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真软——叶籍心想。
长久的沉默后，叶籍放开了夏棠的肩膀，在放手的那瞬间夏棠的体温也随之离去，于是叶籍立刻就感到身前变得空荡荡的，他觉得仿佛躯体的一部分被人切走了，这让他感到越发伤感和空虚。
第51章 第 51 章
叶籍伸出手按在门把上，但一直没有转动门把。
他该走了，但他的手始终无法转动门把，一旦转开了，他就会看到外面的客厅，客厅里耀眼的灯光会像海浪般猛冲过来，然后他还会看到夏棠的父母、他自己的妈妈。他和夏棠独处的空间将被骤然撕裂，各种各样的人和事都会涌进来，让他们由天堂跌回凡尘。
只是想象一下这个转动的动作，叶籍就觉得痛苦。
他艰难地将门把转动下去，门锁随着转动发出“咔咔”的响声，像陈旧的齿轮在摩擦。
夏棠：“你……”
叶籍立刻停下动作，门把旋转到一半，生硬地停在中途。
夏棠：“嗯，我是说……路上小心。”
叶籍有点失望，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回身面对着门，将门把转到了底。
“阿籍——”夏棠突然叫他。
叶籍立刻转回头。
夏棠：“你……明天几点考完试？“
“大概十二点半。”
“那我去找你吃午饭吧，我明天休息。”
“好。”叶籍立刻答应，仿佛回答慢一秒夏棠就会取消这个约定一样。
夏棠：“明天见。”
“明天见。”
“路上小心。”
叶籍点点头，然后终于彻底转开了那个被他蹂、躏很久的门把。
门一开，外面的灯光就凶猛地扑过来，像要吞噬什么一样。
叶籍踏出了门，他感觉到夏棠在看他，于是又回头看，夏棠站在门边，见他回头，便将手举到耳边挥了一下，说：“早点睡。”
叶籍：“你也是。”
夏棠笑道：“明天没事做，我今晚可是打算放纵一把——通宵打游戏，嘿嘿，你不要太羡慕。”
“小心夏阿姨骂你。”
夏棠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不会让她发现的。”
叶籍微笑：“我会告诉她的。”
“你这个叛徒！”
叶籍想回话，叶妈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需要我再多给你们十分钟吗？”
叶籍吓了一跳，转身往后看，见到叶妈神色古怪地看着他笑。
虽然他和夏棠只是聊天，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叶籍却有种被撞破奸、情的感觉，心中即尴尬又紧张，他脖子僵硬地摇了摇头。
叶妈好笑地看着他，说：“那我们回去吧。”她转身朝门口走去。叶籍跟在她后面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夏棠正斜着身体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叶籍莫名地觉得他这个姿势有点帅。
叶籍说：“我真的走了。”
夏棠显得依依不舍，他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想再多说几句话，叶籍看着他的眼睛等待他开口，夏棠沉默了一会儿，说：“考试加油。”
虽然和期待中的话不一样，但叶籍还是很高兴，他点点头，说：“我考完试打电话给你，你来学校找我。”
“啊？”夏棠歪着嘴，“你打算在学校附近吃午饭啊？不要了吧，你们学校附近的餐厅尽是黑店。”
叶籍：“你想去哪？”
“嗯……”夏棠扬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家餐馆的名字，那家餐馆他们曾经一齐去过，饭菜的味道还不错，于是叶籍欣然点头。
或许是因为叶籍太过磨蹭，叶妈又折了回来，这次她的表情已经变成哭笑不得。
叶妈：“你们怎么又聊上了？”她朝叶籍说，“你今晚干脆留下来算了。”这话是朝叶籍说的，夏棠却听得嫩脸一红，急急忙忙地朝叶籍说再见。
叶籍终于把心一横，走出了夏棠家，那背影还带着一股谜一般的此去经年的伤感气息。
叶籍和叶妈安静地往家走，一路无话，即将来到小区门口时，叶籍又看见了那辆红到嚣张的奔驰。
叶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姚悦就像只饥渴难耐的蚊子一样绕着他飞来飞去非要叮上他一口不可，赶不跑，打不找，让人无比心塞。
更让人心塞的是，姚悦也看见了叶籍，他跨下车来，像只哈士奇一样兴高采烈地朝他笑。
叶妈没见过姚悦，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男人是冲着自己儿子来的，她继续步伐稳健地朝着大门走去，叶籍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姚悦等他们走到门口后，兴冲冲地走上去，说：“叶籍。”他又看向叶妈，打量了她一眼后，问，“这位是你的……姐姐？”
