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不耐烦,“那你就回去好了。”
柱间垂眸扁嘴,耷拉脑袋。斑看着很无奈,只能说,“换个地方也不是不行,你说去哪里?”
柱间一击掌,抬头笑道,“我们去盖一座新房子吧。”
为了柱间这个不着调的奇思异想,深更半夜,大雪之中,斑跟他东奔西跑半宿,把这土雷火三国交界地的方圆百里都兜了个遍,终于选定一处藏于幽谷临照海崖的风水宝地。等划定范围,斑一把火把那块地方烧了个精光,开了须佐去碾得平平整整;接着柱间展开仙法木遁,顿时万丈高楼——不,两层小楼平地起,前有亭台后有院子,家具一应俱全,还细化到雕栏画栋琼窗绮户,不到天明,轩敞美丽的新房子就建起来了。
数处炉子里都生起火来,屋里暖洋洋、亮堂堂的。门窗一关,听外面风雪吹过,很有安定的感觉。
两人躺在最大的壁炉旁边,之前被雪打湿的衣服,很快就烤干了。斑慵懒地窝在柱间怀里,玩他的头发,把那缠人柔软的发丝用手指绕着,一路往上,直到他额前的须须。柱间握住斑的手,将手套扯下来,挨个亲吻他的手指,它们已经变得温暖柔软了,在绵密的吮吻下面缓缓舒展,极秀美的线条,指尖泛起微红来。
就如昙花在绽放,只为他的韦驮佛。
这是我的。柱间想。
他从不是个贪婪的人,但他又是最贪婪的人。
他翻身将斑压在身下,拂开他的头发,细看那失去了眼珠,凹陷下去的右眼睑。他忽然伸手过去,轻轻地揭开了眼皮。
失去了眼球的眼眶暴露无疑,伤口已经愈合,灰白的凹窝里布满淡淡的血丝,和残留在表面的坏死的纤细神经,曲缠如虫尸。
斑很不自在,眼帘下意识想合拢,而柱间按住不放,他抬手想掰开柱间的手,“你干什么?”
“我知道我吞下了你的眼睛。”柱间说,“但我其实还想吞下你更多。”
他俯下面容亲吻斑残缺的眼眶,舌头探入其中,舔过那脆弱的内里。那里没有皮肤这样的构造,强烈的刺激直接作用于纤薄的黏膜,让斑一瞬间就绷紧身体,叫出声来,“柱间……”
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左眼迅速盈满应激的泪水,盛不住了,顺着侧脸滑落,柱间用另一只手去撷取他的泪珠,不消片刻,就聚集了粼粼的一片水光。
“你的眼睛是我的,眼泪是我的,肢体和器官也是我的。”柱间低促地说,“你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我的。”
斑以那只泪眼模糊的左眼盯着柱间,盯了半响,忽然笑一笑,“是啊。”
柱间也笑一声,唇舌终于离开了斑的眼眶,分开眼皮的那只手开始注入治愈的查克拉。与此同时,他从袖中滑出一个透明的方盒,里面灌满液体,沉浮着一颗眼球。
一支洁净的嫩枝,从盒子取出眼球,凑到斑的眼眶之前。
“我知道了因陀罗和阿修罗的事,找到了在体内寻找和搜集因陀罗查克拉的方法。我以因陀罗查克拉和我自己的血肉,参考宇智波族内部对眼的研究理论,塑造了这只眼。”柱间变得慎重起来,他仔细压制住斑的全身发力关节,召唤出木遁束缚住他的四肢,“查克拉的相斥反应或许会很强烈,你要忍耐。”
然后他用双手按紧斑右眼的上下眼帘,操纵嫩枝,将眼球嵌了进去。
剧痛几乎将斑的自我意识都冲毁,柱间一直在释放最大程度的治愈术,但那并不能让他舒服多少。他沉没在痛苦的深水里,每一个毛孔都在窒息。恍如终结谷被穿心之后填塞肉块进去的那段日子,甚至比那都还要癫狂混乱。阿修罗的查克拉是霸道之物,或者说,千手柱间的肉是霸道之物,尽管可能用了一些温和或明朗的表皮来包裹,但实际上仍然是最强硬最狂放的东西。当它钉入斑的身体,他没有防备不堪一击的所在,那种感觉就如他整个人都被洞穿了。活生生的蝴蝶,腹部插入一根长针,钉在木板上,制成标本,尚还能微弱地扑一扑翅膀。
他不知道究竟疼了多久,直到浑噩的脑海里忽然涌来一些凌乱的记忆,春光旖旎的季节,鲜花烂漫的地方,一个男人将另一个男人压在地上,一边用力吻他,一边将刺入他身体的刀刃捅得更深,用力地杀死他。被钉在地上的那个男人闭上眼睛,眼角一痕殷红,慢慢地被一滴泪浸透。
斑猛地惊醒。
躺在他身边的千手柱间立即随他坐起来,将他揽进怀里,拍拍他的肩膀安抚,柔声问,“好些了吗?”
