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知人意徐徐吹云半阴半晴。
……
说是再让顾南召养几日伤,可人天不亮溜出帐篷点人,分成十小队,每队两方参半。以镖局队伍,商队等身份先行摸去王城,匀舒同洛北留守军中。
忙完这些,便去伺候人起身。
“说好再养几日。”小皇帝脸色不悦,打开人给自个整理腰封的手。
人腆着脸贴上去,耳语:“我和卿儿两人走,卿儿带着我骑马可行。”
这话……小皇帝目光灼灼:“郎君当真?”
“自然,都依卿儿。”
这话听着舒心,小皇帝拿出同心锁与香囊给人挂在腰上,手握住拉着人出去。
“陛下还把这东西带着?”
“嗯,想着带着顾侯棺材回去,陪葬东西当然得带着,孤可不想再开一次棺给顾侯丢进去。”
小皇帝牵着顾南召走的飞快,一同跃去高墙对面,见着备了两匹马,白了一眼翻上其中一匹,对着顾南召伸手。
“来。”
顾南召倒是不诓他,真握住他的手上去,从后头一手揽住人的腰,一手牵住缰绳。
“顾侯……”
“陛下,可别不悦,这不和陛下同乘了吗。哈!”当即催马而去,他又打了个马哨,让另外一匹马跟上。“陛下要是不喜,臣可换马。”
“……”罢了。
一路出了文渊,顾南召悠哉哼起小曲:离军露沾襟,行有千金马,睡有美人君……
“顾南召!”
“吾君何事。”
寥寥几字,堪比万词千文浇人心头火,化作阵阵涟漪。
“再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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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东边的上坡上有两头牛
公牛对公牛说爱老虎油
第57章 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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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兼程,两匹马换着来,可冬季湿冷小皇帝本就是带着病,无奈中途还是套了辆马车,速度缓下赶在十二月初才到王城。
今个青坊被包了场,宴请一些新入王城的皇室宗亲幕僚,青坊里头暖色浓浓,雾罩酒色财气,推杯换盏之间哄笑声不绝,相对于堂内喧嚣,二楼一处雅间里显得安静不少。
“真没想到青坊还是卿儿的私产。”
“嗯,郎君入朝之后常来青坊,就让洛北过来收了。”
“嘶,这青坊一年流水不少吧。”
“嗯,不然郎君以为依着国库的情形,能大设粮站?”小皇帝探出头看着下头搂着伎生推杯换盏的几位宗亲心腹,想了一会,如果把顾南召揽在腿上坐着……罢了,毕竟两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属实别扭。
顾南召两指夹着茶盏把玩,侧目看着底下:“国舅府也被封了,也不知太后怎样。”
“太后足以自保,他们也不敢让太后出事,那可就名不正言不顺。”这话小皇帝说的讽刺,做着离经叛道的事还想留着好名声,可笑至极。
下头那些人酒意上来,越发口无遮拦,什么小皇帝苛政、暴虐、昏庸无道、残害忠良。什么顾南召伴君侧求权,踩着数万将军尸骸进爵,祸国殃民。
“哈!”顾南召被逗笑了,这听着,怎么都像在说他是亡国祸水。“哈哈哈哈。咳……祸国殃民,哈哈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皇帝垂首看着摆在桌上的手,食指不停点着。顾南召一生都在背负骂名,渠匣政力不济时,百官弹劾十来岁的他碌碌无为。灾情起时,渠匣百姓当众拿东西砸他,骂他玩世不恭枉为世孙。入元起朝廷后更是不用说,骂的是越来越难听。
顾南召祸国殃民……那他们那些人算什么。
思量之间,底下埋伏的人已经动手,一条条舌头被割下摆入盘中,好一盘“雀舌荟萃”。
惨声渐去,小皇帝给顾南召杯里添了些茶,柔声道:“宫里那些人也该吵够了,顾侯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同孤去给他们送些吃食如何?”
热气熏着顾南召笑意暖暖的眉眼,他说:“那是自然。”
两人下楼的功夫,青坊已被整理如初,大门打开照旧迎客。
……
德顺轻声哄着太子入睡,外头是嘈杂的杀声。
“公公,是陛下回来了吗?”太子揉着眼,外头剑影投在屏风上,闪的人眼花。
德顺笑笑,拍着太子的肩:“殿下睡吧,明日还得听学呢。”
“可否留父王一命?”
