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日固德还被人围着,她得赶紧帮赵穆包扎好过去帮忙。
只可惜这念头才刚闪过,后颈处就挨了一棍,在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看到布日固德也倒在了地上。
夏叶瑾醒来时,已是红日当头。
环顾四处,当瞥见床头木桌上的那一碗还带着腥气的羊奶酒,霎时回了神——她还在元朝。或者说,她回到了忠王府。
等等!?
她回到了忠王府,那其他人呢?
一想到这个夏叶瑾什么也顾不上,赶紧随便趿拉双鞋子,一边用力掐自己的手臂一边猛地往外冲。她必须要证实两件事,那两人是否还活着,还有就是她现在是不是在梦里。
一路狂奔,可惜才到游廊就被人拽住,一个侍女横眉瞪她,说你跑什么瞎跑,郡主在前头没看到?!
惊魂未定,大气都还未喘匀,她呆呆地看着坐在八角玲珑亭中对弈的两个人,好似大白天见到了鬼。
大元是北方铁骑的天下。
生于马背上的民族,就算已经征服了中原,印刻在骨子里那一抹同态复仇的部族情结却永远都不会消散。无须刻意提及,它就融合在血液里,烙在灵魂深处,经意或不经意间,影响着每一个决定。
布日固德没有想到最后自己竟然是被真敏救了下来。他先是惊讶,而后更多的是欣喜,或许这个人并非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对他没有一点情谊。只是这情谊到底有多少?布日固德不愿意去深究。
回到忠王府,试图联系了几个朝内交好之人后,布日固德才发现现在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扎慕林不仅软禁了他,还将整个家族困在了察哈尔。他没有赶尽杀绝,但这样的行为却比赶尽杀绝更加狠绝。布下如此庞大的网,单凭扎慕林一人之力绝不可能,躲在暗地里那个人是谁布日固德不得而知,但绝非是个等闲之辈。
所以他没有马上进宫去见忽必烈汗而是顺势在忠王府内住了下来,先伺机不动,看对方还有什么后招。
“真金太子病了……”
坐在对面的真敏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随手在石墨色的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
见布日固德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她又似笑非笑地补了句,“说是得了风寒。”
她一直都知道布日固德是真金太子的人,有些话不需要明说,单这一句就足够让对方意识到他自己现在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
布日固德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能说什么呢?眼前这个人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所以最后也只淡淡的说了句,“总之这回郡主你的救命之恩我记住了。”
真敏没有看他,目光落在面前纵横交错的棋面上,“你没必要记住,我也不是为了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受罚
墨色棋盘上,白子被黑子围困,大势已去。
“那郡主是为了谁?”布日固德不依不饶。
“你输了。”真敏说罢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园子旁的游廊,夏叶瑾还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惊讶,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
“你要感谢的应该是她。”
真敏说着,走下了石阶。
夏叶瑾的脑子都还未反应完全,就看到真敏已经走到了面前。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这一下,估计得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胆子挺大?私自出府?”
果然来了。
夏叶瑾心说这人该不会恼羞成怒直接把她架到后院活活煮了吧,就听到真敏郡主对旁边的侍女说,“带她去后院柴房跪着,没我的话不准起来。”
就这样?
或许是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听了真敏要让她在柴房跪一夜的话,夏叶瑾竟莫名地感到一丝欣喜?
