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吧。”赫夫端起杯子看着紫色的液体,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宾格太太就是一位充满魔法的女士,只要是和海神系有贸易往来的地方,都属于她的食谱能覆盖的范围。
“你是怎么知道二十号机甲的问题的?”
赫夫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手中的杯子,果汁面上浮着的碎冰相互撞击,外侧杯壁上凝结了细小的水珠。“汉斯,除了你和伯顿还有谁知道?”
“克劳德,伯顿也告诉了他。”
“这件事暂时不会有结果了。”
“什么?你是说真的有人干预你和本杰明的对抗……等等,你知道是谁?”汉斯皱着眉头,这是一个和他的面相十分不符的表情,就像年纪还小的少年却摆出忧愁老成的脸色。
“也许吧。”赫夫说:“谢谢你,汉斯,你一定会成为杰出的机械专家。”
汉斯突然被夸了这么一句,脸上浮起羞涩的薄红,正了正脸色才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学院的调查中断了,短期内不会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赫夫平静地说:“暂时忘了它吧,汉斯。”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四下里一片安静,只有窗外间歇性地传来几声鸟鸣。
知道真相模糊的轮廓并不能立即带来公正的结果。
“还好你现在没有大碍。”汉斯说:“本杰明肯定也松了好大一口气。他刚从调查室出来的时候老缠着我和克劳德,想打听你的情况。要说呢,虽然我和他没什么交情,但就我看本杰明还是个可靠正直的人。”
赫夫点点头:“是的,他来病房找过我,还坚持要承担我后续康复的费用。”
“那么那个人,险些一口气除掉了两个战斗系新生。”汉斯深呼吸了一下:“你确定他不会再对你构成威胁吗?”
“我想不会。”赫夫说:“来试试佩佩夫人的甜点吧,我有半年没吃过了。”
两人把那些光靠脑子想是无法解决的烦恼放到一边,拆开小份包装分吃饼干。
佩雷拉和利兹回来的时候,宾格太太正领着两个少年给大虾去壳。
“是的,刀尖朝前把虾头翘掉,对对,就是这样。”
汉斯一手按虾一手持刀:“下午好,罗蒙先生。您是利兹医生对吗,也向您问好。”
“你好,汉斯。”佩雷拉和利兹回应道。
佩雷拉气色很好,看起来简直是春风得意了。
“汉斯,带了换洗的衣服吗?留下来住一段时间,和赫夫一起回学校吧。”佩雷拉说。
汉斯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开口邀请自己留宿:“我打算晚上搭最后一班飞行器回学校的。”
“别这么害羞,你能留下来的话,赫夫会很高兴的。”不知道佩雷拉下午在医疗中心遇见什么了,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积极状态里:“是吧,赫夫。”
“当然。”赫夫拿着刀翘自己手下的虾,里面的汁液流到案板上。
“不是这样。”宾格太太握着赫夫的手:“要轻一些,不然虾头会碎掉,里面的东西会污染虾尾。”
“我曾经很荣幸地与米兰达柴尔德工程师共事。”佩雷拉眨眨眼:“请自在一些,不必太过拘束。”
汉斯不再犹豫,答应了留宿的事:“您知道我妈妈?”
“是的。”佩雷拉说:“系外探索队的机械主管,大后方的基石。”
汉斯左手手指无意识的揉搓着沾上的虾肉:“她是什么样的人?”
佩雷拉正色到:“睿智冷静,机敏正直。”
“是吗?”汉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当然了。”佩雷拉看着汉斯:“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汉斯感觉握着手里的不是宾格太太给他的料理刀,而是一根至关重要的稻草:“我有很多年没听到人这么说。您也认识我的父亲吗?”
“不。”佩雷拉神色微妙冷淡下来:“我只是知道米兰达而已。我想你母亲的品行与职业素养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您仍然这么认为?”
