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潮打空城完本[bl同人]—— BY:金沙飖淼
金沙飖淼  发于:2019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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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目光,停驻在他脸上。不再转移。
展昭笑得很深:“我么?我不跟人的。只有人跟着我。”
这一日,他看他读书舞剑。
第二日,他随他舞剑读书。
生疏的手,温暖的眼。
黑夜的拥枕共眠。
很久以后回想,仍是热泪满眶。不止为那时光,永不再来。
他曾经那样用心地教过他,待过他。以他当时年少的心,未能体察的细致与善良。
从不计较是否一切只是枉然。
少年翻动口唇,飞快地背书。自动略掉不认得和不记得的字。
展昭皱着眉头想,教书先生不易当。
文章很快到底,少年趴到他背上叠罗汉:“早晨你才布置的,我背得快不快?”
展昭说:“掉了许多字。不认得可以问我,这么省了,意思就不对了。”
少年攀住他肩膀轻轻晃:“白天你又不在,一回来就考我,哪有时间问。”
这是事实。另一个事实是,这篇书已经教了三天,所有字都曾经会念。展昭刚想说“无赖讨巧”,少年赶快央求:“昭,别生气嘛。明天早上你考我,一定全背出来。”
展昭斥道:“不准叫我名字。白教你读书习武了,叫师父。”
少年不晃了,把重量全搁到他背上:“以前我有很多师父,只想赚我家的钱,好的都不教。很讨厌他们。不想这么叫你。”
展昭又皱眉:“那也不能叫名字。”连……(此处略去人名若干)也不曾叫得这般亲。
少年双手环起,轻轻搂住他:“就叫。别的都没有‘昭’好听。”
展昭无奈叹气。拍开他的手,说:“起来站好。像什么样子。”活了这么大,他没有为别人如何称呼自己费过心。更不用说纠正。
也无暇和无意去体会,有纵容,就有任性。
第二天,少年果然一字不落把文章背诵下来。学完一本书,再没有漏过字。
武艺却进境平平。展昭教得不温不火,极富耐心。练武如习文,人的资质别同霄壤,他但求尽己所能。
而少年只贪恋这时光。在自心尚未明确之时。
又练得满头大汗,枯燥无比。少年扔了木剑喘气,说:“太累了。昭,我想去凫水。不然会热死的。”
林中有一面满月状的湖。清蓝的水平平漫过草丛,银光散射,晶莹萃亮。少年脱了上衣扎进去,一口气扑腾到对岸回头大叫:“水里好舒服!快点下来呀!”
展昭安坐不动,等他游回来使劲拽他的衣角,才笑着站起:“你玩吧。我不热。”
少年两手交叠扒住湖岸,不解道:“可你都出汗了呀。啊,”他恍然大悟:“你,你不会凫水?”
展昭不答,只是微笑。
少年瞪着他:“你这么厉害,怎么不会凫水?”说着两眼一翻,大大一个水花,直戳戳掉进水底去。
展昭随他玩闹。等了一阵,水面连个气泡也不见冒上来,平静得仿佛无人来过。他不禁迟疑,想了想,除去鞋袜。两脚方入水,被什么猛力一拉,整个滑了进去。
挣扎一阵,稀里糊涂浮出水面。胸腹下一双手轻轻托着他,耳边是少年兴奋的声音:“你看,没事吧?有我在呢,不用怕。”
展昭咳得说不出话。自从他成年,还没有这般狼狈过。
喘息平定,他干脆闭上眼,由他怎么。
少年细长的手臂紧贴。流过胸口的温柔,是水还是人。
身边静得太久。他不由睁开眼,触到少年同样漆黑的眼,深切执迷。
他在看什么。隐隐不自在,展昭说:“上去吧。我有些冷。”
少年仍不说话,一手环过他半个身子,携过深水去。
冰冷贴着火烫。
林子外草地上,少年摊成一个大字。
午后的太阳,热辣荒凉。地气一阵阵窜上来,衣服早已烘干。
水中他的身体冰凉,味道像山溪。从积雪的山顶流泻千里,向来清澈洁净。
水的滑软,比不上他一寸肌肤。让他不由自主想靠近。
他无言,不知道心里满满的是什么。他要怎么说。
之前让他满足的依恋,忽然觉得不够了。
展昭推推他:“起来,要睡回去睡。皮都晒曝了。”
少年睁开眼,又闭上。
不敢看他。怕自己忍不住扑上去抱他,贴着他的心跳,再不能放开。
展昭无奈起身,丢下一句:“那我走了。别耽搁太晚。”
少年不出声。那试试看从我心里走出去。
睡不着的夜,少年手脚并用缠上来:“昭,你好烫。你发烧了。”
展昭将他扯下放平,淡淡道:“那就离我远点。”
少年继续缠着:“我不怕。”
静了一阵,展昭说:“读书明理,圣人教你如何行止坐卧?”
