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依然被身后人半抱着。两人贴墙往另一个方向移动，直到完全看不见“护士”，洛莫才松开。许文大口呼吸空气，不想把那些弥漫的黄雾给吸了进去。一大口吞下只觉吃了无数只苍蝇，十分恶心。
“呕——”
洛莫帮他拍背。许文咳了几次没咳出东西来，便也制止洛莫，简明扼要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现在要去档案室。逃走的事可能要再缓一缓，现在环境这么糟糕，你没问题吗。”
“没关系。”
两人随即开始行动。引开围聚在电梯前面的“护士”，洛莫再用刀解决了几只，终于顺利搭上电梯。电梯内侧像是脾脏内壁，数字键盘被隐藏在血肉之下。一刀划下去，竟真有鲜血溅出，随即裸/露出染着血色的数字键，竟然还能使用。
电梯缓缓上升，许文询问了一遍这边的情况，才知道洛莫上回没找到钥匙，其他房间都上了锁，一无所获。等再回地下，已是一片狼藉，许文不见踪影，门锁却自己打开了。之后没过多久，环境恶化，怪物出没也更加频繁。
许文听了，觉得有些奇怪。
门锁自己打开？他原本猜测是洛莫开的门，看来并非如此。那么开锁的契机是什么，难不成跟他在现实世界的所作所为有关，梦境是现实的投影？
所以，如果在现实里打开医院大门，也相当于能从梦境的医院中离开吗。
有尝试的必要，说不定最后并不需要偷钥匙，装作要离开医院就行了。
沉思中，突然电梯一阵摇晃。许文险些摔倒，幸好被洛莫捞住。还没来得及辨清情况，只听一声巨响，电梯门凹陷，电梯停住。接着又是一个重击，门彻底被破坏，一只庞然大物嘶叫着要钻进来。
那体型似乎是人，浑圆的躯体上安着四肢，血肉模糊，指节粗大，面上却戴着一副口罩。电梯被卡在半截，它钻不进来，但两人也出不去。
洛莫表情没什么变化，将许文推到一边，执刀原地起跳直接刺中怪物。也不知道他这一击下手有多重，一只手直接深入其体，再拔/出来，带着无数粘液。怪物因痛苦惊叫，退了出去。电梯再次启动，缓缓上升。洛莫落地，又攀上地面跟出去，似乎想一网打尽。
“洛莫！”
“许文哥，别出来，直接上去。”
许文把钥匙扔过去，对方下意识接住。
“这是这楼钥匙，你小心！扛不住就跑！”
洛莫没来得及回应，再度被怪物缠上。许文最后看见的便是贴在怪物手里的金属两极，一碰撞，便发出滋滋电流。
一路向上，电梯没再出现毛病。好容易到了顶层，却发现这里依然不算安全。黄雾弥漫，怪物横行。许文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得不放慢脚步，蹲着挪步。
顶楼是工作区，主要是医生护士的活动范围，与一层一样没有铁栅门。
几分钟的路程花了半个多小时，但等他到达档案室，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档案室没有上锁。
在几乎所有无关紧要的房间都上锁的情况下，单单这个地方开了门，有两种可能可以考虑。
一，他找到了路。一般而言，假如游戏里找不到钥匙，其他房间又打不开，那么唯一可以互动的门便是正确走向了。当然，这经验仅来自于pc游戏，毕竟程序资源有限，无关紧要的地方能省就省。
二，有人正在使用这里。如果他之前的猜想正确，说不定此刻现实世界有个人跟他站在同一个地方。
但原因如何已经无所谓了。趁被怪物发现之前他及时溜进去。想到洛莫之后也会过来，便没有锁门。
医院档案按年份分类，整理的井井有条。他从最近一个月开时搜。手上是一份记录患者出入情况的资料，基本上每一个月就有几个病人住院，但很少有病人出院。也许精神病不容易痊愈。
嗯？
许文以为自己看错，又确认了一下，发现果然1月份——也就是半年前的资料不见了。虽然确实有入院情况为零的情况，但都会清楚记载，却唯独没有一月份的资料。
是被人拿走了，还是本来就不存在？
继续往后看，没过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
他锁门了？许文放下资料去开门。外面是洛莫，衣服因一番缠斗有些脏了，但神情还算镇定。
“解决了？”许文有些讶异。
洛莫摇头：“我把它引开了，许文哥这边呢。”
许文把资料递给他看，又道：“再往后找找吧，说不定还会有发现……”
“……”
咦？
“……”洛莫似乎开口说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听见。他掏了掏耳朵，怀疑是不是自己暂时性失聪了。洛莫表情出现一丝变化，像是惊讶，两只手伸过来。但他什么也没感觉到，眼前越来越模糊，整个人头重脚轻，洛莫也成了重影。
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他名字，但又听不真切，失去意识前，只模模糊糊一个想法。
这雾有毒。
当许文感到身上有颗冰凉的不明物沿着脖颈往肚脐滑时，心里是实力拒绝的。他清醒过来，猛地睁眼，一把抓住罪魁祸首。那人手里还攥着颗冰块没放，见许文终于醒来，便笑眯眯地收手。
“还是物理攻击有效。”
神tm物理攻击！
