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毅听此便知林琅又想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事,可他只想让林琅进一步逼上梁山,于是冷咳了一声,只见原先在床上翻滚的两人立刻下了床,连衣服也不曾穿戴整齐,就这么退出去了。林琅冷眼瞧着他们走路的姿势,其中一人许是在下方的缘故,走路时还一瘸一拐的,林琅只是看着,不知怎的他脖子一凉,感觉不妙。
自从戳破事情之后,越是和徒毅独处,林琅越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心存不轨,他一直不敢直视徒毅,此刻又是两人独处,林琅越发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想要质问徒毅的心思也尽数歇了——他是何人,哪来的资格来质疑当朝王爷?
徒毅看林琅又成了缩头乌龟,心里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刚刚闯进来时像是一头生气的小牛犊,可现在手足无措的模样着实让他心里有了一点点变态的想法。。。
林琅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道:“殿下。。。”
徒毅起身,立刻略微冷淡的插嘴道:“有事?”
林琅听到徒毅冷冷的声音,更加不知所措,原先自己盼望两人能像没遇上对方一样,可真到了他冷漠的对待自己的时候,自己却又承受不起了,心里只觉得过于压抑,莫名的委屈,眼底带着一丝受伤,偏徒毅瞧见了只觉得心疼。或许就是因为这张脸,从第一次见面起,这辈子也不忍心瞧见他伤心的模样。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带白莲花的气质,只要让特定的人见到了,那么从今往后,无论对错是非,反正他就是对的,他就是他的神明,这一辈子都会将他供奉心中。
徒毅走进林琅,用手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眼里泛着泪光,微微抿嘴,终是绷不住脸,温柔道:“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怎么反而更加伤心起来了?”
林琅松了一口气,心里诡异的舒坦了,这会子他哪里有心思伪装自己,一喜一怒都被徒毅看在眼底。徒毅看他情绪变得这般快,便轻笑道:“贪心的小狐狸,不怕日后什么也得不到吗?”
都退了这么多次,要是这次再退,林琅自己也要瞧不上自己了,坚定道:“都说狐狸勾魂夺魄,若是连一个人的心都留不住,那岂不是太丢人了吗?”
徒毅将手放到林琅腰间,轻轻的将他拉近怀里,似是抱着他一般,道:“这次不躲着了吗,你不是最怕被人抓着吗?”
林琅摇摇头,道:“既然今天来了,就没想过全身而退。再说,猎人是你,我为什么要继续躲?孔明七擒七纵孟获,最后还是将他收于麾下,今日亦然。”智商在线的林琅自然猜到今日或许是徒毅设的局,可是为着先前在门外的气愤,进来后的紧张,他都不会再骗自己了。
什么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其实都是骗人的,喜欢一个人,心里便留下了他的痕迹,在衣物上留下墨迹尚且难以除去,更何况是在心头留下的印记?反正他想放纵自己,让自己自由自在的选择一个人,拉他一道下地狱,沿途一起欣赏黄泉八百里曼珠沙华!
☆、各花入各家
月上树梢,宾客尽散,林家大门却依旧大开,林如海捧着酒杯,席地而坐,像是一夜间突然老了十几岁,管家悄声上前,低声问道:“老爷,天不早了门可要关上?”
林如海恍惚间,以为是林琅回来了,皱眉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快些回自己待着才是正经。”
管家听此,便知林如海多半是醉了,叹气道:“老爷,大爷还没回来呢。”
林如海这才清醒了一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也不知在笑什么,只道:“是了是了,孩子已经长大了,哪里还会回家来,早不知去哪野了。”说着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接着道:“去把门关上吧,这孩子今夜怕是不会回来了。”
管家上前想要将林如海搀扶回屋,没成想林如海却挥开了他的手,道:“不用管我,你自去收拾吧!我还没老到走不动道的地步,去吧去吧!”管家哪敢真的放林如海自己离开,应了他一声,又吩咐小厮跟着给他提灯,防着林如海喝醉了不知路,寻不到回去的路。
林如海看有人跟着也没多说什么,坚持笔直的走回了自己院子。管家瞧他那样,便知醉的不轻,遂按照林如海的吩咐将门关上,安排人清点今日送来的字画古玩,又让人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直到第二日太阳初升时才回自己房内小眯了片刻。
或许是因为黛玉没在贾家多待几年的缘故,宝玉对她的感情并不深刻,也没有真的为了她要死要活的,只颓废了几日,后因身边周围多得是莺莺燕燕,红袖添香之人,遂将黛玉撒开手,自玩自的去了。
黛玉嫁至何家心中不免紧张,好在两家是故交,也算知根知底,小两口也不是盲婚哑嫁,虽不敢说是海誓山盟,可也是情投意合。何清晏又是一个知道疼人的主,家里头也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人,更是一心一意的向着黛玉。人都说,婆媳关系难,可何夫人一早就看重黛玉,又因后来林琅的事情,两人也是交过心的,因此也不会给黛玉不痛快受。再说小姑子也是黛玉的手帕交,与她一向玩的来,得了黛玉这个嫂子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哪会给她找事?
