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不会再受伤了,我保证,以后会在里面多加一层软甲。”
燕崇用了天大的忍耐力才没失控,地坤的兰花香就萦绕在他眼前,他咬着下唇拼命控制住过快的心跳,又逼着自己循序渐进的缓缓搂住了温杳微突的小腹。
“最近我不会再去前线了,我在这一边养伤一边陪你,等打完这一次,我会带你去更安全的地方。”
燕崇言出必行,巴陵一战下来,攻防双方皆有折损,谢濯阵线拉得长,后方补给不足,一时只能先退守回瞿塘峡、
燕崇没有乘胜追击,中路是至关重要的关口,谢濯阴诡多计,在他派出去的精锐暗袭得手之前,他不打算继续纠缠。
秋雨堡一切如常,燕崇回来之后,所有的事务变得更有调理,他知道这处城里还有一个必须要处理的人,但温杳迟迟不提,他也不敢妄加揣测。
地坤与天乾之间有太多说不清说不得的东西,他基本打听到了温杳与萧纵之间的往事,他也知道萧纵是他必须面对的一个坎,燕烨还上蹿下跳的替他着急,他却心平气和的很。
在燕崇看来,往事与他无关,他想做的只是护着温杳不再受伤,至于温杳和萧纵的那段旧情,他根本就没在乎,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收回对温杳伸出的手。
萧纵伤势严重,昏睡半月之后才零星有了点意识,他清醒之后无非是想见温杳,只是兴许是伤势太重,总之躺在病榻上的萧纵完全没了先前那种嚣张气焰。
他若是梗着脖子犯倔还好,燕烨还能阴阳怪气的挤兑他几句,可他一副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虚弱样子,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垮着身形,燕烨反倒无从下手。
萧纵想见温杳,必须先过燕崇这一关,燕烨拿脚指头想都觉得燕崇肯定不会同意,但他死都没想到的是,燕崇居然压根没有阻拦萧纵的意思。
萧纵怎么说的,燕崇就是怎么转述的,蹲在房顶喂鸟吃虫的燕烨动作一僵,险些把虫子塞进自己嘴里。
“他说他只是想见你,想把事情弄清楚,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目的。”
燕崇没有理会房顶上的动静,他继续用木梳帮温杳把长发梳开,孕期越久身子越笨,他得学着做各种各样的琐事才能把温杳照顾好。
“你要愿意,我就带你去见他,要是不想,我就替你回了。”
燕崇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萧纵是他的情敌,他神色温和的拿起发簪比划了一阵,眉宇之间除了坦诚之外没有旁得东西。
燕崇不会替人挽发,动作之间难免有些僵硬,温杳一声不吭的低着脑袋任他摆弄,即使被扯疼了头发也没有言语。
“阿杳?”
真正投入感情的人会不在乎旧人旧事,燕崇这样的表现只能证明燕崇心里其实没有那么在乎。
这样的推测本应是最正常的,他们本就是露水姻缘,顺应本能的天乾和地坤哪来的郎情妾意,近日来的一切,也无非是因为肚子里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
温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酸楚难受,他难得倔强的不愿答话,而后又用手抱住了膝盖,慢吞吞的把自己缩成了一个沉默无言的小团子。
他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萧纵也好,燕崇也好,他不想直面任何一个,他的心就是拳头大小的血肉,耗尽了就是耗尽了。
“阿杳,于私心,我的确不想你见他,也不想你和他再有任何交集,但我不能插手,这整件事情,与我无关。我知道,我和他其实也没什么差别,我也知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选的机会。”
地坤永远都是弱势的一方,生理上的压制是不讲道理的,尚在巴陵那会,燕崇拼命压抑信香就是为了不干扰温杳,他是真的想要一次不靠本能的机会,慢慢同温杳相处,只是世事难料。
孩子是绑住温杳的锁,燕崇承认自己在担忧焦虑的同时抱有一份侥幸,他知道温杳是不会伤害孩子的,虽说孩子的确是意外,可他还是依靠这一个意外占足便宜。
“你只记得一件事就好,我会护着你,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护着你,等着孩子降生了,我们还和之前说好的那样,你想怎么做,我都尊——”
“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选,我不想——我……我……”
温杳闷着头喃喃出声,他攥紧了身上宽大的衣料,细瘦的骨节泛着显眼的青白。
从没有人给他选择的机会。
他不想变成让父亲失望的地坤,但他就是一个会被天乾标记侵占的地坤。
