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疑惑地向前望去,本来我前面有好几辆小车,但不知何时都变道走了,此时只剩下最后一辆越野车,也在打转向灯向右变道。
搞毛?
我的跑车视野本来就低,被他挡着根本什么也看不到。等他变了道,我才看到在他前面不远处,正停着一辆打着双闪的大卡。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脑子里轰的一声,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操`你妈神经病!谁在快车道停车啊——!!”
我几乎是在看到大卡的同时就把刹车踩到了底,但我知道我的车速有多快,这个距离根本不可能刹住了,我的车依然在疾速向他冲去。
如果我不打转向,我会立刻钻到他车底下去。如果我打了转向,我会立刻翻车。
前者必死无疑,而后者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我选择了翻车。
我一直行驶在快车道,左侧是黄色的隔离线,右侧那朝我按喇叭的司机已被甩在后面,越野与我并驾,再前不远还有一辆从最右侧车道变道过来的、载着乘客的公交。
天要亡我。
我猛地向左打了转向。
其实从我看到大卡,到做出打转向的决定,中间也不过过了电光火石的两三秒钟。
然而就这两三秒钟,我已经看到那辆大卡的车尾疾速向我掠来,我在离他的车仅剩十米时猛地向左滑了出去。
我的车瞬间失去了控制,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尽管我的跑车地盘低,依然挡不住这样剧烈的急刹和急转。车体开始侧翻,我听见对侧车道传来数声急促的喇叭和刹车,还夹杂有人们的大叫与大骂。
跑车翻了几滚,最终撞到什么东西而停了下来。我因为系着安全带,没有被甩出车外,安全气囊也及时弹出救了我一命。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被颠得七荤八素,连续的翻滚让我脑子蒙了很久才慢慢缓过神来。
车子以诡异的姿势侧翻着,左侧着地,驾驶室的一面被封死。前挡风玻璃已经碎了,撒了我一身的玻璃碴子。
我颤颤巍巍地从破碎的前挡爬出,才发现自己的车是停在了对侧的非机动车道上,车尾甩到树上又被反弹回来,才导致了侧翻没倒。
所幸对侧车道车少,非机动车道没人,机动车道上零星的几辆车也紧急避让开了。虽然场面一度非常混乱,但好在没有发生连环碰撞。
我用胳膊撑着马路牙子,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我被吓得不轻,魂都差点飞了,心跳直接干上一百八,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手臂和额头受了些擦伤,已经开始流血,但我感觉不到。右脚在车体翻滚的过程中卡在刹车器那里扭了,一阵阵钻心的疼。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的车,还算质量过硬,只有车头撞得比较严重,车身大体还完好,但是车顶凹陷下去一大块。
我惊魂未定地跪在地上喘气,却突然隐约地听到了俞衡的声音:
“何砚之?何砚之?!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还在吗?”
我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我的手机被甩在里车身不远的地方,屏幕已经碎了,但通话却出奇地没断。
糟了!他女儿还在车里!
我才因劫后余生而平复的心跳再一次狂飙起来,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我顾不得浑身虚颤使不上劲,跛着一只扭伤的脚跳到车前,拼命打开已经变形的车门,看到安全座椅还好端端地固定着,孩子似乎没受什么伤,只是因为惊吓过度昏过去了。
我试了试她的呼吸,还算平稳。我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谢天谢地。她要是死了,估计俞衡要恨我一辈子。
我把女孩抱出车来,但随着我的动作,车体竟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因为车尾部被甩上了马路牙子,车身离地面实际上有一点空隙,所以停得并不稳。我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后撤一步,却忘了右脚的扭伤,顿时一阵钻心剧痛,我的身体立刻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我疼得冷汗涔涔,但我摔倒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我拿我的身体给她当肉垫,没让她再次受伤,等我稍微缓和过来,立刻把她放得离车体更远了一些。
我想找个人帮我忙,但附近好像并没有行人经过,马路上那些高速驶过的车辆,似乎也没有几个愿意停下来帮我。
我的右脚疼得太厉害,暂时没有办法爬起身。而俞衡还在电话那头疯狂地喊我,我听到他的声音非常焦急甚至带了哭腔,不想让他担心,只好趴在地上先去够手机。
“何砚之?!你到底在哪?我马上过去!你到底在哪?!”