“殿下糊涂了,殿下只有父皇啊。”
“是呀,我糊涂了。”太子眼睛泛泪,可也很快掩盖下去。
那两人立于勾戈殿屋顶,下头是不断涌出的暗探与将士。寝殿里太子睡得正香,德顺出来对着那两位行礼,复而关上门进去。
“召卿助君。”长剑一递,顾南召解去小皇帝身上的披风,这番何用裹尸布加身。
后,他弯眼一笑,跃下屋顶,打响哨声带着一众将士冲出勾戈殿,直奔宫门甬道能伏兵的地方。
小皇帝拇指搓着“召卿”的剑柄,随即跟着跃下,领着暗探一路杀向勤政殿。
暗探隐身与夜色之中,甩暗器除逆,朱浆覆地灼烧人眼,那人孤身一步步向前,手中剑动必取人性命。
多是几分轻狂几分笑,唯有此生不等闲。衣袖吞光尽失色,不枉此生为帝王。
再观,顾南召立于宫墙之上,红樱枪头燃火,一路反手提着居高临下直奔统领而去,枪头所过之处无不闭眼挡脸,待他跃下宫墙,一招封人喉。“滋滋”声响焦味已生。
敌兵反扑,高墙再现将士数百人,手配袖箭,见血封喉。顾南召被一众人围住,他蓄力一跃甩起钩爪回到高墙之上。再下,取将领首级。将领亡,士气顿失。
“咚!”勤政殿大门被撞开,里头靠在墙边的百官吓了个激灵。几个宗亲还在高座上争论不休,吵着该立谁家孩子做太子。
“可是孤选的太子,诸位皇叔伯不满意?”寒声传入大殿,只见那人浴血而来。
真是一场闹剧,是该落幕了。百官活动活动筋骨,徐徐向那人行跪拜礼,皆呼:“恭迎陛下回宫。”
高座上争论乍停,瞪目以对,一宗亲直道:“不可能!大军停驻西南,你何能入宫!”
“孤回宫,走进来便是,怎还不行不成?”
“宫门,宫门口……”宫门口埋伏众多,这后半句还没说完,一道声音传来打断。
“王爷可是在找此人?!”顾南召一手拖人尸首,一手端着“雀舌荟萃”而来。“诸位王爷,陛下想着各位许是饿了,特备这菜,哪位王爷先来品一品?”
“顾南召!你无召归朝,你你!”
“无召归朝如何?”他抛出那盘雀舌,宋统领便带着禁卫军押着一众将领过来。“诸位王爷,带那么点人就想争那个位置,多少是寒酸了些。”
“禁卫军直属太后,太后……太后……”
小皇帝笑笑,拿出禁卫军调令丢在地上。“孤是元起皇帝,禁卫军该听谁的?”
那些宗亲环顾一圈,见着百官面色自若,不自在动动,才知一切是局。“秦亦卿,今日你敢动我等宗亲试试,我等不过是在立选太子。”
“有何不敢,公侯孤杀得,宗亲还不行了不成?”
气氛一时紧张,小皇帝握着“召卿”的手一紧再紧。
“够了陛下,适可而止吧!”人到齐,太后款款而来,瞪了顾南召一眼。“顾侯何不先送陛下回去休息?诸位宗亲,送诸位回去的车马已经备下,还请诸位回去封地。”
“哈哈哈哈!”一宗亲狂笑道:“一个外人,一个庶出皇子!还想撼动我等宗亲不成,我等才是元起皇室嫡系血脉!”说罢,那人拔刀相向。
何用等小皇帝动手,顾南召放出袖箭自取那人性命。
有宗亲还在作威:“顾南召,你这逆臣贼子,你可知杀害宗亲是何罪责。”
“我是何罪,自有陛下定夺,诸位王爷与其想着追究我的罪责,不如现在出宫回封地去。”他看了小皇帝一眼,得人点头招手喊来禁卫军把人一个个绑出去。
太后叹息一声:“诸位大臣在这殿里也呆了月余,不如今个都回去好好歇歇吧。散了,皆散了。”
小皇帝在位不足十年,却已血洒勤政殿两回,百官噤若寒蝉齐齐快步离去,人群皆散,喧闹后便是一片死寂殿内只留那三人。
太后冷眼看着两人,这两个是谁也管不了的。衣袖一挥徒留一地鸡毛事,谁惹的事,便谁来善后吧。
高座台阶染血,顾南召将小皇帝抱起:“吾君初次登位时,我不在王城,今日便让我亲自送吾君上一会这天巅。”一步步走向那位置,临座前,他停了下来,跪在血污之上。
“雷池不可逾越,陛下请。”
小皇帝笑笑:“那便如你愿。”踩着他的挺立的肩,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后,停住,拉起顾南召一同坐下。
那人挑着眉笑问:“陛下不觉得挤吗?”
