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清月下完本[古耽]—— by:蒜苗炒辣
蒜苗炒肉  发于:2017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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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门上倚着的门子们都一脸倦怠,却还撑着笑脸迎客,看见朱离时热情地迎上来:“大爷早啊!”
朱离摸出银子打问:“方才可有什么人经过这条街?”
门子掂者手里的银子,笑得脸上折出几层皱纹:“这么早的天儿,爷是第一个这么早的客,旁人都是回去的呢!”他拿牙试着咬了咬朱离的银子,眼睛往朱离身上瞄了几眼,“这么早别家的姑娘们还没起呢,爷来我们这里坐坐?”说这话时眼神如丝。
朱离不动神色往后退了半步,像是要躲开门子缠人的眼神:“轿子呢?哪家出门的轿子回来过?”不会错了,徐州城他太熟了,乌桑就在左近,就在城西这片地儿里。
门子撅着嘴变了脸色,鼻子里哼了一声:“除了倚欢楼里的那些人还能有谁!爷你不是……”说着拿眼觑着朱离,“爷哟,您可别跟着新鲜趟那一滩儿水,那些人再怎么早也洗,晚也洗,到底还是……”
朱离眼神扫过去,算不上冷,那门子却缩了缩脖子闭了嘴,但看着朱离的眼神里那一抹深意还在。
朱离并未理会这个眼神,他道了声谢,往前走了。
只有倚欢楼的轿子回来过,那么乌桑就在倚欢楼无疑了!
朱离一径走进去,走到巷子尽头,往右转过去,一条石子小径穿进了凤竹林里,走上一阵才能看见几盏风灯挂在竹林尽头,照出一片昏黄的光晕。
那纱灯简单朴素,并无彩饰图画,只写了三个苍劲大字——倚欢楼。
倚欢楼是南风馆,背后不知靠着谁,在这徐州城经营了许多年,竟是屹立不倒,寻常人要进去不易,要出来就更难了。
但偏巧朱离对这地方熟悉,乌桑这一次,倒是躲了个好去处,正和朱离心意!
朱离抿唇轻笑,眼睛都微微一弯,信步走了出去。
倚欢楼的门子认得他,看他出了凤竹林便迎了过来,行礼叫了一声:“朱少爷。”
朱离看那门子的一脸为难和尴尬,以为灵棋有客,正要解释,就听有人叫了一声:“少爷!”
“祥伯!你,你……”看朱家管家朱祥候在倚欢楼前,朱离觉得自己差点跟柳绵一样紧张地结巴。
朱祥笑容可亲,脸上都笑出了褶子,躬身行了个礼:“少爷一路辛苦了,老爷正在家里等着,还请少爷赶快回府吧。”
朱离看了一眼倚欢楼高大而简单朴素的门,对着朱祥深深行了个礼:“祥伯,我……”
朱祥还笑着,打断了朱离的话:“老爷说少爷办事认真是好事,可少爷家有双亲,出门这么久,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朱离心里叹了口气,祥伯这话,是说他办事逾矩了!
管家朱祥在府里举足轻重,父亲都敬重依仗的人,轻易小事劳动不到他,他既然站在了这里,虽是笑意盈盈轻言善语地请他回去,朱离却也不得不回去。
但乌桑的事未了,朱离怎么甘心,他不顾祥伯在场,径直问门子:“方才回来的是哪位倌人?”
门子垂着头,只拿余光偷偷觑他,却不答话。朱祥咳了一声,笑望着朱离,“少爷莫要为难他,咱们该回去了。”
这是问不出来了!朱离叹了口气,只得暂且跟着祥伯回去。
朱离劳累,加上朱府马车宽敞舒适,朱离登上马车,和祥伯说了不到三句话,已经睡了过去,被祥伯推醒时,马车已到了府门前。
祥伯在车前看着他,还是笑盈盈地:“少爷先去换身衣服,老爷正在内院厢房里等着呢。”
朱离暗中咬了咬唇内细肉:“我想先去见见娘亲。”
朱祥弯起唇角笑得了然:“少爷还和小时候一样。老爷最是亲和不过,少爷听话,便什么事也没有。再说见罢老爷再见夫人也是一样的。”
朱离只得应了一声,匆匆洗漱,换了干净衣裳,出门前交代屋里贴身的小厮去知会他母亲,这才收拾整齐了上内院厢房去。
朱离住的小院就在内院左侧,几步路的距离,一时就到了:“父亲。”他请安行礼。
朱诺端坐在长案后面,也不知看得是账本还是别的,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并没有叫起。
朱离跪着,约过了盏茶的功夫,膝盖都疼了,他偷偷换了一次膝盖的位置,才听朱诺闲闲问:“杨家的事怎么样了?”
