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伶幡然顿悟。虽然还是不甘愿,但再这样下去也讨不到便宜,思虑再三,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先出了这潞王府再说!我们分头走,老地方见!”
谢准知道,她说的老地方就是金城客栈,会意点头。趁神志尚且清明之际,他飞身上了屋檐,沿着琉璃瓦的砖墙一路向西跑去。回头望时,只见那一袭红衣的窈窕身影越过东面的围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十章
王府里乱成一团,谢准情知苏伶受伤,为了将追兵的注意力从她身上引开,因此故意不和后面的人拉开距离,带着他们在城里四处绕行。他这样急速奔跑之下,迷香起效也比平常快了些许。待他终于确信大部分的追兵已经被引到他这里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已经很难甩脱他们了。
追兵四出之下,城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般,他身上那身鲜红的喜服又着实扎眼,只得挑着火把少的方向过去。眼看追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慌不择路,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河岸边,发现前面已是没有去路,只好先在暗巷里藏身看看情况。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落到对方手里必是死路一条,无论是万景峰还是潞王都不可能让自己活着回去,于是强打精神倾听着四处的动静。
外面一阵乱纷纷的脚步声,他隐约听到有人在高声吩咐着什么,他藏身的地方暂时还没有被人发现,但四周的出口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在这个情况下与对方起冲突,他心里并没有什么胜算。
火把的光越来越近了,他往暗处又藏得深了一点,两个王府家丁模样的人从他身边经过,光线昏暗,对方并没有发现他,但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对方的谈话声:
“头儿说了,刚刚看到有人从这里进来,说是要严加搜查,找到人的,王爷重重有赏呢。”
——再这样找下去,迟早会被他们发现的……
他下意识地又往巷子里退了一步,不料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尖利的“喵”,他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踩到了巷子里蹲着的一只黑猫的尾巴。
“有人在那里!”方才那两个家丁之一停下了脚步,提着灯笼准备往回看,另一个人叫住了他,“你傻呀,那是只猫。”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了,外面那个家丁犹豫了一下,“反正看看又没关系。”
脚步声离他藏身的暗巷越来越近,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涌到了腿上,他没等那两个家丁走到巷子口,就推开他们夺路而逃。
“头儿!找到了!在这里!”
面前是深不见底的江水,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自然是不能被追兵抓住,但潜入水中对于他来说也是类似的结局。突然,借着一街之隔的火光,他看清了江边停靠的那艘船——那是他前些日子刚刚上过的那艘船。
他来不及多想,拼尽全力向船上那间亮着灯光的房间跑去,用最后的力气敲响了屋门。很快,门吱呀一声开了。房里的人俯视着他,微微一笑。
“今天是什么良辰吉日……天上竟掉下个新娘来了。”
虽说是玩笑的语气,但当他听到对方的声音之际,竟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安心感。
船缓缓往江心驶去,若是在平时他早就晕船了,但此刻他却丝毫感受不到晃动的船身给他带来的不适。昏昏沉沉间,他感觉浑身发烫,但却又不像是发烧的症状,而心跳也加快了些许。南宫把他扶到榻上,用手背触了触他的额头,皱起了眉。“你刚才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潞王府……”他看到南宫关切的眼神,不自觉地吐露了实情,声音夹杂在一阵喘息之中,听起来竟有种别样的意味。南宫怔了片刻,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五味杂陈。“你可真会挑好去处。”
他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接受对方话语中若隐若现的那一丝挪揄。一阵燥热感袭来,他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来也怪,眼前这人应当是敌非友才对,但他却鬼使神差地上了这条船。或许,在他潜意识中一直将对方和其他的敌人区别对待,抑或者是确信对方虽是对手,却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他听到南宫问自己,正想答话,及至看到对方,意识猛然清醒了些许,觉得这些事在那个人面前实在是难以启齿,“那个……说不上来……”
他虽然不肯说,但南宫看他的反应自然是一清二楚,脸色顿时一沉,“……潞王还真是个卑鄙小人。”
他不知道南宫是不是理解了他的意思,但旋即想到,那个人向来心如明镜,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和自己合作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当朝皇帝,他也是不放在眼里的,更何况只是潞王抑或武林盟主。想到这里,他更是不愿意在对方面前显露丑态,咬紧了牙关问道:“能不能匀个地方,让我……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南宫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为什么?”
“求你了……”声音压抑着从喉咙里发出,竟带着几分哭腔,“就当帮我一个忙……不行吗?”