他不想变成给萧纵拖后腿的累赘,但他做不成出类拔萃的江湖人。
他不想在这种情景下跟燕崇纠缠过多,但他有了一个属于燕崇的孩子。
他的父亲不想要他,他从降生那一刻开始就别无选择,他心平气和的接受了一切,尽心竭力的努力适应,可到头来,他爱萧纵的时候,萧纵不爱他,等到萧纵回头的时候,他又跟燕崇木已成舟。
温杳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那么绝望,他的父亲不是不爱他,他的父亲只是不想让他变成任人宰割的地坤,不想让他陷在只能随波逐流的困境里。
他做什么都没有用,他永远不会主导的那一方,世事皆非他所愿,事实上,他能得到燕崇这样的理解已经算是积了德了。
“燕崇……不要再说这个,我真的不想……我不想考虑这些……”
温杳从没有抱怨过一句,他也知道燕崇是真的对他好,先前的低落变成了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
他抬头来望进燕崇的眼底,他试图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只是他突然发现,他连苦笑的力气也没了。
腹间的坠痛让人眼前发黑,一直安稳体贴的孩子显然是受到了情绪了牵连,温杳不得不再度俯下身子捂住了小腹,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埋进燕崇怀里寻求安抚,而是孤零零的垮着身形跪坐在榻上,只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才迟钝的呜咽了一声。
第十二章
医者的手指纤长细瘦,关节处执笔磨出的薄茧并不粗糙,燕崇先是张口用犬齿叼着温杳的指尖嘬咬了几下,而后才伸出手去握住了温杳的腕子。
粗糙宽厚的手掌是属于行伍人的,燕崇右手掌心里几乎没有多少掌纹,陌刀的手柄磨光了他皮肉上的纹路,给他留下了一片厚厚的刀茧。
相互贴附的两只手截然不同,温杳咬着下唇泄出一声浅浅的呜咽,带着水汽的眼尾早已被红晕沁得一片狼藉。
五指间的指缝被燕崇一寸寸撑开,过于缓慢的动作霸道得令人心悸,孕中的地坤敏感到极致,温杳再度混乱不堪的落下了两颗泪,绯色晕染的唇边坠下了显眼的银丝。
天乾与地坤的信香交融着充满了整间屋子,地坤孕中最忌心绪不宁,温杳又体质特殊,孩子慢慢在他腹中长大,本就对他是个负担,而今他自己心绪大乱殃及胎儿,倘若燕崇不在他身边,他兴许连自己的命都会丢掉。
燕崇前后有三天没出屋子,他与温杳之间没有结成最后的标记,严格来说,他还不算是温杳的天乾,所以他只能不停的用信香给予温杳安抚。
这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燕崇不敢贸进半分,他的信香和气息虽然能帮助温杳平静下来,但也会给温杳带来另一种负担。
温暖和诱惑是并存的,温杳几乎泣不成声的软下了上身,燕崇就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裹挟他的四肢,侵略他的神识,他昏昏沉沉的在燕崇怀里待了整整三日,浑身上下早已被腻人的酥软浸透了。
墨色的长袍褶皱凌乱,沾满液体的衣衫和两件玄色的短打一起堆积在床下,温杳身上只剩一件浅紫色的亵衣,褪到臂弯的衣料其实已经没有任何遮掩的作用了,燕崇还帮他留着,无非是想帮他削减几分羞耻。
温杳的骨架小,骨头细,燕崇稍稍俯身一揽就能将他彻底兜进自己怀里。
瘦削的脊背骨节突兀,看起来颇为可怜,温杳性子虽软,但该倔的时候还是有些倔,他是背靠着瘫坐在燕崇怀里,三天下来,他早已被燕崇小心翼翼的吃遍了,可眼下他还是试图收拢自己满是水液的腿根。
“别怕,别怕,阿杳,就快好了。”
腺体上的伤疤是永远不会消退的,扭曲的疤痕横贯了温杳的后颈,这是又深又长的一道疤,一旦失去了长发的遮掩就会变得愈发丑陋。
燕崇已经把这里吻过许多次了,他娴熟的撩开了温杳的长发,再度小心翼翼的颔首亲了上去。
“别怕……我会轻轻的,别怕……”
这处皮肉是温杳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燕崇的保证只是精神上的宽慰罢了,残缺的腺体对疼痛异常敏感,即便是充满安抚意味的亲吻也无法完全避免痛苦。
“呜……燕……不——不……”
灼烧和钝痛一起肆虐开来,温杳近乎尖泣着仰过了颈子,可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燕崇扼着他的手腕抓着他的长发,他除了可怜又滑稽的蹬一蹬双脚之外,根本做不了任何动作。
留存在血肉之内的半个腺体上还隐约残留着萧纵的标记,燕崇的亲吻既是安慰又是较量,所以无论多么小心翼翼,他也无法减缓温杳的痛苦。
“马上就好,不疼了,阿杳,很快就不疼了。”
燕崇闷闷的重复着没什么用处的言语,不过短短片刻而已,温杳的冷汗就蹭湿了他的鼻尖。