许文翻身而起，急忙掏出衣服里的那块冰。穆启明也跳下床，把剩余冰块扔到桌上。
“你哪来的冰块，冻死我了！”
“小护士给的。”
看来你跟她们聊得不错。许文黑线：“所以套出了什么重要情报吗，我才刚到档案室。”
“二楼病人全逃出来了。”
“哈？”许文以为自己听错。这里不是医院吗，怎么病人还带逃的。
“当然，基本都找回了。”
“喔……”
“但还有几个没找到。”
你能一口气说完吗。
第19章 山科精神病院（五）
“白医生让我带你过去，他怀疑我们是共犯。”
“什么？”许文眼皮跳了跳，“为什么，就因为我们刚来？”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没错，他发现钥匙不见了。”穆启明笑。
“但我……”并没有动过二楼的门。许文本想这么辩解，又忽然想起会不会是洛莫为了引开怪物而开的锁。也许，梦境不仅是现实的投影，还会相互影响。他想了想，道，“我把钥匙给洛莫了，白医生找不到证据。”
穆启明不置可否：“去看看再说吧。”
两人走出宿舍，穆启明简要说了下小护士那里的情报。半年前这里曾发生重大事故，大量医生护士辞职，她们也才因此被招进来，所以关于事故详细并不明了。
半年前？不就是一月份吗，恰好跟资料丢失的时间吻合。许文把发现告诉穆启明，对方没说话，陷入沉思。
许文猜测：“事故发生的时候，没有患者入院。或者说，没有记录。会是什么不可抗力让医生们不能记录吗？还是那份文件上的信息不能让人看见，所以才被销毁？”
并且之后大量医生护士辞职，看样子事故的发生对他们十分不利。不过，若是医患纠葛，媒体不可能不大肆报道啊。
“不可抗力让医生不能记录？有趣的想法，你觉得患者对他们做了什么吗。”
“呃，我也只是猜测。”许文不确定，“其实我觉得文件被销毁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医院管理如此严苛，患者们就算想做些什么也做不到吧。
“……”
等等，这家医院从开院初期就是这样？把所有病人关在狭窄的病房，每层楼上锁，环境与世隔绝。更别提外面带着尖刺的铁丝网堪比监狱，光是呆着就几乎要窒息。
***
一楼，除了在各层穿梭的工作人员以外，还多了几个夹着警棍的保安，似乎正在搜查尚未找到的病患。虽然不明显，但那些人的视线都或多或少投到刚来的两个新人身上，似乎也怀疑是两人从中作梗。
穆启明带许文去了办公室，刚进去，里面白压压一群人就神情严肃地看过来，给人巨大压力。白医生坐椅子上，神色不如初见平和，眉头紧皱。
“白医生。”许文叫了一声。
对方并不搭理，冷淡地伸手：“钥匙。”
穆启明道：“医生，我问过他了。他没拿钥匙，当时地下门没锁，他只是进去睡个午觉。”
许文忙应：“是啊，我第一次做这份工作，有些不适应才去休息的。我睡过头了？”
“医生，”旁边站的一个小护士小声说，“他确实进了宿舍后再没出来，应该做不了接应。”
“那你觉得会是那些病患干的吗，我接触他们很小心。”白医生有些暴躁，“这些人刚一来就出事，怎么不怀疑他们！特别是你，穆启明。”他直接点名，许文诧异地看向同伴。印象里穆启明挺精明的，不该露出马脚。然而穆启明仍然一副坦然的态度，丝毫不受动摇。
“你为什么跑去五楼乱转，那儿不是你的工作区域！”白医生烦躁地敲桌面，“别想辩解，监控显示的清清楚楚。”
五楼？不就是档案室那层吗。穆启明跑去那儿，难不成是为了……帮他打开档案室的锁？
“这只是我的习惯，”穆启明微笑，“每到新的地方都要熟悉环境，既然你们安了监控，也很清楚，我没有进不允许进的房间，也没有跟那些患者过多交流。单单因为我是新来的就把矛头指向我，会不会太武断了。”
“何况，如果我是帮凶，绝不会刚进来就实行计划，至少要等取得你们信任之后。现在这种局面，我只能认为是凶手埋伏已久，刚好有新人来，顺便推锅。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放跑那些病人的理由。他们是患者，你们是医生，呆在这里对他们最有益。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穆启明说的一板一眼，把人唬的一愣一愣。许文都觉得很有道理。但问题是……他们虽然是无意的，但的确是帮凶。
“……”白医生眯起眼睛，似乎在考虑穆启明的辩白。最后道，“你说的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无论如何，你的行为都太可疑了。许文暂且不提，我会向上请示辞退你。”
没蒙混过去。
许文正想帮忙说点什么，却见穆启明上前一步：“既然如此，我就表明身份吧。我承认，我的目的不太单纯，”
……这家伙又想胡说什么？
“我其实是记者，听说这里半年前发生过重大事故，但全部媒体都没有详提，不得不怀疑事件后面的黑幕。老实说，我对这里的印象并不好，你们对患者管理过严了。”穆启明剑锋一转，“我不清楚其他医院如何，但至少他们不会像关犯人一样关住精神病，就连囚犯都有放风时间呢。你不认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不太对劲吗。”