斑喘了口气,“没事。”
他感到双眼上蒙着柔软的绷带,刺痛仍在,但已缓和许多。柱间道,“左眼也有一点感染,我进行了治疗。这几天可能会比较艰难,我陪着你。”
斑沉默少顷,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不打算让你再回木叶,这想法并未改变。”柱间温柔道,“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不好,而只是道不同。”
他借用了斑曾经使用过的词语。
随后他的吻落在斑的唇上,“但我也并不打算放下你。”
第16章
微风习习的上午,斑被一只手的抚摸唤醒。
手的动作很柔缓,有一搭没一搭的,从他的腰线蹭到胸膛,又落到肩头,穿入肩颈间的乱发。因此,斑转醒的过程也很柔缓,睡眠的朦胧像一层细纱,轻飘飘地拂开了。
然后他就觉得腰疼、腿疼、浑身疼。
昨晚又是纵欲的一夜。年纪大了以后,到底不似年轻时那般生龙活虎,一宿玩过十八种花样,天一亮还能提起裤子就去奔波千里。他没有睁眼睛,懒懒地搭上那只在自己侧脸边轻抚的手,对方用掌心托住他的手指,斑就顺势描过他的掌纹,深刻,清晰,没什么旁支,延伸到虎口或指根的位置,有坚韧的茧。
战士的手。
斑偏脸蹭了蹭那手背,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引发了手的主人很多的柔情,他俯身把斑整个人抱到怀里,在他耳边道,“快到中午了,还不起床吗?”
斑含糊地哼了一声什么。
“睁睁眼。”他很耐心地哄着,带着笑意,“还是要我亲亲才行?”
他不待斑回答就亲了。一个恬静的,绵长的吻。像一阵熏风在田野上吹着,摇摇曳曳的,荡漾过草木,慢悠悠地消融在碧空里。
斑睫毛一扑簌,睁开眼。他看见千手柱间坐在床边,自宽敞窗子里泼下来的一蓬光,笼在他身上,这个冬季幽谷中的白昼,天光那样清透明净,但也比不上柱间款款深情待人时,眉眼间至纯至柔的一道留影。他恰好是个很坚决的人,心如磐石一生不移,所以他爱人的方式大概也是同样。从南贺川的少年时开始,那初恋直到坟墓为止。
这一刻斑心里是很满足的。他搂住柱间的脖子,懒洋洋问,“起床干嘛?”
柱间摸摸他的脸,“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早就不疼了。”
“那也要看看。”
斑就任由柱间抬起他的脸,指尖凝聚查克拉,沿着眼睛慢慢的擦过去,时而按柱间要求的那样转动眼珠。他装上新的眼睛已有数日,异物感已消退,看东西很清楚,基本的使用都没有问题,只是还没有试验过瞳术。
柱间并不能直接制造一颗轮回眼。这颗以阿修罗的仙人体为原料、注入因陀罗的查克拉、参照宇智波之眼的通行构造所雕琢出的眼,究竟能有怎样程度的瞳力,还是未知数。
“应该完全地长好了。”柱间完成今日检查,舒了口气,“你可以试用瞳术看看了。”
斑顿时精神起来。“终于可以了啊。”他揉了揉眼睛,忽然睁开,柱间隐约捕捉到他双眼转赤,喂了一声,来不及掉开目光,直接中了一发幻术。
他咚的往地上一栽。
都是被叫了十多年忍者之神的人,还被这样基础的幻术撂倒,总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
结果幻术里的场景实在太糟糕了,等他被斑解除幻术摇醒,更加不好意思,一时闹了个面红耳赤。
斑很可疑地看着他,“你看到了什么?”
柱间支支吾吾。他知道这种基本的幻术大概就是让人看一看心底潜藏的念头什么的,想到自己满脑子就暗暗念着那种事,真是太不好了。
他赶紧转移话题,“瞳力怎么样?”
“没问题。”斑回答,现出一双轮回眼。
“噢。”柱间笑道,“真漂亮。”
斑颇有些得意地眨了眨他光彩夺目的紫眼睛,从柱间怀里坐起来,“我们去打架吧!”
“啊?先吃饭嘛。”
但不管怎么样都要先起床。斑穿衣服到一半,把脸从高领里探出来,忽然刷拉刷拉地抓了一阵额头。柱间看他额上被抓出道道红痕,伸手拉住他手腕,“怎么了,痒?”
