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定安不理他,只是神情郑重的道,“你再不出来,我和姚青就只有与你天人相隔了。”
姚青也呆呆的望着他,感到他的举动令人费解。
白定安继续冷笑,“我喊道十,你再不出来,莫怪我二人损了你的威名?”
吴公子讥讽道,“莫非你已知死期难逃,在想法延续自己寿命呢,好,我倒想看看你能请出谁来?”
白定安不理他,只是慢慢的数着,“”一,二,三。。。。。。。
明月无声,冷冷的照耀着当场的一干人,一阵夜风拂过,簌簌吹落院中的花朵,随后又归于寂静,只有这白定安的声音在院子中回荡着。
“四,五,六.。。。。。。”
“瞄,瞄,”不知从哪里跳出的一只黑猫从屋脊上蹿过,又倏地不见其影,让在场之人被这阴森的声音弄得虚惊一场。
“七,八,九.。。。。。”
这院子里除了他一干人等,并无异样。
吴公子见状,大笑道,“白定安,你装神弄鬼还要装多久?”
白定安继续道,“十。”
吴公子沉下脸,道,“时间到了,我挺可惜你的,但是不得不送你上西天。”
说罢,手一扬,喝道,“射。”
恰在同一时刻,一个冷厉的声音在空中炸响,“住手。”
这声音不平不缓,在众人的耳边嗡嗡作响,他们悚然一惊。
循着声音,只见在院墙上立着一个黑衣人,脸上带着一个黄铜面具,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吴公子一贯的冷静有了一丝动摇,他仰望着黑衣人,不说话。
黑衣人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言语之中带着一丝杀气,“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着你的主人私自来劫私财,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白府属于白定安所有?”
吴公子冷哼一声,“凭什么属于他,现在有能力者皆可前来分一羹,偏就只有你可以,我家主人就不行?”
“不错,你家主人就不行,”黑衣人斩钉截铁道,“何况,他知道你的小心思,也不会允许你这样自作主张。”
吴公子笑道,“未必,我只不过替我家主人不平而已。”
黑衣人厉声道,“没有什么平与不平,你若动了白家的一点东西,闹到尊主那里就是死罪,顺便将你家主人也牵累进去。”
吴公子咬唇道,“我不信。”
“由不得你不信,”黑衣人道,“仅凭你私自派人截杀白定安就可定你死罪,你不知道吗,白定安可是尊主的心头宝。”
“胡说八道,”吴公子怒了,腾身而起,一掌直击黑衣人心口。
黑衣人轻蔑的哼了一声,随手挥出一掌,道,“简直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掌风相击,吴公子一连后退数步才缓缓站住。
黑衣人道,“还不滚,是不是非要让你家主人跪在尊主面前不停哀求时,你才高兴。”
吴公子恨恨的望着白定安与姚青,挥手喝道,“你们都下去,让他们走。”
顿时,呼啦一声,弓箭手脚步齐整的有秩序的向园内撤退,片刻之后,走得一干二净。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白定安拉着姚青一起跃上院墙,笑着对吴公子道,“公子秀色可餐,改日遇见公子,在下必要好好享受一顿。”
吴公子大怒,随手一扬,一枚短镖倏地刺向白定安心口,白定安手一抄,已将之稳稳接入手中,笑道,“这是你给的定情之物,白某日后会好好珍惜的。”
说着,足尖一点,掠向远方。
三人回到客栈,黑衣人一进房间就怒不可遏,道,“你还笑得出来,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你早就死在那些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下,姚青,你怎么不提醒他。”
姚青诚惶诚恐的望着黑衣人,道“先生,是我无法阻止他。”
“罢了,”秤先生叹口气道,“你是故意要硬来是吧。”
白定安斜睨他一眼,笑道,“当初说白家属于我白定安可是你出面承诺的,既然你不管大名府的产业,那只有我自己亲自出面了,反正,我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管我的,对不对?”
