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绪奋力的堵上耳朵,但是那些声音却无孔不入,顺着耳朵的神经一点点爬进他的大脑。颜绪仿佛进了冰火九重天,一半身子进了冰窟,一半身子上了油锅。他头疼欲裂的站起来,赤着脚一步步往门外走。他的幻听时有时无,时轻时重,然而这次却因为饮酒而显得比以往更令他痛苦难熬。他必须要走出去,他必须要找到许仙求救——精神的错乱令他忘记了手机,也忘记了房间里的客服电话。
他身上的虚汗出的极多,脚上全是汗水,每走一步便是一个清晰的脚印。颜绪咬碎了嘴里的舌头,疼得他眼冒金星,他才勉强维持了一丝神志。
眼前的世界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开始天旋地转的令他站不住脚。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喊救命,但是走廊里空无一人。这是一个狂欢的夜晚,谁会呆在客房里休息?他必须要去一楼求救。
几乎是跪在电梯口的颜绪胡乱按了一个按钮,便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地上。
颜绪突然有了一种濒死的感觉——那呼出的每一口气似乎都带着腐朽,几乎要把他的灵魂带走。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他突然意识到他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在那些嘈杂的、极尽侮辱他的幻听里,颜绪冰凉凉的想——或许也是好的。
“叮——”
倒在地上的颜绪看到那扇钢铁之门缓缓向开启,惨白的灯光从里面射了出来。汗水模糊了他的眼睛,然而电梯里淡淡的香水味道却扑进了他的鼻子。
他听到人的交谈和高跟鞋的踏地——它们不存在于大脑之内,而在身体之外,电梯里面。
颜绪从肺里吐出了一口颓败却也平静的,毫无欣喜的空气。
他带着那隐隐的失望,飞快的坠入了黑暗……
许仙拿着颜绪丢在房间里的手机,他发动朋友找遍了整个会场的每一个角落,问遍了所有出口的安保,却仍旧找不到颜绪的身影。他在焦急之中只好去求江津国。
江津国的背景复杂,黑道出身,性格乖张暴戾,为人更是睚眦必报。许仙一开始亲自去找他,请他帮忙找找失踪的朋友,然而江津国恰巧被义父责罚,正一腔邪火的狂饮闷酒,听到许仙的要求,马上摔了酒瓶:“怎么,我江津国大宴宾客,你是来指责我待人不周,是故意来触我霉头的?”许仙磨破了嘴皮,好话说尽,江津国才略有松动,派了自己的人马马虎虎的去找。
许仙只好冒险买通监控室的安保,但江家的监控哪是随随便便能看的,他拿着钱软磨硬泡了许久,对方也是不为所动,差点还把他举报给江津国。
随着时钟的指针到了凌晨0点,许仙知道大事不妙——难道是颜绪自己逃跑了?
他一个外人看来,颜开平对颜绪感情非同寻常,不似他以前的那些情人那般可有可无,他眼里对颜绪的重视与痴迷倾泻而出,虽然当事人却未必明了。而颜绪对颜开平的依赖,都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时时刻刻以他为天为地,从未有过半点忤逆。不管从双方二人哪个角度分析,颜绪都不会自己选择离开。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被人绑架了。
颜开平身份特殊,又是金融大鳄,盯着他的不法之徒大有人在。即便颜绪低调,甚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对二人的关系毕竟也不是严防死守。
许仙懊恼的想:他大意了,他以为在江津国的地盘没人敢造次,他以为趁颜绪睡觉出去谈生意不会出问题!
江津国那边肯定不愿意承认自己安保上的疏漏,而现在颜绪失踪的每一秒都意味着危险的可能性。
大脑几乎要炸开的许仙无法再等下去,他必须马上跟颜开平如实的汇报情况!
