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那是什么,像被炙伤般吓得急急缩回了手,尼布甲尼撒的手指却趁机追逐过来,这回也由不得他推拒,直接就是攻城略地,放肆地抚触深入……
狂王是如此急躁,甚至还没等到房廷完全习惯,一鼓作气地充盈,疼得他龇牙咧嘴,连声音都被尽数吞没……
覆雨翻云。
起初被占有的疼痛,然后是食髓知味款款而至的欢愉,萦绕心头的是一股好似被宠溺的幻觉,以及一捻不知为何的空虚……
就好像,此时什么都不消去想了……
事毕,薄汗微发。
尼布甲尼撒俯身低唤,这才发觉膝盖上的男子依偎在身前,业已失神良久。
不愿推醒房廷,狂王干脆就让其枕在肩膀上好眠。一边闲不住地撩拨起那些沾黏在项背上半长的头发,按在鼻下嗅着。忽然觉得就连他的体味,都是那么好闻。
不可思议的感觉,一天比一天来得更加强烈——简直超越了“迷恋”!“陛下……陛下……”正值神思飘忽的时刻,宫门外有人连唤了好几声,这才回过神。
是拉撒尼?
不想起身惊动房廷,狂王用围巾衣将之包覆后,便示意那忠仆进入室内。
行完跪礼之后,拉撒尼瞥了一眼被王径自揽在怀中的男子,道:“陛下,属下方从杜拉赶回,那巨像……”
刚说到一半,狂王忽然抬起手掌“嘘”了一声,示意他压低声音。
拉撒尼一愣,知道这是为了不惊扰伯提沙撒,皱了皱眉,而后一脸严峻地继续:“巨像的泥足崩毁,半身倾倒,那金头摇摇欲坠,应该是杜拉平原的土基不稳,施工的期间工匠们又偷工减料,再加上天气突变暴雨冲刷,所以……”
“谁是负责的监工?”
“陛下,监工是您的亲族巴利亚大人,他的女儿瓦施缇是您的第六个侧室……”
“吊死巴利亚,再把瓦施缇赶出冬宫谪为庶民。”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尼布甲尼撒平静地说,似乎这样的决定对他而言根本就无关痛痒。
不过这次,拉撒尼却没有立即领命,似乎是踌躇了一番才抬起头来,道:“陛下,您不能这么做。”
颇为意外,那最耿直的臣属这次居然毫不避讳地违拗自己,尼布甲尼撒怔了一怔,心道拉撒尼此番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便问:“为什么?”
“就因为陛下您太宠爱伯提沙撒大人了。”卷发的男人这么回道,意料之中看到上位之人立时愠怒的脸色,接道:“这招致了大臣们的不满,加上前一阵子您处决了大神官,朝中对此颇有微词。
“而且犹太人的暴乱刚刚平息,如果再为了金像之事处死巴利亚大人的话,众人恐怕会越加认为您这是在包庇伯提沙撒。”
虽然不想承认,但拉撒尼说得没错,自己确有那样的心思,不过不那么做的话,又如何保障他的安全?这般改变了主意,狂王改而询问拉撒尼的意见。
犹豫了半晌,欲言又止,拉撒尼最后才缓缓开口:“陛下,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杜拉平原。
“巴比伦今年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于马度克神殿外国使节的谒见厅之中,一目了然地就能看到殿前一片泥泞中歪斜着的巨型偶像。
“耗费巨资建造的金像,居然一场大雨就教它倾倒了……这下大病初愈的尼布甲尼撒王,又有得好忙了。”希曼这般说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身后“哼”了一声,他扭头一看,米丽安阴沉着一张俏脸,冷声道:“你很开心么?臭男人!这下我们又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回米底了!”
“唉……说得也是,巴比伦王现在似乎是分身无暇,哪有心思过问阿斯提阿格斯王的公主殿下?不过这样也好,又有借口继续留在此地白吃白喝。”希曼说到这里就像要故意气米丽安般,挤眉弄眼了一番,然后把头转向了一直保持缄默的居鲁士。
一向都是和颜悦色的王子,此时却遥遥望着巴比伦冬宫,眉头深锁,一副凝思的模样,看得两个侍从都有些纳闷。
“王子……王子?您没事吧?”