他面泛潮红,咬着嘴唇,看向南宫的眼神中充满哀求之色。南宫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轻轻拭去他脸上不知不觉间滑落的泪痕。
“好吧,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说罢,他起身往屋外走去。看到对方离开,谢准终于松了口气,但不知何故,又竟有些怅然若失。但他眼下并没有余裕考虑这些,方才刻意压制着的情`欲终于涌了上来,脸红心跳之际,他却看到南宫停下了脚步,只见对方在门口伫立了许久,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折了回来,顺手把门关上。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他吃力地挤出这句话。
南宫没有回答,看向他的眼神却与以往都不相同,不知为什么,意识到对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之下,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起来。
“我今日……偏偏想不君子一回。”
他浑身无力,意识也模糊得很,但还是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下意识地想抵抗。然而这样的状态下他根本就不是南宫的对手,没几下便被制住了。南宫除下他身上那件描金绣凤的喜服,喃喃自语道,“倒好像是你特意为了我而穿的。”
他不懂什么风月之事,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但看到对方这幅姿态,多少也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你若是敢对我用对付姑娘那些手段……我绝不会……绝不会饶了你的……”
“哦?”南宫饶有兴致地抬高了音调,“谢公子性子好生刚烈……那我用对付男子的方法对你便是。”
衣裙被一层层除下,他的身体终于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下。迷香和羞耻感的双重作用下,下`身的某个地方不争气地挺立起来。南宫把手覆在上面,弹琴的指尖有一点粗糙,他从没经历过这种阵仗,难以抑制地呻吟出声。
南宫的手指很有技巧地玩弄着那处,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而在京城官宦子弟间迎来送往,多少也曾耳濡目染过这些事,但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第一次居然是由一个男人来完成的,而对方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和他认识了很多年,又是那样一个平日里风姿翩翩宛若天上仙人的人。他恍惚地注视着对方俊秀的眉眼,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苏伶当日的一句话:“你可是错过了很多好事。”
他觉得自己那天或许真的错过了很多好事。
身体突然一阵颤抖,随着南宫突然加重了力道,一种他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弥漫在四肢百骸。他失神地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伽罗……”
那个词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却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对方,那仿佛像是一个咒语一样具有令人着魔的吸引力,但是一旦说出来又会让他距离太近而被吞噬。南宫的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意外,随后低下头轻轻触了一下他的嘴唇。发丝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南海沉水香特有的香气。
他曾无数次在独处时回忆那种气味,那好像是眼前这个人独属的。他本来对于风雅之事一无所知,但从那以后就开始着了魔似地去寻找那一缕香气。谢英家无余财,这种名贵之物自然是用不起的,他就去香料铺子里找,一呆就是大半天,弄得店家不胜其烦。然而,每次真的当那个人在身边的时候,他却又下意识地想要逃,毕竟,直面内心最深沉的欲念,对于谁来说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身后的甬道突然伸进了什么东西,他瞬间回过神,不适感和刚才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身体沉浸在方才的余韵中,他浑身无力,只能任由对方修长的手指蘸着微微发凉的花膏在那里出入。
“别紧张,”南宫低声说,“交给我就好。”
狭窄的甬道被花膏浸润,一股与方才全然不同,却又异常诱人的快感笼罩了他的全身。“我讨厌你。”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
“那也请便……反正,你现在根本动不了。”
身体被打开,被如此这般玩弄于他而言本应是件屈辱的事情,但他却发现自己着实无法抗拒这一切,任由对方摆布也不打算反抗,只是看着眼前那个丰神俊朗的人,看得出了神。这个人,当真是个冤家……
下`身的东西被取了出来,但这份空虚感并没有持续太久,紧接着,刚刚适应了这一切的甬道突然被硬物挺入。
一阵混杂着痛楚的快感涌了上来,他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但眼中已不自觉地盈满了泪水。
“我讨厌你,”他紧紧抓住南宫的肩,好像是要让对方更加深入一样,“我讨厌你……”
“那样也很好,”南宫叹息道,“至少我在你心上。”
他不知道对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细想下来,他从见到南宫的第一天起就并不信任对方。那个人太难看透也太难掌握,他并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但此时此刻,他虽然在心里明白那或许只是逢场作戏的甜言蜜语,却极度渴望去相信它。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对方似乎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克制,但他顷刻之间又意识到那或许只是自己的愿望……因为他自己已经无法摆脱那份致命的诱惑,所以多多少少希望对方也是出于真心,这样他便不算是输了。然而,究竟是真是假,又有谁能分清呢?
或许连南宫自己也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如果这像那碧海潮生曲一样是一场比试,那么他在这一刻已经输得一干二净了。
“我讨厌你……”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堙没在一阵细碎的啜泣之中。
第十一章
摇橹声混着水声,伴着船身的摇晃有规律地传入耳中。谢准翻了个身,正准备继续睡,却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身。
昨天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已经消失大半,身边那个人已经起床了,还替他收拾了一番。床头放着一套男子服色,他不假思索地取了来,大小于他倒算是正合适。
他草草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没缺什么也没多什么,除了几处淤青提醒着他昨晚的那番荒唐。
他一边穿衣,一边想起昨夜的一切种种,简直羞愧得想要立刻从这里逃跑,以后也再不回来。正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他身后响起南宫略带玩笑意味的声音:
“衣服还合身吗……‘娘子’?”