颜开平接到紧急电话的时候正从机场赶往别墅的路上。去美国的时间有点长,他还没有倒过时差,而与谈判方高强度的对弈也令他感到一丝疲惫。
幸好家里有个人在等他。
颜开平从来不缺等他的人,那些人也从来把他侍奉的极好。他们或者会说讨他喜欢的话,或者做了一手好菜,或者在床上给予他欢乐,然而这些人却无法填满他的空虚,时时令他乏味。一开始还未把颜绪骗进自己的陷阱时,颜开平只是觉得他清纯可爱,充满了青涩的美好,同时又有背德的快感——他既是自己的弟弟,又是初恋的骨肉,当颜绪含着眼泪、强颜欢笑的在床上为自己打开双腿,露出粉红色的甬道入口,颜开平只觉得兴奋异常,像磕了药一般癫狂。
他一边侵犯颜绪,一边冒出了一个想法,他要把身下这个婉转哭泣的少年占为己有,让他成为自己掌中的一朵花。
这些年来,他习惯了颜绪乱糟糟着头发从楼梯上跑下来,飞扑到他的怀里给自己一个亲吻,也习惯了颜绪用温柔而怯懦着眼神,问他:“二哥,你饿吗?我去给你做夜宵。”
无论吃过多少山珍海味,颜开平心里只惦记他捧来的一碗汤粥。
他越来越像是他的精神鸦片,填补他所有的欲壑难填。
颜开平揉了揉深刻的眉心,想,他不会去做亲子鉴定的,绝对不会。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毫无意义。他们会有一个孩子,那孩子会有一半颜绪的基因。
那也将是他的孩子。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的不夜城。他的颜绪一定是睡了。
他笑了笑,手机却突然躁动不安的响了起来——许仙。
********
在这个时间点打来,颜开平直觉这不会是一个令他高兴的电话。而颜开平的直觉总是那么准。
许仙在那头显得略微仓惶,说话开始结巴。
颜开平一言不发的听着,只是中间嗯了几声。他的司机感觉到了异常,从后视镜看去,只见自己的老板阴云罩顶,周身气场冷若寒霜,眉心那道深深的印痕几乎要陷进骨肉。
颜开平看起来镇定无比,放在腿上的手指甚至还有节奏的敲击膝盖,然而他的声音却听起来有些牙咬切齿:“他的佛珠上有定位器。”
“颜先生,那串佛珠……”许仙擦了擦汗,看着掌心那串颜家祖传的宝贝,“现在在我手上。它掉在电梯口,我回房间去找他的时候发现的!四爷一向很小心它,缠得很紧,我敢肯定一定是被人发现里面有追踪器才被拿下来的!”
许仙的话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颜开平只觉得两耳轰鸣,眼前血红。
他泰山一般挺拔的身子突然有些坍塌的趋势,似乎不断有碎石从他身上滚落。颜开平弯下腰,用手狠狠的搓了一下脸,才缓和了僵硬的五官。想了一会儿,理清了一点头绪的他突然对许仙说:“能在江津国的地盘上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极有可能就是江津国的人干得!”
“我怀疑过这种可能,但实在想不出他这么做的动机。咱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绑架四爷实在是没理由啊!”
“绑架颜绪还需要什么理由!?”颜开平突然爆喝,五官狰狞扭曲,“颜绪本身就是理由了!”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比颜绪更诱人,更漂亮?就是见惯了美人的颜开平,第一眼看到颜绪的时候也被勾了魂儿,两只眼都离不开他!
自古以来,哪个美人摆脱的了被男人追逐狩猎的命运?
要不然他怎么泯灭人伦的非要占有他?这些年,他保护他保护的很细致,很到位,鲜少有人能近得了颜绪的身,然而这次他只是出个差,他的颜绪就被人掳走了!他现在在哪儿?他会被怎样的对待?他身体又不好,情绪又脆弱,万一被人打了被人伤了,他会痛成什么样?
一连串不好的想法充斥颜开平的脑间,胃里的酸液翻腾,他真是差点要呕出一口血来!
然而现在不是沉浸在恐惧里的时候。
那边的许仙早已经慌了神,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飞快镇定下来的颜开平却冷冷的吩咐他:“呆在那里,按兵不动。”
在江津国的地盘上,不要说是许仙,就是颜开平自己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2他扣了电话,一双手握了松,松了又握,青筋迸出,关节泛白。他身边的助理詹立松紧张的问向自己的董事长:“先生,这个江津国是教父J的义子,您千万要小心应对,不可冲动。”
颜开平的鬓角沾染了细密的汗珠,他看向詹立松的目光无比阴沉狠戾:“我管他是谁的义子,敢动我颜开平的人,我就敢捅破他的天!”
