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合那边见顾南召拔剑势要应战,“战!”一响!
远方箭雨袭来呈遮天蔽日之势,顾南召跳入文渊城墙之内,一声令下,一张绳网拉起,绳网上头裹着稻草,接住一拨箭雨之后便有将士负责摘取弓箭,在阻断墙完全砌起来之前,带着弓箭迅速撤离。
唤来战马,顾南召冲锋在前,带着精锐先锋骑倾城而出,人人皆着白色纸甲,大喊无常索命。转阵以“剑势”直冲敌方,对方要攻,就散阵而去。
敌方弓箭手被戏耍一番,废去不少箭矢。
哲合这次的统帅,便是那人舅舅三军统帅郎昆,他看着城墙上的“南”字军旗,直接放箭过去,正中拉旗的绳索,那艳红的旗帜慢慢飘落。
“顾贼诡计多端,莫要穷追不舍。”他话音刚落,顾南召调转马头,带着先锋骑从左翼迂回袭来。斩落一员郎将后,再次奔逃。
“吾乃元起镇南大将军,尔等敌贼!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郎统帅!”
“莫要追!”
忽而,这边话音刚落,先锋骑又从左翼袭来,再斩一员郎将。
郞昆痛心疾首,命人速速攻城。五人才能合抱住的破门桩推出来,直奔城门而去,撞的城墙晃动,抖下阵阵白灰。
动静之大,里头砌墙使众人加快动作。
“快些!再快些!”
“咚!”
“咚!”
城门栓裂出细缝,匀舒双眼眯起,号令放箭!将之前哲合送来的箭矢加倍奉还。
哲合先行队伍被灭,郞昆号令上火弩时,又听后方来报,顾南召袭向后方。
当即之下,郞昆决定一部分攻城,调出骑兵追杀顾南召所带先锋骑,就这那一刻!不少战马口吐白沫倒下。
“发生何事!”
“报!地上有苍耳、飞燕草等物!我方马匹一路赶来饿的不行,食用后……哎……”
“绑马嘴!快绑马嘴!”
“踏踏”马蹄声而来,顾南召一箭射落哲合旗帜,喊着“还之”两字扬长而去。
郞昆愤愤吐出一口浊气:“攻城!全力攻城!不要管那顾贼!”
顾南召怎会如他的愿,阵走蛇形,绕着哲合大军走,令先锋骑放袖箭扰乱阵型不算,只要敌方盾兵布防,就让人点燃油瓶扔进去。
纵使他们有万人队伍,也不能灵活调动,被好一番戏耍。
“啊呀呀呀!顾贼休要猖狂!”郞昆气急,打旗语让外圈盾兵带着矛兵走灵蛇阵,欲围住顾南召的先锋骑,可顾南召根本不给机会,摸一下便撤,一时间哲合阵型打乱。
郞昆良将又如何,一路撤来定是被叛军骚扰不断,人疲马惫,怎能与养精蓄锐多时的南召军抗衡。
郞昆狠狠拍了一下大腿,令火放出火弩攻城,霎时间染红半片天穹。
匀舒在城内当机立断,撤走最后砌墙的将士,往后半里,再砌一道阻断墙。
城里原有三万兵马,早在上月皆转去临城出行,城里只留先锋骑与砌墙将士,这火弩进来根本伤不着人。算着时间日落之前,大军即可绕去哲合右翼。
火弩放后,郞昆见顾南召那边没了动静,二话不说让人再攻!
破门桩再次被提起,一下又一下的撞门,一炷香之后,就听“轰!”一声巨响,城门被破开,然,城门上拴着的一道道绳索应声而断,城门上固定的石灰粉末洋洋洒洒而下,先行进城的士兵个个中招。
纵使这般,前赴后继者源源不断。
待已有千人入城,周围突来火油气味,火油是早早与石灰袋一同安下的,石灰撒尽,带动火油罐倾倒漏出,之前未熄灭的火弩燎上煤油霎时间火海燃起,一点点吞噬着入城士兵。
先行将士,看见一堵泥灰未干的高墙,全力去推,一块块砖石倒下,一些哲合将士成为砖下亡魂,令人绝望的是,火势袭来,哀嚎之声片起,那些人要往前头去,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一座在砌高墙。
哲合队伍当中,有人大喊:“撤!撤!”,被一郎将当场斩杀。
“继续过去推!继续过去推!”
晚了,绕出去的大军提前抵达,在城门外头拉起一字防线,哲合部队不能再进,进去的千人队伍,面临的是一波又一波的投石。
哲合优势已去,郞昆大喊撤兵,顾南召怎会如此放过他们,赶着人退回哲合境内。
郞昆知道,再攻会更难,只能带着人去渠匣旧城方向,如今渠匣宝藏之争,定会有空城在。
“穷寇莫追,回城休整!”