“你,”秤先生无奈的摇摇头,想要再呵斥他几句,一见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一堵,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姚青在一旁察言观色,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情形有着一种自己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连忙找个理由偷偷跑了出来,边跑边想,以前他们不是这个样子的,白定安那句话你不会不管我的,太暧昧了吧,莫非。。。。。
他还不知道,他刚一出去,秤先生就一把闭上房门,放缓声音道,“那吴公子是账先生的心腹之人,而账先生又多得尊主宠爱,我和账先生之间是彼此不管对方之事。”
白定安冷笑道,“你这句话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只知道,你们对我的承诺为何表里不一,暗中支持你们的人与林科勾结,哪怕是尊主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会这样问他。”
秤先生叹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账先生纵容自己的手下暗中捞一笔外水,我也理解他。”
“够了,”白定安打断他的话道,“你既然这么想,又何必出来帮助我和姚青,你尽管走远好了。”
秤先生闻言顿时愣住了,半晌才道,“够了,你不要以为我们之间有过就可以高高在上,你再这样无礼顶撞我”,
“那怎么样,”白定安忽然伸出手托起他的下巴,笑咪咪道,“你就以身相许?”
秤先生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怎么一转眼间就变成一副轻佻的样子了,他不由狠狠的拍掉他的手,冷声道,“想多了,这件事我自会向尊主禀明,你到时少在大名府惹事。”
“我知道了,”白定安懒洋洋的回答着,满意的看着推门而出的黑色身影。
上次,你趁酒醉对我无礼,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晨阳初生,宁静了一夜的街道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天香楼的伙计刚一打开大门,便妈呀一声叫了起来,原来,昨天那两个找刺的人正微微笑着向他走来。
装眼间,两人就已掠到他面前呢,他不禁又惊叫一声,暗道,难道这人有什么魔法吗,怎么走得这么快。
白定安与姚青径直走向楼里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来,白定安用手轻叩着桌面,淡淡道,“小二,你东家呢?”小二胆战心惊,忙道,“还没来。”
话音刚落,就有声音传来,“来了,来了。”
只见林科战战兢兢的从门外来到白定安面前,一下子跪了下去,啪啪啪先给自己几个耳光,哭丧着脸道,“林科有眼不识泰山,对大公子无礼,求大公子饶小的一命。”
小二站在一旁讶然的瞧着林科这个样子,心里直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呀?
白定安奚落他几句后,才道,“现在知道谁才是天香楼的主人了。”
林科点头如捣蒜,“是小人妄想了,求大公子网开一面。”
“可以,”白定安道,“从今以后,你就离大名府远远的,如果让我发现你还滞留在此,见一次我就打一次。”
林科心头发寒,忙连连点头称是。
白定安教训了林科之后,将楼里的人员一个一个叫来,开始了训话,他道,“自从白家出了大事之后,你们也一个个落井下石是不是?你们都给我记住,从今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发生,白家一个不容。”
他说这话时,眼里闪烁着杀气,众人一见,便觉得一股凉气从背心升起,只得喏喏回应。
姚青暗道,白定安出来整顿风气了,看来过不了几天,这些人又要变回以前的模样了。
随后白定安便要了几杯酒和小菜与姚青对饮起来。
姚青忙道,“恭喜公子 ,终于拿回自己的所得。”