他的双眼仍旧因为滔天的怒意而微微抽搐:“马上给我接公安局王局长的电话。”
江津国看着警察突袭,整个人都暴跳如雷——他的生日狂欢泳池趴竟然被举报聚众淫乱。当地公安局的副局长亲自带队,率了大批警察,将会所每个角落都仔细检查,果然在一个大厅抓到几对男女脱光了衣服在苟合。
这种聚会往往意味着情色交易,聚众淫乱也很常见,只是从未有人举报。更何况是举报江津国。
然而即便警方出马,也仍旧未找到颜绪的一根毫毛。
得到消息的颜开平的心飞速下沉,如堕深渊,他坐在公安局局长王占东的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烟雾弥漫中几乎看不清他阴沉的样子。
“你先不要着急!”王占东看着这位跟中央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男子,安慰道,“事情还没有定论,瞎想只能自己吓自己。”
虽然他是警察,但江津国跟他的关系并非那么简单。这次的行动,实在是因为畏惧颜开平背后的势力,他早已经跟江津国通风报信,但江津国这个蠢货却死活不接电话,生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颜开平将一根烟按进烟灰缸。他按的时候力度极大,仿佛要将整个烟蒂都给碾碎:“我四弟是颜家老小,虽然十年前才被认回来,但我们全家,尤其是我,格外宠爱他,真是要月亮不给星星,要星星不给太阳。不光是我们宠,就是周老爷子也宠,他老人家喜欢他熬得汤粥,喜欢听他说话。逢年过节还会给他压岁钱,真是当个宝贝孙子来宠。”他顿了一下,语气半轻不重,“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真的没法跟他老人家交代。”
周老爷子是上面那位最有权势的人,即便退了下来,也仍旧在幕后操控一切。颜家与周老爷子是血亲,又私交甚好,早年颜开平的父亲更是为他卖过命,挡过枪。后来在经济方面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关系自然是非同一般。
逢年过节颜开平就会带着颜绪去拜年,这算是颜绪一生中所见的唯一一个大人物,还是顶了天的大。周老爷子确实是喜欢长相甜美,性格软绵的颜绪,也确实给过压岁钱,只是没有颜开平说的那般夸张。
颜开平在拿周老爷子给王占东施压。他向来不喜欢拿周老爷子说事儿,这次却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王占东心中一冽,自然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了——如果这件事办不好,他的官位着实不保。
他冷汗涔涔。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刑警大队的刘队长进来说道:“拿到监控了!”
颜开平腾地站起来,惊得一边的助理都吓了一跳——他看到这个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电脑前,一把推开了眼前正在操作的警察,急声道:“快放!”
监控画面尚算清晰,当颜绪如同濒死一般从踉跄着从房间里走出来时,颜开平深深缓了一口气,食指狠点畏缩成一团的许仙的头:“你竟然放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你可真是敬业,敬业到连自己醉酒的老板都不管了?你谈得生意有这么值钱?就是把整个云海卖了,能不能换来他一根手指头!?”
他那表情恨不能把许仙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许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电梯开了!”刘队长指着屏幕说道,“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男人。”
颜开平急忙弯腰凑到那个屏幕前,仔细的打量这两个人——
那个男人,他似乎在哪儿见过,一种微妙而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
斑白的短发,下垂的八字眉,英俊的面庞——
一个旧识的名字刺穿他的记忆,颜开平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目呲尽裂,似乎是活见了鬼:“江、江信恪!?”
他情绪失控的猛捶了一下桌子,吼道:“妈的,这家伙怎么回来了!?”
