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中，唯有金守正的面部表情较为放松，至少此事发生，三女儿就不必离开金府，他也无须受良心上的折磨。
“夫人，我说的句句属实，东西真的是我拿的，其实这些东西早就被我让人带出金府了，不过害怕小姐突然寻找，所以我昨天才让小雀到小姐房里送点心，然后把事情嫁祸给她。”
金夫人听着她越发详细的解释，心中更是有团恼气无发发泄，只能咬着牙关，硬挤出声音来：“这事为何你昨日不肯承认，非要让我们罚了小雀你才站出来，你当贼还是小事，要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金家事非不分，经常冤枉好人。”
“夫人息怒，冷香昨天害怕受罚，所以不敢承认，今天一番细思，越发觉得愧疚和对不起小雀，所以才……”
“啪——”
不待她解释完，已经忍无可忍的金雪凝冲上去就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那巴掌打得太急，使得正在辩解的冷香陡然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在她错愕的神情下，一抹殷红顺着唇角缓缓流下。
金雪凝脸色铁青的看着冷香，继而又抢过花姨手中的乌木棍，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开始狠狠的抽打起冷香来。
“贱婢，我让你偷，平素本小姐对你不薄，你竟然这般忘恩负义，看我不打死你，还偷我东西……”
就这样，金雪凝左一棍，右一棍，没轻没重的往冷香身上使劲抽打，那力度，看得旁边人心惊胆颤的。
“二小姐，我错了，求你不要打了，我……啊，二小姐，啊……呜……”
不一会儿，冷香就被打得皮开肉绽，由于犯了大错，自己也不敢躲开，一切只能硬抗。那细皮嫩肉的，几经抽打，已经不堪入目。
金雪凝并不觉得解气，一棍比一棍重，一来是痛恨对方的背叛，二来是认为她害了自己没能赶走金三妮。
此刻，金夫人和金雪凝虽然看着自己的妹妹如此凶残，倒也视若无睹，并不阻止。毕竟，在她们的心中，冷香的确该打。
“二小姐，啊……不要打了……我知错了……啊……”
“雪凝，住手。”
终是看不下去的金守正，袖袍一挥，严肃的面容露出一抹威仪来。
金雪凝听罢，这才不甘的收住了手，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像利箭一样射向冷香。
冷香浑身是血，不敢抬头，只能默默的盯着地面哀泣不已。
金夫人知道，大势已去，冷香既然承认了错误，恐怕要赶走金三妮就只是个梦了。当下，摆出一副虚假而大度的模样道：“冷香，自打你七岁被卖到金府，金家一直对你不错，二小姐也挺看重你，此次她这般教训你，也着实应了那句，爱之深，责之切啊。”
冷香哭着点头道：“夫人，冷香明白，求你们原谅我一次，是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金夫人听罢，冷冷一笑，并不言，只是默然的转向了金守正。
金雪凝则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狠狠凛着她道：“原谅你？说得还真是轻巧。”
“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还配得到原谅？”金雪茹冷然的接了一句，无疑就像把冷香打入地狱。
冷香水眸含着泪，有些惶恐的朝金守正望去，留在府里这么些年，她深知小姐与夫人的脾气，她们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而唯一让她觉得有希望的就是，稍显仁慈的金老爷了。
金守正看着对方那哀切的眼神，就好比被群狼围堵的惊慌羔羊，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怜悯道：“冷香，念你在金府多年，老夫也不为难你，我已经让陈常家去账房备了些银两，你去取吧。以后，你就不再是金府的人了。”
“老爷……”