“你要相信你的妈妈,她是伟大的机械专家,也是值得尊敬与依靠的战士。”
汉斯克制着心中的情绪,努力挤出两个字:“谢谢。”
赫夫在一旁安静地听两人说话,宾格太太专心翻转锅里过水的羊羔肉,而利兹忙着陪巴蒂扔玩具球,在这所温馨亲切的小房子里,好像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过往记忆都不存在,庭院边的栅栏将失望与消极挡在外面。
汉斯曾经动摇过,却轻易地被刚认识的佩雷拉说服——不,有时候陌生人的评价比亲近的人更可靠,也许这才是原因。
晚饭餐桌是宾格太太非常乐意见到的景象,两个学生胃口大开,对每一道菜都来者不拒。佩雷拉由于下午复检比待在家中消耗了更多,食量也比平常大一些。
“医生,你瞧瞧,你真该多吃一点。”宾格太太劝到。
利兹示意自己的盘子里还有一大块羊腿肉。
“宾格妈妈,利兹下午在贝拉的办公室用过茶点了。”
“噢,她还好吗,我该记得让你们带去新买的花茶,一直她很爱喝的。”
“贝拉容光焕发。”利兹擦了擦嘴:“以后佩雷拉不用每个月去复健区了,贝拉会把医疗计划调整到随访模式下放给她的学生,会有通讯请求接到家里。”
“我会注意接听的。”宾格太太按住佩雷拉的手背:“这样算是康复了吗?”
“是,宾格妈妈。”佩雷拉也放下勺子:“我说过您不用担心的。”
汉斯揉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倒在柔软的床上。他住的客房新打扫过,床单被套都是才换的,有一股干净好闻的气味。
他看着终端屏幕上的照片,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怀里抱着安睡的婴儿。
那是汉斯刚出生时的照片。
米兰达并不像后来许多人想象得那样阴险凶恶,相反,她是个眉目清秀神情柔和的女人。
童年的汉斯对母亲有一种幼稚而真诚的崇拜之情。妈妈是为探索部队工作,海神系疆域拓展都有妈妈的一份功劳,妈妈会给大楼那么高的机甲看病,也会制作玩具小飞船,妈妈就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小汉斯能见到米兰达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和探索部队所有工作人员一样,米拉达每年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这是一群游荡在星系外围未知星域的先驱者,他们把自己的青春都奉献给了漆黑寂静的宇宙。为了弥补,或者说奖励这些勇敢无私的先驱者,他们家人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汉斯的父亲是雅顿一名普通的科研工作者,维克多柴尔德,或许是由于妻子的缘故,成为了一所小研究室的主要负责人。汉斯与父亲相处的时间远远长过母亲,可这对父子之间却意外地并不亲近。
星元12117年夏季的某一天,汉斯连那天的日子都快要忘了,却还记得自己从教室里被叫出来时的感觉,那些穿着制服的高大士兵马上占据他前后的位置,几乎推赶着他往前走,两位级别不高的军官站在黑色的飞行器前,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汉斯。
在接下来的隔离审查中,他得知米兰达一周前突然从服役的岗位上离奇失踪,随后由她负责的机甲队伍爆发严重的程序污染,大量冗杂重复的初级指令不断涌现,停休库里所有机甲都无法正常使用。更糟糕的是,在这个当口,探索部队遭到了不明身份者的突然袭击。
关于这场冲突事件的消息没有流入任何一家社会媒体,新闻上仍然是我们勇敢无畏的先锋们又向前推进了很远的距离。
汉斯对前方的事情一无所知,隔离审查当然不会有结果,他在半个月后返回家中,但维克多没有再回来。家里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动手的人有刻意地将东西都恢复了原位,汉斯没有心情去检查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十四岁的少年敏感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没有立即返回学校,再等了两天之后,当初从学校带走他的两名军官来了,告知他从这一刻起到他成年,奥古斯特和艾达将会是他的监护人。
