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滥好人!” 不知不觉竟说出了声。
“陛下?”
忘了还有别人在,我赶忙接口道:“啊?你站起来说话吧……大公有让你带什么话么?”
“有啊!大公殿下说,让您不要担心他很快就回来了这些天要注意休息小心着凉睡前别喝酒——”
什么嘛,虽然很甜蜜,但是这些话要你亲自对我说才好,由别人转达也太逊了,吉尔菲艾斯你这个大笨蛋!
我的面色一定越发难看了,所以伊索尔斯特伯格不由停下来,试探地问:“就是这些了,陛下。臣,请求告退。”
不行,还有很重要的事。
“有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告诉朕。”我丢给他一个威胁性的眼神,这次是真的。
“是!臣一定无知不言。”
没有纠正他可笑的语病,我冷冷地问:“谁教你的?之前的那套瞎话。”
多半是某个经常为我担心不过偶尔也会想要我为他担心的男人。想让我担心?!你等着瞧吧,看以后怎么治你!
“没有人。”
“呃?”怎么可能。
“是我自己想的。”
“大胆!”他骗我也就算了,一个少将也敢……
“臣知罪。但是臣认为这样比较好。” 伊索尔斯特伯格又冷静下来。
“?”
“事实上,在路上臣就听到士兵们的一些议论。对于与杨威利化敌为友的转变,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容易接受的。”
确实如此。在与杨威利的战争中,千百万的士兵死去了,其中不不乏如法伦海特和舒坦梅兹这样的高级将领。为长官复仇!为战友复仇!杀死杨威利!这样的呼声虽然不浮出水面,但却在一部分人心里滋生沉淀着,并且因为得不到宣泄,或者说是不敢对皇帝宣泄,因而极有可能将不满迁怒于人,将矛头的指向集中在吉尔菲艾斯身上。这种情形下,在军队中宣扬大公殿下如何经过英勇作战救下杨威利,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这个伊索尔斯特伯格还真是不简单呐,对他点头示意表示我的欣赏,在他出门前我告诉他:“伊索尔斯特伯格,从今天起你是中将了。”
把改编的舰队交给他指挥,作为吉尔菲艾斯的直属舰队,这样比较好。至于吉尔菲艾斯,回来后还是要好好罚他的,谁叫他令我这么担心。
Ⅲ
六月四日,杨威利在吉尔菲艾斯的陪同下第二次登上了伯伦希尔。当跳跃的红色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前两天精心盘算的“惩罚措施”一古脑儿地被扔到了边境行星。
因为连日来的风波,杨威利一行七人,包括参谋、保镖、副官和政治代表,看起来都面露疲色,所以在吉尔菲艾斯的建议下,双方只进行了礼节性的会谈,客人便被安排去休息了。
房间的门刚被关上,在我来得及行动之前,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把我搂进了怀里。
“莱茵哈特大人,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责怪的话语在他的热吻之下完全没有机会说出口,思念的因子更让我成为激情的俘虏。
呼吸甫定,枕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略一抬眼便可望见他俊逸成熟的脸庞。抚过他的唇,手指被他顺势含在嘴里,还很恶质地微微用力咬了一下,害得我出声抗议。
“吉尔菲艾斯。讨厌!”话出口时才发现撒娇的意味甚至多于抱怨。
“因为很好吃啊。”他不顾我的怨言,转而用舌头肆意地舔。
“哼,前些天都吃的同盟清淡伙食,现在嘴馋了?”潜台词就是你活该。
“同盟的伙食虽然不怎么样,和他们吃饭倒是很有意思的经历。”
“哦?”挪了挪身子,让头放得更舒服些。
“你绝对想像不出,在战场上风云叱咤的杨威利,在饭桌上会成为他下属冷嘲热讽的靶心。当然刚开始的时候气氛还有点拘谨,不过两三顿以后就完全放开了——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好朋友从好宴席开始——他们先是礼节性地,或者说是策略性地关心了杨元帅几句,伤势没大碍吧,让我们很担心之类,接着就开始说杨元帅是因为睡着了才让地球教得手的,后来又向我透露杨威利在指挥战斗时曾经把军帽盖在脸上假装思考实际是在睡觉的事。能相信吗?不过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杨元帅保证了在和莱茵哈特大人作战时没有偷懒睡觉的。”
