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绣制的龙袍在烈日下明晃闪眼,苏兮月进门刹那折射进的金灿,直叫人睁不开眼眸。光晕笼罩中的苏兮月,仿若真龙现身,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在他们面前我失礼惯了,不拘着衣着是否得体,莞尔相迎:“前脚池羽才说你前朝事多抽不开身,后脚就跟来了。”
“你这话里多有嫌弃见我似得。”
“朝堂果然不是好地。”我瞬息板脸叫人摸不清心思,就在他们三人屏息紧张时,我轻笑捏了捏苏兮月的脸颊,“好端端性情爽直的人,现今都学会心思玲珑起来。可见前朝不是个好地方,只会教坏你。”
苏兮月拿手轻拍我手背,抿嘴忍笑道:“明明是说我心思多疑,还尽拣词说好话。”
池羽捂嘴低笑,煽风点火道:“苏那张嘴,几时能说出好话了。”
苏兮月连连点头,余光斜睨我眼,眸中有着我猜不透的妒意不瞒,语中带刺地开口:“要他嘴里说出哄人、叫人舒心的话,必是有情要求。上不得当的,真信了那就是犯傻。”
展臂勾过两人双肩,我无声喟叹,求饶道:“刚回来就被你俩数落,就不能饶我一时么。”
影仔细留神在兄弟二人身上,见我遭难愈发心情大悦,“数月的聚少离多,尚没解相思苦,他俩不是无缘无故发难的人。许是苏在外惹的两人不舒心了,不然何至于此?”
经由影提点我是更为困惑,连连叫苦,“我一路清白,若再寻我错处,真是要唱窦娥冤了。”
苏兮月神态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双眸凝结在我面上,仿佛要看穿我心思,“去翔云不到半月就拖人送回个襁褓婴孩,婉娘话里多是隐瞒,想来是要遮掩你在外惹下的祸根。”
池羽在旁颔首,接口道:“我们多番问过婴儿的来历,婉娘始终回答的支吾,只说来问你。”
我闻言平和淡笑,心里是恨不得立刻找婉娘算账,她分明是故意含沙射影找我麻烦。我怂拉双肩,下颚朝影指了指,“来龙去脉他不比我知道的少,与其我说多你们不会信,干脆问他便知。”我注意到苏兮月微启的双唇,深了他心思,疾言开口:“影性子耿直这点你们是清楚的,绝不会为庇护我扯谎。”
影是真老实,不等我话音落就发起毒誓坚称自己言行的诚实,说完誓言又抓紧说出当日荒村发生的事。言行间透露出的认真劲,任何人瞧见都绝不会有怀疑。
苏兮月颦眉沉吟,面色不似来时轻松,质疑道:“苏可是能确定孩子的身份?这事上是马虎差错不得的。”
救婴儿之初我心里当时是有另作打算,再来有苏琉情感作祟,也是不忍皇亲流落在外。我似有看透苏兮月的心思,悠然开口:“我能肯定他是苏承乾的儿子,至于亲生与否仅有问晴漪蝶或知。纵然不是亲生骨肉,他至少是苏承乾的养子,照理是该继承爵位的。”
“其他事仍有待考证,封爵是当务之急的事,晚些我派人着手去办。”
我散漫的伸这懒腰,刚风尘归来又讲了通正事,我愈发觉得疲惫,遂玩笑给自己提精神,“事情的始末你们都已清楚,可不许再发难于我。久不见你俩,刚见面就给脸色瞧,叫我好生心寒。”
解决误会本以为相迎我的会是久离过后的甜腻,我定神观察发现并非如此。池羽嫌弃的掸我适才勾搭过的肩头,美名其曰是沾上了灰。
无需他们开口,我亦知必有一事压在两人心头,只得摊手无奈相问:“你俩给个痛快如何?”