斑点头,柱间用治愈查克拉去贴了一会儿,斑晃晃脑袋,“好了。”
他跳下床,洗浴清洁之后,和柱间划了盘拳,约好如果斑赢了就先打架,柱间赢了就先吃饭。柱间赌运奇差,自然要输,但架不住他会耍赖,各种装可怜说饿,最后斑还是做了饭团,先给他垫一垫肚子。
为了不损坏新建成的房子,以及避人耳目,他们远渡海洋,到大海的深处去战斗。自然又打得轰轰烈烈风起云涌浊浪滔天,深海的巨鲸都被抛出水面,体验了一番飞翔的感觉,晕头转向地落向远方。浪似暴雨般倾泻,这片与世隔绝的海变成一个奇妙瑰丽的场所,在这两个男人的手下,星辰自天穹坠落,而秀木在水上葳蕤,无数璀璨的流火像羽毛一样漂浮或升腾,它们所及之处,次第开出鲜艳欲滴的花来,缤纷连绵,铺展到海的尽头。
他们在这华美的战场上玩得很开心,放声大笑,叫对方的名字,更多时候只是尽情地、竭力地、酣畅淋漓地战斗。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当柱间以一筹的胜机破除斑的防御,木遁的枝条缠住他,猛地拽进怀里,收紧双臂留住他时,他看到斑的眼中盈满笑意,世上不会有什么光彩比那更明艳动人,斑揽住他的胸膛,“你赢了,真棒。”他说,然后吻了他一下。
柱间简直都要飘飘然起来。这时候他不再是静水深流壁立千仞的忍者之神了,他只是名为千手柱间的凡俗男子,被最爱的人这样夸奖,整个心田里都高高兴兴的。他止不住地一直笑,又觉得吻一下不够,哪怕斑嫌弃他又犯傻,还是粘着人拥吻了好一阵。
后来他们落回海面,捡了一堆漂在水上翻肚皮的鱼鲜,就回到房子里去了。斑做了一顿鱼生大餐,佐以清酒,两人坐在廊下,迎着一咕噜薄暖的日头,聊些日常的闲话。
无非也就是天气不错,明天早点起来去散步;或者不远的小村庄里有农家自己做的馅饼,下次去尝尝;还有屋外幽谷末端,有一池硫磺温泉,滋润得周围绿树繁花终年不败,一起去泡一泡,肯定很舒服。
饭后,柱间道,“那我就先走了。”
斑瞥他一眼,“我该说早点回来?”
“你说一下我会很高兴的。”柱间微笑,“我也想早点回家啊。”
他自然而然地就讲出回家的话,就仿佛这间深山野地,独辟一隅的房子,当真是他的归宿。
斑没说什么,继续自斟自饮。
柱间走到院中,那里有他布好的传送阵术,另一端是木叶的火影宅邸,来去很方便。这几日他觉得自己大概都算得上是个上班族,每日两点一线,昼出夜归,工作还不那么用心,常留下木遁分身撑场迟到早退。好在还有火影辅佐,他勤勉严谨的弟弟,一边头大如斗着,一边兢兢业业着。
他冲斑挥了挥手,嘭的一声,自阵法中消失了。
斑悠悠地喝完那一壶酒,收拾了一下杂务,之后就坐在室内翻书。四面的檐角都挂着柱间做的木风铃,间错的笃笃温声。到夕阳残照渐收,快要下山,他合上书页,取了自己的斗篷,离开房子,锁好门,布下一圈幻术屏障,就踏雪走了。
斑回到阔别数日的地下石室。在柱间曾来过的寝室后面,还有暗藏的隧道,通往更幽深的地底。他一路行去,地下水泠泠流响,随着脚步漫延。他到达水汇集成潭,不再流动的地方,那里有一间密室,撤销结界之后,大片粘稠的白色液体混乱地涌出来,弥漫到他的脚边。
涌动的液体中隐约有类人的肢体,挣扎着。
斑踩过它们,走进去。凶煞的外道魔像安置其间,巨大的躯壳上垂下无数白色的蛹,里面有东西蠕动,有时某一个茧会忽然破开,掉出一堆瘫软的白色物体。大多数是失败品,无法凝聚成人形,和地上那些混合在一起;有一部分相对来说会成功一些,勉强拼出人的外貌,可以跌跌撞撞地行动,它们缩在外道魔像的脚边,发出畏葸的悉索声,注视着逐渐接近的男人。
斑审视着他这一批的造物。
从去年夏末至今,他一直在用外道魔像培植它们。他将这些东西称作白绝,这个名字来源于他那些年追查月之眼相关线索时得到的古籍上的记载。当年他漫长的追索所验证的结果是,无限月读是个谎言,它并非一个让全人类都能得到幸福的幻术,而只是一个将人类变成这种痴愚之物的阴谋罢了。尽管如此,他总有些意外收获,比如得知白绝是远古时期神明的军队。
既然柱间的阻拦使得他无法再利用现世的军队,那么他就制造他自己的。
白绝将是完全服从于他的工具,没有意志,不畏死亡,可以不间断地产生,最终汇集成庞大的数量,与诸国的军队作战。乌合之众对乌合之众,也算势均力敌。
斑并不满意他现在造出来的白绝,它们仍然是丑陋的弱者。他随手释放火遁,烧光了所有的成品和液体,然后跃上魔像,割开手腕,将自己的鲜血滴入它的张开的巨口中,这使它能够获得更多的生命力,培植更强壮的白绝。怪物昏昧的眼睛开始碌碌转动,从喉咙深处发出沉闷的吼声,凭本能索取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