他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与其犹豫不决的磨蹭,还不如连哄带骗的把正事做完。
温杳偏瘦,胸口和肋骨尤其单薄,看上去就像是皮包骨头一样,相比之下,渐趋软化的小腹便显眼了许多,尤其是眼下孩子已经有些显怀,看起来就更加明显。
燕崇松开了温杳汗涔涔的五指,转而分开了怀中人湿软一片的腿根,只是他的手指实在是太粗糙了,皮肉相触的瞬间,温杳夹着腿根胡乱摇了摇头,满是泪渍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亮。
更深入的情事才是最好的安抚手段,燕崇心中有数没有做得太过分,他是想把主导权给温杳的,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温杳浑身的筋骨都被他捂酥了,两条腿连跪都跪不住,更别提自己骑在他身上上下动着讨趣儿,于是这一次的情事又变成了之前那样的混乱,从头至尾,温杳所能做的只有用手护着小腹这一件事。
温杳再醒时,是第二天的傍午。
他一个人卧在干干净净的床铺上,亵衣、被褥、枕头全都是换洗过的,看不出先前的一片狼藉。
阳光透过窗棂找到他床前的地毯上,他昏昏沉沉的撑起身子仔细找了一圈才发现燕崇并不在房间里,取而代之的是放在他枕畔的短打,上面带着属于燕崇的信香。
孩子安稳下来,他身上就没有多难受了,放纵过度的酸楚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少不便,他在自己身上嗅到些许药味,大概是燕崇怕他事后难受,所以已经用药帮他揉过了。
他醒后不久,燕崇便端着汤药和午饭进了屋,温杳又在床里躺了一会才慢吞吞的披上外衣起身,他穿得是自己的外袍,没有去拿燕崇留给他的衣裳。
许是因为先前的事情,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燕崇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他老老实实的放下托盘帮着温杳布菜盛饭,愣是一声都没敢吭。
燕崇的性子其实和温杳有些像,他骨子里正气,待人处事耿直宽厚,他成长的环境太特殊了,冰天雪地的雁门关,残酷紧迫的战事,于他而言,人世间除了生死之外没有别的大事。
他待温杳宽厚真诚是因为温杳就是他希冀期盼的那种人,他渴望安稳平和的温暖,燕崇在少不经事的时候就想过,倘若有朝一日天下平定,他绝对不要什么高官厚禄,他只想在关内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然度日。
他在温杳面前就像是一只原本凶狠无比但却非要把自己伪装成家犬的野狼,每时每刻都在夹紧尾巴收起利齿。
坦白来讲,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跟一只温顺食草的小鹿做朋友,更何况这只小鹿在不久之前刚被他的同类咬伤。
之后的几日,燕崇过得很难,温杳比以往安静了许多,虽说还是不作不闹,药也喝饭也吃,每日都乖乖的由着他照顾,但温杳却不再主动跟他说话了。
不光是他,连燕烨也很难再跟温杳聊天搭话,大多数情况下,温杳都是安安静静的歇在榻上晒太阳,最多会捧着飞到他掌心里的小鸟轻轻摩挲一会,细算下来,他们两个大活人加一块,可能都不及这只小鸟跟温杳交流的多。
燕崇急也急不出办法,他怪自己不够通透灵活,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非要弄巧成拙,到头来还影响到了温杳。
他只能抽空去见萧纵一面,比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要好一点,他们至少没剑拔弩张的动上手。
燕崇没有兴趣在私下里跟萧纵争得头破血流,他只是单纯的想跟萧纵谈谈,打听来的事情总归是个真相有偏差的,他想真正了解温杳的过往就必须从萧纵入手。
萧纵尚未痊愈,他往日里被温杳照顾的太好了,如今真真切切的重伤不起才收敛了嚣张跋扈的心性,大概是从鬼门关回来之后会成熟一点,萧纵黑着张脸靠在床头和跟燕崇聊了一会,虽然言语之间夹枪带棒,但总归还算是能正常交流。
有关温杳的师承和幼年经历,萧纵知道的要多一些,他当年带着温杳出谷之前,温杳的师长曾私下里叮嘱过他,旨在让他了解大致情况,免得日后伤痕到温杳的身子。
“你在害他,姓燕的,他要你的孩子是他心善,可你这就是在害他,温杳他根本不该——”
“那他的另一个父亲是怎么回事?当年的事情你查到多少?”
燕崇沉声打断了萧纵的话,相较于萧纵那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神情,他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只有眉心那处皱出了一道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