少年脸伏在他肩窝,摇头:“不知道。不靠着,你会把自己烧成灰。我不要。”
展昭哭笑不得。我没烧成灰,你已烤作炭了。重新扒开那双手双脚:“唐永年!教你读书,不是只背来听的。再不老实,明天起别进我的房门。”
少年忽然不动。半晌移开一点,想着白天看见他肩上咬出的疤痕,十分委屈。
是不是我不够狠心,才不能同样在你身上留痕。
第7章 第七章 靡有夷届
展昭昏昏躺了两天。次日傍晚退了烧,略有些精神,又觉无聊。便坐起靠着床头看书。
少年端着矮桌进来,安在榻前。帮他披好衣服,从陶罐里打了一碗汤,取羹匙要喂他。
展昭伸手接下,口中说:“自己来。”低头一看,奇道:“暑天季节,哪来的雪梨?”
少年蔫蔫地摇头:“不知道。我告诉厨房你上火了,他们就做了这个。”
展昭一怔,我上火?是怪我前夜喝他了。这小子,真真给纵坏了。哪知道展某做徒弟时,师父骂起来,那才真叫骂。想着一整脸色,问道:“两日不肯近前,你可是怨我?”
少年抬起眼,惶惑道:“不是你让我离远一点?我怕你看见我生气,就……”
展昭心软下来,叹口气说:“我生什么气?不过是教你学以致用。”停了停又问:“吃了饭没有?天气燥热,你也喝口汤。”
少年摇头:“你多吃些。胃空了两天,当心虚火上来,又吐血。”
展昭差点呛着,顺顺气问他:“这话谁告诉你的?”
少年低下头,闷不吭声。
展昭点头道:“你也不用隐瞒。是白玉堂说的对不对?圣贤教诲当耳边风,胡言乱语你倒记得牢。”
话虽这样说,汤也没少喝。
不料他真的不肯再近前。与展昭见到,避不交谈。不粘着他日夜不放,练功用的木剑,也说丢了。
找到正在劈柴的少年,展昭生气地问:“谁让你成天干这个?书不用读了?”
少年置若罔闻,专心干活。
展昭一把夺过斧头丢在地上,拖着他掉头就走。
回房间摁在桌前,沉着脸吩咐:“《论语》、《孟子》,各抄五十遍。不写完不准出门。”
转身走到门边,少年在背后叫:“不出就不出!死在房里好了。”
展昭气得发抖,回过头问:“说什么?再说一遍!”
少年抚着被他扼得生疼的手腕,目光黯淡。
展昭看去,一阵心灰。长叹道:“原来竟是想死。果然也不必读书了。抄不抄,随你吧。”
一脚迈出门槛,听见少年又叫:“为什么叫我‘唐永年’?”
展昭戛然止步。少年走到身边望着他,眼含泪光:“别人可以叫,你不能。”
低下头又说:“别人可以不知道,你不能。”
展昭眼前一黑,视线忽然不清。伸手扶住门框,闭上眼。好一会儿才又睁开,低声问:“知道什么?”
少年觉出他情形不对,慌忙上来抱住:“我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别生气,别不喜欢我。”
展昭挣开,叹道:“你闹些什么?就为我叫了一声‘唐永年’?你父亲不是……”
少年又扑,紧紧搂住他的腰:“他要杀我。昭,我不是故意气你的。我不姓唐,我心里难受……”
展昭惊愕,呆了半晌才问:“怎么回事?”
于泽死前,讲了一个老套的故事。少年的母亲未婚先孕,浪荡子一去不返。老父老母不堪羞辱,急备厚奁欲将独女下嫁。其时唐棣居乡中,年少未发迹,贪图女家钱财,娶了母子过门。产子不久,新夫人与岳父母先后撒手人寰,家资尽落唐棣罄中。复娶继室,其后之事,不必尽说。
唐门出了不肖子,嘲笑之余,无人责备唐棣养子不教。都道他怜念少文,幼年丧母;纵然娇惯些,慈父之心,何错之有。
前情后事,于泽桩桩见在眼里。也明白此子成材成器,全不由他;惟盼他平安长大,有朝一日,自立门户。
谁知京中变起,唐棣将官场的党争之祸,延及家门。一面串通江湖人,挑动民众攻陷唐府,反以受害者自居,趁机伐异;一面暗令截取少文为质,借刀杀人。
不料密谋之事,被于泽无意听到。遂于乱起时,偷将少主人携出。临走唤一名僮仆着少爷衣饰,留在少爷房中。后果然被误认,断崖上伤了性命。
于泽未及说出,雨夜死士的来历。或者,他也并不完全知道。
展昭想到那一夜,企图潜入少年房中的黑影。如果不是唐棣安排,幕后还有着什么。
抚着少年的肩,许久他问:“永年今后打算如何?”