不由苦笑,果然是受虐受习惯了啊。
柴房又阴又湿,加上身上还带着伤,到了后半夜夏叶瑾就受不了,想着门口的守卫应该都睡了起来活动活动酸痛的手脚,才刚站起来瞬间又一头栽倒,好家伙,膝盖像中了无数支箭一样,完全失去了知觉。
大抵是快到十五,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金灿灿的挂在碧空之中,亮光从敞开的大门外斜斜地照进来,在铺着青砖的地上洒下一片清辉。
夏叶瑾歪坐在地上晒着月光揉着几乎是失去知觉的手脚,心里想的是其实这个惩罚也不算太差,如果这时候能再给她一个馒头就更好了。早知道会被罚跪不给饭吃,她怎么样也得把桌头的那碗羊奶给喝了……转念一想,还是瞬间放弃。要让她喝羊奶,那还是干脆饿死算了。
正松散着,廊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转眼就到了门前。夏叶瑾大吃一惊,都这么晚了这些护卫还不睡觉在四处巡逻?想必是刚才她一头栽倒在地上的动静太大,引来了这些人。便赶紧重新跪下俯首低头,心中默念千万别是遇上找麻烦的。
一个人走了进来,又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来到了她的跟前。夏叶瑾低垂着头,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见鞋面,一双墨色马靴。
心中觉得这马靴异常眼熟,一抬头果然对上了一对看似无辜的大眼。
夏叶瑾立刻站起来,腿脚的酸麻还未完全恢复,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直身子,见对方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看笑话?”
其实她原意是想先感谢一下赵穆的救命之恩,然后再问问他的伤势如何,可不知为何,一出口,竟偏离了原定的中心思想十万八千里。
对于她这明显的挑衅对方几乎是无视,他扬手抛了一个白面馒头过来,说厨房里只有这个了,你将就吃。
此刻夏叶瑾肚子饿的打鼓,馒头来的正是恰到好处,心中暗喜面上的气势却依旧不能输,所以她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就这个?”
“不吃算了。”赵穆作势要伸手拿回。
夏叶瑾赶紧咬一大口以宣示主权,一边嚼着一边还不忘自己的气势,“算了看在你这么辛苦拿来的份上我怎么样也得吃一口……”
赵穆没有再答话,径自在柴房内找了一处坐下来,任由她虚张声势地念个不停,纯白的月辉透过木窗,正好洒了他半边脸,影影绰绰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说眼前这个人与付清竺有什么不同,夏叶瑾想,最大的不同大概是他心思深沉了许多,面上不表露,心里却积攒着无数个意思。擅自将心门关了,不让别人进去,他自己也不打算出来。
“你认识付清竺?”
对方忽然的出声打破了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平和静谧,夏叶瑾一惊,咬到剩下一口的馒头渣掉在了地上。
她赶紧低头将那馒头渣捡起来,满脸讪笑着打哈哈,“付清竺吗?呵呵呵赵护卫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叫这个名字。”对方脸上却是一点笑意也无,他抬头直视夏叶瑾,像是要在她的脸上盯出一份答案来。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夏叶瑾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心想无事不登三宝殿,早知道不吃他给的那个馒头了。
“所以你认识我?”赵穆又冷不丁抛出一句。
“哈?……”
“我的本名就叫,付清竺。”
当在城垣醒过来那一霎那,赵穆脑子里几乎是空白一片,除了自己名叫付清竺之外,就记得他似乎还少了一魂一魄。
没有了记忆,但他还不傻。第一个念头就觉得以防万一他得换个名字,免得到时候被仇家追杀。而就在他纠结到底该给自己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才能彻底的隐姓埋名时,他从一群劫匪手中救下一个从钱塘县来的少年。
少年说自己名叫赵穆,是南宋朝的遗民。本想到大都办点事情,但现在改变了主意。少年住了几日道过谢后便动身离开,他想了想就用了“赵穆”这个名字。
真相似乎一点一点的从只言片语浮光掠影中显现出来,但夏叶瑾一点也不想知道这所谓的真相。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付清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有可能一直在经历的一切。
所以在面对眼前这个人充满疑惑的眼睛时,她也只是云淡风轻的开口,“说出来你别笑,我确实认识一个叫付清竺的,他当年还救了我的命,不过人家的年纪可是比你大得多,我可以肯定你们俩不是同一个人。”