“对了,我们聊着聊着才发现,原来我和对方的要塞防御指挥官早就认识的。啊,是的,就是那位先寇布中将,当初攻陷伊谢尔伦的也是他。其实我们在凡佛利特已经会过面了,就是我后来向你提起的那位肉搏高手。恩,罗严塔尔元帅也曾和他交过手……嗯,这个嘛,我们在瑞达二号上也小小比试过,可以说是不分上下。呵呵,不是谦虚。不过,要是为了保护莱茵哈特大人的话,我想我是不会输的。”
“嗯,虽然不能想像奥贝斯坦讲笑话、提督间不拘小节的场面,但是可以说我是很羡慕他们的,这大概就是民主制的好处之一吧。我了解的还很片面,到了费沙会有更多机会详细了解的……至于这一点,我觉得他们竭尽全力争取的是保留民主的幼苗,哪怕只是生长在贫瘠的土壤里。你也一定感觉到了,他们并不是拘泥名分的类型……那么说的话,你的设想是完全可能的。”
说银河的未来是在伯伦希尔的司令官休息室决定的有些暧昧,但新帝国历002年6月5日凌晨,宇宙的确正朝着崭新的方向前进着。
第十三章
chapter 13 Knockin` on Heaven`s Door
Mama take this badge from me
I can`t use it anymore
It`s getting dark too dark to see
Feels like I`m knockin` on heaven`s door
Knock-knock-knockin` on heaven`s door
Knock-knock-knockin` on heaven`s door
Knock-knock-knockin` on heaven`s door
Knock-knock-knockin` on heaven`s door
Mama put my guns in the ground
I can`t shoot them anymore
That cold black cloud is comin` down
Feels like I`m knockin` on heaven`s door
Knock-knock-knockin` on heaven`s door
Knock-knock-knockin` on heaven`s door
Knock-knock-knockin` on heaven`s door
Knock-knock-knockin` on heaven`s door
`YOU JUST BETTER START SNIFFIN` YOUR OWN RANK SUBJUGATION JACK `CAUSE IT`S JUST YOU AGAINST YOUR TATTERED LIBIDO, THE BANK AND THE MORTICIAN, FOREVER MAN AND IT WOULDN`T BE LUCK IF YOU COULD GET OUT OF LIFE ALIVE`
Knock-knock-knockin` on heaven`s door
Ⅰ
帝国军班师的命令是在6月7日下达的。说这是凯旋未免勉强,但是一想到可以回家,可以享受香热的饭菜,可以与久违的亲人团聚,可以活着,欢愉的气氛还是以最大的程度传播开来。至于杨威利一行人,考虑到必须给谈判对方“与其身份相应的”待遇,同盟方面最终派出了五支巡航舰同行。草绿色的舰艇在灰色的簇拥中徐徐行进,仿佛高贵的王子。
4日以后,我与杨威利一行又举行了三次会谈,头两次都有对方的政治代表罗布斯基在场。后者并不如我想像中的那么讨厌,虽然有些夸夸其谈,但面对宇宙中最强大的统治者而毫不动摇的精神却也让我意外。不过,如果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毫发无损地在我面前大谈民主自由完全是因为他所痛恨的依由军事力量所决定的专制权力,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到了第三次会面,看出我心思的吉尔菲艾斯以商谈行政体制细节为由“缠住”了政治代表,使得我终于有机会与杨单独会谈。
说“单独”其实并不确切,因为在场的除了杨威利还有其养子尤里安·敏兹少尉,有着亚麻色头发的俊美少年,以及吉尔菲艾斯向我提到过的肉搏高手先寇布中将,帝国方面陪同出席会面的则有皇帝高等秘书官马林道夫伯爵小姐。
比之上次会谈杨威利显得更憔悴了些,连日缠斗对于主将的心力与体力都构成了极大的挑战,又或许这些日子都在苦苦思索将来的历史走向。不过话说回来,看着杨威利略显零乱的蓬松头发和可称之为倦怠的眼神,很难相信那样的外表下的是怎样一颗勤勉不倦的不屈灵魂。我对依由个人自由意志而贬低自身价值且逃避应尽责任的所谓民主政体本身并不抱有太大的好感,但对自由意志以及由此所迸发的人性光芒,却始终心存敬仰。因此,对于眼前的,我从未能征服的对手,我以十二万分的真诚说道:
“杨元帅,虽然以这种形式见面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陛——下,日安。”
