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是从别处端来盛满物品的托盘,隐没人群之中很是轻松的就穿过甬道,来到那扇禁闭的门前,顺利穿过关卡。
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偌大的墙上负载着十二扇相同的门。
等着房门关上,陆怯将托盘放了下来,伪装出来温吞憨实的外表,很快被取而代之。
他走路时落地无声,神色打量的走过了十二道门,除却了门面上相同花饰的暗纹,便只剩下上面的机关形状不一。
他像是受了蛊惑一样,抬手覆上了一道门上的机关。
一道鬼魅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幽幽冷冷的声音,紧随其后如同蛇信子一般扫过肌肤,“你在做什么?”
眼里的冷色很快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漠的木然,陆怯道:“食物要凉了,想要提醒主人吃饭。”
“哦,倒是贴心。不过你来错地方了,主人在隔壁的房间。”段鄞意味深长的一笑,妄图从年轻人的面容上发现什么破绽,他松了手,“新来的?”
陆怯抿唇,眼帘微垂:“之前守外面,这两天才调进来的。”
外面的守卫和里面的守卫手腕束口处有着明显的区别。
陆怯斟酌半响才给出了这个答案。
段鄞又打量了半响,随后冷淡道:“嗯。”
段鄞将托盘亲手交放到了陆怯手上,又在他的手腕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狭长的双眼如淬了寒光一般好似望进了陆怯的瞳孔深处,舌尖轻轻刮过唇瓣,说出的话语气阴邪,“袖口处系松了。”
被触摸过的肌肤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托盘上的一盅汤药洒出了些许,段鄞凉凉的目光有些可惜。
下一刻,他侧身避让出了一条路。
陆怯掩去眼中的异样,低着头,微弓着背使黑色的劲装底下肩胛弧形优美好看,在这仅供一人出行的地方与段鄞擦肩而过。
在他出去后,一股淡淡的药草味窜入他的鼻尖,段鄞嘴角的笑意徒然变得讥讽,神情发狠阴鸷,他招来手下,吩咐道:“将刚刚出去的那个人带到我的房间。”
手下有些不明所以,人是自家主子放出去的,现在又要把人带回来,这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领命退下后,那人顺着陆怯出去的方向寻了过去,就见一条路上空空如也,越是往里走就见到地上散落的托盘。
眉头狠狠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加紧脚步往里走,地上倒着一个巡逻的守卫,黑色的外衣已经不知所踪。
将昏厥的护卫找人送回去后,那人面色一震,他招来边上的人:“回去禀报主上,人跑了。”
很快消息就传达开来。
段鄞怕走漏风声寻来张正青,说道:“我先前记得与太子殿下同行的还有炩王殿下同江北王?”
张正青不明所以,只是先应声道:“对啊。”
“在太子离开那日,我在城中见到了陆怯。”段鄞咬牙沉声道。
闻言,张正青心下一沉,震惊之余声音隐隐有些忧虑:“怪不得太子殿下说走就走,原来是在这留着后手呢。”
炩王殿下虽然比不上太子,但到底也是承德帝亲封的王爷,是皇室血脉的承袭。说他手无实权却可同太子一道南下,要说他真握着什么权利,在浩瀚京都中做的不过是个低位小官。
不知深浅,不知底牌。
“如今要怎么做?我们这事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张正青问道。
面对他话语中的威胁,段鄞毫不在意,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那神色已是阴狠恣睢,骇人的紧。
就见他薄唇轻启,淡漠出声:“关城门,先将人找出来。”
陆怯是从一片小林子中跑出来的,树影稠密,影影绰绰,身后已经有了搜寻的人。他脚步一个踉跄扶着树干就跪倒在了地上,面色惨白,泛白的唇瓣硬生生被咬出了两道深红的血印。
他得回到客栈,傅呈辞还要回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里面的药虽不能抑制‘不春’却能缓解那钻心刺骨的痛意蔓延。
手指抠进树皮的裂缝中强撑起身,长箭划破长空的声音戛然响起。
“炩王殿下不如留步,我家世子早已在雅室之内温酒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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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昨天立冬……然而我还在穿短袖,开空调,这天是怎么了,超级热!!!
第42章 饶过
“温酒倒是不用, 毕竟......”喑哑的声音一顿,黑夜之下墨黑的瞳孔随着暗夜浮沉,旋即低低笑意响起, 在这密林之中倒显得格外诡异瘆人:“他段鄞的酒,我可无福消受!”