米丽安关切地呼唤,伸手刚要碰触少年的额头,手指却在半空中蓦地被温柔地截住了。
转眼之间,居鲁士便冲着米丽安露出两朵可爱的笑靥,“我没事,米丽安。说起来,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啊?”
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教两人都一时摸不着头脑。
“去冬宫,继续替我那固执的外公说媒。”
“咦?现在就去?王子是有十足的把握了么?”
“谁知道。”居鲁士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无所谓。
希曼和米丽安同时汗了一把,他们的主人有时候,还真是喜欢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我只是在想,如果现在不去,日后再想要得到‘他’,便没有机会了……”
冬宫深处。
欢好之后没有披戴好的衣帛、绶带散落一地,香烟萦萦,暧昧的景致。
“拉撒尼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倚靠着露台上的石栏,狂王用双臂紧箍着坐于怀中的男子,在头顶上方慵懒地问道。
那单薄的身体听到这话,瑟缩了一记,颤抖的感觉立刻贴着胸腹传递,完全就是不打自招了。
哼了一声,尼布甲尼撒垂下视线,抬起右掌穿过房廷的额发,迫使其正视自己。
湿润的黑眼睛闪闪熠熠,别样动人,看得心念一颤,接着便沿着那褪去日光洗练,苍白的面颊一路往下,瞥到那半隐半露、一片平坦的胸乳上,尽是自己先前制造的紫红痕迹。
一次一次地征服、占有,仍嫌不足,好想就这样揉他入骨。这般哪能再想什么教他离开自己的念头?
“伯提沙撒大人明明就有出众的本领,却不为诸人接受。陛下,如果您是诚心爱护他,就不应该将其禁锢,不然朝中便有居心叵测的人借题发挥,即便是有您的庇护,伯提沙撒大人也难保没有性命之虞。
“所以,暂时让他离开巴比伦吧,等待时机,再接他回王都……”
拉撒尼不久前的谏言,始终教狂王耿耿于怀,而房廷听到了那些话,也很介意他的想法。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离开巴比伦的么?”尼布甲尼撒这么问,忽然觉得极不舒坦,不愿意怀里的人有这样的想法,哪怕只是掩藏在心里,也绝不允许他有一丁点的忤逆。
可是房廷却选择了摇头。
“为什么?”心中一喜,圈着他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但见那对黑眼睛游移了一阵,便径自垂下眼睫。
没有回答,是因为理由太多,思绪繁杂;更是因为对着那不可一世的男人倾诉自己的妄念,仍旧缺乏勇气。
要我怎么开口?不想离开的理由,只是因为想留在你的身边?
看了太多次他满怀心事却只知道遮遮掩掩,也明白对着这样的房廷发火,只会让他更加防备自己。见状,尼布甲尼撒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深究,随手捞起坠于他白皙颈项上的那枚,于普洛采西大道上购置的蓝玻璃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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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米丽塔的恩赐’。”抚着印身上的楔字,狂王这么喃喃地说。睨了房廷一眼,只见他先是愣了一愣,接着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虽说不识楔字,不过,美索不达米亚的几位古老神祇自己还是知道的。
战神“马度克”,母神“伊斯塔尔”〈马度克之妻〉,月神“南努”,还有……爱神“米丽塔”。
原来,这滚印上的刻印,居然是爱神的象征么?
这……这……
为什么当初男人要送给自己这样的东西?
即便是平庸的面孔,露出这羞赧的表情时,仍是非常可爱的。于是看着这张“可爱”的脸,狂王不自觉地笑了,单手捋过他绯红的脸颊。
“房……廷。”
于耳畔轻呼他的名,四目对上,皆是迷离的眼……心跳如擂鼓,就这么俯将欲吻……
在这空档,宫门外却传来煞风景的呼唤:“陛下,米底的使者求见。”
怀里的男子立时弹动了一下,将脸撇开了。
尼布甲尼撒不悦地皱眉,妄顾传令官接连的呼唤,还想继续索吻,嘴却被房廷捂住了。
困扰的模样,似乎是在提醒自己,现在这行为不合宜。
“怎么这种时候来?都已经过了朝会时间。”
不甘心遭无端打扰,尼布甲尼撒放开他时喃喃了一句,刚拾起散落的衣衫,召唤宫侍替自己打理,忽然察觉房廷的神色有异,那张根本就藏不住一点心思的脸,一看便知——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还没来得及询问,几位应声而至的淑吉图入内,阻断了狂王。
米底的使者……是居鲁士吧?
