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了还是无业游民，投过来的视线有怜悯，有不解，还有幸灾乐祸。那些目光刺在许文身上，令他坐立难安。他急急喝了一杯，站起来：“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急什么，这才几点啊。等会儿吃完饭还要去唱k呢。”齐尚拦他，嘴里喷出酒气，挤眉弄眼，“还是嫂子家教太严了啊。”
“嫂子？”一个坐在对面的短发女人笑，“许文，你也找了新的吗。我是觉得都这把年纪了，还是早点结婚比较好……”
“也？什么也？”许文听着有些不对。
“你不知道吗，温晴要结婚了啊。”
第22章 真心话大冒险（一）
短发女人的表妹与温晴交好，收到了婚礼请帖，女人也是无意中得知这事。她看许文一脸震惊，明显不知情，抱歉地捂嘴：“啊，你不知道啊，对不起……”
当年，许文与温晴一个校草一个校花，金童玉女，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因为两人在学校名气都挺大，所以这对模范情侣也是人尽皆知。现在一听两人分了，在场众人又重燃八卦之心。
“什么时候分的？看你们毕业都腻歪在一起，还以为早结婚了呢。”
“干嘛一直不结婚？”
“分就分了呗，叽叽歪歪个什么劲。”齐尚拍许文肩膀，“不过我刚才问你，你怎么没说这事啊，单方面被甩？”他语调有些幸灾乐祸。
但是许文现在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的大脑充斥着小晴结婚的消息，有些转不过弯。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他以为，小晴会等他……
啊？凭什么等他，他有什么值得小晴留下来的吗。
可是，还是太突然了，为什么不说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谎言。
对，一定是这些人为了捉弄他故意撒谎。不行，他得亲自去问，当面问清楚！
“哎，等等，说清楚啊，怎么走了呢？”
许文甩开那些伸手要拦的人，闷头冲出去。齐尚扫兴地坐下，与六年前的人生赢家地位颠倒，他还没爽够呢，竟然跑了。
许文打小晴电话，是空号。而这个时候她早下班了，肯定也不在公司，他只能去她家里找她。
一路坐车来到温晴租的公寓，许文被热血冲昏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他该拿什么身份去质问小晴呢。对方已经跟自己分手，无论是交新男友，或是结婚，都与他毫无瓜葛。就算他还清债款找到工作，小晴也没说会回来，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找到小晴后呢，他该说些什么。如果结婚是真的，他能笑着道声恭喜吗，还是乞求对方不要结婚。许文自己都想笑，他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然而，他还是去了小晴的公寓。他想再亲眼见一次小晴——在她成为别人/妻子之前。
敲了门，无人回应。许文猜想对方是不是在外面吃饭，便坐到门口等着。夜幕降临，蝉鸣聒噪，时不时有路过的人以怀疑的眼神看他，但小晴仍然没有回来。
许文几乎要睡着，最后被小区保安唤醒，叫他别坐在这里挡路。他看了眼时间，23点11分。今天是周末，不可能加班这么晚，除非她住在外面。
……住在谁哪里呢。
许文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晕乎乎的。他心里梗着，好像有一块儿大石头压在那里，喘不过气来。蹒跚着爬上楼梯，掏出钥匙想要开门，却怎么也对不准锁孔，右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奇怪？他没有喝多少酒啊，为什么……
他倒退一步，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那人握住他的手帮忙开门。回头，却发现是洛莫。