也不知道赵穆对这番漏洞百出完全不能细究的说辞到底信不信,他“哦”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看到他这副样子,夏叶瑾突然前所有未的想要快点完成任务回去,她要去问问宫辰时,宫辰时肯定会知道原因。
念头闪过,再低头一看。
瞬间泄气,手腕上的红点,才微微露出了点隐约得不能再隐约的影子,根据以往的经验,距离任务成功似乎还十分任重道远。(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甜蜜的负担
真敏这段日子过得十分窝火。
简直可以说是憋屈。
忠王府里的膳食一向都是交代给固定的蒙族厨娘,反正都是一些肉食,千篇一律的做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度。
但自从布日固德在这里住下后,一切就变得十分不同。才吃了两顿,这人就开始无限的嫌弃菜色,有一回还直接把人家厨娘给当场说哭了。这还不止,他还擅自做主将每日采购的菜品全部换了一批,自己甚至亲自下厨,承揽下了做菜的任务。
真敏向来吃得少,每餐挑挑拣拣的,吃饭只不过是为了不饿死。家中无父兄管教,那些下人哪里敢多嘴,所以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这么吃,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可到了布日固德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先是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反客为主地嫌弃真敏吃的不讲究,接着又开始管起她每餐的饭量来。然后再指着墨玉长桌上的一溜色香味俱全的江南美食,笑眯眯的说敏敏你尝尝这个,全都是我做的。
是,真敏承认他做的菜确实很好吃,她每次也吃的不少。可是每天都要被人在耳边唠叨,实在是!太憋屈了。
而且,这个人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关于他的爵位,还有扎慕林……真敏叹了口气,又低头多吃了几口菜。
夏叶瑾端着最后一道松鼠鳜鱼上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厅内有些怪异的气氛,其实也不能说是怪异,就是两个人之间气场太过于契合,气氛太过于旖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所以在将那道菜放下之后,她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溜之大吉。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走在廊下的时候她想,真敏郡主最近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身上的戾气都少了。
虽然布日固德现在与身陷囹圄没什么差别,但夏叶瑾相信,凭着弘吉剌家族在朝中的势力,只要真敏郡主肯帮忙,区区扎慕林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这两个人若是能将婚事办了,她此番的任务也就差不多能完成了。
大都城内依旧有宵禁。
但如果到了某位贵人的诞辰,便会适当开放夜市缩短宵禁的时间,以示与民同乐普天同庆。就比如现在,察必皇后的生诞在三月廿五,虽然她本人提倡节俭躬亲,但城内各处坊门街市的庆祝活动还是要从三月初开始,一直延续到四月。
夏叶瑾一直觉得真敏是个实打实的矛盾集合体。
比如她明明吃的十分少,却喜欢用大大的粗瓷碗;又比如平日里满身戾气,心情不好直接对下人拳打脚踢,却对礼佛诚心万分。不仅在忠王府里设立佛堂吃斋念佛,每月初一十五还会特意到洞门寺上香,实在是诡异之极。
这一日她又出门上香,在返程的途中马车深陷被雪水冲刷的泥沼里,等好不容易拖出来却几乎要散架。好在距离城内并不太远,两人便决定徒步回去。
但就算如此,等过了安顺门天也已经黑了。
天是黑了,但城内却人潮熙攘热闹非凡。夏叶瑾自来到这里后便未见过元大都的夜市,此番得见,虽强烈抑制自己的情感,但依旧忍不下元大都这迥异独特的风物,还是见什么什么新奇,一双眼睛转的就没停下来过。
两人一路无话走着,真敏似乎心情不错,便任由夏叶瑾四处乱瞧,对她肆意地往各处摊子前跑也不甚在意,等她回来却是大吃了一惊——手上拿着,怀里揣着,口中还嚼着,满满的全是街边小食。
忽然周围人一窝蜂的往前头窜去,两人正不明所以,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前头风云楼斗趣奖品丰厚,再不济也能得个花灯,大家赶紧去瞧瞧晚了就没位置了——”
真敏对这并无兴趣,可后面不知从哪儿涌上一大群的人来,像潮水一样将她们两人往前推,在亮堂的灯火下,每张苍黄的脸上都闪着兴兴头的光。
走到近前,夏叶瑾才明白,原来是这风云楼借察必皇后生辰大庆,在门前摆了摊子设了障碍,若是能够通过设下的重重关卡获得名次,奖品自然是丰厚的很——一等是一对翡翠双子玉佩,二等是金玉绞丝镯,三等是,一个兔子花灯?