狂王踏出宫门后,房廷不禁联想起农祭之夜,那少年的句句劝诱,至今还历历在耳,倒不是还对去留心怀踌躇,只是自己还没有忘记,他此次来巴比伦的目的。
为米底公主安美依迪丝——那传说中“空中花园”的女主人和亲!一想到这,心中便殷殷泛疼。
酸楚的滋味。
虽说将来她嫁予尼布甲尼撒,几乎是既定的事实,可是自己仍由衷地希望着,那流传于后世的美丽故事仅仅是史家的杜撰!根本没有什么“空中花园”!没有什么罗曼蒂克!“安美依迪丝”也不过是个巧合中的名字……一切的一切,都并不像自己所阅读过的那样……
可惜这样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
房廷知道,哪怕狂王不娶公主为妻,那他势必也会挑选其它女人做伴侣为他诞下子嗣。虽然目前他对自己不薄,百般恩待,以身相护。可,以区区一个平庸无奇的男儿身,那“宠爱”又能持续多久呢?
这般又是想入非非,回过神时,摇了摇头,房廷不觉暗笑自己的荒唐,却陡然发现,自己面孔僵硬,就是想笑,也笑不出了……
隔了十数天,尼布甲尼撒看到前来谒见的使者,还是那个从容的少年男子。
再次接见这阿斯提阿格斯的外孙,狂王对其依旧是无甚好感。一阵模式化的繁文缛节过后,居鲁士再度提出了和亲的事宜。
“吾等已经在巴比伦滞留了半月有余,听陛下先前的意思也有意迎娶我国的公主,这样何不早做安排?”
近侍的几个大臣在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特意耳语了一阵,是劝自己顺水推舟应允了他,狂王思量了一番,觉得这于己方也并无损失,便准备下令择日,即派人跟随居鲁士一行去到米底迎亲。
“恩尼布甲尼撒——”
正在同臣属们商议的时候,居鲁士于下方忽然这么唤了一声,引得众人齐齐看他。
狂王则抱着一副玩味的心态,倒要看看这波斯少年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我想说的是,安美依迪丝殿下作为您未来的妻子,应得到一国公主应有的礼遇,请您务必亲自去米底迎娶她!”
此话一出,殿堂之上立时哄声一片!“太狂妄了吧!使者!”
“米底怎可这般目中无人!”
“陛下当年同赛美拉丝殿下大婚,也是她自动嫁予巴比伦的!这个安美依迪丝到底有多了不起,居然要陛下亲自去迎?”
为骚动的迦勒底群臣以言语夹攻,居鲁士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继续道:“不过我也明白,尊贵的巴比伦之王是不可能亲自跋山涉水去到北国。所以,请您换以‘代王之礼’迎接公主,以不辱没她的身分……”
代王之礼?乍一听到这个词,狂王着实愣了一下,待他回过神来时,眉头紧蹙道:“代王?你指的是……”
“就是十月初主持农祭,贵国的新宰相‘伯提沙撒’大人。”
说这话时,就像是要故意强调后面的部分,居鲁士声音洪亮、字字清晰,教殿堂上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与此同时,狂王的心脏猛地往下一坠!好一个居鲁士!他的目标居然是房廷!“咦?原来是要‘宰相’大人代替王去米底迎亲么?这也未尝不可啊。”
“难得那嬖臣也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干脆就让他去到米底之后,永远别回来了!”
一时间耳边的风向突变,大臣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支持这样的提议,这教尼布甲尼撒更是气愤不已!难道这是看准了房廷在朝中不受诸臣欢迎,便趁机想从自己身边夺走他么?