“许文哥，还好吗。”对方要比他高出一头，淡蓝色的眼眸带着一丝担忧。
“抱歉，没事，谢谢你。”许文跌跌撞撞地推门进去，洛莫跟进来。许文问他，“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边，不是学生？”
“自习。”
“哈哈，学霸。”许文笑，“想当初我除了作业基本不碰课本……”
“你怎么了。”
许文嘴角一点点垮下来，最后又强撑起弧度：“没事啊，只是听说小晴结婚的事，我……”也许是太想倾诉，他竟对一个大学生说出真话，“我去找她，没找到。可能在未婚夫家里吧。”许文自嘲，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扶额：“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课吧？”
“明天周日。”
“啊、也是，所以明天小晴也不会去公司……”许文喃喃。
“许文哥，你很喜欢她？”
“……”
“我知道了。”
许文不知道洛莫知道了什么，总之之后洛莫就走了。他没多想，洗漱后上床睡觉，结果这一晚竟失眠了，凌晨三四点才迷迷糊糊的睡下，却做了噩梦。一觉惊醒，已经忘了在梦中遇见什么，身体却还不住颤抖。
搞什么。许文捂脸，现实就是最大的噩梦吧。
这时，电话铃响了，许文打了个激灵，急忙接起：“喂，小晴？”
谁知那边却传来齐尚的哭腔：“对不起，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你帮我跟老板说句好话，让他不要炒我。”
什么鬼。许文听着齐尚的声音就一阵头疼，直接想挂断。
对方更急了：“我真的错了！你想要什么。磕头，我给你磕头好不好。”说着那边传来脑门磕地的清脆响声，齐尚哭的更惨，“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啊，不能没了这份工作，求……”
许文挂了电话，他完全听不懂对方想说什么。一个月的期限很快到了，他准备周一再去小晴公司，今天暂且进游戏赚积分。
＊＊＊
“啪”——一束光打在脸上，接着是动感的音乐与纷乱的舞蹈。最后在一团白雾中，一位丰/乳肥/臀的性/感身姿登上舞台。她声音清亮而充满感染力：“大家周末好，欢迎收看《真心话大冒险》。首先，让我们看看今天到场的挑战者！”
镜头转向自己，白烟散去，许文这才看清那名女性的真容。纯绿色的身躯，头呈三角，复眼突出，大而明亮，触角细长。前肢上一排尖锐的锯齿，末端挂着一支话筒。
除了身材与人类无异，那脑袋怎么看都是一只螳螂，与明亮的舞台格格不入。再看自己，正坐在一把巨型椅上，面前摆了一张长桌，上面一盏灯和一个红色按钮。左右都坐了人，似乎刚从睡眠中清醒。其中还有一个眼熟的女孩，是《无面男》中最后一起通关的人。
女生缓缓睁开眼睛，因过于明亮的灯光稍显不适。她左右张望，恰好与许文对视，但没认出他，很快移开视线。
加上他和女孩，这边一共坐了七个人，看样子都是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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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女很受用：“那么，先为各位玩家介绍游戏规则。首先，每一轮游戏开始都要抽取卡牌，抽到鬼牌的玩家可以选择真心话或是大冒险，每种只能选一次，完成挑战即算通关。”
“有什么不明白的吗。”螳螂女转向玩家。
……就游戏形式上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危险，所以，问题是出在挑战内容上。真心话或者大冒险，会有足以让人死亡的元素吗。
见没人提问，主持人继续介绍：“如果玩家选择了真心话，其余玩家应亮灯表决该玩家去留。如果亮灯人数过半，那么……”主持人的声音愈加亢奋，“对该玩家给予审判！”观众爆发热烈的欢呼声，螳螂女恭敬地朝前方鞠躬。