他知道对方是在指他昨晚情动之际的胡言乱语,脸腾地红了,转过身来小声嘟哝道,“别说了……”
南宫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被这样看?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牛蛔嫉牧掣塘耍е嵛岬厮担巴Α玫摹阏庠趺椿嵊姓庋囊路俊?br /> 那身衣服于对方来说显然太小,但服色纹样又颇为考究,显然不是临时准备的。“是天佑小时候的。”南宫回答。
“他也在这船上住过?”
“偶尔会,他可是我徒弟。”
虽说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谢准还是小心翼翼地瞥了南宫一眼才开口道,“你对他……一直都格外地照顾。”
“算是吧。”南宫说,“毕竟……先王十年以后方才娶了先王妃。”
看着对方百感交集的眼神,谢准猜想他或许曾经无数次翻来覆去地思考过这个问题。纵使才智清明如他,也会有这等难以放下的郁结——可以想见,当年他的秘密第一次被自己捅破的时候是何等心情。
“话说回来……天佑现在怎样了?”
“凉州到太清观有一段时间好走,下面的人每天会来报告他的行程。到合适的时机,我再去找他吧……”南宫叹道。
“合适的时机?现在为什么不合适?”
“你的话可真多……”南宫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墙角里,吻了上来。唇舌交缠间,他忽然像是触到了对方的真实心意,但须臾又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罢了,是真是假,又有什么要紧呢……
过了好一会,南宫终于放开了他,他满脸通红,把头埋在对方肩上,“我讨厌你。”
他的语气三分赌气,七分倒像是娇嗔。南宫轻轻抚着他的头发,“那娘子你说怎么办?”
“……教我兰花拂穴手。”他说。
自从他多年前被对方一招制住后,就一直记得这种武功的名字,此时便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南宫一愣,“你还真是不客气,这一手……我可是连天佑都没有教过。”
“那要怎样?行拜师之仪?送六礼束脩?你尽管开口便是了。”他答得异常爽快。
“你当真想学?也是,兰花拂穴手要义在于‘快准奇清’四字,于天佑来说不合适,于你倒是合适的……只不过,”南宫笑道,“这拜师之仪却是免了,你若行了拜师礼,他日被江湖中人指责我罔顾师徒人伦,岂不是冤枉得很?”
“不许再提那事了……”谢准涨红了脸,“那时候是……”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人对视了一眼,谢准迅速藏到了卧室里。南宫出去开门,见是派出去打探叶天佑消息的手下人,问道:“不是昨晚刚刚禀报过吗?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回尊使,小的们确实是打听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那手下人说,“东厂对上次凉州的事情大为光火,派了刺客出来,欲在相王车驾经过金庐时刺杀相王本人。”
谢准倚在门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及至听到这一句,却是大吃一惊。他注意到,南宫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被掩藏得很好的杀意。
“明白了,你做得很好……”南宫转过身,脸上突然现出痛苦之色,紧紧按住胸口的指节发白。那手下人见状大惊失色,“尊使,可是毒性发作了……”
“无妨……”南宫脸色发白,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手下人喏喏退出了房间,他一走,谢准立刻从卧室里出来,急急忙忙地查看南宫的情况,“你中毒了?”
“扶我一把。”南宫倚在他肩上一路进了卧室,顺手带上了门。“你快坐下……”甫一进门,他就去抓对方的手腕,“我运功替你……”
当他的手指搭在南宫脉搏上的时候,谢准差点惊呼出声——那个人脉象平稳,内息深厚,哪里像是毒性发作的样子。他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南宫对他微微一笑,他瞬间明白了过来。“你……”
南宫轻轻一抬手,扇柄点在他嘴唇上。他会意地装聋作哑。
破旧的土地庙里,一下子多了三个人。事出突然,只好便宜行事,连陆玄青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
昨天这样一闹腾,洪都城内的衙役捕快尽数出动。眼见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进城,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好来了这郊外的土地庙里暂避,商量好天黑之后,由元廷秀进城去通知苏伶。怎料元廷秀走后,竟是一夜未归。陆玄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生怕再和他失散了,也不敢贸然走动,只得靠在柱子上苦等。
他一夜未曾合眼,却也没有什么睡意,祝纤尘裹着他的外衣,躺在屋子那一头的草堆里翻来覆去,想必这一夜也是睡得很浅。
天空中露出了鱼肚白,但须臾又被乌云所笼罩,过了没多久又被闪电划破。最后,淅沥沥的雨丝从天而降,落在地上。他听着从屋檐上滑落的雨滴打在地面上的声音,焦急地望着庙门外。
雨越来越大,土地庙年久失修,雨水很快顺着瓦片的缝隙落进了室内。他见祝纤尘所在的那个位置有几滴雨落了下来,便起身想去替她挪个地方。他刚刚触到她的肩头,就发现她正埋头暗自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