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唐明,本来就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他如此一激,气得浑身发抖,回到唐门之后,郁郁不已,大病一场,后来据说是遇上了一位有缘人,才从此金盆洗手,过上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生活,也才彻底从罗玄音给他的噩梦中解脱出来。
木西生忍不住斥道,“罗玄音,想不到想你这样的人物也心甘情愿的给白定安当狗。”
罗玄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收起你那副道貌岸然的说词,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谁的实力强,我罗玄音就佩服谁,况且,白定安那小子,老子压根就不把他放在心里,老子前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你。”
木西生不由眉头紧皱,这人言外之意,便是他并非白定安派来的,莫非是乔玉莲暗中找来的?一想起乔玉莲对府中下人的种种毒手,他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道,“你既不是白定安派来的,莫非是乔玉莲请来的?”
罗玄音不耐烦道,“那女人算个屁.。你也别问东问西了,乖乖的等死吧。”
他长长叹了口气,一副孤寂的样子,“看来我是高估你了,作为白家几十年的总管,你的功夫在我面前不过如此,简直是浪费我的心思。”
两个黑衣人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陪着笑脸道,“罗公子,是我兄弟俩拖累你了。”
“算你们还知趣”,罗玄音道,“还不给我滚得远远的,免得成了我的累赘。”
那两人互相望了望,见罗玄音冷若冰霜,便呵呵干笑几声,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灰溜溜的离开了客栈。
一阵风拂来,吹灭了大堂里两支燃烧的巨烛,顿时,光线变得更加昏暗。
烛光映在罗玄音的脸上,阴晴不定。
罗玄音缓缓摊开手,阴森森道,“你现在是不是感到全身都已经痒了起来?”
不错,此时此刻木西生浑身上下都在一阵阵发痒,但是,在强敌面前,他只有强制忍着,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罗玄音。
罗玄音道,“与其继续受这种痛苦的折磨,不如让我早日送你归西。”
话音一落,他的右手缓缓扬起,做出了攻敌的准备动作。
木西生笑了笑,缓缓道,“罗玄音,你说对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既然是白府多年的管家,又怎么能轻易就栽倒在你的手里呢,看招。”
木西生大吼一声,罗玄音毫无表情的面上显出了一丝惊恐,因为,他看见木西生的浑身衣衫像充满了气一般鼓动不已,一缕一缕的白雾从他头顶冉冉升起,汇聚在他头顶,形成一朵莲花图像。
这些诡异的图像,让他那无懈可击的内心露出了一丝小小的罅隙,他无暇多想,手用力一扬,顿时,数十枚薄刃夹着强劲的风声向木西生席卷过来。
木西生双眼大睁,双手用力一挥,一股强大的内力犹如飓风一般向罗玄音铺天盖地的漫去,周围的座椅灯烛,碰上这股飓风,顿时化为灰烬。
罗玄音惨叫一声,身子直直飞出几丈远,碰在客栈大门的围墙之上,又扑通一声沉重的堕落在地。
木西生冷冷的盯着他,身子不由的轻轻晃了晃,他苦笑一声,望着脸色灰白,唇角沁出丝丝血迹的罗玄音,淡然道,“你说的不错,这就是我为什么能一直任白府管家的原因。”
因为实力,这就是答案。
白府的管家一向都不是吃干饭的,必然是从千千万万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锻炼出来的。
等罗玄音想明白这一切时,为时已晚。
“你根本就不应该让你的同伴离开,”木西生道,“说不定他们在,你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罗玄音已经听不到他的话了。
木西生一个人孤零零的立在大堂里,望着一地的狼藉和已经毫无气息的罗玄音,不由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暗道,你离开之后,我也将随你而去。
原来,罗玄音梨花针的剧毒在他刚才运用内力之时,加速发作,现在他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双眼发黑,已经无法再支撑自己继续站立。
他感到天晕地转,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眼里晃动。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两个人的嘀咕声,“快来看,姓木的居然没有死。”
木西生强打精神,循声望去,不由暗暗叫苦,原来追随罗玄音而来的两个黑衣人又转回来了。
这两人心里其实是极不服气的,想到自己得主人之令一道与罗玄音出来,罗玄音将自己遣走,日后的好处和功劳都是他一人了,心里不服,因此悄悄回来观望,也想趁机捞捞油水。
现在一见罗玄音已气绝,而木西生则摇摇晃晃,仔细一看,他脸色白中带青,一看就是中毒的样子,不由大喜,其中一个黑衣人笑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杀了这个木管家,所有的功劳都是我们的了。”
另一个的黑衣人笑道,“的确,想不到老天爷这样垂爱我们。”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得意非凡。
其中一人缓步上前,盯着摇摇欲坠的木西生,道,“木管家,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以后你想找人,就去地狱找罗玄音吧,向他讨解药。”
木西生暗中叹道,想不到我木西生纵横一生,竟然会死在这些无名小卒手上,真是可悲可叹。
眩晕感越来越沉,双眼不由一闭,木西生在进入黑暗之前,耳边听到一声冷哼,“滚开。”
不知过了多久,木西生感到身子一凉,不由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之上,屋里门窗破烂,冷风一阵接一阵的从其跑了进来,身子一动,便觉一股剧痛袭来,他不由哎了一声。
木西生暗中吃惊,半晌,才定下心来,难道我还没有死吗,是谁救了我?