文渊城里头的火情还在烧,顾南召便带人先收拾城门口的残局。
何为尸横遍野,何为“肝脑涂地”。
“这些人,算得上是英勇之士。”
南召军皆垂首哀悼,不能保证郞昆会不会带着人反扑,那些尸首就地掩埋,没敢拖去哲合境内,终是不能落叶归根。
火一直烧到日落,安排一些善后事宜,顾南召靠在城墙上细细擦着“召卿”。
匀舒打趣:“以前怎没见着将军如此爱惜过哪把剑,匀舒也记得将军原先那把剑残了之后,就被扔到一边不管,之后将军便该用军中常配的红樱枪了。”
“嗯。”顾南召身上血腥气很重,脸也是沉着的。“把墙砌好,天亮前再动身。”
“将军如此着急?”
“再拖,这仗就得打到入冬,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南召军一路追赶哲合队伍,途中凡遇起义队伍,就撒银豆撒粮。
“吾乃元起镇南大将军,顾南召!愿虽吾者,管饭,战后管户籍,管地!”
一句话,足矣。
……
近半月后。
文渊的战报,八百里加急入了王宫。勤政殿上,小皇帝握着战报笑眯眯的看着国舅爷,是什么意思不用多说。
只见国舅爷一咬牙,一跺脚,不甘道着:“臣,捐了,三百担!”
前头打仗,后头粮站有条不紊的运粮,靠近战事所在的粮站空了,下一站立即调去,不过二十里路程几日可达,长长的运粮队伍,硬生生在荒郊野外踏出一条笔直的新道。
除粮的事,小皇帝下令,无形中南召军中的伤兵与最近的州城护城军,在久渠匣范围来了一次互换,速度之快,路程之简洁,护城军的统领不敢相信陛下会如此信任顾南召。
再观,顾南召一路迂回拦截郞昆的队伍,更为折磨人的是,直接把人队伍冲散,逼入有起义叛军的地方,让着己方混战不说,更是一把火烧了哲合队伍的后方粮草。
郞昆不解,元起,旧渠匣,再是哲合,现在他们后方被阻,需饶旧渠匣回哲合境地,为何他顾南召对着渠匣十二城的分布了如指掌。
第53章 不虐,放心
“将军,水。”
“洛北,黑找着了吗?”
洛北摇摇头。
行军队伍一番迂回游走,一直跟着的乌鸦都散了,他们离开文渊也快半月,这下子消息传不回去。
几战下来,几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伤,这会匀舒草草包扎一下手臂,凑过来问着:“将军,接下来如何行军?”
顾南召抬头看看天上,现下八月下旬,他思量一会,拿着树枝在地上这里戳戳那里划划。“这样,文渊不能空着,你们先行,入冬之前,我定与你们汇合。”
匀舒歪着头看了眼顾南召在地上所画的东西,一下了然:“将军是要?”
“不错。”
十二城的城主不死几个,不降几个,这局面就不算破。当初哲合虽是破开渠匣国门,但十二城是作为哲合的附属城池,多由原先渠匣公侯分治,年年缴税纳贡便是。
待耗到秋末冬前事情还没完,汛期也好,雪期也罢,都是要休战的,这可是给哲合好一会喘息的时间。
匀舒是懂顾南召的意思,板着一张脸想着该怎么开口跟着一道去,可他也知队伍他必须带回去。洛北却是不明白,问了问是何意思,顾南召不答,他便拉着匀舒到一边去。
“匀舒,将军是何意思。”
“单骑攻城。”
“不可!将军,请将军带上属下。”洛北冲到顾南召面前,抱拳单膝跪下。
“洛北,你得记住,你得到的命令是都依我吩咐。”
“陛下让我跟着将军,我这一去,算是失职。”
“洛北你要知道,你们多是只有打听、传达消息的本事,先锋骑我训练多年,就是为了打这种仗。你跟着我也是无用,且黑也没追上,消息不能及时和陛下那头互通,你可知会出多大乱子。”
“你跟着一道回去驻守文渊,陛下那头你传我在卯城便可。临开拔离开王城前,战术陛下皆知,你回去同陛下说了,我才能更好行军。你们暗探传战报要比斥候快的多,我是把我的性命交付予你,你可懂!”
顾南召转身上马,就去点先锋骑,洛北欲追,却是被匀舒拉的死死的。“萝卜,军令如山!”
