柳秋安:“……”算你厉害!我躲还不行么!
穆长闲作势要搬走他,柳秋安往前面挪了挪,穆长闲又来搬他,他又往前挪了挪,二人一前一后追赶着,看上去玩得不亦乐乎。
柳秋安再次往前挪了一下,眼前的草地变成了一滩汩汩溪流,溪流里照映着蓝天白云树叶,还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额边碎发飘落到水面上,柳秋安连忙坐起身,结果坐进穆长闲的怀里,主动入了狼窝。
似不给他机会逃跑般,穆长闲的双臂环到他身前,把他圈进自己怀中,随后食指轻轻点了点他握住玉环的手,低声道:“……这枚玉环是在那片花海中捡来的,对吗?”
柳秋安只觉穆长闲的呼吸绵长均匀,他随意束起的青丝落在自己肌肤上,从他的手臂滑下一颗颤颤巍巍的水珠,沿着他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再从他骨节分明的食指落在自己捏着玉环的手背上,那水珠又从自己手背上摔落在亵裤上,被吸取殆尽。
柳秋安扭了扭身体,手背上留下水痕的地方不禁有些发痒。
“对啊,是从花海里捡来的,怎么了啊!”柳秋安侧扬着头试图与穆长闲对视,凶巴巴道:“你不是已经有玉佩了吗!还要跟我抢捡来的!不要脸!不要脸!”
“不行,你捡来什么都可以,就这玉环不可以。”穆长闲语气倏然变得严肃,手掌握住他的捏起来的爪子。
柳秋安不解地眨眨眼,穆长闲扳过他的肩膀,让他横躺在自己怀中,耐心解释道:“这玉环是云滇秦氏的所有物,秦氏的每位公子都佩有一个,你不能戴在身上,否则被别有用心者看见,给你扣个罪名,压你去云滇秦氏伏罪,那该当如何?”
柳秋安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没怎么听懂,下巴却是下意识地点了点。
穆长闲把他手中的玉环拿走,温声道:“你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买便是,日后不许在地上乱捡东西,知道么?”
“哦,知道了。”柳秋安撇撇嘴,故意试探地问道:“那……这玉环为什么会掉在花海里呀?”
穆长闲想了想,回道:“……大抵是被人追杀,无意间掉落。”
柳秋安盯着他,心说真是一猜一个准,嘴上又道:“那会不会是你的好兄弟秦晟的?”
穆长闲听到放在秦晟前边的称谓,看向一派纯良的柳秋安,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不会,秦晟的应龙玉环上有一道刀痕,而这个玉环通体滑腻没有刀痕。”
“这细节你都记得啊……”柳秋安意味不明地挑起眉。
第四十五章 归你
“嗯……”穆长闲解释道:“我与他初见于射猎会,与他分配到了同一间房屋,后来又与他同去温泉路上无端出现数十名刺客。……最后我们逃脱,我看见他胸前衣裳被划破一道口子,是他放在衣襟内的玉环替他挡下这一刀。”
“哇!”柳秋安睁大了眼,睫梢上仿佛闪动着几颗小星星。
穆长闲没忍住,屈指弹弹他的额头,柳秋安唔了声,捂着脑门竟也不生气,扯扯穆长闲的衣襟,道:“既然不是秦晟的,那会是谁的呀?好歹也是云滇秦氏的人,你不帮个忙呀?”
穆长闲揉揉他的脑袋,道:“不帮。”
柳秋安讶异地张开嘴:“啊?”
“……我不想将你带入险境。”
细碎的阳光在清澈的溪水里波澜起伏,他们二人坐在树荫下,旁边还晒着衣裳与鞋靴,鼻息间索绕淡淡青草香,还有彼此身上的气味。
沉醉不知归路,好似岁月静好。
柳秋安心中微动,一时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他的臂弯让他感到温暖与安心。
这世上哪一个人不想置他死地,竟然还会有人担忧他的生死,柳秋安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奢求沦陷在温柔乡内,可此刻他却想抱住面前的人,让他给他更多柔情,甚至私心地想着最好就只给他一个人。
他这样想着,手也动了,一条鲤鱼跃起又跃入溪水,溅起一滩晶莹水花。
柳秋安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指尖正点在穆长闲的脸上,他连忙缩回手,语无伦次道:“……干什么突然这么肉麻,我可是魔教教主,人人喊打的……再说了清风派也算是名门正派!你师父就没教导过你要心怀侠义吗?”
穆长闲在半途中握住他的手,:“我原以为侠义就是扶贫济困,惩恶扬善,在你之后,我又不明白何为侠义了。”
柳秋安抿了抿唇瓣垂下眼睫,穆长闲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我只知道有你的江湖才是我的江湖,往后余生,此心归你,此身归你,……我归你。”
穆长闲用力按着他的手,富有活力的心脏仿佛就握在他手心里,每一下跳动都是赧然的、心猿意马的。柳秋安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听到穆长闲用他那极好听的声音,柔柔低语道:“好不好?秋安?”