林何两家的联姻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不然依着林家如今在朝堂的实力,这唯一的嫡女在婚事上可不能随便了事。古语说,高门嫁女,按照林家的条件,这高门不外乎是皇族了,夺嫡在即,把女儿嫁给皇子不就是意味着林家站队了吗?因此林如海再怎么说,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任何一个皇子,哪怕是夺嫡无望的皇子也休想讨了黛玉去。要是低嫁了,林如海也不愿黛玉日后受了委屈,因此何家便是最好的选择,虽说和皇室沾亲带故,可恰恰是这点关系皇子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徒毅和林琅说破了之后就带着他回了自己府里,林琅原是想家去的,毕竟今日黛玉大婚,府内琐事繁杂,自己又跑了出来,虽说有贾琏帮忙招呼客人,可这瞧着也是着实不像样。现下要是和徒毅回了慎亲王府,等到第二日被他爹知道了,那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做出这等事,还这么不知收敛,这双腿怕是要给他爹打残了不可,这回没了黛玉在一旁替他拦着点,真有什么好歹,也全得自己受着。
可是当他到了家门口才发现大门紧闭,这管家当真连一个侧门也不给林琅留着,原是要去叫门的,可徒毅却想把人拐到他那去,因此故作柔弱,佯装忧思难弃的模样。林琅哪里不知道他存的是什么心思,只是自己不争气,瞧他那样委屈,便由着他去了,竟把他父亲抛之脑后,只想着明日家去时再好生安慰,赔个不是。
李白有一首诗,当中有一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林琅很明显没有想起这句诗,否则怎会过家门而不入,反其道而行,去了慎亲王府?
论理说,黛玉年岁比迎春小些,奈何她今日都出嫁了,而迎春却还待字闺中。原来是当日贾琏将迎春接回自己那后,虽多加教导并着她自己的努力,与原先在贾母处教养时的木头模样截然不同,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熙凤瞧着她那样着实不适合去那些王侯之家与人勾心斗角,因此让人留心了一些小户人家,也好做个正室,日后腰板子也能直些。
这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家世人品都差不多的,眼瞧着今年年初便能成婚,谁知临了临了还生了变故,那家的老太爷没抗住春寒,一场小伤寒便走了。这两家的婚事也就只能推后了,凤姐本想着女孩子的年华最是宝贵,为着迎春着想,便有了退婚的念头。偏迎春察觉到了凤姐有这个心思,说什么也不愿意退婚,摆足了架势,非他不嫁!凤姐见迎春这般有情有义,也就不为难她,不过也不能叫她吃了亏去,悄默声的将此事透给那头的知晓。人家也是正经出来的,原就是他们耽误了姑娘,纵是人家悔婚,也是决无二言的,更何况人家还愿意等着,自然立誓此生不纳二房诸如此类的话。
凤姐听了也不过是一笑了之,这一辈子太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嘴皮子上下一碰,这样的誓言要多少有多少,凤姐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好名声,既然人家立下重誓,她也不好阻止,便让人又传了出去。既动了手,凤姐便想着能够尽善尽美,本来迎春身边的丫鬟只司琪是真正贴心护主的。
原也够用,只是司琪年纪大了,看迎春在兄嫂那过得不错,便有了心思,一日和迎春说破了,求了凤姐的恩典,便家去成婚了。这么瞧来竟是不能用了,凤姐本来还为了迎春的陪嫁丫鬟而烦恼,身边的人也不知怎的都在为了此事争夺,凤姐瞧着便迟迟不开口,还是平儿念着当日的情谊,想着晴雯在家受苦,便替她向凤姐讨了这个差事去。
凤姐也是知道晴雯的,原在宝玉屋子里当差,是个安分守己的,此番遭遇这等苦难,想来心性较之先前定更加稳妥,于是允了平儿这个恩典。晴雯这才得以从她兄嫂处逃了出来,这晴雯本就是一个烈性子,最是知道好歹,此番能够出来自是要好好伺候迎春,凤姐本就是个爽快性子,瞧了她也是欢喜的,略微调教了几句便让她跟着迎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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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薛家从贾府搬出后,行事便一直谨小慎微,瞧着比最开始来京时的暴发户的粗鄙有了很大的不同。这一年年的过去了,宝钗也到了想看人家的年龄,只是她心性高,非要嫁到高门里头去,那些好人家瞧她模样性子好,虽说是个商户,但做个小的勉强也是可行,宝钗原还不乐意做小的,还犹豫着,可自从那些人家知道她有个发配边疆的兄长,说什么也不再联系了。
这下子反倒连做小的机会也不给她了。这么过了几年,宝钗也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遂不再挑剔,便求着薛姨妈去了一趟王府,求了她舅舅,在今科进士里挑一个家世略微好些,人品可靠,知道上进的也就可以了。王家不比林家位高权重,但也是手握重兵,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寻一个寒门小户的做亲戚哪里难得住他?