心里正疑惑,一个犹如玉树一般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定安,木西生只觉的在一刹那间,自己的血液凝固了。
白定安打量了他一眼,才道,“这里是一个被人废弃的破屋,你身上的毒已经暂时被我的雪莲丸压制住,要想彻底解除,还需要你亲自去找云若虚。”
木西生冷冷道,“不知道大公子这回又有什么事?”
白定安叹道,“我知道木管家你不相信我,但是,我不愿看到你在我眼前出事,你毕竟是我的木叔叔。”
木管家怒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木叔叔 ,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一切,你还是个人吗?”
白定安剑眉一皱,道,“木叔叔且怒,我这么做,也是为白家好,无论是我,还是惊羽,不都是白家的人吗?”
“到现在你还在为自己的行为狡辩,”木西生气的胡子抖动起来,道,“你们都姓白不错,你想当白家的家主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你为什么要将小公子毁容,将他弄成哑巴,将他驱赶?你难道不知道小公子心里一直想把这个家主位置让给你的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待他?”
白定安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屋里顿时变得沉寂起来,只有那寒彻人心的冷风一阵又一阵的倒灌进来,连带着木西生的心里也瞬间寒冷如冰。
轰的一声,一个巨雷在空中砸响。
这声巨响惊醒了屋中的两人,白定安蓦地一惊,抬眼望向木西生,道,“木叔叔,你还是尽快找个不知名的地方隐居起来吧,不要回你那乡下了。”
“你,你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木西生手一拍床,冷声道,“是不是乔玉莲那妖女又要在背后耍什么阴谋诡计?”
白定安瞧着他那气愤不平的样子,心里突然一堵,有很多话刹那间便说不出口。
木西生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从床上坐起,悲愤道,“到现在为止,你还在帮着那妖女,与她相比,老爷对你的恩情你已经全忘了吧?”
白定西默然不语,转身疾步向外迈去。
“站住,”木西生再也忍耐不住,乞求道,“大公子,木西生再次求你了,求你变回以前的那个大公子吧。”
白定安身子一震,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望着木西生,声音嘶哑道,“木管家,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木西生瞬间心痛如割,双手铺在床上,老泪纵横,凄怆喊道,“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老爷一生为人耿直,心地善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事,为什么他的后人会得到不公平的待遇,老天爷呀,请你睁开眼睛吧,好好的看一看吧。”
“这世上哪有什么老天爷,只有谁强谁弱”。一个青衣人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衣袂飘飘,立在屋正中。
白定安闻声,面色大变。
青衣人脸上带着黄铜面具,不是秤先生还是谁?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白定安稳了稳心情,连忙道,“见过先生。”
秤先生狠狠一甩衣袖,厉声斥道,“白定安,你可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白定安神色自如,淡淡道,“白某知道,木管家是定安的叔叔,自小待定安犹如亲人,让定安对他见死不救,定安无法做到。”
“所以你竟然胆大包天,你这是要与尊主做对吗?”
“定安不敢,定安绝对没有要与尊主和先生做对的念头,定安只是于心不忍。”
“好一句于心不忍,”秤先生冷笑道,“我就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犯错了。”
白定安闭口不语,只是恭敬的垂着头。木西生盯着眼前的这个面具人,心中疑云大起,这人是谁,而且白定安看起来对他相当恭敬且一副敬畏的样子。
他心里不乐意见到白家的后人被外人随随便便指责,因此冷冷道,“麻烦你对我家大公子客气点。”
秤先生闻言愣了愣,随后便阴测测的道,“看不出来,你这条狗还是对自己的主人挺忠实的,难怪定安也对你下不了手。”
“住口,”木西生从床上一跃而起,怒视着秤先生,“你这个鬼鬼祟祟不敢见人的东西,对我们大公子客气些。”
秤先生幽深的目光停在他的身上,徐徐扫视着他,缓缓道,“定安,你的木管家对我如此冒犯,我在这个世上不想看见他。”
白定安闻言,心急如焚,忙对木西生使了个眼色,道,“木叔叔,你赶紧向秤先生道个歉,秤先生是我的朋友。”
“错了,”秤先生傲慢道,“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主人,而你,只是我的一条狗而已。”
白定安咬着唇,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木西生闻言怒不可抑,握紧自己的拳头,一字一句道,“你给定安道歉。”
“道歉,”秤先生惊讶的望着白定安,道,“我难道说错了么?定安,你来给我纠正一下。”
白定安垂目望着自己的拳头,咬紧牙关,“先生没有说错,是木叔叔自以为是。”