第24章 第 24 章
奥古斯特和艾达是一对年轻夫妻,也是维克多的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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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似乎是不忍心,临走地时候说:“如果你需要生活上的帮助,可以联系社区工作人员,但关于你父母的事情,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提起。”
“他们还在吗?”汉斯几乎哭出来。
那人犹豫片刻,仿佛重新带上了冷硬的面具,只是简短地说:“我想,应该不在了。”
奥古斯特和艾达住进了汉斯家里,与其说是监护人,不如说是监视者。汉斯无法控制地去猜测米兰达失踪的原因,那些人对如何定义她的失踪,他们是否已经找到了她,维克多在这些事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陌生的军官所说的“应该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汉斯无法入睡,每天晚上都疲惫而清醒的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灯光熄灭后房间里家具模糊的轮廓,听着奥古斯特和艾达在客厅里小声的交谈。
这对年轻夫妻住在客房,并且在那四年里一直住在客房,微妙地保留了米兰达与维克多的主卧。他们对汉斯很冷淡,不是神情上的漠然,而是来自一种保持距离的态度。他们照顾汉斯的三餐,支付学校的费用,并且在入住两周之后将浑浑噩噩的汉斯送到一所新的学校,每年出席学校的在校生监护人会议。
汉斯曾经感到奇怪,假设米兰达的失踪被定义为叛逃,维克多在审查中没有洗清嫌疑,为什么作为维克多的学生,奥古斯特夫妻俩能取得信任,并且承担起贴身监视汉斯的工作?
在某个失眠的深夜,一个想法突然浮现在汉斯脑中,也许奥古斯特和艾达的身份本来就是受到信任的,他们在接手监视汉斯的工作之前,说不定就是被刻意安插到维克多身边的。这个念头令汉斯感到毛骨悚然,无形的黑暗中好像有双眼睛在时刻注视着他,带着审视与冷笑,等着从他身上挖掘出并不存在的阴谋。
他对父母的事情缄口不言,却从未放弃过寻求真相。汉斯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朝着米兰达曾经走过的地方,不屈不挠地走下去。
赫夫敲开了汉斯的房间,把两本册子交给他。其中一本只有巴掌大,里面是手写的机甲快速检查笔记,一本是薄薄的诗集,收录了一些描写星际流浪的短诗。
“佩雷拉说是送给你礼物。”赫夫简要地说:“你还好吗?”
“我?当然了。”汉斯翻开笔记,首页上写着它主人的名字,格兰特丹西。
汉斯看那本诗集的时候,神情有些动容:“我妈妈很喜欢这些书。人们总有一种刻板的印象,觉得做机械维修工作的都是些木讷乏味的家伙,和浪漫与感性都不搭边。”
“如你所说,只是刻板印象。”赫夫说。
“没错,许多被认为‘就是这样’的事,也完全有可能并不是真的。”汉斯笑着轻轻地给了赫夫一拳:“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佩雷拉先生才好,你说呢?”
赫夫说:“也许他不需要你感谢,只想把合适的东西交给合适的人。”
“赫夫,你比表现出来的样子聪明多了,不是吗?”
赫夫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手友好地笑:“你说以后要为我维护机甲,是认真的吗?”
汉斯笃定地说:“比我说的所有其他话都要来得认真。”
“你觉得本杰明庞克怎么样,如果做搭档的话。”赫夫问。
“你打算和他组队?如果是你们俩的话,大概会把第二名的队伍甩开一大截。所以我们现在是三人队了?”
“不,我还没有和本杰明说过。”赫夫说:“下学期末会有实践探索,我想这会是个磨合的好机会,如果他也愿意的话。”
汉斯点点头:“他会的。”
从汉斯房间出来,赫夫去找了佩雷拉。
佩雷拉在书房,台灯的光将脸上每一个角落都照亮,赫夫觉得对方几乎是有些晃眼。
“交给他了?”