她哀泣的轻唤着，虽然曾多次梦想过很能离开金府，有一个老实而爱她的男子替她赎身，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结局与想像是如此截然不同。
她泪如雨下的哽咽着，本想再求金老爷开一次恩，可是金老爷却一言不发的走了。
留下的金夫人用一双尖锐而冷漠的眼神，以及二小姐那恨不得杀了她的表情。
“娘，我们走，让这手脚不干净的贱婢自生自灭去。”
金雪凝现在连多看她一眼也觉得嫌恶。
第77章 赶离金府
然，金夫人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意外的是，她还纡尊降贵的蹲下腰身，然后伸出食指，轻轻抬起冷香因害怕而颤抖的清瘦下巴。
“冷香，告诉我，你本来可以瞒过一切，今天却主动过来道明你是家贼的真相，这是为何？”
“我……”
冷香咬着打颤的牙关，盯着夫人那张雍容华贵打扮得精致的容颜，却像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生物，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昏厥过去。
“别告诉我，你是因为良心发现。如果你真有良心，昨儿个就不会把小雀那样的置入死地不管了。”
瞒不过夫人锐利的眼睛，冷香挣扎得哭泣的回道：“夫人……因为我怕……呜呜……”
听到这里，金夫人双眸精明一转，似有所悟的朝自己两个女儿望去。
金雪茹一脸漫不经心的冷笑，而金雪凝却肝火大动道：“你怕什么？还有什么东西，让你比承认你是家贼这样重大的罪过更可怕的？”
冷香哭得泪眼婆娑的打量四周，随后眼神有些空洞道：“有阴灵，有阴灵缠着我，我若不承认，我就会死……”
这话，使得在场每个人都微微一怔。
阴灵？这不就是金三妮昨天编出来的东西吗？说什么镇宅之灵，没有实体，是汇聚四周鬼魂的精气所生，但能洞察宅子里所发生的一切。
这……这明明就是个鬼扯的故事，根本就无人相信，她们之所以答应与她配合，不过是为了达到驱赶她出府的目的罢了。
“又是金三妮那个贱人干的？”金雪凝愤愤的喝道，只觉得那丫头越发诡计多端，再不除去，恐怕要成心头隐患。
金夫人面色也微微难看了几分道：“那丫头对你说了什么？”
冷香被逼无奈，就算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她通过阴灵托梦，一早就知道我是家贼，还把我和乔坤厮混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她真有这么厉害？”金雪凝质疑的询问，心中的怒气也陡然被转移了些许。
冷香虽然害怕，还是机灵，知道这是个机会，只要把一些事情尽量往金三妮身上牵扯，那么自己所受到的迁怒，就要降低许多。
“夫人，二小姐，这个宅子可能真有阴灵，否则，金三妮她不会知道我的一切，所以你们要小心她了。”
听着冷香这并切实际的警告，金雪凝只是冷瞪着她：“管好你自己的处境吧，本小姐不需要你操心。”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冷香自然尴尬，埋头擦了擦泪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金夫人却道：“冷香，除了这些证明阴灵是真实存在，还有别的吗？也许金三妮是巧合的得知你一切，而不是阴灵作鬼祟呢？”
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对于一些装神弄鬼的事情，金夫人还是颇有见地。因此，她并不相信金惜年和冷香所谓的阴灵之事。
冷香见金夫人还愿意与她和气说话，心中一时有些激动，忙把金惜年所说的所有全倒了出来。
“夫人，你看到我头上的那团黑气了没有，那就是被阴灵纠缠所致。”
“黑气？”
金雪凝母女微微一愕，同时朝冷香望去，眼中充满困惑。
冷香却煞有其事的点着头，满是认真道：“是啊，先前金三妮告诫我要主动承认家贼一事的时候，我不愿担此风险，便果断的否决了。谁知没过多久，就被阴灵缠上了，如今额间已是黑气缭绕，恐怕将在不久，霉运就会降至在我的身上了。”
“娘，你看到她额间的黑气了吗？”金雪茹率先询问。
