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每喂养它一餐,都要耗费掉身体里大半的血液。
完成以后,他浑身发冷,一时觉得地底格外严寒,脏腑都要冻结成冰,因而很快就离开了。两刻钟之后,他折返和柱间一起建的房子里,升起壁炉,抱了一床被子过来,把自己裹在里面,才渐渐地暖和了。
没有这座房子的时候,他也不是抗不过去。但有了这座房子,却好像更加难耐一点。
退路让人软弱。
他深知自己远不到可以休息的时候,之所以放纵一时停留,大概是因为千手柱间说想早点回家的神情太温存。
约莫浅夜时分,柱间推门进来,看到炉火烧得旺旺的,坐席上铺着被子和抱枕,小几上放着热气袅袅的茶,却不见人。他把带回来的稻荷寿司放在几上,正要去找,斑就拉开侧边的纸门进来了。
他穿着简便的和服,扎起了头发,面容干干净净,只有一缕过长的刘海顺着侧脸滑下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有两份白米饭,一道烤肉、一道蘑菇、一道放在浅青色竹片上的小煎饼,还有一碗汤。他看到柱间,笑一笑,“正好。”
柱间也笑起来。似乎没有比这更惬意的生活了。
第17章
在滑暖的温泉中肢体交缠时,柱间的手掌抚过斑因强烈的刺激而极力绷直的手臂,落到他手腕,忽然停下了。
他?" [火影]一个夜旅人4" > 上一页 7 页, 律砣栽谟昧ψ不鳎种冈诎咄蠹淅椿啬﹃降溃屯肺剩笆衷趺戳耍俊?br /> 斑断断续续地抽着气,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叫喊都喑哑,瞳仁尽是迷乱星光,几乎无法回答他。
柱间拨开他面上濡湿的乱发,将他的下巴抬起来,“虽然你治疗过,表面看不出来,但皮肤和血管都有异状,是反复受过伤?”
“没事—”斑勉强开口,没能说完,身体因柱间陡然冲撞而抽搐,言语变成了迸裂的呻吟,“不……啊……”
“别找借口。”柱间喘着粗气,扣紧斑的腰肢,往更深处抵入。斑混乱地挣扎着,他被压在温泉池边缘,四周都是流淌的浅水,甚至找不到一个借力的地方,他难耐地仰起头,颈线如一张震颤的弓弦,柱间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撤退稍许——但这只是为了下一次更狂躁的进攻罢了。他猛地贯穿斑的身体,直碾到最深之所,斑就像被钓钩拖曳着的鱼那样扑腾着,接着,下一个瞬间,鱼被拽出了水面。
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睛化为血色,一片润泽光华。喉头攒动,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落到柱间的手里了。
“告诉我。”柱间在他耳边问,“手怎么了?”
斑嘴唇瓮动,喃喃道,“取…血。”
“血?”
也只惺忪了这么一刹那,斑就恢复了自控。他睫毛下压,眸光隐约在柱间身上一溜,挑出一点笑意,沙哑道,“你今天很悠闲啊。”
柱间勾起唇角,“让你有喘息之机,是我大意了。”
他俯身贴住斑,额头抵着斑的额头,在这样近的距离,凝视那双长夜般的黑眼睛。
彼此都能感到对方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似擂鼓;又有血流卷过周身血管,飓风一般。大汗淋漓,流到一起,烧得人浑身燥热,再被温泉掠去。
“我来了,斑。”他低声说,随后突进,再不留余地。
到日薄西山,满林寂暗之时,这场激荡的交欢才停歇下来。温泉汩汩流动,热息在冷空气凝成白雾,收拢在人影的周围。
柱间让斑窝在他怀里睡了一觉,耐心地等到他转醒,才揽着他坐起来,重新发问,“那么,取血做什么?”
斑陷入某种思索中,注视着涟漪微荡的水面。
柱间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忽道,“这个世界的因果循环,为了守护就必须牺牲,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想拥有爱就会滋生恨。”
他抬起双手,注视自己的掌心。
“我无法斩断。”
柱间沉静道,“那的确不是一人之力可为的事,但也不是完全无能为力的事。”
斑一怔,转过脸,眸中似有微光,萦回望他。
“要许多人一起努力,花费漫长的时间。”柱间说,“创造更丰足的财富能让世界变得好一点;建立一些新的、有益的规则也能让世界变得好一点。在这个过程中,矛盾会不断产生,争斗会继续进行,很可能前人的成果会毁于一旦,但既然做过了尝试,留下了痕迹,大概就可以给后人一些参照,让他们在探索的路上走得更远。”
斑有些出神,“会有不计其数的失败,对吧。”
“是的。”柱间微笑,“所以要保持耐心,不能放弃。”
“倘若后世不再有探索者呢?”