“是的。汉斯很高兴。”
“你的朋友很特殊,和你一样都是十分坚强的人。”
“我,是吗?”赫夫摸摸自己的下吧。
佩雷拉将手里的书放下:“那本笔记是我队友的东西,他在鲸云牺牲,我留下了他平常工作时的手记。”
“这样好吗?”赫夫猜到了笔记的来源,听见佩雷拉亲口这么说,仍然忍不住要问。
“格兰特是个大方开朗的人,他是学院的特聘讲师,休假的时候总是回学院给机械系的学生讲课。”佩雷拉揉了揉眉心:“那份笔记在我手中只是一个承载着过往记忆的纪念品,除此之外并没有实际用处。”
“我听你们提起汉斯的妈妈。”赫夫说。
佩雷拉用他冷静的蓝色眼睛看着赫夫:“离开这里之后,不要轻易和汉斯谈起他的父母。”
他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向赫夫解释道:“汉斯的妈妈在星元12117年的时候为某个,或者说某些,至今没有暴露身份的人背了黑锅,内部的决议是将米兰达柴尔德定为叛国者,隐秘通缉令至今还挂在高权限的内部系统里。她是我们队伍中所有机械师的上级,也是格兰特的老师。”
“那么,依你看来,汉斯的妈妈现在还……”
“我不知道。”佩雷拉揉了揉眉心:“有一点值得注意,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汉斯的父亲,维克多柴尔德在米兰达失踪这一事件的调查过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如你所见,汉斯有另外两名监护人,那么,他的父亲应该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赫夫坐到佩雷拉面前的矮凳上,这让他看起来十分放松:“我昨天收到了下学期的课程安排,在临近期末的一个月里会有模拟实践。”
“嗯,”佩雷拉耐心地等着他向下说。
“按照规定,每组学生可以有一位联系人,作为实践场地之外的援助。”
“是的。模拟实践在期末成绩里会占到很大的比重,虽然模拟场地是事先勘探过的,不出意外的话仍然和以前一样会定在雨鹳星,不过对二年级的学生而言不可预料的突发状况仍然不少。特殊援助通常都是经历过雨鹳实践的毕业生,有的学生可以得到在校教师的帮助。”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出任我这一组的援助者。”
佩雷拉没有马上答应,反而挑眉问道:“已经做好要当组长的准备了?”
这次赫夫有点微不可见的羞赧,更多的是由衷的笑容:“是的。我已经为自己招募了一名未来的机械师。另一位同伴也有了人选。”
佩雷拉料想得到赫夫说的机械师是谁:“那么,作为你的援助者,我给你的第一个建议就是尽快联系你神秘的同伴,优秀的队友总是十分抢手。”
赫夫点头答应:“我会将联络路径发给你的。”
“加油,我的小勇士。”佩雷拉笑着说。
美好的假期总是短暂的,开学那天,赫夫坚持不要佩雷拉送他与汉斯去学院。
汉斯再三感谢了这段时间佩雷拉、其实主要是宾格太太,对他的照顾。两人拿着自己的行李,还有宾格太太额外包装好的一堆吃的,兴致高昂地登上了居住区入口处的公用飞行器。
赫夫身体恢复得非常好,在假期最末尾的时候,日常锻炼的运动量已经勉强接近受伤之前的水准。
如佩雷拉所言,学期才刚刚开始,离模拟实践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学生之间已经是暗潮涌动。前一年成绩名列前茅的同学几乎一返校就开始不断地接到邀请,赫夫也不例外。
“我父亲可以为我们全队提供最新的单人装备,还可以请海蛇堡垒的现役军官做援助。你觉得怎么样?”
赫夫盯着艾布纳看了一会儿:“挺好,你很幸运,有一位十分能解决问题的父亲。”
艾布纳没有理会赫夫语气中暗含的嘲讽:“你还好吗,我知道你上学期在对抗练习中受伤,我真的很抱歉,没有一想到贝克会做出……”
“做出什么?”赫夫敏锐地抓住了艾布纳话中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