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燕稷笑起来:“说起来,之后似乎便没听过魏成的名字了,当时来的其他人倒是都入了六部做差事,王叔可知道他的消息?”
燕周眼神闪了闪。
他自然知道,原本还想着没当成太傅,将魏成安插进六部也行,不曾想魏荣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派人将魏成绑了回去看管,更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想到这里燕周就觉得气急。
他贵为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尚书都敢给他脸色,偏偏此人为中立派之首,他还真不能做什么。
如果……他能登上至高无上的位子,怎还会如此。
不会很慢了。
燕周抬起头:“臣倒是没听过他的消息。”
燕稷看他:“也是。”
之后又随意说了几句,燕稷便躬身离去了。等他离开,燕稷靠在椅背,眯起眼睛,十分愉悦。
他就喜欢这种让燕周一下猜忌一下放松而后又糟心气急的感觉。
多么美妙。
燕稷偏头:“太傅觉着朕这位王叔如何?”
谢闻灼眉眼温润,说出的话却有点毒:“上不了台面。”
燕稷很满意,看向谢闻灼,突然又想起昨晚的破廉耻内容,耳朵又是一热。
燕稷低头看桌面奏折,一本还没看完,门外便传来了宫人的声音:“陛下,丞相求见。”
“……”燕稷莫名有种破廉耻二人组顺利会师的感觉,顿了顿:“宣。”
很快,书房门被推开,傅知怀走进来在案前站立:“陛下。”
燕稷挥手免礼,傅知怀抬头,嘴角笑容在看到站在燕稷身后谢闻灼时顿一下,又笑起来:“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昨晚已然出发。”
“甚好。”燕稷道:“此事交由你负责,朕想要的结果你应当清楚。”
傅知怀颔首,想了想,将自己的大致计划说了一下。能行与否在上一世已经得到了很好的体现,燕稷一点不担心,听他说完,桃花眼弯着:“一切由你。”
话语中的信任一览无余。
傅知怀眼眸一暖,挑眉看向谢闻灼,后者面容依旧温润,只是眼眸深不见底。
燕稷没注意他们二人的动作,捧着茶杯暖手看奏折,半晌突然想起来丞相之前那封信,转头拿出来:“你上次的信笺落这里了,还……”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傅知怀笑着从怀中又拿出一封信,脸上重新染上羞涩笑容:“陛下,一封信总觉得不够诚意,所以想多写些一起送去,但心里又没底,所以……”
丞相羞涩低头。
燕稷:“……”
所以这才是你今日前来的根本目的是么?
燕稷冷漠脸看傅知怀。
傅知怀羞涩脸看燕稷。
最终还是燕稷不敌傅知怀的脸皮:“……拿来吧。”
傅知怀将手中信笺递过去,还是一样的梨花纸。燕稷接过来打开,低头看过去,觉着这次的情诗比上一次的更破廉耻,而且……
燕稷回想了之前那封情诗的内容,发现两封居然是可以挨在一起当连载小污文看的。
想到之后还有未知的许多封,燕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知怀眼含期待看过去。
燕稷沉默着将信笺放下:“……不错。”
“比起上一次的如何?”
“……更是……不错。”以破廉耻角度判断的话。
傅知怀眼睛弯成很柔软的弧度:“多谢陛下。”
燕稷将信纸装回信封,和之前的信放在一起递过去。傅知怀却没接,道:“陛下,臣思慕之人经常到臣府中做客,信笺放在臣这里恐怕会被提前发现,所以臣有个不情之请,想将这些暂时交与陛下,待写够再一同给他,望陛下准允。”
燕稷还没出声,身后的谢闻灼先开了口:“丞相,这恐怕不合适。”
傅知怀眯起眼睛:“谢太傅觉着有何不合适?”