不过那些个读书知上进的书生大多有着一股子酸儒的迂腐,纵使有王子腾这个舅舅做靠山,薛家还是被他们瞧不起,不说宝钗有个发配边疆的嫡亲兄长,只说这薛家为商便足以让他们不愿娶她为妻。愿意娶的,也都是看着王家权势,薛家富贵,并无真心为宝钗的,这么一耽搁,宝钗倒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意味了。
宝姐姐在家闲坐时,听着外头吹吹打打,还有鞭炮声传了进来,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今日原是黛玉大婚,思及往日在贾家时,她并不差黛玉分毫,奈何为家世所连累,硬生生被压了一头,贾母瞧不上她这个商户的女儿,就连宝玉对她的好也远比不得对黛玉的温柔小意。
不过是门第之差,怎就到了这个地步?她是人人求娶的大家闺秀,而自己却是为众人所不齿的商户出身,至今都不得如意郎君!她哪里比她差了去?不过是投了一个好胎罢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还指不定怎样呢!
宝钗这般想着,便有了别的心思,也不要什么青年才俊,不做什么正室大房,只求有能力有地位之人。虽是这么说,可王子腾哪能真的随了她的意去?若真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小的,他王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王薛两家的女儿还要不要出嫁了?因此宝钗的婚事还是没个着落。
☆、花,随风飘摇
贾家虽算不上是什么一等人家,可也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富贵人家,不说别的,只提那贾家如今还有一位娘娘在宫中且颇得圣上恩宠,便多得是一些没落贵族,上赶着巴结他家的姑娘。这迎春定了人家,可剩下的几位姑娘可还待字闺中,若论嫡庶出身自是惜春比探春得脸些。只可惜这惜春乃是东府那边的姑娘,虽说是养在贾母膝下,可论远近亲疏,却比不过探春。
那些个想要借着贤德妃的裙带关系在朝堂之上得到一官半职的人自然更多向着探春求亲,且这探春养在嫡母身旁,又受了贾母调教,怎么说也是抬举的了,做得别人家主母的。只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皆是打错了,王氏虽说养着探春,不过是为了叫贾政夸她一句贤惠大方罢了。若真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又为何不干脆将那贾环也一并养在膝下?再说这探春在王氏身旁这么久了,偏还不是记在她的名下。
近几年到了姑娘挑人家的时候,若是真的疼爱,早就该提出将探春记在自己名下,日后也好许配个好人家,不叫她庶出的身份所连累。可这王氏偏是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哪里管那探春的死活,巴不得她随便嫁个人家,最好是那种没甚作为的人家,日后也不担心探春翅膀硬了,不帮着宝玉,去帮那个小妇生的孽障。
贾政又是个老夫子一般的性格,哪里会去管探春的婚事,又哪里懂女人那些弯弯绕绕的心眼子,这些繁琐的世俗之事一概丢给了王氏和贾母。这贾母也不是个狠心的,毕竟探春也在她膝下养了这么些年,虽是养着逗趣的小猫小狗,也总归有了感情,只是如今她年纪大了,哪里有心思操劳这些事情。再说她当年怎么对那些庶女的,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虽说探春也是自己孙女,不过以后嫁出门了,也就是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指着她?因此在对得起探春的份上,也稍加纵容了王氏些。
这贾母都不觉得王氏不将探春记在自己名下是正确的,自然也就没有人可以帮着探春做主。这些年探春巴结讨好王氏不就是为了以后好婚配些?如今不仅落了一个不认亲妈亲弟的名声,就该有的名分也没个着落,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