我被他吵得心烦,胳膊往前够,脚就不自觉地往后蹬。中途我好像不小心踢到了车体,但我没有在意。我总算够到了手机,举在耳边,对他道:“祖宗,别叫了,你女儿没事。”
然而就在我话音落下的同时,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响动,扭头一看,只见那本侧翻着,却因我屡次三番触碰而彻底失了平衡的小跑,正缓缓向我倒来。
我根本来不及逃跑,右脚的伤也拖累得我想跑都跑不掉。于是我被砸了个正着。
车顶的凹陷拯救了我,让我没有被整个下半身都碾成肉饼,但车门附近坚硬的金属,却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砸在我的腰上。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被腰斩了。
身体好像被切成了两半。
手机从我手中滑脱出去,我甚至听见了自己的骨骼断裂的声音。我因为痛苦而拼命地嘶吼,我相信俞衡听到了我的惨叫,因为手机里的声音突然中止了。
意识迅速被抽离,我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耳边嗡嗡地响,最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世界黑暗了。
人生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奇妙到你永远不知道塞翁失马到底是福是祸。谁能想到死里逃生之后,竟然会乐极生悲。
我记得我爹死前曾跟我说过:何砚之,你会遭报应的。
那时候我玩世不恭,只盼着他快点死,笑着对他说嗯。
我早就知道我会遭报应,用不着他说。
只是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Chapter 11
我从噩梦中惊醒。
我浑身冷汗,胸`脯起伏,睁着眼发呆。
我梦见自己出了车祸。
那感觉太过真实,让我现在还心有余悸。
但我隐隐的有一种预感,那好像并不是梦。
我的记忆似乎产生了断篇,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但我望着洁白的天花板,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消毒水的味道,直觉告诉我,这里是医院。
而且我发现我的身体有一些异样,我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但我从被子里伸手去摸,却能够摸到它们。
我好像……确实出了车祸。
我有些恐慌,挣扎着想要爬起,但身体不太听使唤,没能成功。
这时候我听到病房的门响了,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进来。他长得很好看,但不知为何形容有些憔悴。
他跟我对上视线,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透出惊喜:“砚之,你醒了?”
砚之?
他在叫我吗?
我的脑子有些混乱,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确实是我的名字。我叫砚之,何砚之。
他已经坐到我床边,紧紧握住我的手,用他的嘴唇在我手背上摩擦。他的鼻息弄得我很痒,我想要挣脱,苦于没有那个力气。
他轻轻地、有些哽咽地、充满愧疚地对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他是杀了我父母,还是卷走了我的钱款?
我的喉咙还没有找到说话的感觉,只能由着他自顾自地解释。
“你怎么那么傻……我当时,只是被你气到了,想反过来气气你。结果你居然……你居然信了?你就没有发现她和我长得那么像吗?”
我满脑子都是问号,他见我疑惑的神情,低下头继续解释:
“那是我妹妹。我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那是我妹妹俞微,双胞胎的妹妹,孩子也是她跟妹夫的孩子。我以为你会看出来的,没想到你居然信了。”
看出来什么?看出来她和你长得很像?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她”是谁,但不好意思我是个脸盲,只能分清帅与不帅,分不清像与不像。在我看来,你还长得像我呢,难道你也是我弟弟不成?
“我承认我确实做得过分了,我不应该对你说那样的话。可是……你跟踪我,也确实触犯了我的底线。”
什么?我跟踪他?
“我没想到你会做出那么过激的事,是我不好,我应该了解你的性子才对。”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我恨你绑架楠楠,可……可最后毕竟还是你救了她。而你自己也伤成这样……这件事情,我们就此揭过了好吗?不管怎么说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了。你也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好吗?”
谁?我绑架谁?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为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我们彼此都有过错,如果再这样互相报复互相伤害下去,谁也讨不到好。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于我来说,我可以无条件地原谅你,但前提是,你要听我的话。我知道你没有家人,你现在这个样子,日后一个人肯定也很难自理,所以我……我会对你负责,我会照顾你的。”
啥?
我已经完全傻了,直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张着合拢不上。
对我负责?什么意思?我不能自理?又是什么意思?
他说了一大堆话,好像此时才终于察觉到我的异常,他有些紧张地摸摸我的额头:“砚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不舒服?我哪里都不舒服,尤其是脑子最不舒服。
他慌忙起身,差点把凳子都带倒。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我不应该在你刚醒来的时候就跟你说这种话。我、我去叫大夫。”
他说着就朝门口走去,而我的声带好像终于恢复了正常。于是我叫住他:
“等一等。”
他看向我。
我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令他终身难忘的话,以至于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非常精彩。
我说:“你到底是谁?”
好了那么现在让我来解释一下这俩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首先,何砚之跟踪俞衡,俞衡非常生气,想找个法子教训他一下,让他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好让他以后不会再犯。
那么怎么教训呢,找来妹妹演出戏吧。
于是:
俞衡(气头上的):这是我妻子女儿,你看到我有家人了吧,快滚吧。
内心OS:你个傻子我让你跟踪我吓不死你,看我跟我妹妹这么像总该怀疑了吧,之前还跟你说过她不是我女朋友,反应过来赶紧找我道歉来吧,道歉我就原谅你。什么你说我删了你微信还拉黑你号码?你不会换个号码给我打吗你个傻子?