王府里奴仆个个被训得办事伶俐妥帖,寻思禅不需花多心思,安排服侍文锦的家奴已安妥诸事。既没他要安排多余的事,寒暄小坐片刻也就回来了。
“他俩生气是应该的。”寻思禅差了家奴准备不少冰镇瓜果,顺路捎了回来。轻放下手头的红木托盘,他轻笑揶揄:“你前离开神武不久,王府就来了不速之客。虽是头一回来王府,毕竟是闻名遐迩的,又有信物为证,素心没敢怠慢。那日住下迄今已是多日,此人平常待人又客气,多事亲力亲为或劳带来侍从去做,旁人不知恐要认为其是府上主人了。”
寻思禅一席话说的我是不明就里,茫然思索寻不出答案,只得开口:“你所言是何人?素心几时胆大到竟随意安置人在王府住下,都不跟我书信通报声,不得我应允让人住到今日。”
苏兮月由池羽服侍拖了龙袍,像在自己寝卧中寻了件合身的外衫换上。期间不时朝我飞白眼,我与影是愈发不明疑惑,见他们在气头上,不想火上浇油。
“镜月来的贵客,素心怎敢拒人在门外。”池羽绑完衣带,缓慢起身柔和的开口,这份温柔不是春风如绵,而是冬日里窜进屋里的寒风,令人发凉寒颤。
我闻言微微有些吃惊,低语似问非问,“轩弈尘在王府。”
苏兮月轻哼吃味道:“除了轩弈尘,还有谁能携你心头好而来。换做旁人,素心胆敢随意让人住下吗?而且好吃好住的伺候,丝毫不敢怠慢。”
我凝声不语半晌,想起近来手下魔将连日的报讯,更觉蹊跷。恐防府上的人有问题,只笑道:“既要与镜月邦交,优待镜月皇子是应该做的。到是你个当神武皇帝的,明知六皇子已在神武境内,你去碰过面没?”
苏兮月在朝堂周旋半日,精神隐约有些疲倦,目光稍有涣散的盯着贵妃榻。我怎会看出不他心思,掌心轻轻推了下他后背。他心领神会也不客气,找个自己最舒适放松的姿势侧躺,道:“镜月那方没没文碟加急送来,我又何必费周章的去见。只不过是曾有耳闻六皇子轩弈尘的美名,却是没半面之缘,我犯不着降贵。”
池羽双手伏在膝上,身子微有前倾,道:“六皇子是个守礼数的人,绝没要你纡尊去见的意思。他此次忽然到访,身旁就携轩达一人,想来是微服出游的。”
我神思全然在轩弈尘身上,送到嘴边的凉茶亦停住忘饮。心中疑窦愈深,神色肃重道:“你见到轩达了?”
“我闻言是六皇子来,本来去拜会。尚没见到面,在屋外被轩达拦下,说是六皇子身体不适,不宜见人。”池羽发现我神色很凝重,说话声渐轻下来,最后局促而小心道:“我想不见我的原因或是担忧会过病气给人,苏不必太过担心。”
彼时殿外热浪毒辣翻涌,栏边湖水斑斓如宝石面,水芙蓉已露尖角,亦有含苞半放。我眸光恍惚的停在湖中睡莲叶上,心里是诸多顾虑猜忌,眉头不由紧缩。
寻思禅手指轻慢抚平我眉间褶皱,淡笑解释:“璃不是在心忧轩弈尘,是怕你独自去见轩弈尘会有事。”
影沉默许久闻见涉及自己心中疑虑,脱口便说:“魔将书信多是来报轩弈尘在镜月,怎得突然出现在神武?”
指与指间不断摸索,我神色沉重地缓缓摇头,“今夜我去一会就能知真假,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你们暂且谁都别跟从,等我确认了身份,再替他接风洗尘也不迟。就像兮月说的,既没官碟送达,晾在旁侧算不上失礼。就但愿,是那群不中用的通报有误,不然好好的王府就得用血洗了。”外人面前我总尽量压抑杀气,仅有他们在身旁倒是忘藏掖了,待我回神就见他们个个害怕的咽起唾沫,不敢喘大气。
四人中池羽确是胆大些,他率先回神,上前整起我散乱糊披的衣衫,嗔道:“才回来就给我们脸色瞧,小心真没人理你了。”
光瞧他们脸色,我已知自己话里戾气过分,旋即莞尔柔声,“是我不是,平白无故吓得你们心惊,当罚。”
寻思禅捂嘴轻笑,不以为然地侧眸不屑,哀怨说:“谁舍得罚你。”
池羽“噗嗤”笑出了声,嘴直地道出众人想法,“话都说的不老实,分明是怕罚了吃亏得是自己,便宜了旁人当好人。”
你言我语的方将气氛缓和许多,奔波劳碌多日,又说了这会儿子话,眼下真是累的不想动弹。我斜倚在窗下罗汉床榻静神安歇,靠在金丝万福团软枕边,享着窗外消暑的清风。寻思禅如往昔在旁抚琴,一改我爱听的恢宏曲调,皆是琴音舒缓的小调。池羽与苏兮月数月相处,兄弟情日益渐增,两人时常会下棋解闷。至于影性子大变,举动上累月养成是改不成了,一晌午都拘谨的端坐在我身旁。
嬉闹的时辰往往会觉得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晚膳过后。我今夜仍有事需处理,晚膳过后又嬉笑了会儿,便就散了,各自回屋歇息。
我不停蹄地赶到东厢霞昭阁,还?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蛔呓图绞煜さ纳碛埃俏遗沙霰;ば某镜哪Ы?br /> 我蹙眉走到厢房门前,蹙眉冷视二人,厉声质问:“你俩怎么在这?”