柳秋安抬眸对上他紧张却努力镇定的眼神,愣了愣,鬼使神差地启唇轻轻应了声:“好……”
手心上一片炽热,他觉得穆长闲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了,柳秋安正思索着该怎么办时,穆长闲突然捧住他的后脑,含上他的唇瓣,穆长闲觉得他的唇瓣冰凉,如清晨里沁人心肺的露珠。
柳秋安微微睁大了眼,望着头顶的树叶,慢慢阖上双眸,逐渐痴迷得不可自拔。
一阵意乱情迷之后,穆长闲将他不安分的脚按进溪流里洗干净,又抱着他晒了会儿下午的太阳。
柳秋安被晒得整个人软软的,连打了好几个懒懒的哈欠。穆长闲拿来晒好的衣裳给他穿上,拿来靴给他套上。
被这般细致照顾,柳秋安更软了,胆也更大了,扑到穆长闲背上,拉着他的耳朵,指使他把他背到车厢内。
第四十六章 没有
二人继续启程前往幽州,过了几天,柳秋安在车厢内待得都快长蘑菇了,闹着要骑马赶路,说什么再也不坐马车了。穆长闲只好将车马驾到附近的一座驿站里,换了两匹脚力快的马。
骑了差不多三五日,柳秋安又想坐回马车,但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觉得告诉穆长闲,自己很没面子,于是又趁穆长闲睡着,偷偷干坏事,故意放跑了自己的马。
清晨,叉着腰振振有词并厚颜无耻地爬上穆长闲的马,穆长闲扬了扬眉,却没说什么,亲亲他的发丝,喝了声驾,继续赶路。
柳秋安背靠在穆长闲的胸膛上,路上摘的红的、白的、蓝的野花装了满满一腰兜,他抓过穆长闲的发梢放在自己肩头,黑的、白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他把朵朵野花缀在穆长闲的发丝上,献宝似得拿起来给穆长闲看,穆长闲低笑着,余出一只手,从他腰兜里取出一朵深红的花儿,动作轻柔地缀入他发丝之间。
又过了半个月,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齐。
他们在茶馆歇息,从各种各样的人口中得知了目前发生在江湖上的重要事件,其中最吸人耳目的便是风雨楼楼主回程期间遭到刺客袭击,他被当胸刺入一剑,车马也被引燃。
那时,在远处都可清晰看见山崖之上熊熊燃烧的灼灼焰火。
另一件便是,云滇秦氏的公子秦宓失踪,即便出动了风雨楼也寻不到他的踪迹。秦家主大发雷霆派出了家臣与弟子全面搜寻,亦是没有下落,此事甚至惊动了武林盟。
受重伤的风雨楼楼主,强撑着意识,对自己同族的公子秦宓失踪一事亲力亲为,最终还是在路途上昏厥过去,暂退幽州处的风雨楼养伤。
穆长闲听说后,面无表情,只有眉梢略微动了动。
柳秋安看他这副模样,不禁道:“你的好兄弟受伤了诶。”
穆长闲侧头看着他,“你关心他吗?”
柳秋安被他那酸溜溜的语气搞得牙龈发软,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现在,他们距离幽州也只有几日的路程,二人又休息了一日,穆长闲给柳秋安买了许多好吃点心,把还在呼呼大睡的柳秋安捞上马,接着赶路。
之后柳秋安是被一阵颠簸和刺耳的刀剑声吵醒的。刀光剑影之间,他下意识抱住马脖子,眼睛向后边瞥了眼,一枚梅花镖从他面前飞速划过,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寒光,他彻底清醒了,嚎啕道:“呜哇~穆长闲!你是不是抢人家媳妇了!!”
穆长闲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沾上血污的长剑斜在身侧,在风声鹤唳中敏锐地捕捉到从身后传来的破空声,他搂住柳秋安的腰,松开缰绳,弃马跃上枝头,险险避开一柄挥来的剑。
他让柳秋安坐在粗壮的树枝上,又甩掉剑上污血,反身迎战。电光火石之间还记得回答柳秋安当时的胡言乱语:“没有。”
柳秋安委委屈屈地凑合着抱着树干,视线追随着穆长闲白色的身影,紧追上来的两个人,跟刚刚意欲斩断他们腰的人一齐进攻,他们腰间系着螭吻木牌,彼此间配合默契,像是师出同门。穆长闲躲过几枚梅花镖,架住趁乱袭来的两把剑,他不退反进,变招反击,剑若寒冰,身如清风拂过,衣袂翩跹,招若惊鸿游龙。
在他接踵而来的剑招,紧紧逼迫下,那三人乱了配合的节奏,渐渐落了下风,柳秋安第一次看见穆长闲施展剑法,不禁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心中不禁称赞,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莫非这就是清风派的剑法?