金夫人淡淡的摇了摇头，后又怕自己眼花看不清，离冷香更近几分，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姐，我也没看到，哪有什么黑气？”
“可是……”冷香犹豫而恍惚的盯着三人，不明白这三人说的是真是假，毕竟陈管家和其它人都是看到过的，应该不会有错啊。
“看来，这蠢货又中了那贱人的奸计。”
姜还是老的辣，已经反应过来的金夫人，神情有些阴毒一笑。真没料到，那看似不入流的贱种，已经已有这个本事了。
金雪凝和金雪茹面面相觑一番，也很是吃惊。这丫头，什么时候已经有这个能耐了，厉害得可以把金府上下的人，都把玩在股掌之中。
而冷香也在瞬间意识到自己中了金惜年的计，曾经懊恼得想杀人。
“夫人，小姐……是我愚昧，是我对不住你们，求你们别赶我出金府好吗？我愿意再为你们效劳，对付金三妮那贱人。”
悔不当初的冷香，不住的磕头认错，哪怕额间已磕出血，也毫不停歇。
金夫人并不放在眼里，只是讥嘲一笑：“你认为，二小姐还会留你？”
金雪凝也笑道：“不干净的东西，还想留在本小姐的身边，真是做梦。我限你离开金府三日内把东西归原，否则，我让你好看。”
“二小姐，求你了，别赶我走，我再也不敢犯这样的错了，你别赶走我好吗？”
也许先前冷香还能坦然接受自己被赶出金府这一大不幸的事实，可在得知自己所遭遇的这一切，不过是金三妮所害之后，她便不甘心就此罢休了。
可这一刻，就算她哭得再凄切，狠心的金雪凝也不会给她机会。
当下无情的朝身边几位身健体壮的家奴喝道：“来人啊，把这不干净的贱婢拖出去，以后不得让她再回金府。”
“是！”
领命后，冷香便被残忍的带出众人的视线。不愿就此离开的她，依旧在后不依不饶的哭求着，就希望金雪凝能放她一马。
“妹妹，爹不是吩咐她去账房取些银两吗？你这样拖走她，出了金府，她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面对金雪茹的疑问，金雪凝眯起水眸，唇角划过一抹无情的娇笑：“姐姐，你觉得这样的人，还值得同情吗？我没把她抓去送官，都是便宜她了。”
“是啊，女儿啊，你妹妹做得对，对于这种忘恩负义的贱婢，就该如此。否则，只会给自己增添麻烦。你爹这人，就是太心软，否则也不会让金三妮那贱人在我们家作威作福这么久。”
金夫人在后面沉声回答，一张精明的脸上满是轻蔑之色，同时，也算是赞同了金雪凝的一切做法。
金雪茹思忖了一会儿，也觉有礼，继而又问道：“娘，接下来，你要打算怎么对付那个贱丫头，我可不想她继续留在府里，还如此的嚣张。”
“是啊娘，我也受不了她了，我想杀她的心都有了。”金雪凝迫不急待的表现出了金惜年在自己心中的怨气。
看着两个女儿如此急切的心情，金夫人只是沉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如今出了这事，你爹自然要更偏向她一点，你们要除掉她，恐怕需要再等等了。”
“又等啊，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何时是个头？”
“女儿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嫁户好的人家，能够让你爹抬头挺胸，以后你们说什么，他定然都听你们的。”
“真的吗？”
“自是当然。”
……
金惜年去看小雀的时候，她正躺在榻上轻微的呻yin着，地上满是沾血的医用丝带，还有一些沾着酒精消毒用的棉花。
因为是丫鬟，就算是被人打得半死，也不会有人照顾。
看到满地的狼狈，金惜年心酸的走到她的跟前，不待她有所反应，就开始检查她的伤势。
“三小姐，你来了？啊……咝……”
“怎么了？”
“痛！”
金惜年慌忙松开手，水眸怜惜的盯着这个可怜的丫头，想到这一切都是金雪凝的恶行，心中便恼气滔天。
“用药了吗？”
小雀勉强从榻上坐了起来，然后笑着点头：“用了，效果不错，好得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啊，看你这样，都要见阎王了。”
不想让金惜年担心，小雀强撑着身子带来的痛楚，再次笑道：“哪有三小姐说的那么严重。”
金惜年也不想与她围绕着此事多说，毕竟伤痛已经铸成，眼下无力挽回，只能朝前看去。