昨夜在徐州城墙下堵他的家仆说柳城给父亲去了信,那么杨家的事父亲心里定然已清清楚楚,朱离只得如实回答:“杀害杨家的凶手,该是乌桑。”
“哦?”朱诺还看着案上的书本,却像是头一次听到一般,带了几分疑问。
“柳家公子描述过杨家家主杨行天身上的伤口,与乌桑在别人身上刺出的伤口一致,使得正是杨家剑谱'飞雁回顾'这一招,且是左手使剑。另外,十多年前与杨家一起从胡人手里逃来的还有罗家,这户人家在十年前已遭人灭门,儿子查访杨家的事,曾在罗家墓前,罗家旧宅和杨家密室碰见乌桑,这该不是巧合。”
朱诺这才抬头看朱离:“这么说,杨家的事,是已经弄清楚了?”
朱离怔了一下:“是该……如此,可是父亲,儿子觉得乌桑这件事里还有内情……”
朱诺嗤笑了一下:“看来别人说的没错,我朱家还开着官司铺子!”
朱离不敢辩驳,只挑些别的来说:“杨家有本剑谱叫《仰止书》,这本书……”朱诺的眼神落在朱离身上,犹如有形,朱离略顿,又咬了下唇内细肉,顶着朱诺的目光说了下去:“这本书只怕不只是一本剑谱,还藏着别的秘密。杨家从何处得来这本书还有待……”
朱诺不耐烦听下去,只问他:“你不如说说,杨家的事,柳家为何要求助朱家?”
“是……是柳家怕这事的真相万一复杂,柳家一家承担不起。”
朱诺点了点头:“你原来还不算糊涂。”他从案上扔下一张纸来:“这是柳家的书信,你看过了再说话。”
纸落在朱离前方,朱离膝行两步才够得着,但一挪动之下更觉膝盖疼的厉害。
信笺内容简明精要,朱离足足看了三遍,只听朱诺道:“杨家的事,凶手已查清了,柳家也坚持报仇之事自己承担,这差事了了。你从现在起就留在家里,学些生意上的事,陪陪你母亲,去吧。”
朱离犹不相信,但看父亲脸色认真,他才转过弯来,他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父亲,杨家的事不能……”
他话未说完,已被朱诺随手扔过来的镇纸砸在了肩头,他忍着没动,只停了一下又接下去:“不能草草结束,乌桑不能这样被冤杀,且杨家那本剑谱……”
朱诺盯着他:“你是不罢休了?”
朱离跪直了,清俊的脸上惯常的温柔神色里透出几分倔强,说话却还是又慢又轻:“柳爷明知杨家一事有蹊跷,却爱惜羽毛不愿再查,草草为乌桑定罪,咱们朱家知道了其中内情,却还要与柳家沆瀣一气,直接归罪与乌桑。两家世家大族合力欺凌一个才出山的杀手,这世上可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朱诺哼哼笑了两声,还鼓了鼓掌,笑看着朱离:“朱家少爷真是持公道之心,秉仁义之礼,急侠好义,我佩服的很!”
朱离咬牙别过头,避开了朱诺的眼神。
“我死了,朱家自然可在你手上发扬光大,不过那也得确保我死之前朱家还是朱家!”朱诺起身活动筋骨,望着门口的管家道:“祥伯,将咱们这位大侠请去书房歇息,着人照顾好了!”
朱离心里一急,往朱诺身边膝行了几步:“父亲……”
朱诺踢开了他的手:“你若敢逃,我就打断你的腿。”
朱离跪在地上半晌没动,直到朱祥推了推他:“少爷,哎……”祥伯看他神色颓丧,安慰道:“小事少爷耍耍脾气都无伤大雅,这等大事,少爷还是得听老爷的话。”
朱离没吱声,小事他尽可以不耍脾气,大事他才该在心中有个底线,可是父亲却要将他关起来。在府上要想仗着武力逃出去也不可能。
朱离被带走了,朱诺站了好一阵,才将手上常年把玩的一只扳指砸在了地上,骂了一句:“不知深浅的混账东西,真想打断了他的腿,叫他还胡跑!”