问题出在这里。没说游戏时间，又提到了“最后的获胜者”，很可能这轮游戏只会有一个胜出者。也就是说，如果选了真心话，必须要亮灯将对手淘汰出去，才能提高自己的获胜几率。
让玩家们自相残杀，许文并非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它时长短积分多，是十分效率的游戏类型。唯一让人介怀的便是玩家自身。虽说游戏死亡不与现实挂钩，但演示太过真实，他不太擅长。
“相信观众们都跟我一样等不及了，桂冠究竟会花落谁家呢。是这位美丽的小姐？”随着主持人的介绍，聚光灯由舞台转向坐在边上的时尚女性，“还是这位健壮的帅哥？”女性旁边坐着一个肌肉发达的男人，面容凶神恶煞，眉毛边一条刀伤直直拉到眼角。
“这不仅是运气的比拼，更是实力的较量。完成冒险，或是从未做过亏心事，都是赢得本次游戏的关键。”
“游戏正式开始之前，我要着重强调一下规则。”主持人一字一顿，“绝对不许妨碍其他玩家的挑战。否则，虽然不会判你出局，但是奖金会减半。”这时，她身后的大屏亮起，赫然闪烁着100万的数字。
“像这样，”主持人话音刚落，数字就急速减到50万，“费力拿了第一，结果才得一半钱，那多不合算呐。”
游戏里的金钱对玩家来说并没什么意义，但应该与积分挂钩。如果按一万一分的汇率来算，最高可以得到100积分。
十分诱人的奖励，但是只能有一个胜出者的话，好像很困难。最理想的情况，便是一次也没抽到鬼便结束游戏。
但许文对自己的运气并没有信心。
“事不宜迟，开始游戏吧，请看桌面屏幕。”
低头，发现桌面亮光，显示着倒扣的七张卡牌，背面花纹一模一样。
竟然是用电子版，看来没办法在牌面上动手脚。
“来吧，选一张你喜欢的牌。”
许文没有多想，随意点了一张靠近自己的牌，翻面。
第23章 真心话大冒险（二）
是白牌，他松了口气。
“看来这次的鬼已经出来了。”螳螂女声音轻快，聚光灯再度打到方才的时尚女性身上，“这位玩家，你有什么感言么？”
时尚女叹气：“人家运气真差，哪有第一次就抽中的啊。”
“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时尚女食指点唇：“嗯……大冒险会有什么危险吗，如果是现实玩的那种，我倒无所谓。”
“这点我不能跟你保证呢，内容是机器随机的。”
“好吧，如果有危险的话还是算了，人家怕痛……”时尚女沉吟片刻，“我选择真心话。”
“这位玩家选择真心话，大屏幕开始跳转咯。”
主持人话音刚落，舞台上的荧屏便开始飞速转动，接着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一段白字上：你与老公相识到结婚的经过。
咦？只是这样？许文讶异，这节目组也太八卦了吧。而且假如男性抽到这种问题，岂不算作废。
“幸好选了真心话。”时尚女淡淡一笑，“我跟老公是在一次酒会上认识的，那时就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日久生情，便结婚了，没什么特别的。”
话音刚落，两边音响就传来“卟卟”两声，屏幕浮现一个大红叉。螳螂女转头看了一眼：“你在撒谎，作为惩罚，奖金减半。”100万的阿拉伯数字迅速转动起来，最后停在50万的位置上。
时尚女有些坐立不安，其余玩家抗议，坐在女人旁边的肌肉男更是要起身抓她，被螳螂女提醒：“妨碍玩家答题视作违规。”
“违你妈个蛋！”肌肉男踹了一脚桌子，怒气冲冲地坐下，凶狠瞪着女人，仿佛她要再说谎就宰了她。
一时间，所有视线与灯光都聚焦在时尚女身上，她冒出冷汗：“我、我没有……”
“卟卟。”屏幕再次出现大红叉，女人急道，“我知道了，我说、我说！”
她跟男人的相识的确是在酒会，只是有一点隐瞒没提——当时男人有老婆，并且老婆还是她的闺蜜。最开始没有任何旖旎思想，全都是对方主动接近挑逗。女人觉得他为人不错，多个同性朋友也好，便也没有拒绝。哪知随着时间推移，两人因有共同话题经常聊天，关系愈加拉近，甚至连私事也经常互相倾诉。