明了了那昭彰的目的,又怎能让它得逞!正欲拍案而起,忽闻近身侍立的将领轻唤了一声,狂王回眸,看到拉撒尼正一脸的忧心凝着自己,不由得想起之前他给予的谏言。
难道说,现在这就是那个“让伯提沙撒暂时远离巴比伦”的契机么?
不行!说什么都不想让他去米底!即便他能顺利完成迎婚使命返回王都,从新月沃地至札格罗斯群山,一来一回也得花上两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就算现在出发,在明年泛滥季正式来临之前,他都不能留在自己身边了……
这教人如何忍耐!而且途中要是出了何种变故,那……
“陛下,您若是担心他的安危,可以派臣下跟随护驾。此次迎亲势在必行,您就放伯提沙撒大人离开吧!“为了他,为了您自己,也为了巴比伦……”
听到这话,长叹了一口气。狂王第一次感觉王座之上的自己,居然也会有这样无力的时刻。
沉默了良久,殿堂上亦是一片死寂。
半晌,他才缓缓地重新开口道:“就让伯提沙撒代替我……去到米底,迎娶新妃吧。”
离开巴比伦,远走高飞——若是换作在过去,一定是自己求之不得的美梦。
结果,真的迎来了这一刻,房廷忽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此时是不是应该感叹一下造化弄人?
明明拒绝了居鲁士,可到最后还是得和他一同去米底,而且还是以自己最意想不到的“迎亲使者”身分。
看来狂王始终就是不明白,他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那日尼布甲尼撒接见居鲁士一行后,回到冬宫,又是一言不发就把自己按倒,这才距离上一轮的欢爱不过几个小时!激动非常,比哪次都要迫不及待……
当狂王俯身下来,霸道地侵占着他的口舌时,房廷不由得忆起《芳香园》中的这首诗:〈注一〉和所爱的人接吻时,如骆驼在绿洲中饮水一般,嘴唇充满甜美的芳香,那是难以形容的饥渴与疯狂,深深渗入我的骨髓之中……
仅仅是片刻的失神,便被吻得头晕目眩。
百般抗拒,却遭尼布甲尼撒轻松化解。他轻笑他的自不量力,然后将之按倒在金缕交织的毡毯之上。
惶恐和着惊羞,望着那覆将上来健硕的男性身躯,一想到待会儿便会被蛮横地占有,教同样身为男子的自己,着实不甘心呢。
所以,趁着尼布甲尼撒的指尖于自己肉身上嬉戏的空档,再次地挣扎。可下一刻,易感的股间蓦地被收进粗糙的掌心,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技巧地抚慰套弄,不由自主的款款送迎……一记痉挛,情欲勃发,蹦跳着的呻吟便从自己的喉间断断续续地倾泻出来。
脑中一片空白,释放后的无力感,使人倍感疲倦。
上方的男子发出戏谑的笑音,不顾房廷已然漫过脖颈的红潮,仍然就着他的敏感不住拨弄……
就这样直到被爱抚着的身体渐渐钝化、麻木,视线迷离,身体飘飘然的。一瞬间房廷有种遁入云雾的错觉。
十月中,巴别通天塔至高处,马度克的神殿。
黑色的玛瑙柱,象牙镂刻的格子窗棂,卧榻闪着龟甲的微光,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宫墙上,织锦的精美图案正亮着点点光辉……
透过狂王的肩颈,房廷出神地望着宫室的穹顶上空,自己到现在才注意到的彩绘镌刻。
那是春祭大典的刻绘,叙说的情境是战神马度克下到凡间与恩吉〈高级女祭司〉的交欢仪式。
房廷知道,巴比伦人尊崇生殖巫仪。在过去亚述统治时期,巴比伦一年一度的春祭大典中,喜庆的气氛里总是伴有性的放纵。
在那特殊祭祀仪礼中,人们一边庆祝春之神死而复活,一边会举行旨在促进万物生长的狂欢——集体性交。
虽然这种习俗在那波帕拉撒尔时代已经被摒弃,可这种仪式仍被变相、美化成神祇的故事,为泥版与楔字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