白定安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不,是白家的。”
说这话时,他眼睛望向远方,有片刻的迷茫 。
姚青不知他又发什么愣,便不吱声。
白定安只低头喝闷酒,突然摔下酒杯,摇摇晃晃向外走去,姚青见状,大吃一惊,忙跟了上去,搀扶着他回到客栈。
白定安坐在椅上,双眼发直,忽然道,“想不到白家老爷去世以后,竟败成这等模样,连一个小小的掌柜都可以欺主夺财,如何不让人心痛。”
姚青顺着他的话道,“所以他们被公子惩治了一顿。”
白定安听见这话,突然垂泪道,“不是我惩治了他们一顿,是先生惩治了他们一顿,我可真是无力啊。”
姚青见他心情不好,忙道,“公子不必多想,现在又回到你手里了,就是好事一件”。
白定安喃喃道,“父亲在世时,这些小人哪里敢跳”,说着说着,又是眼泪滚下来。
姚青只道他喝多了,说起胡话来,连忙把他扶到床上,宽衣解带,为他盖上被子。
白定安迷迷糊糊的望着眼前的人,一瞬间变成了白惊羽的面容,软声温语,“大哥,累了吧,睡吧。”
一下子眼前之人又变成了云璨,他带着孩子气的道,“大哥,我等你,我们一起去闯江湖。”
忽然又变成了楚怀玉,他冷笑着,“好个白定安,还我命来。”
白定安冷汗直冒,大叫道,“你们不要过来。”
一下子睁开双眼,竟是一片漆黑。
白定安握紧双手,欹枕半眯着眼睛,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个人影,近了,越来越近了,他面容时明时暗,眼神时怨时恨,突然,那面容上淌下一股一股的鲜血,眼神也变得狰狞可怖,瞬而,一张丑陋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小弟,白定安怵尔一惊,又是出了一身汗,他痛苦的闭上双眼,我知道你的心很痛,如果痛,就请继续恨我吧。
自从林科全家被白大公子逐出大名府的消息传出,那些总是打着小算盘的掌柜们个个变得安定下来,那些手下的伙计也老老实实收敛了自己的行径,深怕惹祸上身 。白定安懵懂的在大名府流连了一个多月,见这边的事情已经稳定下来,他心里惦记着白府里的乔玉莲,便与姚青又踏上返程之路。
一边欣赏着沿途风光,一边心事重重,他忆起当初那个夜晚自己对着白惊羽那情不自禁的一吻,不由暗自伤神,心道,都已经走到这种地步,何苦在回想呢。
他忽然记起了白惊羽身边的那个美少年谷天月,心中仿佛被甚么堵住了一般,有半秒的停跳。
他跟小弟是什么关系,一路形影不离,总用一天,他会。。。。。
头又开始痛了起来,白定安用双手掐着自己的太阳穴,半天才轻松下来。
掀开马车帘子,远处的湖水碧波荡漾,一座碧峰在湖间轩然而起,宛如一幅碧叶伏在水面,清秀可人,白惊羽突然道,“停下,让我去曌月山庄看看云弟。”
两人弃了陆路,乘舟直奔曌月山庄。
在后山一处茂密的山林里,一座土坟孤零零的立在那里,那是当时楚宣看在白定安的面子上特意给云璨堆的一座冢。如今,林间翠色清剪,黄色渐增,清风阵阵。
白定安上前插了三支香,奉上一壶酒几个果品置于坟前,轻声道,“云弟,定安又来探望你了,不知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
不会再有人对你勾心斗角,置你于死地,想必你在下面比在曌月山庄快活。
你因我而受累,我曾经想过那是你运气不济;你为什么要遇上我,又为什么要缠着我喋喋不休,甚至让我亲眼看着你血淋淋的倒在我面前,亲自见证着一个无辜性命的陨落。
白定安紧闭双眼,心中一阵剧痛,如今时隔那么久,耳边似乎还回想着少年的略带稚气与骄傲的声音,白大哥,我以后就跟着你闯江湖了,好不好?
好不好,这话连绵不绝的在他耳畔回响。
白定安猛然拿起酒壶对着朱唇,咕噜噜一口饮下去,喝得太急以至于被呛得连连咳嗽不已。
“公子,”姚青慌忙上前,抢过他手中的酒壶,在他后背轻拍着为他顺气,道,“不要喝了。”
“你让开,”白定安猛地抬起头,怒瞪着双眼,直视姚青,“不要多管闲事,走开。”
姚青怔了怔,忙道,“公子,你醉了。”
“醉了,”白定安眨眨眼睛,目中带着一丝茫然,道,“我为什么要醉?”
“如今,我有美人有金银,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为什么要自己醉?”