“御书房庄重之地,放着都是些重要奏折,将丞相私物放置这边,实在不妥。”
燕稷觉着太傅说的对。
傅知怀却突然俯下身:“燕小九,你可不能不帮我。”
燕小九。
这个名字燕稷许久没听到过了。
他自小爱酒,酒量虽不好,但就是喜欢,年少时总和傅知怀一起到国公家中酒窖偷酒,傅知怀当时便跟他玩笑,你这么爱酒,不如改名叫燕小酒好了。
燕稷就笑,我如今是太子,以后是帝王,怎么能用这样的名字。
傅知怀也笑,那好,既然你今后为九五之尊,那就燕小九罢。
一叫许多年,只是后来傅知怀受先帝提拔上相位,燕稷也被看着学习帝王道,身不由己的地方太多,那样肆意的日子就很少了。
这个名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是燕稷心底最自由最无忧的岁月。
如今再听到,心情自然不一般。
燕稷眉眼轻松低低笑起来,桃花眼潋滟,眼角泪痣都鲜活几分:“你如今贵为丞相,怎么还是老样子。”
傅知怀不说话,低头吃吃的笑,将手中信笺递了过去。
燕稷接了过来,从边上寻了个木盒子放进去:“那朕便先替你收着,等你想送与意中人再来取。”
“好。”
傅知怀答应一声,重新坐下:“臣多谢陛下。”
他总是能将分寸掌握的很好。
燕稷挥挥手,重新低头看奏折,不知怎么莫名觉着背后突然瘆得慌,转过头却只看到笑容温润的太傅。
可能还是因为丞相的情诗。
燕稷继续批阅奏折,傅知怀看了他一会儿,笑着躬身告退后出了门。
谢闻灼站在边上为他磨墨,偶尔燕稷抬头问一些他的看法,缓缓的,日子就过了大半。
等到案上折子批完,外面又是一阵暗色。燕稷放下笔,伸展了下胳膊,后背突然被柔软覆盖。
他转过头,谢闻灼眼眸温润站在那边,伸手给他披上披风,而后将边上的油灯提了起来。
“臣已经吩咐邵和回宣景殿传膳了,回去后想必正好。”
谢闻灼上前几步,将御书房门推开,回头看燕稷。
笑得十分好看。
第7章
晚上回1 去,照常用膳沐浴,被两双眼睛看着喝了药,就又是谢太傅是破廉耻的教学。
谢闻灼还是沐浴后过来的,浑身被水汽笼了,声音低沉缓缓将书卷上的内容道了出来,燕稷听着,眼睛稍稍一抬看到他好看的容颜和锁骨,顿时就有些心猿意马。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谢闻灼将手中书卷合上,抬起头:“陛下今日感觉如何?”
“……尚可。”
“那便好。”谢闻灼道:“陛下已然束发,对此事不必觉着窘迫,先人云食色性也,若是得当,与身体也有裨益。”
燕稷看看谢闻灼沉稳内敛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同他讨论如此破廉耻的话题,只能低低嗯了一声。
谢闻灼唇角勾起:“陛下早些歇息吧。”
燕稷颔首。
谢闻灼抱着书卷站起来,俯身为燕稷将被角掖好,又从边上拿了烧暖的手炉给他抱着,才转身熄灯去了偏殿。
燕稷在黑暗中听到木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伸手摸了摸怀中手炉,那么一瞬间觉着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他无声笑笑,抱紧手炉,闭上了眼睛。
时日缓缓走。
朝堂百官已定,戎族扰关将歇,江南叛乱遣人待归,九国夜宴也已在准备,朝中也就只剩下一些繁杂小事了。
燕稷日子过的甚是顺心,在宣景殿喝喝茶与谢闻灼聊聊天,偶尔被傅知怀的情诗和每晚破廉耻日常刺激了,就到朝堂上熊孩子一把,看着燕周竭力抑制的扭曲表情就觉着通体舒畅。
慢慢的,朝堂众臣将新帝的心思捉摸了个大概。
帝王虽然平日话毒了一些让人糟心,对着燕周更是如此,但折腾完总还是会按着燕周的意思办——其实就是被惯坏了耍小孩子脾性,没什么太深的心眼。
说起来,朝堂真正掌事的,还是临亲王。
这些话传到苏老太师及傅知怀耳朵里,二人一人面无波澜一人挑眉微笑,什么也没说。燕周倒是有些得意,试探几次后发现果真如旁人所言,对燕稷的猜忌也就慢慢淡了下去。