叶妈的视线非常迅速地在叶籍和姚悦之间来回移动了两次，叶籍觉得她的目光似乎还扫到了车里驾驶座上的那束玫瑰花。
不知道她在这短短的三秒中里看出了多少东西？
叶妈只是微微一笑，淡然地说：“我是叶籍的妈妈。”
姚悦惊讶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又将叶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啧啧称赞道：“完全看不出来，您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岁。”
叶妈发出女人受到赞美后特有的那种混合了羞涩和欣喜的笑声，但叶籍听不出她到底是真的高兴，还是在逢场作戏。
姚悦乘胜追击，奉承道：“阿姨，不，我应该叫您姐才对，您实在太年轻了。”
叶妈微笑着说：“不嫌弃的话，1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可以叫我静姐。”
姚悦从善如流，继续行阿谀奉承之事：“静姐您真是个大美人，难怪能生出叶籍这么帅的儿子。”
“哈哈哈，你真会说话，叶籍竟然有你这样能说会道的朋友，我还以为他的朋友全都像他一样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姚悦：“哪里的话，我这人也没其它优点，就是比较诚实而已，见到什么就说什么。”
“……” 叶籍觉得自己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偷偷看了一眼叶妈，对方依旧是那副从容优雅的神态，让人看不出她真正的想法，她说：“你太谦虚了，越是聪明的人越懂得该怎样说话，你一定很聪明。”
姚悦说：“我那些都是小聪明，比不上叶籍，他才是真正的聪明。”
叶妈的眉眼动了一下，眼睛里露出了真正的笑意。
叶妈：“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介意交换一下名片吧？”未等姚悦回答，她已经从手提袋里拿出了名片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其中一张，将其抽出。她的手指又长又细，指甲圆润整齐，夹住名片的时候，像魔术师在玩转纸牌。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字数是2222，噗......
第52章 第 52 章
姚悦受宠若惊，立刻接下名片，然后急忙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名片，恭恭敬敬地呈上。
“姚悦。”叶妈看着名片上的名字，轻声念了一遍，然后她看着名片上印着的职位，笑了起来，“原来是做投资银行的啊，果然是个聪明人，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姚悦笑逐颜开，脸色都仿佛比刚才红润，胸膛也无意识地挺起来了一些。
看来他非常喜欢听别人夸奖、称赞他。
叶妈看完了名片，继续说：“你今天来找叶籍玩？”
“嗯。”姚悦嘿嘿笑，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并挺直脊背，就像一个年轻人第一次拜见他的未来岳母。
叶籍觉得心很累。
姚悦说：“我跟叶籍很久没见了，直到昨天才碰巧遇到，所以我想请他吃顿饭，叙叙旧。”
叶妈看向叶籍。
叶籍现在很烦，而且他也不想掩饰自己的心情，他皱着眉头，绷紧嘴角，不打算朝姚悦露出任何好脸色，他自己都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何其阴郁。
叶妈问：“怎么了，不愿和老朋友吃顿饭吗？”
叶籍：“我们不是朋友。”
姚悦笑了一下，他的笑容里竟然看不出心虚，而是像一个好心人在提醒自己健忘的朋友时所露出的温和笑容：“怎么会不是呢？我们做了那么多年校友，上次见面时还向对方说了那么多自己的秘密。我们怎么会不是朋友呢？”
未等叶籍说话，他转向叶妈，笑盈盈地说：“我们昨晚聊了不少事，包括感情问题，叶籍其实有些事一直想对您说却又说不出口。”
姚悦又看向叶籍，说：“叶籍，有些话要说出来别人才会懂，而家人之间更是要多沟通，只有多多沟通才能解决问题，我想，你不介意我告诉静姐你的感情问题吧。”他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说，“尤其是，你和你弟弟的问题。”
叶籍不敢相信，姚悦竟然想要用“同性恋”的事来威胁他，而且还想把夏棠拖下水。
“姚悦……“叶籍抓住姚悦的衣领，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姚悦要是真敢再多说一个字，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人往死里揍。