何砚之(气头上的):操`你妈你让我滚?
内心OS:你个狗俞衡说甩我就甩我,看我怎么报复你(完全信了妹妹是妻子……不是女朋友=妻子,没毛病)你主动联系我我就原谅你,不然我就绑架你女儿。
所以俩人都觉得是对方错误比较大,都在等对方主动,然后一场不可避免的误会就发生了……
问题的根源就在于……何砚之不但脸盲,他还蠢啊……
俞衡觉得他理所应当会知道的事情,他一个都不知道……
还是对这个哥哥了解得不够深♂啊……
PS:何砚之没失忆,这么俗套的梗我才不会写呢2333
还有,嗯……下一章高虐。
Chapter 12
他僵在原地,愣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砚之,你……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不,不对。我一定是遗忘了些什么,这剧情不对。
我用手捂住脸,我确信自己没有失忆,毕竟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我只是因为脑子太过混乱而暂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没有去找大夫,似乎在等我自己冷静。我把我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我终于从我混乱的记忆深处,挖出了他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还有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俞衡。
我化成灰都不会忘掉他。
我想起了他是俞衡,也想起了我们争执的原因,想起了我是怎么出的车祸,以及全部的过往种种。
我向他投去视线。
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
“你女儿……不,你妹妹的女儿,怎么样了?”
他似乎惊讶于我会先问这个,目光柔和了一瞬,却又同时露出悲伤的神色。他重新坐在我床边,握住我的手。
“她没事,她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只用担心我自己。
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偏过头去,闭了闭眼。
我已经明白了,他所说的“让我好好活下去”和“我不能自理”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再跟我解释,只紧紧攥着我的手,揉得我生疼。
我突然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为了忍住眼里的泪而不得不转动眼珠。
“我睡了多久?”我问。
“三个月了。”他答。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又问。
他好像没有听懂我的问题,有些疑惑着:“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又重复了一遍,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乐于摆脱了我的纠缠逍遥快活去了吗?!”
他听了我的话,先是惊讶,而后略带了一些薄怒。他皱起眉,低声道:“我从没想摆脱你,没有讨厌过你!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我那么做只是想让你长个教训,我无意伤害你!”
“是吗。”我不为所动,“你真的没有讨厌过我吗?那你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甩我耳光?动不动就对我恶语相向?只是想让我长个教训?好啊,俞衡,这个教训长得真是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何砚之!”
我用力挣脱他的手,撇过头去不看他,“你说得对,我们在一起只能互相伤害彼此,那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分开呢?我不用你照顾,你就把我扔在这里,会有人照顾我的,我的钱够我在这里住到死,你不需要留下来,你走吧。”
我没有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一定非常错愕,我听到他轻微抽气的声音,但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回头。
我以为他下一刻就会离我而去,但不知为什么,他竟没有。
他强行扶我坐起身,掰过我的脸,把我抱在怀里。我挣扎,他就把我箍得更紧。他拿他的脸颊贴着我的额头,我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竟不自觉想要再凑近几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我错了,砚之,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不会了!你不要让我走,好吗?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绑架楠楠,是我强迫你喜欢我。我出车祸活该,我以前做的坏事太多,连老天爷看到我没有死都忍不住要给我补上一刀。所以,俞衡,我变成什么样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走吧,你不需要留在这里。”
“我不会走!是我的错,是我说了那些话你才……”
“够了!”我突然大喊一声打断了他,我扶着他的肩膀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我说了与你无关!我以前做过什么我自己清楚!我早知道我会有这一天,连我爹死前都要咒我早一点遭报应!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巴不得现在冲进来看我的笑话!我就是这么个人,不值得你同情,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会怪任何人。”
“可……”
“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留下来照顾我?!你继续像以前那样打我、骂我、无视我不好吗?!”
我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整个人怔愣住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而怔愣,但我却感到我因为大喊而脑子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止不住就要歪倒在他身上。
他连忙扶着我躺下,而我的嘴还不肯歇息,我继续道:“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我求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以吗?”
他长久地注视着我,我从他眼睛里似乎可以看到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许久许久,他才移开视线,低声道:
“我喜欢你。这个理由足够吗?”
“我不相信。”
他缓缓抽了口气,开始说起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虽然妹妹已经结婚生子,但她毕竟是女孩。我父亲年事已高,母亲又早已过世,家里真正依靠的还是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