********
明亮的室内,交响乐的舒缓旋律倾泻而出。轻风浮动了白色轻纱的窗帘,似音乐般飘荡悠扬。头发斑白的男人伸了一只细长的手,在书架上一本一本的翻找。食指终于在一本《莫奈和他的眼睛》前停下。
“上次看到多少页了?”他一边翻书,一边喃喃自语的问,听那语气并不是在问别人,然而他身后的赵姝却毫不犹豫的回答他:“85页,父亲大人。”
江信恪顶了一下眼镜,笑眯眯的对她说:“谢谢。”
身材窈窕的赵姝走到桌边为江信恪倒了一杯热茶,按照他的习惯往里面放了两块方糖。江信恪嗜糖如命,即便他的健康医生建议他控制糖量,他也毫不理会。赵姝将他这一点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执着归咎于他偶尔的任性。
赵姝吹得茶水微凉,双手捧了递给江信恪:
“Dr.Johnson说,那人今天意识就会恢复,但都已经下午了,他也没有醒的意思。”
“不用担心。”江信恪抿了一口茶,微微拢起了眉峰,眼神和蔼,“他只是睡得有点熟。”
赵姝目光一闪:“我倒是不担心他,我只是怕您着急。”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江信恪将书轻放到桌面,“我的耐心一向很足。”
20个小时之前,昏迷的颜绪倒在了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时,赵姝先于江信恪看到了他。她在电梯停止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部电梯本应该从三楼直达底层,因为她设置了直通的程序。尸体一般蜷缩在地上的颜绪令她出乎意料,赵姝有些警惕的绷紧了肌肉,下意识的摸上了大腿内侧的锋刀。
站在她身后的江信恪却安抚道:“不要总是这么紧张,先去看看那个人怎么了?”
倒也不是他放松警惕,只是那人的背影令他感到熟悉。
赵姝点了点头,踏着黑色的高跟鞋蹲到了颜绪面前。他的脸埋在地上,柔软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头上。赵姝抬起他的头扫了一眼,便将他的脸扭向江信恪:“父亲大人,您看是谁?”
江信恪缓缓走出电梯,满脸惊奇的走向他。他弯下腰去,灯光下他的影子打在颜绪身上,浓黑的一团。江信恪毫不犹豫的伸手拨开颜绪苍白脸上的湿发,露出那张年轻而美丽的面庞。
颜绪的两条平直眉不粗不细,不浓不淡,温柔而恰当的贴合在脸上。他跟他饿母亲一样,生了一双写意风流的桃花眼,眼下躺了一对卧蚕。小而挺的鼻子下面是丰满的唇,笑起来还会露出上排的八颗雪白牙齿。
他真的长得极其引人注目,皮肤雪白,既甜美又温柔,身材又兼具少年青涩和青年柔韧。哪怕现在虚弱的躺在地上,也无损他教科书一般标准的美丽,甚至还添了几分病态的观赏度。
江信恪忍不住用粗糙的指腹滑过他的唇心,上面是丰腴唇珠的滑润触感。这触感令他熟悉,他想起二十多年前跟颜绪母亲那段极尽缠绵的短暂时光。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他对颜绪说他高二那年便飞去了国外,其实暑假的时候他曾经偷偷跑回来过,那是八月底一个异常炎热的夜晚,他跟苏蓉蓉在公园的草地里痴狂,两具赤裸的身体被蚊子跳蚤咬得满身包,也阻挡不了青春的激情。
苏蓉蓉的肌肤好像上等的凝脂玉,在盛夏的天里都渗透着丝丝凉意。就跟这年轻的颜绪一样。
他那时候知道苏蓉蓉已经跟另一个男人好了。然而他真的不在乎。而伴随着她生命的戛然而止,求而不得的初恋已经幻化成江信恪心中的女神。
早就决定要对颜绪进行一场狩猎的江信恪,面对这送上门来的猎物,他的脸上写满惊喜。
他歪头对着赵姝说:“检查一下他身上的物品,我要带这个孩子回去。”
一分钟后,赵姝扔掉了使反跟踪器报警的佛珠手串,跟在抱起颜绪的江信恪身后,一同进了电梯。
回到宅邸之后,江信恪请了自己的医疗团队为颜绪检查身体,糟糕的结果实在是令他感到惋惜——一个饮酒过度的病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