姚悦笑嘻嘻地看着他，像个无赖一样。
混蛋！
叶籍怒从心中起。这个家伙，不揍他一顿給他点教训，他永远学不乖。
叶籍捏紧右拳。
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他右手上，像一朵雪花柔柔地落在火山口。
叶籍转过头，叶妈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无数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进火山口中，冷却了翻滚的岩浆，叶籍的怒气像退潮的海浪一样，一层一层，缓缓地退回了身体里。叶籍虽然心中依旧感到不甘，但还是松开了姚悦的衣领。
姚悦嘿嘿地笑着理正了衣领，脸上一副“我就知道你没本事出手”的表情。
叶妈说：“我知道他们兄弟的事。”
姚悦和叶籍同时愣住了，像两座石雕一样呆呆地看着叶妈。
叶妈笑得很温和：“他们两个虽然都不喜欢和我谈心事，但毕竟是我的孩子，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姚先生。”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一步，姚悦立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那情景，就像遇到一个手中举着抢的黑社会大佬。
叶妈看着姚悦的眼睛，脸色冰冷地说：“既然你能找到我的家，那你就应该相信，我也有本事找到你的家，更何况，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公司、职位，要找到你的同事和家人简直轻而易举。”她脸上再次露出微笑的表情，“我相信，你也有很多感情问题想向他们倾诉，我很乐意替你传话。”
叶籍见到姚悦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叶妈。
叶妈没有再继续她的恐吓，她只是满脸微笑地看着姚悦，那个微笑的表情像个面具一样覆盖在她脸上。
姚悦那嗔目结舌的表情持续了整整五秒，然后他的喉咙动了动，但他没有发出声音。叶籍觉得他就像一只狐假虎威的狐狸，突然与一只真正的猛兽不期而遇，这一切来的实在太突然了，他完全乱了阵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看着他那副模样，叶籍觉得很想笑。
姚悦终于开口说话：“我，我知道了。”他强行笑了笑，说，“我今天就是刚好路过这里，所以想请叶籍吃顿饭而已，既然叶籍不愿意，我当然也不会勉强。“
叶妈：“当然，像姚先生这样聪明的人，当然会懂得拿捏分寸。”她的笑容在短短一瞬间又变得温和，她看着姚悦，说，“姚先生一表人才，举止又如此有风度，是我家叶籍不懂欣赏，浪费了你的一番好意。”
方才还在受威胁，一转眼就被夸张，变化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实在让人难以招架，姚悦一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表情，他看了叶妈许久，才干笑了一声，说：“哪里的话，只是吃顿饭而已，我也不过是顺便邀请，谈不上浪费，哈……哈……”
叶妈点点头：“你能体谅就好。我很感谢你欣赏叶籍，但既然他已经做了选择，我希望你能尊重他。”她看了一眼姚悦车里的玫瑰，说，“花很漂亮，能送我一朵吗？”
“啊？”她突然改变话题，姚悦没反应过来，他抓着脑袋，眼睛跟随着叶妈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车里的玫瑰后才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说，“当然当然。”
他打开车门，将花抱出来，送到叶妈面前。
叶妈说：“一朵就够了。”
玫瑰花茎秆上的刺已经被花店的人剪走，叶妈捏住其中一朵的花杆，将花抽了出来。
“谢谢。”叶妈朝姚悦微笑，“花很漂亮，你很有品味。”
姚悦呆呆地看着她。
叶妈低声说：“走吧。”
叶籍跟着她一齐走了，姚悦没有再追上来，叶籍走了一段路后回头看了一眼，见他站在原地发呆，手中还捧着那束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家的那段路上，叶妈一直没有说话，就好像刚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她只是和往常一样度过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走进电梯后，叶籍终于忍不住开口：“妈。”
“嗯？”叶妈的语气非常平淡。
“你有问题想问我吗？”
叶妈：“没有。”
“......”叶籍，“关于姚悦......”