“嗯……那便给我滚下去。”
第58章 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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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在勤政殿坐了良久,一众宫人清扫王宫腥红的速度极快,快到像是何事都未发生一般。
“陛下,当该缓缓,这勤政殿杀戮太重,难免日后柬官不言,武将不发。”
“嗯,是如此。”小皇帝脸色疲惫显出厌倦之态,“事是顾侯同着孤一道惹下的,可别想着让我一人处理烂摊子。”他伸手去拉站在下头的人,一手灼热黏腻感。
“你这人……负伤为何不说,还站在这作甚。”好好的,人又气了起来。
顾南召无力笑笑,后一头倒向小皇帝怀里。
人是被抱回南召殿的,朴爷被暗探连夜抓进宫里,嘴上是没一句好话,但看在伤着的是顾南召,也就闭上嘴仔细诊治起来。
伤用猛药,去腐生肌膏拿出来,小皇帝看着闷出口血,一把抓住朴爷要上药的手。
“不可,这药太过生猛。”那种钻心刺骨的痛,顾南召,顾南召……他是怕的。
“陛下不信老道,那还喊着老道进宫作甚,宫里大票御医陛下随便找去。”
小皇帝犹豫一下,宫里的才是最不放心的。“是我激进了,还请朴道长用药。”
他的手迟迟不肯松开,朴爷摇摇头:“将军现在止痛的穴位上封着针,不会有多痛的。”
小皇帝心头一紧。“朴道长何意?”
“将军开拔前让老道在他身上埋了五枚银针封住痛感,哎,陛下,陛下……嘿,又昏一个。”
……
罢了几日朝,南召殿里一个养病一个养伤,非是这般都不能静下心来,这次太后真气的不轻,说什么都不管就什么都不管,厚厚的账册、文书、折子等,全挪来南召殿殿,里头书案上放不下,就让德喜再送了两张书案来。
一句:事皆有顾侯起,人也不得不分担一些,再者小皇帝需要静养,多少不能太过操劳。
顾南召坐在桌前理着开支账本,小皇帝也是埋头处理积压的政务,两人一整天没说上一句话,膳食茶水都是囫囵对付几下。
第二日朴爷被请来给二人复诊,看见这阵仗直接骂骂咧咧起来,直讽两人嫌命长。
顾南召嬉皮笑脸的应着,亲自送朴爷出宫,回南召殿路上被风一吹,打个激灵,理账理糊涂的脑子霎时间清醒。“嘶,刚刚那些账册……”他想到什么急急回去,一本一本核查,再看下头埋着的文书。
宫宴、礼记、内府杂事……
他眉头一抖,咽了口唾沫:“陛下,臣,想起还有……要事,对对对,军务处理,还有军务要处理,这些事……”
“……”南召殿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陛下。”
“嗯,军务的折子在这,郎君过来同我一道看吧。”小皇帝头也不抬,拍了拍放在一旁的奏折笑得意味深长。
顾南召垂下眼,藏在袖中的手来回捏着,这谁敢看啊。
小皇帝发现人在犹豫,提示着:“郎君可是不记得答应过我何事?”
“臣记得,可……”
“郎君又想说于理不合?哼,这些事可是郎君惹出来的,想拍拍手不管了不成,郎君何惧。”
“郎君要是觉得不合适,孤也不介意明日举行册封大典。”
小皇帝也知道一下子人是难以适应,想着来日方长,又道:“待会礼服的料子德顺会拿过来,今日量过身后,赶工也要明年才能制好。开春后,我同郎君一道去关外,这样算着时候也是差不多。”
他也是累了,站起身活动活动脖颈,去到顾南召那也替人捏了捏肩:“这些事宜郎君少时便打理过,想是不会生疏的。”他靠在人后背上,细细看着顾南召列出年宴安排。“嗯,郎君安排甚好不是。”
顾南召不自在的垂着眼,淡淡开口:“单子臣待会送去内府,现在准备也是差不多,今年的账册对了大半,年节前也是能理完的。”
“嗯,西南与文渊的军情也递回来,与之前郎君所想无二。开春的军衣也备好,这几日便会先行送去。”
小皇帝也感受到那人的不自在,轻语道:“郎君可是生气,都不唤我吾君。”他问的小心翼翼,思量下再退一步:“哥哥别恼,是我考虑不周该同你先说一声的。”
顾南召合目笑笑,后仰靠过去:“卿儿我怎会恼呢,答应过卿儿的不是。”
两人耳鬓厮磨之际,德顺带着人端着几匹玄色布料来,嘴咧的老高不说,眼都笑成一条缝:“陛下,顾君,这几匹都是礼制料子,看看可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