“我想会有的。”柱间轻柔回答,“后代的孩子会等到他们的勇士,就像我等到你。”
斑低笑,“像你这样的人,现世也好,后世也罢,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初春时节,晚风还料峭,露在水面外的皮肤上生出凉意,两人就上岸弄干身体,穿好衣物。柱间握住斑的手,隔着一层柔韧的手套布料,捻过那些棱角分明的指节,执着追问,“为什么取血?”
斑抬起眼睛,看着他,眼底漆黑深静,大概也卷过了不少情潮。但一眼之后,它们尽数沉没。
“为了制造我的军队。”斑回答,“柱间,你是要战场上见,还是要现在动手?”
千手柱间很久没有说话。他只是叹了口气。
在斑给他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选择题里,类似于杀弟弟还是自杀,选村子还是选他,无论多棘手的状况,他都作答过了。他不曾犹豫过,不曾畏葸过,几乎可以说从不后悔,可他心底隐有蠢动,似惊蛰,在理智的樊笼里悉悉索索。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做这些选择。
而幸运或者不幸的,那些小虫子从来未能挣脱。
“换个地方吧。”他最后说,“还是去海上吗?”
“好。”
他们就一起走到海上去,斑没有抽回手,柱间也没有放开,或许是两人都忘记了,就这样一直牵着。穿行过森林的途中,暗夜紧随脚步,一路逶迤。新萌的草木上有噼噼霜声。至崖边,底下风涛浪卷,海是浓郁广袤的一片深黑。
他们在崖上吹着风。
“因陀罗和阿修罗绵延至今的宿命之战中,存在一个阴暗的推手。”柱间忽然说,“这几个月我一直在调查他,从他之前的行为看起来,他似乎很希望我杀死你。”
“我知道。我猜测他就是呈现给我关于无限月读的谎言,以利用我达成其目的的人。”
“无限月读?”柱间疑问,接着想起什么来,“你的通信人说你就是在追查无限月读的过程中找到他的,但对这方面的详情,他并不清楚。你知道这个离间者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吗?”
“我想,是为了复活远古的神明。”
斑偏头瞥一眼柱间,笑了笑,“但我们的战斗从不是因为有人离间,柱间,你很清楚。”
他当先从柱间身侧走过,一步跨下悬崖,落入凝结黑暗的大海。柱间跟上他,昔日情热欢愉之地,转眼成相杀场所。战斗的景象依然如旧,一切璀璨绚丽烂漫之物,都没有什么不同。打到长夜潮落,旭日将升的时候,海面被金色的强光席卷,两人都负深伤,汗水遍体鲜血满目,而东风迎面扑来,吹散汗气血腥,将杀机都过滤得洁净明朗。
嬉戏时他们不曾到生死搏杀的地步,而如今各出全力,斑发现他对柱间仍有低估。柱间只要立在天空之下,海洋之上,他的力量似乎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呼吸吐纳间,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斑是个率性的人,但他并不莽撞,事情做完之前,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死地。
他为柱间准备了一个伊邪那美。
以新得到的轮回眼为代价。
伊邪那美是与伊邪那岐相反的术,伊邪纳岐可以改变命运,而伊邪那美可以决定命运。被这个幻术抓住的人,会陷入无限的循环之中,直到承认施术者的目的为止。
斑一度好奇过倘若让柱间这样心志如铁的人一次次在幻术中循环,非让他承认与本身观点相悖的观点,不知会有怎样效果。实际上,越是熟谙那些最高等的幻术,斑越不觉得有什么幻术可以轻易征服那个男人。哪怕柱间当真被伊邪那美禁锢,他大概也只会与幻术的意志无限的拉锯,直到他打碎它,或者死去。
斑不打算让柱间在虚幻之境浪费太久时间,只想稍微困住他一阵就好。
他没有施加一个鲜明的要求,而只准备在术中留下浅淡的暗示,寓意一个潜藏的秘密。只要柱间想到了,他就可以脱离了。照斑对他的估计,大体也不会超过数日功夫。
但足够了。只要柱间不在,世间无人能阻挡他。
之前他腹部挨了柱间一刀,他将之定为术的起点。记录下中途两个片段之后,现在,他只需要再挨柱间一刀,就可以重现类似于起点的场景,完成循环,施展伊邪那美了。
斑谨慎地选择着时机。因这是相当冒险的行为,柱间可不是那种一刀斩落时,会顾念旧情,避开要害的对手。但他的可选择性并不太多,他再次被拖到强弩之末的地步。两人之间的冲撞引发勃然的回声,而斑有所溃退,这一瞬间的气力不济就让柱间抓住了破绽,他撕裂了海水和气流当面逼来,刀锋拖曳闪电般的锋芒,斑判断自己避不开那一刀。
于是他将仅剩的力量全部押在左眼中,伊邪那美蓄势待发,等着行险一搏。
到底是柱间先中术,还是他先死。
天地万物都静止,刀只差一毫,就要贯入他的胸口。
有个柱间的木遁分身突然从远处狂奔而来,遥遥大喊,“找到了!找到了!是外道魔像!”