洛北动手挣脱,匀舒怕伤着他一把环住他的腰抱的死死的,怎料这一举动,使得洛北直接瘫软下来。
这一下把匀舒吓坏了,往常他拖人都是这般拖的,怎还把人弄瘫了。
顾南召也是发现这边动静,他是知道的,忙赶过来把人拖去一边。命门的事不可泄露,可已经这样也无他法。“匀舒你把他弄马上去,你们看着时间出发。”
“匀舒领命。”
随即,先锋骑整装待发,直奔卯城。
朝停夜发,不知过了多少个夜晚,这日先锋骑踏着夕色出发,残月时至,卯城前些日子迎战过,现在被血色火光笼罩住。
卯城伤亡惨重,那便趁人病要人命。
先锋骑排开,甩着钩爪扔上城墙从而翻入,一些负责解决守城兵,一些下来打开城门,即可单刀直路。
顾南召提着长剑,笑着入城,爽朗的笑容与那阴鸷的眼神极其不合,队伍以破竹之势直冲最里头。
卯城,渠匣旧都矣。
护城河要是没填,还能一战,可奈何哲合忌惮那条护城河,留原渠匣侯爷镇守卯城之后,为绝后患填上了那条护城河。
昔日气派的王城早被烧成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城主府。
顾南召早杀红了眼,一手抖去剑上血珠,一手提着守城统领的人头一步步走进城主府。
穿过前厅,便见着卯城城主欲逃,城主府里已没多少士兵,零零星星几个人把卯城城主护在后头。奈何都是强弩之末,经不起先锋骑几下折腾。
“久违了。”
卯城城主看着身着白甲的人,如同看见一从烈狱中爬出的索命无常。
“戚……”岚伽二字未出,卯城城主已经咽气。
一番打扫、收缴、清点,就差主院厢房没搜,顾南召走进去动耳细听,里屋那边还有呼吸声,他进去一探,后放声大笑,提起“召卿”砍断禁锢着那人手脚的镣铐。
“顾南召!”那人瞳孔放大,一时忘记呼吸。
“公子何惧,往日的气焰怎都不见了。”他依旧是笑着的,直勾勾的看着那人摔下来,一路往外爬。奈何那人被囚禁多时,手早失了气力,更别说还被挑了脚筋,没动几下就停在那里。
“我记得公子琴艺绝佳,还请公子为我抚琴一首如何。”
顾南召翻找半天,好在是有琴的。他一手拖着琴,一手拖着人,上了那高高的城墙。卯城的旗帜太过碍眼,顾南召将其亲手摘下,扔入火盆之中,后从怀里掏出一面无字旗帜,用染血的手做剑诀写下元起两字。
“顾侯!真是对元起忠心耿耿!”这话是被那人吼出来的。
“公子过誉了。”他把那人姿势摆正,将琴放在那人腿上。“我记得公子是会弹九乐的。”
说罢,顾南召在那人面前盘腿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顾南召,你杀了我,杀了我!”那人的脸扭曲起来,不再是温润尔雅的模样。
顾南召叹气,有些惋惜:“可惜了,公子一双别人求不来的好手,若是再用心点钻研琴艺,可称天下一绝,可惜,是真真的可惜。公子现在戾气太重不宜弹奏九乐,还是我来抚琴吧。”
合目静心,琴声从顾南召的指尖溢出,他的指法算不上利落,然,幽幽琴声诉尽肝肠。
火光摇曳映照着顾南召的脸庞,最后一音落时,琴弦绷断。
“啧,怎就断了呢。”
断的何止是琴弦,还有那人的心弦。
“顾南召,杀了我!你快杀了我!”
“公子何不自尽,哎呀,瞧我这记性。”顾南召上手掰开那人的嘴。“真可怜,牙都没了,咬舌都不行,公子这会怕是想爬上城墙跳下去都是不行的。既然如此,公子还是好好看着吧,看着当初哲合对我所做之事。”
“顾南召,你在说什么。”
“公子顶我姓名多时,还不明白吗?”
那人惊得哽住一口气,嘴唇挪动着念出:戚,岚,伽。
“正是在下。”
“不可能,不可能!”
“顾南召,绝对不可能!哈哈哈哈哈!”那人已经癫狂,不断朝着顾南召嘶吼。“你是戚岚伽?你居然就是戚岚伽!你怕不是魔怔了,知道那小皇帝倾心于戚岚伽,这会自己骗着自己吧。”那人笑声渐熄,整个人呆滞起来。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戚岚伽。”
“公子啊,在下同你讲个天大的笑话吧。”
“在下入元起朝堂第一日起,陛下就偷偷跟我后头喊我岚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