少年抬头,认真道:“你说。我听你的。”
那眼神,令展昭无言。忘记前尘,做普通人,他可以有所选择吗。展昭又能怎么选择。也许就这样,一日复一日,人生原本也没那么长。
秋风起时,展昭奉旨回京复职。一入汴梁城,百废俱兴,满眼又是平静如朝日的港湾。被暴力埋葬的,随风波流远去,痕迹日益淡薄。庙堂之上,率土之滨,谁都是最明白,自己存活的所需。
那其中,不包括某些记忆。
大人似乎苍老了些,但平安依旧。这难道不是他最后,惟一还想要的。
至于经过,结果,其他。已去的,再不必细说从头。
将永年交给公孙策,展昭心里一阵轻松。从此不用担心误人子弟了。
少年却哭丧个脸,牵着他的衣角死也不放。
昭,你教我吧,你教得最好。
公孙策不动声色抚着胡须。昭?
展昭好脾气地笑:“我公务在身,不得闲。公孙先生的学问,京城里数一数二。能受教于他,是你的福气。”
少年望一眼公孙策,低头说:“我不想和他睡。”
此言入耳,公孙策险些背过去。这是唱的哪一出。
展昭尴尬得不行,涨红了脸小声呵斥:“不许胡说。单独给你备了房间,哪用跟谁睡。”
好说歹说,哄顺了小爷。公孙策招手道:“展护卫,你随我来。”
展昭擦一擦满头大汗,跟到房里坐下,自觉伸手。
公孙策忍不住笑了。搭过脉,点头说:“尚好。如今秋凉,切忌受寒。再者,最好不要上火。”
展昭听去,‘上火’二字咬得格外重。便也笑道:“先生见过白兄了?”
公孙策道:“有事无事蹲到房顶去,想不见也难。”
展昭起身一揖:“展某离府多时,白兄常来相护,是出于好心。行为若有不恭处,请先生多担待。”
公孙策笑着还了一礼:“闲话而已,展护卫莫要想多了。你的话我已转达,依我看……白少侠貌似冲动,倒不是一味莽撞之人。”
展昭点头,不确定他想说什么。
公孙策又道:“在下是说,展护卫有些时,可以不必过于不放心。比如方才,比如,对白少侠。”
展昭心里一动,随即笑了:“先生所言甚是。不过先生,展某没有……”
公孙策接口:“没有不放心?你说这话,是不教我不放心你吧。但不知展护卫把唐家公子带在身边,不对人明言,又是打算让谁放心?”
展昭哑口无言。低头半晌,诚恳道:“公孙先生,他是不是唐家公子,展某并未多想。只是遇到了,我便想能够送他,好好走上一程。先生放心,此事展某定会尽早打算,不教开封府上下为难。”
公孙策气得乱摇头:“你好啊,展昭。原来我们都是怕为难的。你知不知……”
“先生!”展昭低低打断他:“这么多年,展昭如何不知?”
公孙策住了口,直愣愣瞧着他。
展昭微吸一口气,续道:“开封府上下,自也包括展昭。我插手时,已预备有无穷后患。只是无法放手不管罢了。”
公孙策倍感无力,叹道:“叫你来,就是知道,你无法放手不管。”顿一顿,又说:“所以问问你,如何打算。也好援手。”
禀过包拯,展昭往大内递交奏折。向晚又被王朝等拥出去接风,延宕到亥时方回。洗了正要换衣,窗户‘格’的一响,不看也知是哪个跳进来。
白玉堂捞起桌上酒瓶,抱住了笑:“猫儿,酒都预备了。在等爷?”
展昭摇头不语。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四门大敞,他偏要缩一缩从窗子钻进钻出。
白玉堂仰头灌酒,口中两不耽搁:“酒不错。明天爷还席,带你这猫儿上呀么上樊楼。”他心中高兴,哼起小调。
展昭换好衣服,倒到床上去。闭着眼只是笑。
白玉堂过来推他:“往里去。爷蹲了几个月房顶,也要倒着。”
展昭让出一半床铺,口中含糊:“辛苦白兄了。”
白玉堂见他要睡,趁机上下其手:“气色好些了,还是没多一两肉。臭猫你皇粮吃得冤不冤?刚回来就累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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