柱间喘了口气,扔开刀,一把抱住了斑。
斑愣了一下,“什么?”他即刻反应过来,“你对魔像做了什么?”
他猛烈挣扎起来,柱间竭力箍住他,最终砰的一声,两人一起栽进水里。海面上的太阳正在升起来,而他们两个纠缠着往深海坠落。蔚蓝的晨间之海,气泡在周围飞旋流淌,浮光折射翩跹,薄淡的血色慢慢散逸,只留下琉璃般的纯澈世界。
斑余力将尽,遍体鳞伤,到底没拗过柱间,渐渐放缓动作。柱间有所察觉,抬手触到他的脸,捧起来。
斑的面容被海水洗得很干净,盯着他,眼眸中没有情绪。
“跟你来海边之前,我让木遁分身去查查看。”柱间说,“为了多一个选择。”
斑转开了脸,望着无尽的碧海深处。
片刻之后,他说,“这样的过程,你还想重复几次呢?”
那声音大致还是柔和的,隐约有一点倦意。
柱间收紧手臂,将他毛刺刺的脑袋贴在自己脸颊边,低低道,“直到你愿意接受,或者我无能为力。”
后来柱间泅游出海,抱着斑走上海滩,身后一行足迹,很快被浪抹去。千手扉间在那里等。
他是接到了木遁分身的传讯,用飞雷神赶过来的。在此之前,他已经带木叶的忍者们探查过放置外道魔像的地穴。
“别的都能解决,只有魔像无法控制。”他向柱间说明,“哥哥的木遁分身所施加的封印可以暂时压制它,我把它留在那里,派人看守了。”
“辛苦了。”柱间点点头,“我等下去看一看。”
扉间的目光落到他兄长怀中,呈半昏迷的斑身上。
他难得的没有口出恶言,“他需要治疗吧。”
“嗯,失血过多。”
“大哥打算将他重新封印起来吗?”
柱间微微一怔,看向自己的弟弟。
扉间平静地说,“我的意思是,我不反对你把他留在身边。你想向他证明你的道路是正确的,然而口说无凭。在真正做出可以说服他的成效之前,为了防止他的行为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为何不暂时限制他的力量?”
他顿了顿,又说,“这只是一个建议。”
斑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听到了扉间的话。
他也听到柱间陷入良久的沉默,没有回答。
第18章
斑在眼睑下面慢慢转动眼珠。
他有这世间仅此一双的轮回眼。但哪怕是这双眼睛,也有望不清的前路。
在他面对不可知的远途时,斑偶尔会自问,他一生中拥有过什么东西呢。有的。
多年前结盟仪式之后的晚上,柱间跟他到族地外面散步,白日忙乱,到只剩两个人时,气氛静谧下来,谁也没说话,走了很远。
长长的田埂上,飘着一点谷物的香气。
夜深了,所以天凉了。
柱间伸手握住他的手。
那是他第一次做这样暧昧的举动,却很自然。晚风萧瑟里面他掌心那一片温度是很明晰的,斑没有带手套,他感到那热意顺着自己的指尖,慢慢地淌进骨头里。他们两个的手都是粗糙的,坚硬的,因为征战太久,结满了疮疤和老茧。
但贴在一起的时候,也各自收敛棱角,想更亲密一些。
“我们会迎来和平的。”柱间说。
斑应了一声。
柱间又问,“和平之后你想做什么?”
斑说,“好好活下去就行了吧。”
柱间回身望他,那时候,在月下,他的黑眼睛里一切宁静和温柔的光华,都如溪中石子,快活地流转着。
“要和什么人一起吗?”
斑微怔,慢慢笑起来,“好。和你。”
尽管后来斑知道那誓约许下得太过随意,他根本无法将之兑现。但毕竟是有过的,那一刻他想与千手柱间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