两人见我就忙跪地,没来得及开口,屋里已传出细语柔声:“来者是离吗?进屋里说话可好?”
我虽尚没弄清其中情况,既知屋里人轩弈尘本人,没半点顾忌地推门迈入。屋里有股浓重呛人的药味,厢内一角有着几个炭盆,上面架着半温的煮药砂罐。轩弈尘无力的倚在低桌旁,身上裹满厚实的棉被,纵是如此他依然面色惨白不见血色,不时低咳。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我贴在他额头的掌心只觉滚烫,“烧烫的厉害,替你把脉的大夫是哪个,这么多药灌下去不见好。”
轩弈尘恬静淡笑,轻拽我手臂,拦我道:“怪不得大夫,是我自己体弱,加之前几个月多有奔波,劳累过度罢了。这几日汤药吃着挺好,精神比刚病的那些时日要好的多了,想来再养段时间也就无碍了。”
我轻刮轩弈尘鼻梁,睨了眼在旁服侍着欲言又止的轩达,道:“你家主子心善不愿委屈旁人,你亦打算相帮瞒着么。”我侧身挡在轩弈尘身前,淡漠道:“你且说就是。”
轩达忙跪地急说:“殿下刚病时请过次大夫,那之后就一直吃着那时的药方子。”
越听越觉不妥,我蹙眉疑问:“你家主子病没好,怎就不再请大夫来看。素心做事一向妥帖,这回子为何……”
轩弈尘捂嘴不断低咳,许是觉冷有意朝窗边挪动些,滟滟阳光照耀下他的脸比纸淡薄苍白,人清减的厉害。多日在药苦味中度日,他身上必也沾染不少,闻着药味气息再看人,越发是使人觉得楚楚,不自禁的怜悯记挂。
“是我不让轩达去找素心的,仓促而来已是打扰,岂能多劳烦。”
轩达头低磕到地,似有哀求地开口:“池羽公子前些日子来瞧过,主子怕兵气过人,把人请了回去。池羽公子有意找御医国手来瞧,奈何主子偏是不见,一来二去就没太医来瞧了。”轩达接连对我磕了两响头,“求王爷救殿下一命,劝殿下放弃……”
“轩达闭嘴。”轩弈尘用尽全力低吼,白帕捂嘴咳个不停,血染大半,殷红的触目惊心。
我即刻扶住如弱柳斜歪的轩弈尘,缓缓度灵帮他去病根,“轩达,你去找素心让她派人过来伺候,准备些温水给你家主子漱口。”我略有苛责道:“要你爱护自己有那么难么,运气再好的人都有时运不济的时候。”
轩弈尘头枕着我小腹,温婉笑道:“是呢,总不都有好运的时候,不过离一定是我贵人,连救了我两次。”
我是气极反笑,怅然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我倒是不愿救你三次。”我收回手前轻拍他后背,神色逐渐厉色,认真道:“你何故要再三轻生?上一回在醉香楼若不是我出现,你会不会跃下观星台?”