某天，对方向她诉苦，说老婆霸道刁钻，又爱斤斤计较，还变得歇斯底里，日子快过不下去。她安慰，渐渐地，两人关系更加亲密。直到有一天，对方向她表白，而她也终于察觉到自己对男人的情感不再止于朋友。
时尚女避重就轻地谈起往事，尽量把自己往无辜的形象讲，结果话说半头，就被人愤愤打断：“小三，你就是个狐狸精！”说话人看外表是一位年过三十的家庭妇女，她指着女人骂，“扮什么无辜，只有男人会被你这种绿茶婊骗！”
时尚女突然被骂，先是愣了一愣，接着回击：“这关你什么事，轮不到你来骂我！”她也不是好惹的，“何况，我跟我老公是真心相爱，结婚这么几年都过得很幸福。要怪也应该怪他老婆，整天摆着张臭脸，谁愿意跟她呆一起啊！”
“真爱无敌论是吧，我呸！”妇女真朝地上吐了把口水，“你个臭女人！”
时尚女气得脸色发青，几乎想要站起来，还是勉强忍住：“也就你这种素质，我不跟你吵。”她看向主持人，“她这种不算违规吗。”
“怎么会。”螳螂女两根长触角来回摆动，“这正是我们需要的节目效果。”
“听见没有，狐狸精。”妇女站了上风，稍显得意，“可以开始投票了？”
“投啊，我承认我做的事道德层面上受谴责，但这违法吗，罪不至死吧？”时尚女把视线投向其他玩家，“你们不要投我，之后我也不会投你们。”
这跟所作所为根本无关，哪怕黑历史只是随地丢垃圾，一旦选择真心话，注定要被投票出局——为了赢得这场游戏，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女人一开始就没搞清楚状况，竟然因为害怕危险而选择真心话。此时看见其他人冷漠的眼光，终于慌张起来：“我、我不想死啊，我的积分……”她慌慌张地举手，“我发誓！我之后绝对不投你们，求求你们了。”女人的泪水包在眼眶女打转，本就长得漂亮，瞧着还有些可人。
之前与许文共同通关《无面男》的小女生有些于心不忍，视线在按钮与女人之间游移。坐她旁边的一位帅气青年撑着下巴，眼角带笑：“美女，你想多了。这局把你投出去，之后你想投也投不了啊。”
许文对此表示赞同。虽然很遗憾，但为了赢得游戏不得不这么做。
时尚女激动地站起来：“你们不能这样！这是杀人！”她骂道，“这样做，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小女生瑟缩了一下，看来还没习惯这游戏各种奇葩的规则。许文说：“游戏死亡不代表现实死亡，你可以……”
“你懂什么！”时尚女打断，痛苦地捂面，“不行，你们不能投我，这局输了我就死定了。”
“叽叽歪歪个屁，那只螳螂，快宣布投票。”肌肉男不耐烦地掏耳朵。
“不要、不要！”
然而没人理睬女人的惊呼，待螳螂女宣布开始投票后，众人几乎一同按下按钮——除了小女生与许文。许文还在思考女人的话，“这局输了就死定了”，是代表她积分不够了吗。他还有富余积分，也许这局不一定要赢。
只是个人的抉择影响不了左右，投票人数过半，女人暴毙。
又是当场死亡，女人身体炸成烂泥，再也不见原来美丽的容姿。肌肉男被溅了一身，骂了一句。小女生瑟瑟发抖，紧紧捂住鼻子，不敢看也不敢问。妇女则哈哈大笑。
观众席爆发热烈的掌声与喝彩。螳螂女语调轻松：“真是非常遗憾，有一位玩家出局，不过比赛还不能停止。现在马上进行第二轮，请诸位玩家抽牌！”
游戏马不停蹄地进行着，刚有一位玩家死，又会马上产生下一位牺牲者。这次，许文没敢马上选牌，他很害怕它翻过来，一只小丑在对他笑。很快，其他牌都被对手选走，剩下了最后一张自动翻牌。
许文心脏半悬，屏住呼吸。
“……”
越是逃避，害怕的东西反而越会靠近。牌面中央，一个嬉皮笑脸的小丑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仿佛在嘲笑眼前人的胆怯。
他抽到了鬼牌。
“新的鬼出来了，是个帅气的男人呢。”螳螂女扭扭捏捏，“人家比起女生，更爱看男性的失态呢。”观众席爆发欢呼，间杂着调侃女主持人的嘘声。
许文难看的脸色暴露在亮堂堂的聚光灯之下。螳螂女走近：“不要这么害怕嘛，这只是一个游戏。”她将话筒移给许文，“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