话落,手中一抹寒光浮现, 陆怯身姿轻跃, 气势凌人直直向前逼近。
四周树木不免禁锢了行动, 黑衣人施展不开,加上先前又得了不能伤之分毫的死令, 这样一来可谓是闪躲的十分狼狈。
陆怯明显看出了对方的顾及, 手握短刃只想着快些破了眼下僵局,病染沉疴, 他只求速战速决。
段鄞想见他自然不可能就派了这一人来, 黑衣人呈了败势, 接踵而来的死士扑了上来。
精悍短小的匕首上艳红的血水滴落下来。
黑暗之中,段鄞目光冷然注视一切,他手指微微晃动招来两名手下,声音淡漠道:“不用手下留情,活着将人带到我面前就好。”
四周架起了弓箭手, 如同刺杀的围猎,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陆怯也瞧见了,利箭化为一个黑色的小点向他袭来,瞳孔骤然一缩,他只能急促闪躲着, 仓皇之间他只觉得肩胛一凉,随后脚步一错顺势滚落到了草坡之下。
黑衣人寻来, 草木密集看不清人影,他哑着嗓子吩咐道:“一人回去报信,其余人跟我下去搜。”
“是!”
余下的人四散开来,陆怯拽着藤条,受伤的那条胳膊此刻冰冷麻木。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陆怯这才敢松下一口气,额际之上布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半靠在斜坡之上他半边身子难以动弹,只能僵硬着身子,一边休息一片寻找合适的路线离去。
陆怯出了林子后,回到街上已经布满了许多官兵,出自张府,正大张旗鼓的搜寻着他。
他低着头从矮巷之间穿过,边上有搜寻的人听到了动静走过来打算一探究竟。
陆怯只觉得手腕之上敷上了一股巨大的拉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刻整个人便撞进了温热的胸膛之中。
脚步轻错转身进入门内,房门轻阖的声音叫陆怯听了个正着。
一只大掌覆上了他的腰侧,温度顺着薄薄的衣料与肌肤紧密相贴,另一只手则抵在门边,等着脚步声过去后,他这才松开手。
慌乱的气息才平复下来,能够倚靠的力道骤然一失,陆怯狼狈的倒退了几步,抵在墙面上,看清来人后他无声一笑,肉眼可见的松出一口气。
他颓然滑坐在地板上,傅呈辞见状曲膝蹲下,两指挑起了他的下颌,指腹摩擦过那干裂的唇瓣。
眉目轻蹙,声音略有愠色:“不是叫你安生等我?”
陆怯扭开头去,声音闷闷道:“不是和你说过等我起床。”
许是这委屈的表情让人感觉太过陌生,傅呈辞有瞬间哑然,过了一会后才失笑一声,知道眼前这人是在同他翻旧账,闹别扭。接下去责备的话怎么样也说不出来了。
傅呈辞先他一步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那些人都是张府的,你可是发现了什么?起来回客栈同我细说。”
等了半响没等到那人回应,就见陆怯依旧是刚刚的姿势靠在墙上,他带着惯有的笑意,惨白无力,“我受伤了,起不来。拉我一把。”
他说,拉我一把。
将他从地上拉起,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
鬼使神差傅呈辞伸出手,看着那只搭放在自己手中的手,骨节匀称修长,此刻却染满了黄泥,还有不少细碎的划痕。
傅呈辞有一瞬间的恍惚,在印象之中,这双手似乎就从未有过完整,不是握着兵器厮杀,就是如同损毁的瓷器,好比此时,残破不堪。
方才紧闭的嗅觉像是才打开了一样,这一刻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袭来,包裹着他令人鼻尖发酸。
傅呈辞还握着那双手,两人的身高旗鼓相当,但是陆怯上身半边僵硬,加之身形修长单薄,在傅呈辞面前不免蜷缩了几分,倒是显出了几分娇小。
陆怯失血过多,脑海的意识早已混沌不堪硬是咬着牙跟在傅呈辞身后。
这一段路出奇的安静,静到连一个搜寻的人都看不见,月光撒下的道路只有二人的形影交织。
陆怯恍惚了一瞬,他木讷的数着数,计算着回去的步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的,也不知道倒下前看到那人面上焦急的神色是真是假。
夜里,陆怯是被一阵冷风惊醒。
染血的衣物已经被换掉了,受伤的地方也被重新包扎好了,身上盖着一条被子,客栈的房门微微敞开,突如其来的冷意就是顺着那里进来。
门外,傅呈辞正同卫野交待着事:“去查一查,方才的是什么人,不要打草惊蛇。”
卫野弯腰,应声:“是。”
他又随着傅呈辞走出两步,道:“此事可要告知炩王殿下?”