秤先生冰凉的目光盯在木西生身上,突然道,“你这个所谓的木叔叔,我越看越讨厌,白定安,我要你当着我的面亲手了结他。”
“记住,是你亲手了结他,”秤先生加重了语气。
白定安身子一僵,随后便缓缓走向木西生道,“木叔叔,对不起。”
木西生一怔,不敢相信眼前的这番场景,道,“定安,你真的要忍心对我下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白定安不由笑了起来,“当然是为了名利,少了你,秤先生会助我拿到白家的一切,以后我白定安再也不是个人在屋檐下的孤儿了。”
“无耻,”木西生愤怒道,“白定安,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
“不错,大丈夫在世,必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很清楚我需要什么。”
木西生凄怆的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老爷,我对不起你了,再也无颜到地下去找你,来吧,白定安,我成全你的野心。”
他身中剧毒,又带着一身内伤,因此,此时此刻,心如枯槁,唯有闭目等死。
白定安一步一步逼近他,他已经感觉到了他手中的剑气。
然而,迟迟感受不到那即将送他下黄泉的剧痛。
“白定安,你是不是又要想要违背我的命令?”耳边传来秤先生历斥。
白定安恭敬道,“属下不敢,只不过木叔叔是属下的故人,属下只是让他多活一段时间而已。”
随后木西生便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传到他的耳畔,白定安在他耳畔喃喃低语,“你是故人,我就送你个痛快。”
一阵剧痛从小腹传来,迅速蔓延到木西生的五腑六脏,袭向他的大脑和心脏,有那么一刹那,木西生感受到了温热的血液从自己的唇角流下来的腥甜感,他大瞪着双眼,喃喃道,“白定安,你,你好,好。”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然后在空气中嘎然而止。
砰的一声,木西生那仍然直挺身子犹如一株老树般轰然倒下,带起一阵散漫的灰尘。
也就在这时,外面响起稀稀疏疏的滴答声,不到片刻,这声音越来越大,啪啪啪,豆大的雨点从空中砸了下来,仿佛要涤净这世上的尘埃,还它一片清明。
白定安猛然一回头,抽回自己的佩剑,举在胸前,淡淡道,“先生,定安已经完成了你要求的任务。”
秤先生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问道,“不后悔?”
“当然不会后悔。”白定安随意道。
秤先生冷笑道,“是吗,让我来试试。”
话音一落,他屈指一弹,一缕劲风直取白定安咽喉而来。
白定安一怔,也只在顷刻间,他侧步一移,指风擦肩而过。
他愕然道,“先生,你这是?”
秤先生不语,飞身而来,一拳砸向他的脸庞。
白定安屈身侧肘,堪堪闪过他的拳头,再次疾呼道,“秤先生。”
“住嘴,你给我出拳,”秤先生喝道。
白定安见他浑身冒着杀气,心中大吃一惊,连忙疾步后退,直到几丈之后,方才站定,屏息凝气,深吸一口气,缓缓才道,“先生,那就恕在下无理了。”
“混账,我叫你让我了?使出你所有的本事让我看看。”秤先生厉声道。
白定安默然的望着他,不再发一言,神情渐渐变得庄重。
秤先生此举是何意,是试探?还是趁机找个借口将自己斩于马下?
容不得他多加细想,秤先生的手一扬,一股掌风挟着风雷之声向白定安奔腾而来。
白定安见对方来势汹汹,不敢硬接,连忙几个腾挪起越,躲过了这堪称惊天动地的一击,只听得砰的一声,这间残破的屋子经不起他二人这般的折腾,在秤先生如风似雷的掌力之中,轰然倒塌。
只见两条矫健的身影在房屋倒塌那瞬间一前一后从中掠出,倒飞在不远处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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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大风大雨中屹立不动,全神贯注的紧盯着对方,身体绷的紧紧的,不敢有一丝疏忽。
雨湿了两人的长发,湿了两人的衣衫,但是他们仿佛无所觉,他们的注意力只在一个地方,--对方的身体。
突然,凭空落下的雨点在空中打着旋涡形成一个圆圈,将他二人包围在圈内。
秤先生的目光依然深邃的如一潭清水,但是白定安的脸色却有一些发白。
表面上看起来,两人没事做,站在雨中无聊的瞪着对方,实际上他们二人已经借着这漫天的雨点开始了一轮攻击。
他们熟练的运用自己的真气通过雨点操纵着雨点向对方喷射过去,两人刚开始相持不下,于是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漩涡。
现在,白定安渐渐感到自己体力有所不支,他不由得喘息起来,脸色也渐渐变得如霜雪一般。
两人处于胶着状态,内力在空间推挤着彼此,秤先生的目光开始变得四散,虽然现在他已占了上风,但是,他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白定安毕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不堪一击,白衣公子的内力其实远远高于自己的猜想,是故逼得他尽了九分之力才将对方的气势慢慢压下。
一想到此,他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汗水,从两人的额头上慢慢淌下,一颗一颗的,犹如断了线的珠子。
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林间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