明显的停顿,说明对方在内心很难认同我作为宇宙的霸主,也许不认同的是所有的霸主也说不定,但我所要的认同并非来自称谓,所以我微笑着转向另两位来宾。
“两位也是,很高兴能与勇者会面。”
“其实陛下,我们见过。我是说,我见过您。”名为尤里安的少年谦逊又不失从容地应道,他的笑容让我依稀想起十多年前的红发同伴。
“是么?何时。”
“去年年初,在费沙大街上,我看见您的车队。没想到陛下的随从人员如此之少。”
少年眼中除了惊叹还多了些遗憾的颜色。不像追究后者意味着什么,我反问道:“那么,近距离见到朕有什么不同的感受。”
还不等尤里安回答,先寇布中将就接过了话题:“名副其实,的确是帝国军第一美男子。”
我想我是微微尴尬了两秒钟。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自身的美貌,但别人对我外表的夸赞却往往令我不快,似乎那样做是在无形中贬低了我的能力一般。当然,夸赞发自吉尔菲艾斯的话,那有另当别论了。
干咳着掩饰自己的情绪,我转过脸儿道:“先寇布中将是你们军中的鼎鼎有名肉搏高手,我也听吉尔菲艾斯元帅提过。”
“呵呵,那位红发元帅啊。我曾和他交手过,前些日子又交流了一下。”
“结果如何呢?”迫不及待想知道,因为吉尔菲艾斯从来不肯正面回答。
“我只能说,幸好他的肉搏技巧的进步速度没他升官的速度快。”
原来如此。
“那么,中将更应该庆幸的是现在不是铁器时代,否则战争的胜负就该由双方的主帅间的决斗结果来决定了。”
我的笑话难得的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场的人,包括马林道夫小姐都笑出了声,大家不由把目光投向正在挠头的杨威利。
“呜呀,如果决斗的方式是立体西洋棋倒是可以考虑的。”黑发的男人勉为其难地道。
我并没有因为好胜之心而落入对方的陷阱,而是转变了话题:“对了,杨元帅,朕特意让人准备的红茶,觉得如何呢。”
当然,红茶是细心的吉尔菲艾斯吩咐准备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区别。
“还是那句话,陛下。不是红茶的品质问题,而是个人的口味问题。”杨威利委婉而明确地拒绝了我的要求。
“那么……对民主制度的偏好也是个人口味问题了。”会谈终于进入了实质性阶段,这也使得刚才一直在旁默默倾听的高等秘书官坐直了身子。
“陛下。陛下是我所知的自鲁道夫以来最出类拔萃的统帅、领导者。”杨威利的眼神渐渐清朗起来,“将来也许会成为伟大的君主。不,一定会是那样。而且,我相信,以您的器量,会精心选择培养您的继任,并且通过法度、规范和精神将王朝的未来引向繁荣而充满活力的轨道上。但是——”
“但是事与愿违?鲁道夫也许本来并不想成为暴君。”
“鲁道夫从一开始就只醉心于权力,是用伎俩和狡诈窃得宇宙的投机者,我不认为他的本意是圣贤君王。但是,对此必须承担责任的不仅在于他个人或者制度的漏洞,而更在于民众全体。人们厌倦了政治,期待出现超人替自己决定、解决一切现实问题。而当现实中出现了某个外表强悍的巨人症患者,人们便一厢情愿地将超人的影像投射到他身上。”
巨人症么,我没有笑出声,同时对吉尔菲艾斯提过的“同盟式毒舌”有了感性认识。
“照元帅的说法,鲁道夫的产生,包括高登巴姆的恶政,其根源不正是民主制度本身么?”马林道夫小姐第一次发表她的看法,声音是清亮而明晰的。
“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的,实际上也是这么回事。”面对美丽女性的质疑,杨威利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民主制度的真髓在于,能够损害民众的权力是基于且只基于民众所自愿让渡的那部分权利。简单地说,呃,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高登巴姆的受害者完全是被他们的祖上给卖了。”流亡同盟的贵族后代先寇布冷冷地接了下去。
杨威利赞同地点头道:“而且并不能保证将来的每个人都能像陛下那样有意愿、并且有能力亲手改变命运,推动历史的。所以,所谓民主制度主要是为了他们。”
随着杨的目光,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到在场的最年轻者身上。健康的肤色因为注视泛起了红晕,诚挚眼神却没有半分动摇。他的身躯微微前倾,似乎随时都要站起来,奔向遥远的地方。他的样子令我回想起多年以前的自己,时常向着星空伸出手去,虽然不能握住任何一颗星星,却在漏过指间的星光中找到自己的乐趣与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