燕稷对此喜闻乐见,在朝堂上笑眯眯扮演傻白甜,表面上万事应承燕周,背后就同丞相一起使坏。
日子还算平和,群臣也觉着轻松,便开始等待不久后的九国夜宴,毕竟是难得的放松时候。
其中期待最大的自然是燕周,他近日甚是春风得意,布下的局尽在掌握之中,耳边也听了不少奉承,心情大好。
只是燕周没想到,九国夜宴还没开始,江南那边就出了事。
二月二十七,上朝,兵部尚书上前躬身递上奏折,道江南突然第四次暴乱,周景、卓文书及陈晗三人率兵前去平息动乱,不曾想此次叛军来势汹汹,三人虽抵退叛军,但身受重伤,当晚便过了身。
帝王赞其英勇,追升官位,赐珠玉金银于其家以示抚恤,朝堂众臣装模作样哀悼许久,便又开始争论应当遣谁前去。
燕周低着头,面上一派悲色,眼底却满是晦暗。
江南叛乱背后究竟如此,没人比他更清楚,说这三人为叛军所杀,他是不信的。
那这件事背后站着的究竟是谁。
而帝王……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燕周忍不住抬头看向燕稷,却看着后者一双眼睛清透看过来:“王叔心中可还有合适人选?”
众臣有些惊讶。
临亲王之前举荐三人皆死于平叛,虽然名头听着还算忠勇,但说到底还是因为无能,再想着燕周之前说的稳妥,妥妥就是打脸的节奏。
但如今帝王居然还想着问燕周的意思,果真是待他极为亲厚。
燕周看着燕稷。
燕稷笑的十分温善。
燕周想想燕稷这些日子的模样,心里疑惑消减下去,但在人选一事上,还是觉着头疼。
若说有,之前已经被打脸,而且此事有蹊跷,重新举荐肯定又是被打脸的节奏。
若说没有,则会让人觉着他是生了退却之意。
委实尴尬。
燕稷看着他尴尬的模样就觉着愉悦,又问一句:“王叔心中可还有合适人选?”
燕周沉默片刻,在有和没有带来的后果中权衡一下,道:“并无。”
说完,低下了头。
燕稷也不难为他,看向旁边看戏的众臣:“那么众卿可有举荐?”
百官敛眉低目,生怕自己被打脸。
这样沉默了许久,傅知怀上前一步:“陛下,臣有一人举荐,此人名叫姜百里,任职刑部,是江南望族姜氏嫡孙。”
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的刑部尚书魏荣躬下身:“臣附议。”
燕稷手指轻轻敲打扶手:“众卿以为如何?”
苏老太师一派的人自然不会觉着不妥,燕周身后众臣更是巴不得将这块烫手山芋送出去,纷纷低头附议。
“那此事便交由丞相负责,六部安排下去,这次可不能再出差错。”燕稷在最后二字上加重语气,看着下方工、礼两部尚书偷偷擦汗,才笑起来:“这次就别做那些虚的,准备好了迅速前去江南,空话就不必上朝堂来说了。”
傅知怀及六部尚书低头应了。
燕稷又待了一会儿,看百官也没别的事要奏,便挥手退了朝。
燕周转身往外走,身后臣子跟着他,什么话都不敢说。路过殿门的时候恰好看到傅知怀立在那边笑,眼神就暗了几分。
傅知怀也看到了他,没上前打招呼,眼角挑起的弧度更大了些,一时间居然和燕稷有那么几分相似。
燕周看着,突然就觉得更糟心了。
……
姜百里就是先前傅知怀所说的门客。
他先前受傅知怀所遣去了江南,暗自将赤方国细作的动向把握,加了些控制,又伪装了动乱,将燕周举荐三人的性命留在了江南。
随后回京,傅知怀便将他安进刑部,就等着今日。
燕稷对姜百里的手段倒是很欣赏,再听傅知怀说魏荣有意将他培养为下一任尚书,更是满意。
如果魏荣眼瞎把尚书位子给了魏成,就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
燕稷抬头看向傅知怀:“朕原本以为你会直接让魏荣推荐姜百里,毕竟魏荣以为魏成走上歧路是燕周诱导,与燕周素有芥蒂,由他举荐不会惹人怀疑。”
顿了顿,燕稷继续道:“如今你亲自推举,燕周必定会查你和姜百里的关系,他现在本就疑心那三人身死背后是谁操控,如果查到,你会站上风口浪尖……”