“……”白医生的手紧紧抓着桌沿，指尖泛白。旁边的小护士看不下去，跳出来反驳：“你又清楚什么！我们这样做全是为了病人。要是半年前的事情曝光出来，你知道……”
“够了。”
“医生……”小护士不忍，“我就不想听他乱说，他明明什么都不懂。”
穆启明笑：“我只相信自己见到的，你们最好告诉我真相，不然我只能出去写报道，黑心医院折磨病人，病人生不如死。”
小护士忍不住又要张嘴，却被白医生拉了一把。男人站起来，神情恢复平静：“你是小道报纸？半年前的事故都被压下去了，事到如今拿出来炒冷饭有意义么。”
穆启明摊手：“等新闻登出来你就知道是不是小道了。”
“行了吧，随便你，我现在没工夫跟记者扯淡。”白医生略显疲惫地揉了揉鼻梁，“你被辞退了，走吧。”
要是白医生没阻拦，小护士嘴快肯定就说出真相了。许文觉得有些可惜。
“注意最近的报纸。”穆启明没多纠缠，临走前摞下一句话。白医生这才把注意力放到许文身上：“你不会是另一个记者吧？”
“我？我不是，而且我跟他才认识。”许文撇清关系。
“行，那你出去吧，下午继续工作。”白医生重新坐下。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办公室，虽然还有几个病人没找到，但不能为了他们影响工作。许文站在原地没动，等人剩不多了，才开口问：“吴先生呢，他也在逃跑的人里面？”
白医生身体一僵，视线立马投过来，充满狐疑。
“你别这样看我，我只是问问。”许文知道自己大概蒙对了，吴先生还没被找到，“我负责他的病房，所以跟他聊了几句——当时也被你看见了。”
“对，但你没告诉我你们谈了什么。”白医生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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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穆启明，许文的发言不那么强势，也许是有了对比的关系，白医生沉默了一段时间，似乎在考虑能不能相信许文。
最后，他表情古怪地问了一句话：“你知道他们在哪？”
“不知道，但不会出这家医院吧，我会留意的。”许文补充了一句，“他们肯定不会相信老医生护士，而我能让他们放下警惕。”
白医生沉思了一会儿，最后道：“这样吧，你先找回他们，我会考虑一下的。”
只是考虑一下，而不是绝对会告诉，看来这家伙铁了心思想隐瞒事实。许文摇头：“我知道了。”
没有被辞退就还有机会，而且并非只有白医生一条路能走。那个小护士容易激怒，可以从她那边着手。还有病患，他们肯定也清楚半年前发生了什么。
许文从办公室离开，找到穆启明，却听对方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什么？”许文一愣。
“一听我要写报道黑医院，那个小护士就冲出来跟我较真。随便逗了几句，她就把所有真相说出来了。”穆启明想着，似乎觉得有点可笑，“发现被耍了，正在郁闷中。”接着，他把半年前发生的事故告诉了许文，许文听后，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说，半年前患者反过来把医生囚禁了？”
第20章 山科精神病院（六）
据说，以前医院管理没这么严格，病人活动相对自由，医患关系不说和睦，倒也相安无事。因此，所有医护都没想到，那些疯疯癫癫的病人竟怀揣着如此巨大的阴谋。
一天晚上，全体病人趁晚上睡觉时间，起来把所有看护医生都丢进地下关着。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达成的一致，竟有如此之高的行动力。
监/禁时间整整持续了一个月，也因此那段时间文件没有任何记录。
后来，医生们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机会逃出来报警，终于镇压住这群精神病。但又不能抓他们去坐牢，只得继续治疗。因为这次事故，不少有经验的医生护士都辞了职，医院不得不大换水招人。
而之所以不对此次事故报道，是担心外面的人知道后会更加歧视精神病。
事实上，医院痊愈的精神病不多，不仅是因为大脑疾病难以治疗，还有环境影响。一些患者虽然病情好转，家属却不愿意接回去，只得继续呆在院内与重症者一同生活，久而久之病情又恶化了。病人以为是医院为了住院钱才不放人，加上日复一日的吃药打针与电击治疗，医患矛盾越深，最终爆发。
许文了解清事情全貌后，唏嘘不已。原本以为是院方虐待病人，事到如今，竟不知作何表情。
无论如何，这些病人可能就是解决事件的关键。至于那些人在哪，也许问问被抓回来的人就知道答案了。
穆启明因为不能随意行动，所以称要呆在宿舍，临走前抛来一把钥匙。许文接住：“这是……？”
“主楼大门的钥匙，也许用的着。”
“我只是去找人，又不是要逃跑……”话是这么说，但许文还是收好了它，“你偷东西也太熟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