管家朱祥赔笑劝慰:“老爷别气了,少爷还年轻,不知江湖凶险也是应该的。”
朱诺半晌没说话,过了一阵才问:“送给那位的东西可还满意?”
“满意,不过……”朱祥说着望了一眼朱诺:“那位想要的还是那本剑谱,咱们……”
朱诺哼了一声:“这东西还是别沾手的好,人咱们也派出去了,力咱们也尽了,就说那个乌桑厉害,又有胡人干扰,咱们无能为力。存之……你着人看好他,他要再卷进这滩混水里,哼!”
朱祥笑道:“少爷知道轻重,看起来神情平静的很。”
朱离却是不得不平静。
朱家的书房却是真的书房,只是门窗墙壁坚实无比,要想出去只能从门里走出去,可门上却挂着一把黄铜大锁,钥匙在朱诺手里,他越是着急,别人看他看得越紧,他只能平静。
平静地地等待他的救星。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哈嘿,冷文作者想去死!
☆、夜访欢馆
子时已过,朱离困在书房里,他明明极其劳累,却半分睡意也无,明知着急也出不去,却还是坐立难安。
朱离在书房地上来回踱步,也不知走了几圈,外面门锁铛地一声,敲在了门框上,他立刻停下了脚步,只见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夫人已不年轻,略有些瘦,却风韵极好,含笑看着朱离:“猴儿,急了吧。”
朱离眼眶微红,两步赶过去跪在来人跟前,声音软软:“娘亲。”他见朱诺之前已料到不好,以为要挨打,只等着母亲秦氏来救,却不想他父亲根本不愿和他多费唇舌,直接将他关了起来。
秦氏在朱离头上抚了一把:“我乘你父亲出去了才悄悄儿来的,现在可不是撒娇的时候,你与娘亲说说正事。”
朱离伏在秦氏膝上:“乌桑这人讨厌的很,儿子也恨他,见了面恨不得先把他打一顿,但一码归一码,儿子不能让他冤死,他确实……很冷漠,但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他杀杨家,八成是为了杨家的剑谱,杨家这本剑谱来路不正……”
秦氏在朱离脖颈里捏了捏:“不管为着什么,杀人就该偿命。”
“这道理儿子知道,儿子并没有回护乌桑,阻止柳家替杨家寻仇,儿子是想这个仇就算要报,也该报个清楚明白,不能叫乌桑受冤。娘亲,杨家这本剑谱不简单。而且乌桑一个第一次下苍霞山的杀手却被胡人伏击,也是在他会仰止剑法传开之后……”
秦氏抿着唇看了一眼朱离,自己这个儿子,家里宠惯是宠惯,却不是纵容的宠惯,他也争气,年纪虽小,已甚沉稳,平日少有惶急的时候,今日却连脸上那唬人的温柔笑意也没了。
秦氏心里一动,打断了他:“这个乌桑,你和他……”
朱离在秦氏膝头蹭了蹭:“娘亲!儿子在此事上绝无私心!娘亲,我小时候你就教我,习武是为了匡扶正义,扶助弱小……”朱离拖长了调子。
秦氏抿唇笑了一下:“要耍赖了?我看你挺急的!”
朱离握着秦氏的手望着秦氏,“人命关天,由不得儿子不急。乌桑冷漠寡言,追他杀他的人又不给他机会辩解,儿子是想……娘亲,你不要多想!”
秦氏看他这些日子奔波地憔悴,一双望着自己的眼眸含水带雾,心里早不忍了,在朱离额上戳了一指头,“你和倚欢楼那个灵棋来往好些年了,由不得娘不多想。这事你为着正义更好,可这世间的事,要正义也难!不过,娘不拦你,猴儿,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主意,该扛得起事儿,娘放你出去,你自己小心。”
朱离埋首秦氏膝上,声音有些闷:“儿子知道,娘亲……”
秦氏提着他领子拉他起来:“别是要哭鼻子?快走吧,回来你父亲收拾你,娘亲可拦不住。”
朱离又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儿子多谢娘亲。”
秦氏拉了他一把,交给他一方小小的布巾及一个包裹:“我来之前去了你屋里收拾了细软你带着,这布巾是你屋里那个脑袋尖尖的小厮给的,说是倚欢楼的东西。若叫你父亲发现你还和那人往来,打断你的腿。”
朱离接过了,有些脸红。
秦氏笑着在他后颈子里拍了一下:“还说你和那灵棋君子之交?君子之交你脸红什么?这东西我看过了,这回说的是正事,你脸红什么!”