轩弈尘美眸紧盯着我,灿然而笑,“我没有想要自戕。”
我见他这不当回事的模样,登时怒意没由来的被点燃,“都眼前这光景了,你说话还是一味的周旋,半句实话不肯说。”
轩弈尘轻咬下唇,眼圈兀然红了,潸潸泪目与我对视,过了半晌,忽然伸手环住我腰低泣。偏是如此都不肯说半句,常年的隐忍,他是沉默惯了,早忘记用言语去诉苦。想从他嘴里套出半句埋怨是不可能的,强逼只会将他推远,我认输地叹息,轻抚他微颤的后背,“罢了,你不说我也不逼你。”
轩弈尘抵着我,连连摇晃脑袋,低眉辩解:“醉香楼那次我确实有轻生之心,但这次是真没有。在神武自戕是置神武于不义,我万不会做的。只是……”
轻虚无力的叩门声在屋外断续响起,我放下搭在轩弈尘身上的手,厉色道:“进来。”我睨了眼伏贴在地的魔将,冷言开口:“我久不回魔族整顿,都当我脾气温和,越发不把我话放心上了。”
两魔将听罢大惊,额头紧贴冰凉的砖地,从脸颊到耳根子都仿佛失了血色的煞白,瑟瑟发抖。轩弈尘病根经我驱散,毕竟是千金躯,一时半刻恢复不了。他倚靠在身旁矮桌,气息虚弱地缓缓说:“怪不得他们自作主张,是我要他们隐瞒的,而且耍了些手段威逼利诱。”
能说服魔将帮他相瞒的话,其中利害可想而知,恐是句句都与我相关。
我哼笑叹息亦是拿轩弈尘无法,既有他开口,我不好拂他面子,“六殿下说情袒护,我再重罚你们反显得我不通情理。不过你们终归是违了我命令,自己去影那领罚吧。”
魔将诧异的半日方回过神来,话虽没挑明但我既叫他们去影那领罚,就已是轻饶了他们。如此一番波折,连早歇下的苏兮月都惊动了,跟在素心身后一探究竟,而且他不是孤身前来,跟在身后赶来的是随时侍候在王府里的太医院国手。
素心垂手立在门旁,手指不是轻摆指示在殿外候着的奴仆轮番近来收拾。长久清冷的霞昭阁一时热闹非凡,浓重的苦药味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轩弈尘常用的凝神香。轩达拨动灯芯,烛台上噼啪声时有响起,屋内一扫颓唐病恹气象,亮堂不少。
苏兮月静坐在侧,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轩弈尘,仿若在观赏稀世奇物。房里人多手杂,很容易有处事不周到的地方,苏兮月缄默半晌,锁眉质问:“朕要两位太医前来不是当泥人杵着的。”
轩弈尘身旁很少有如斯众人伺候,举止倍加拘谨,他僵直手臂任由太医把脉,无措的环视周遭。
“除太医外的人都退到屋外候侍,只留轩达在屋里照应便可。”我因窸窣声闹的脑壳疼,发话赶走无关人等出了厢房。
屋内顿时安静了不少,寂静在深夜里愈发的令人心惊,况且是不一小心可能会掉脑袋的时候。太医惶恐屏息间替轩弈尘把脉,额头的涔涔冷汗晶莹。
我环顾四周不见池羽的踪影,正想开口询问却被太医打断,“回禀皇上,六皇子的身子已无大碍,不过眼下大病才初愈,仍需调理些时日。”
苏兮月暗里微松了口气,明朗的淡然一笑,“你们速去宫里取来药材滋补品。”见二人面上颇有难色,苏兮月神思微动,方明了而笑,“有小福子陪你们同去,不怕惊了宫里头的人,谨记必是速去速回,不得耽搁。”说罢,福安盛即刻领人离去,不敢耽误半刻。
刚请走太医就见池羽端了青花镶金团福碗来,腾腾热气缥缈升腾,池羽迈进屋里笑道:“人在病里胃口往往都欠佳,再瞧六殿下的模样想是多日没进多少水米。难保不会治好了病,熬坏了胃。”池羽小心端着檀木托盘走到床边方搁下,沿途的一路若有似无的飘着淡淡的饭香。他轻轻勺动碗中稀粥,笑盈盈开口:“我叫小厨房做了碗乌鸡丝参须粥,做的口感极是清淡,想来和你胃口。”
轩弈尘眼底颇含歉意,垂眸道:“给你们添上麻烦了。”
苏兮月微扬了下眉,深以为然却碍于我与池羽面子,没说半句埋怨。夜已深了,早起忙碌,又经夜里一番折腾,苏兮月面有倦色,连打两个哈欠。遂支着我缓缓起身,在我耳畔低语,“我累了,就不陪苏在这献殷勤了。”
我见他眼下乌青若现,知道他近来国事繁忙睡得甚少,不禁心疼环上他腰,疼惜道:“我送你回去。”
他轻推我,淡笑道:“你寝卧离这没几步路,哪要你送。”
我见他坚持便作罢,眼眸一飘定在近身的小太监身上,冷然开口:“小心侍候皇上回去,有半点差池就提你头来见。”
平日都是福安盛或小夏子伺候在侧,这小太监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跪地磕首应诺,老老实实地扶了苏兮月去安歇。霞昭阁东面恰对我寝殿,我眺见苏兮月进屋歇下适才放心。转眼望向轩弈尘,许是连日体虚没胃口吃食,如今好了不少,他亦开胃觉饿,眨眼功夫池羽手中的碗已是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