朕这么久的傻白甜也就白装了。
傅知怀满不在乎一笑:“燕周早就想掌控六部,可六部大多受命丞相,所以自我站在这个位置,就已经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这只不过是早晚问题,还不如先膈应他。”
说着,傅知怀眼睛染上几分狡黠:“更何况……他就算去查姜百里,查到的也只会是一个被刑部尚书看重的小人物,与我相府什么联系都没有……最多也就是引荐的关系。”
狐狸样的。
燕稷这么想,自己眼底却也忍不住染上笑意,他一直很佩服傅知怀这一点,整日懒散无所事事的模样,却能在极短的时间里不动声色将一切都安排好,前后都算计了个清楚。
大启丞相傅知怀,有的不仅仅是风流性子和一张脸。
能膈应到燕周,燕稷心情很是愉悦,伸手将边上茶杯拿起来,发现里面已经被人斟满了,嫩绿毛尖上漂着桃花花瓣,很是好看。
燕稷抬起头,看到谢闻灼沉稳眉眼:“桃花茶,陛下尝尝看”
燕稷爱酒,最爱桃花酒,但昏迷半月惊到了邵和,从此被管的死死的,一滴酒不能沾,如今能看到桃花茶,心里多少也有了点安慰。
他低下头,轻抿一口,笑起来:“味道不错,朕很喜欢。”
谢闻灼看着他,嘴角弧度温柔内敛。
傅知怀在边上看着他们对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刷存在感,就听着谢闻灼开了口:“九国夜宴将近,傅丞相掌六部,想来事务甚是繁忙,还是早些去处理为好。”
这就是在赶人了。
傅知怀很是不屑,刚想说自己不忙,燕稷先出了声附和:“是啊,丞相还是早些回去罢,公务为紧。”
傅知怀:“……”
这日傅知怀走的时候,脚步都带着风。
燕稷熟知的傅知怀一直都是懒散的模样,倒是有点惊讶,转头看谢闻灼:“丞相这是怎么了?”
谢闻灼微微一笑:“丞相已是及冠之年,府中却始终没有同枕之人……”
燕稷秒懂,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傅知怀能写出那样的情诗。
而后就看到谢闻灼突然正色看向他:“所以,今后臣教习房中术时陛下也可以谈谈心得,切莫要太过拘谨,否则极易像丞相这般阴晴不定,对身体也无益处。”
燕稷:“……”
燕稷低下头拿起奏折。
十分矜持的拒绝了这个话题。
第8章
燕稷这边一派宁(Dang)和(Yang),临亲王府却就不同了。
燕周自进府后脸色便不大好看,工、礼两部尚书跟在他身后,什么话也不敢说,沉默着跟他进了书房。
等到书房门关上,燕周脸上的温厚神色彻底退了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工部尚书低着头:“王爷,这……”
他支支吾吾了许久什么也没能说出来,燕稷阴沉着脸坐着,逐渐冷静下来,闭了闭眼睛:“姜百里究竟是什么人?”
“已经命人去查了,消息很快就能送来。”户部尚书道,话音刚落,就听着外面门被敲响:“王爷。”
是遣去查探的人。
燕周唤他进来,那人站在书房中央,将打探到的东西细细说了出来。三人听着,发现无论从表面上看还是从深处揣摩来说,姜百里都只是一在刑部多年不得志,却突然被尚书看重,才得了丞相引荐的好运之人。
而被引荐,也是因为自身背景为江南望族嫡孙。
也算是时势造人。
燕周冷笑:“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时势和好运之人。”
沉默一会儿,他再开口,声音低沉几分:“江南叛乱一事如何,你我心如明镜,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工部尚书听着他的话,背后立即被冷汗浸透。
他做的这事是诛九族的罪,背后若是有人搞鬼,就意味着这人知道了他们所有的计划……如果被曝光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