朱离说不清楚,只低着头。
秦氏推了他一把:“傻儿,还不走,等你父亲来捉你!”
朱离这才一溜烟走了,灵琪递了消息,他只要找到灵棋,乌桑便手到擒来。
无论外面的夜色多沉寂,徐州城西这片街都灯火辉煌,丝竹阵阵,朱离已换好了夜行衣衫,他紧一紧腰带,绕过倚欢楼后门那一片树林,轻巧地进了倚欢楼后院。
朱离穿过倚欢楼里假山的阴影,躲过来往穿梭递酒送菜的小厮,一径潜到倚欢楼西偏院,那里有几座精巧阁楼,是倚欢楼里有身份的几个小/倌儿会客休息的地方。
朱离轻车熟路,潜到最边上一栋小院边,翻了进去。
这院子里一座假山,几株青树,屋里灯火熄灭,只有廊檐上几盏纱灯,看来人都睡了。
朱离在正中小屋的窗扉上轻轻叩了两下,又伸手指在窗棱弹了三下,学了一声猫叫,屋里立刻有一把轻巧曼妙的嗓音响起来:“存之?”几分欣喜几分期盼全在里面。
朱离又叩了叩窗扉当做回应,屋里很快燃起一豆灯火,有人开了门请他进去,这屋子的主人却斜歪在榻上并不起身,他青丝披肩而下,沉得肤色雪白,两弯眉毛又细又长,眼角微微斜吊着,明明是男人,却生的妩媚又多情,望着朱离又叫了一声,“存之!”
朱离在他两步远处坐定了,这屋里能贴身伺候的,都是可以栽培以备以后能撑起倚欢楼台面的小童,这时早乖觉的端上了茶水,轻轻笑了一声,“少爷可有些日子没来了,我们倌/人昨儿还念起呢!”但他并不多话,说完这句便退了下去。
朱离看灵棋容色苍白,添了几分病中的娇弱不胜,不由别开了眼:“我看你身体不好,只可惜这次出门匆忙,没来得及带些补品给你。”
灵棋眼光往斜对面的壁橱极快地瞥了一眼:“无妨的!存之半夜才来,定然也脱身不易……”他与朱离相识已久,颇有默契,朱离也往壁橱那边瞥了一眼,灵棋便微微侧转了头,在烛光的阴影里对朱离点了点头。
朱离已然明白,却接着话茬道:“前些日子为他事奔忙,不在徐州,昨日回来先回了趟府里,这才溜出来看你。”
朱离说话时眉目含笑,甚是温柔,灵棋也跟着脸上带了几分温情的笑意,见朱离眼色往自己身上瞥过来,他也眼波轻动,乌黑的眼珠划出一个圆润的弧度,朱离便起身往他跟前走了几步,似乎从袖中摸出些什么东西来:“我带了几味好用的脂膏给你。”
朱离这一动,恰站在灵棋与壁橱之间,乌桑若是有什么举动,他尽可护得住灵棋。
灵棋罩在朱离的阴影里,对着壁橱肯定地点了点头:“这味道真好闻,是我喜欢的,多谢你费心。”满是欢喜满足,手上却一刻也不停,指了指自己,做了个吃药的动作,又指了指壁橱,在前胸后背手臂上各划了一道。
朱离笑了笑:“你我之间多年的交情,何须……”说着倏尔转身,几枚铁菱子已激射而去,打在壁橱上,壁橱正开了一条缝,烛光下只瞧得见银光一闪,朱离拔剑一挡,叮叮几声,挡落了暗器。
他这时尚有余暇说出最后两个字:“言谢。”瞧着被自己长剑拨落在地上的暗器,朱离笑了一声:“落魄到拿绣花针当暗器了?”
乌桑一击落空,再要出手也是白搭,他觉得脖颈上一阵麻痒,伸手一摸,指尖有些许血迹,原来是方才被朱离的暗器打中了!
乌桑只恨自己大意,没料到朱离在南风馆里还有相好通风报信,他一声也未吭,只瞪了一眼朱离,钻出壁橱,看架势是要穿窗而出。
朱离气得滞了一下:“倚欢楼不比外面,你敢乱闯只有死路一条!”他出手如电,已探向乌桑肩头,乌桑躲了一下竟没躲开,被他牢牢牵住了肩臂,一时不能相信自己这样不济,又挣了一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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