覆在门框上的手一顿,原先微敞的房门被拉了回去,遮挡去透进的光亮,接下去的声音陆怯听不太清。
但是很快,房门又被重新推开。陆怯双眸紧闭,细密的长睫在眼圈处投递出一层浓密的光影,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人正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拭面。
不知是不是陆怯的错觉,他竟然在傅呈辞的手上闻到了一股被皂荚香掩盖的血腥味。
这份探究尚未持续多久,陆怯又抵不过昏沉的困意,睡了下去。
第二日。
陆怯醒来时,傅呈辞已经不在了,卫野闻声而入,向他禀明:“见过炩王殿下,我家王爷早上外出办事,稍后就会回来,特叫属下在此地候着,叫炩王殿下宽心。”
陆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望都的事情说到底是他强迫了傅呈辞,那人心不在他,也没必要拴着。
昨儿纷纷扬扬的事情似乎平息了一样,到了上午又毫无动静。
陆怯询问了来送饭的小二,塞了一些银两问道:“昨儿夜里听到了些动静,城里头发生了何事?”
他是翻窗而出,客栈的人不可能见过他出去,至于傅呈辞他却有着同样的的笃定,笃定那人同他一样不走正道。
显然,小二没顾得上去细想那么多,收了客人好处自然说的越多越好,他嘴皮子利索,描绘起来绘声绘色:“听昨儿个夜里的人说,是张府家里进了贼,盗走了张大人母亲留下的老物件,张府人在城里搜了又搜,愣是没发现贼人,之后说是那贼人向着城外密林跑了。不过,这动静闹得,折腾一晚不照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二还想着在说些别的,但是见陆怯后头听的兴致缺缺,便道:“那小的这就先…下去了?”
陆怯心中想着事,顺水推舟打发他走,张大人是望都出了名的大孝子,这理由一出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昨儿夜里的搜查自然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想到在地宫中的所见所闻,陆怯缓缓勾唇,露出了一个淡漠的笑意,眼神之中的寒光如同冰淬,他张正青倒是个会来事的。
在桌上的饭菜陆怯随意拨动了两勺,就推至一旁,他没什么胃口,随后便打发人将东西撤下。
陆怯这一遭折腾不起了。
傅呈辞回来后,就见那人合衣抱臂歇在了长椅上,他放轻脚步,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唯恐惊扰那人。
长椅之上熟睡的人肤如白瓷,阖起的眼帘微微轻颤,眉目轻蹙,淡粉的唇瓣抿成一条细线,倒是生出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娇弱。
这一模样让傅呈辞有一瞬间怅然,他半跪在那长椅之前,眼神微暗俯身含上了那微张的唇瓣,用齿关轻轻啃咬、舔|弄他柔软的唇瓣。
直到陆怯在刺痛中醒来,一睁眼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瞳孔之中,陆怯直愣愣的望着他。
傅呈辞见人已经醒来,索性两指并用捏起他的下颌,低声道:“张嘴。”
陆怯乖巧顺遂的听了话。
缠绵悱恻的相吻,来的水到渠成,唇齿交融循循诱之,一吻毕两人早已跪、躺不安。
两人荒唐那么久,陆怯却还是头一回这么窘迫,撑着身子想要起来,措不及防拉扯到伤口,疼的他眼眶含泪像极了被欺负狠的模样,叫傅呈辞的反应更是肿胀了几分。
傅呈辞轻叹一声,将手伸了进去,在陆怯惊异的目光之中覆了上去,他伸手握住,来回几下便感觉手中有一股湿润的泥泞。
陆怯震惊的面色羞红,傅呈辞一边擦手,一边咬上他因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唇瓣,嗓音喑哑:“这次我放过你,好好养伤。”
这句话,让本就蒸腾的暧昧迅速升温,傅呈辞在替陆怯换衣裳时,陆怯好几次感受到了那物件憋的不轻,他礼尚往来伸手想要帮他舒缓,几次动作都被制止下来。
傅呈辞的眼神愈发深沉,看着他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人拆吃入腹,连衣襟的绳结他都没有帮人系好,一句话也没说他就走到了出去。
陆怯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失笑,这笑意很浅,浅到最后这一层笑意化为了虚空之中的一点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