当下撑着下巴，缓和了一下心情才道：“小雀，你知道我现在来找你是干嘛的吗？”
听罢这些，小雀水亮的眸子陡然一黯，随后把头一扭，不想显露脸上的悲伤。
“三小姐是来告诉我被赶出金府的事情吗？其实没关系的，只是连累了你。”
她僵硬一笑，想表示自己很好。
金惜年却埋怨的瞪着她道：“谁说你要被赶出金府啊，你看，这是什么。”
语落，她就迅速从袖口掏出一张褐黄色的纸张来，小雀先是一怔，继而接过纸张细细一瞧。难过的脸色，渐渐的转悲为喜。
“三小姐，这不是……是，我的卖身契吗？”
“你还会识字啊。”
小雀尴尬的笑笑：“会些简单的，而且这张卖身契上面的每个字，我都认真学过，因为这样薄薄的一张纸，却关乎了我一生的命运。”
看她说得颇为感慨，金惜年心中多有苦涩，对于古代这些苦命的女子，真是怜惜不已。
第78章 补偿小雀
“三小姐，我的卖身契约，怎么会在你这里啊？”
小雀又惊又奇的盯着她问，由于神情有些激动，瞬间使得自己的伤口疼痛加剧。她“嗞——”的一声，轻轻抽了口冷气。
金惜年看在眼里，忙道：“你别着急，先看看契约上面的年限。”
小雀认真的凛了一眼，随即不可思议的瞪大水眸道：“三小姐，这期限怎么改成三年了？我不是还要留在金府五年吗？”
“不错，做为补偿，金老爷格外开恩，让你缩减两年。”
“为什么会这样？”小雀恍若作梦一般，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以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金惜年却带一脸心痛的握起她的手，柔声回道：“因为，家贼已被查出，而你无故受害，自然是该得到补偿。”
“真的家贼已经找到了吗？这是真的吗？”小雀听到这样的消息，几乎是喜极而泣，因为背负着贼的名声，且不被人理解的心情，是多么的让人痛苦与难受。如今冤屈洗涮，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开心的了。
金惜年淡淡的点点头，轻抚着她受伤的地方：“别激动，我慢慢跟你说。家贼是冷香，而且她已经去金夫人那里招供了，与你无关。”
“三小姐……”小雀哽咽的唤着，眼泪忍不住在眼眶打转。
“怎么，别哭啊，不高兴吗？”
“我高兴，我当然高兴。不过，这一切都是你在帮我吗？”
“这个府里，也只有我能帮你，以后记得多长个心眼，免得再受这样的苦知道吗？”
明明比小雀还要年幼一些的金惜年，此刻安慰起对方来，却像一个让人敬重且亲切的长者。
小雀轻轻依偎在她的肩畔，握着契约的双手微微颤抖，泪从眼角滑落：“三小姐，真的谢谢你，你帮了我大忙。我本来还想……”
“想什么？”
想用自杀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话到嘴边，又怕被三小姐笑话，小雀立马拭掉眼泪，笑笑道：“想着离开金府以后不知怎么办呢，还好你查出了家贼是冷香。”
“你要相信，正义永远是站在善良这边的，所以，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放法，不要害怕，也不要放弃。”
“我知道了，三小姐。不过，冷香既然是贼，为何她昨日却口口声声的指责于我？”
金惜年像安抚一个孩子般轻摸她的额头：“傻瓜，难道你不懂什么叫栽赃陷害吗？”
“我知道，可是既然她有心陷害于我，而且也早做准备，为何今天却又……”
听罢小雀的疑惑，金惜年笑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以为她做的事情可以瞒过所有人，其实没有什么东西是天衣无缝的。”
“三小姐，听你这么说，难道她不是自愿去夫人那里承认这一切的吗？”
“当然不是。”
听着金惜年那坚定而自豪的语气，小雀一惊：“莫非，这个世间，真有阴灵的存在？三小姐，你真是通过阴灵把她揪出来的吗？”
“阴灵？”她轻浅一笑，水眸尽显狡黠：“小雀，世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神灵之说，只不过是世人用来自欺欺人的一种把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