“他不是坏人。”叶妈打断他，说，“这人只是太虚荣了。”
叶籍：“虚荣？”
叶妈：“你颜好腿长智商高，把你带在身边......”她抬起手臂，晃了晃挂在手上的名牌手袋，说，“就像带着一件奢侈品一样，还是全球限量的那种。你也不需要对他那么凶，他这样的人，其实内心深处多少有点自卑，他也是个可怜人，而且他应该不敢再缠着你，你以后要是有机会见到他，对他态度好一点就是了。”
叶籍点点头。
两人又恢复了沉默，电梯隆隆隆地往上升。
叶籍在心中踟蹰了许久，最后还是问道：“你故意要姚悦的名片？”他用余光看叶妈的脸，但叶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叶籍又补充道，“为了知道他的公司。”
叶妈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电梯门。
叶籍放弃了，既然她不想说那就不问了。
叶妈突然开口：“他要是真的敢伤害你，我不会放过他。”
电梯门开了，叶妈踩着高跟鞋步伐优雅地走出电梯，叶籍愣了很久，直到电梯即将关上，他才急忙走出去。
第53章 第 53 章
回到家，叶妈进厨房查看冰箱，看了一会儿，探出头来问叶籍：“你明天几点考试？”
叶籍：“十点半。”
叶妈：“嗯，那你在家吃早餐吧，我给你准备，不过我做不出复杂的东西，你随便吃点。”
叶籍嗯了一声，同时把自己的鞋子和叶妈的鞋子整齐地在鞋柜里放好。
叶妈看完冰箱，开始翻挂在门背后的挂历。
叶籍准备回房间，被她叫住了。
叶妈：“你什么时候考完最后一科？”
“二十二号。”
叶妈皱了一下眉。
叶籍站在原地看着她。
叶妈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爷爷情况不太好，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她看着日历，伸出手指，指尖划过上面的日期，说，”你最好，尽快赶去见一见他。”
叶籍心中凉了一下，一张脸孔出现在他脑中，脸孔的五官已经模糊了，叶籍只能记得一个大概的轮廓，以及，那张脸上总是带着慈祥的笑。那时，这个男人已经六十岁了，但依旧高大健壮、神采飞扬，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每次叶籍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心里时，都觉得就像是一只小老鼠把爪子放在了狮王的掌心上。他还能用强壮的手臂把叶籍抱起来抗到肩膀上，带着他威风凛凛的走上街道，因为他傲人的身高，路人看他时大多都要扬起头，那模样就像在仰望从天而降的战神，就连他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也成了“老骥伏枥”的证明，而非岁月无情的见证。
他与叶籍相处的时间，比叶籍与亲身父亲相处的时间还要多。他几乎代替了叶籍的父亲，成为叶籍童年时期第一个崇拜的成年男性。
他们已经分开太久了，叶籍已经不知道他后来是如何缓慢而无声地衰老下去，叶籍甚至无法相信，这位曾经像座山一样的男人，最终竟然还是不可避免地败在了岁月手上。
叶妈：“明天考完后，再下一科什么时候考？”
叶籍：“十七。”
叶妈看着日历思考了三秒，说：“你十五号过去，十六号回来，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