姚青被他的自言自语弄得心中一动,不由上前安慰道,“你的小兄弟不愿意你这样,他看了会很心痛。”
“心痛,是呀,他的心一定会很痛,”白定安用拇指抵着自己的心口,向他解释道,“他声声哭泣着,白大哥,我是冤枉的,可是,我却无能为力,我说不上一句有力的话,他就这样含冤去了,你说,我是不是杀他的凶手呢。”
姚青见他歪着头,面色绯红,眼神之中毫无心机,一片橙明,不由心中叹口气道,“走吧,他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
“是吗?”白定安像个孩子一般,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眸子,握住他的手,急急的询问着。
姚青哄着他道,“是的,我看见他在树林向你笑呢。”
“真的,”白定安奋力的推开姚青,趔趄着,向林子走去,边走边喊,“云弟,云弟,太好了,你快出来,我想看看你。”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姚青见他摇摇晃晃,疯言疯语,心中大急,连忙飞身过去,拉住他道,“公子,我带你去找他。”
“不,”白定安的眸子半眯着,轻声道,“不要,不要,你们会吓跑了云弟。”
奋力一摆手臂,挣脱了姚青的手。
踉跄了几步,终于歪着身子缓缓滑到在林地上。
姚青无可奈何的蹲在他的身边,道,何必这般自责,那是他的命。
深林寂寂,除了清风中落叶的簌簌声,再无音响。
姚青抬头一望,日影西斜,看来天色已经不晚了,他叹息着,将白定安背在自己身上,脚下运力,向曌月山庄掠去。
曌月山庄不愧为武林中的名门世家,一见投庄的是白定安极其好友,当下二话不说,马上令人安排了一间上房,唤来下人打水上菜,将姚青伺候的无话可说。
白定安仍在呼呼大睡,姚青见状,只得摇摇头,关上门窗,吹灭烛火,然后和衣准备休息时,耳边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衣袂带风之声,他不由大惊,暗中凝神,将自己内力聚于掌心之上,只待对方前来偷袭自己时,便一掌挥去。
那人在门前徘徊良久,突然哗得一声,一脚踹开房门,姚青不再犹豫,一掌劈了过去,对方见变不乱,身子灵巧一闪,喝道,“有种的跟我出来一绝高下。”
姚青冷笑,道,“尔等小贼,不自量力,看在下怎么收拾你。”
说罢,纵身一跃,与那人缠斗起来,两人一时不分上下,那人见状,猛地一抽身,向远处飞去,姚青杀得兴起,便紧追不舍,那人见状大惊,脚下如风,向后山逃逸,姚青喝道,“小贼留下命来。”暗中一聚内力,猛地跃到那人面前。
那人哈哈一笑,解开面上的幕布,笑道,“阁下果然功力不凡,在下得罪了。”
月光照在一张俊秀的面庞上,竟赫然是曌月山庄的二公子楚离,姚青心中不解,道,“不知楚公子此举是什么意思?”
楚离打着哈哈道,“这,我与大哥从未见过姚大侠,所以不由自主打起赌来,若姚大侠能与我打得不分上下,我就输了,所以如果刚才有什么得罪之处,请姚大侠见谅。”
姚青心中又好笑又好气,忙道,“原来楚公子还有打赌的嗜好,既如此,姚某就不奉陪了。”
说罢,一转身,便大步流星向自己的客房赶去。
远远的,便望见房内亮起了灯,灯光摇曳,人影幢幢,他不由奇道,想必白定安已经醒了。
一推房门,便见白定安呆呆的坐在桌子前,目中一片迷茫。
“怎么回事?”他问道。
“我,我刚才看见云弟了,”白定安怔怔道,“他的手好冷,一直冷到我的心里,他的衣服一直飘飘扬扬,还带着入骨的寒意。”
“你太想念他了,你在做梦。”姚青劝慰道。
“不,”白定安摇头,“是真实的,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眼睛还是那么亮,说话还是那么孩子气,只是,他的全身都是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气息,可是,他确实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伸出手来抚摸着我的面庞,很冷很冰,我动弹不了,可是我一点也不害怕,我想说话,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白定安哽咽道,“他说他很想我,叫我不要忘了他,然后点亮了油灯,就转身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