就在他目不转睛盯着穆长闲时,三人之中,那用梅花镖的女子,猛然抬头看向他。柳秋安背后蹿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反应过来时,一枚梅花镖已经来在眼前,他还能清楚看到那上面凹陷的纹路。
第四十七章 失明
“秋安!”
柳秋安连忙松开抱着树干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往后仰去,梅花镖携一阵寒风,擦过他的鼻尖,没入身后幽绿的森林之中,随之传来钉入树干的沉闷声响。
他一个没稳住,重心统统往脑袋上去,从树叶间隙里透来的淡淡光线洒在他的脸上,阴沉的乌云在天空上慢慢游移,而他的身体迅速朝后倒去。他心中默念,想得却是穆长闲会在几秒后接住他。
只听到落叶窸窸窣窣从地上飘起的细微声音,落叶尚在半空缓缓飘荡,就有一只手覆在他的腰间,身体轻轻落入那人的怀抱,此时,落叶也洋洋洒洒飘落在柔软的土地上。
柳秋安扳着如葱根的手指,随后伸出食指在穆长闲的脸按出一个洞:“慢了半秒,你该当何罪?”
“任凭发落。”
穆长闲搂着柳秋安,让他紧贴着自己,那三人却已经趁势将他们二人围在圈内,柳秋安的脸贴在穆长闲胸膛上,挤出软软的颊肉,用眼角看了他们一眼,只是冷冷哼了一下。
他转头埋进穆长闲怀里,闷闷出声道:“你先收拾他们,我待会儿再收拾你!”
穆长闲握紧长剑,闻言点点头,又似反应过来怀里的人好像看不见他的动作,便开口应道:“好。”
他话音未落,三人中其中一位男子便率先冲上来,这名男子嘴边长着一痦子,凶神恶煞的,浑身上下皆无一点学剑之人应有的君子风度。而那把秀雅的长剑像是他随手捡来的。
他把剑当刀似地砍来,虽用法不当,那挥来的力度却是非凡,随之,另外二人也展开攻势,从穆长闲柳秋安身后的两旁逼近,势要配合痦子男子,将他们二人的退路斩断。
穆长闲举起手中长剑绕着那痦子男的剑犹如青蛇般绕着他的剑身一圈,不费吹灰之力便化解他猛烈的攻势,穆长闲左手搂着柳秋安,旋身绕到痦子男身后,足不沾尘抬腿便是一脚。痦子男冷不防被踹中后背,像个蹴鞠般滚在地上,撞在一株盎然大树上,他猛吐一口血,树干颤巍巍了好一会儿。
另二人见状,面面相觑,随后纷纷朝对方点了下头,女子站在原地,男子挥剑毫不犹豫朝穆长闲而来。
而就在刚刚,穆长闲早已经与他们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不再受他们站位的限制。
男子身形与方才那位痦子男的身形全然不同,而他招招式式皆朝柳秋安攻去,而进攻的人少了一人,穆长闲架招出招,一会儿避开朝他们旋转飞来数枚的梅花镖。
游刃有余,步下生风。
此时,天上开始降下缠绵细雨。
那名男子盯着穆长闲的变幻莫测的剑招,一时露了破绽,连忙后翻却还是被刺伤了右臂,他落地后,踉跄地后退数步,抬起左手捂住涌出鲜血的伤口,盯着面前的穆长闲,似羞愧又似不甘。
柳秋安感觉到凉凉雨丝刮过他的眼睫,暗道不好。
蛰伏的剧痛从他脚跟开始一寸一寸爬上来,他狠狠咬牙,虚弱地抬手覆在穆长闲的肩头。
穆长闲垂眸看向他,却看到他脸色发白,咬破了如玫瑰般瑰丽的唇瓣,穆长闲急道:“怎么了?伤到了么?”
那边的痦子男艰难地站起身,穆长闲见柳秋安不语,又看他似乎忍受着超乎寻常的疼痛,心不禁也跟着揪起。
正在此时,那名男子再次跃向前,严严实实地挡住穆长闲的视线,下一刻,有一道划破雨帘的声音,一枚梅花镖竟刺穿男子的胸膛,镖身旋转来势不减,正是朝柳秋安而来。
就在霎那间,剑身堪堪挡住梅花镖,又重新扎入那名男子的身上,而那名男子屹立不倒,猛然朝穆长闲脸上喷出一滩黑红的血。
黑血狠狠拍到穆长闲的双眼上,穆长闲紧闭双眸,雨愈下愈猛,被打湿的发丝粘着他的脸上,他强忍不适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一片茫茫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