夏叶瑾咋舌,这奖品的设置落差也太大了点吧?前两名又是金又是玉的,凭什么第三名就只有一个花灯?
诡异的是,真敏似乎对那花灯比较感兴趣?
但再感兴趣也没用,似乎是为了增加噱头,风云楼的掌柜明确强调,所有的奖品都是非卖品,想要的话可以通过游戏获得。
可那游戏关卡一看就是专门为男子而设,强度之大女子根本就胜任不了,退一步来说,就算咬牙去拼,可在全场都是男子夫君上场为自己心仪之人抢奖品,就你一个孤家寡人的为自己拼?这场面也太凄凉了点,单身狗的特质也太明显了点?
因为奖品够吸引人,场边已经围了好些人报名,几乎全是成双成对的。小娘子们柔柔弱弱的对即将上场的情郎说着加油鼓励的话,场面一下子变得旖旎起来。
真敏似乎真的很喜欢那花灯,眼睛一直盯个不停,就在夏叶瑾想着她要不要直接豁出去假扮个男子上去为真敏郡主拼奖品的时候,从那边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忽然转出个人来。
“敏敏……”布日固德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挥了挥绑在手腕上的大红彩绸,说“我也报名了。”
真敏先是微不可见的眼睛一亮,随即立马冷下脸,说你幼不幼稚,还玩这个?顿了下又压低声音,“布日固德你不要命了这样跑出来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对方俊眉一挑,“你这是在关心我?”
真敏脸色一冷,“想太多,我是怕连累到忠王府。”
这时那边的铜锣已经敲开,看样子比试要开始。布日固德笑着看了她一眼,扔下一句“你放心,我一定能赢的。”后便快步朝台上走了过去。
“随便,你赢不赢跟我有什么关系。”望着他的背影,真敏有些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夺绣球
就算是在现代见惯了各类商家的有奖游戏,但夏叶瑾还是被眼前这刁钻古怪的关卡给看得无语。果然会玩还是古人。
这个比试,一群人先是在擂台上一通混战,赢了的人才能接着进行第二关。看上去似乎挺简单,但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互相牵制,往往是刚挣脱出一双手来,还没迈开步子,脚就被人握住,好不容易把脚空出来,脖颈却又被人给揽下来。
所以经过这么一轮乱糟糟的混战,原本光鲜靓丽的贵公子们,全都变成了灰头土脸,疲惫不堪。
不过这点小事却难不住布日固德。
只见他动作飞快的越过第一关,接着又赶在其他人之前快速的完成了第二关。第三关的项目是攀爬到好几丈高的竿子上去拿绣球。竿子是用好几根竹木拼搭而成,看上去挺粗,但爬上去后还是摇摇晃晃十分骇人。布日固德动作很快,眼看着胜利的曙光就在面前,可在他伸手去够绣球的时候,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一人。
那人见布日固德马上要拔得头筹,似乎急了,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抱住竿子的底部开始左右剧烈的摇晃。
众人霎时目瞪口呆。
这要是摔下来,至少得残废啊?
在场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就在大家都在担心布日固德的安全时,竟然听到有人在喊“加油”,夏叶瑾转头一看,果然看到在不远处有个穿着浅黄色袍子的娇小女子神情激动地在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三下五除二吃完手中的一串炸肉丸子,随手把竹签朝那人的方向一扔,一个健步?6 锨埃苯拥沧×怂氖酉摺?br /> 恼人的声音是停下来了,但场上的危险却没有解除。摇晃的太厉害,布日固德攀在上头,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