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坑锵坑锵
坑锵坑锵  发于:2017年03月16日

关灯
护眼

有人,则有屋,无屋也有洞,山上风大冷冽,露宿不可为。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月挂高空,树洞内清清冷冷的月光,稍显凄凉。二人皆已醒,冷青翼惦念莫无独挡风口,再不愿如此接着休憩,便说了如此想法。莫无伤重受寒,已染高热,如此一味逞强,虽可勉力抵挡,确也不是良策,拗不过冷青翼几番振振有辞,便起身退出树洞,留了外袍包裹冷青翼,踉跄而行,四下寻找。
莫无一离开,冷风直往树洞里灌,冷青翼缩在黑色的外袍里,抖个不停。
那人那般的暖,暖得分不清四季;自己这般的依赖,依赖得只愿分秒不离。
牙齿打着牙齿,心里默默数着,断断续续,数到一百二十七,那人总算回来。
山顶之上,果有石洞,洞不算深,位置却是极佳,避风遮雨,洞口朝南。
洞内到处枯黄野草树枝,歪歪斜斜两三个空酒坛子,显得十分凌乱,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散落各处的骸骨,不知是谁,为何而死,只知应是死了许久,血肉半点不见。
“或许是个罪人……”冷青翼示意莫无放他下来,双脚沾地不稳,窝着身子跪于骸骨之前,“亦或许是个高人……”
虔诚恭敬三个响头,无论如何都是前辈,叨扰之下,自该有礼。
“埋了吧。”莫无立于一旁,已知其心意,行善积德,也算为二人谋些福祉。
“不急……”冷青翼抬头望向莫无,一身淡色里衣染满鲜红,“先疗伤吧……”
“你的伤……”莫无凝眉打量,早已染血的白色棉袍自是看不出冷青翼伤处是否又有崩裂。
“是你的。”冷青翼轻轻笑着,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是温暖也是苦涩。
“山顶之上,必有些坑洼……积了雨水或者雪水,用酒坛子装些来……”
“包袱里的干净里衣……撕成布条……可充当棉纱包扎……”
“嗯……还是要生个火堆更好些……”
“那个……这些不做,我也没法替你疗伤……你说对不对?”
虽说是替莫无疗伤,但这些疗伤前的准备,冷青翼……半点做不了。
软硬兼施下,莫无来来回回几趟,待到一切就绪,已是面露不耐。
包袱摊在地上,都是些必需的物什,什么笛子玩偶都被莫无扔了,不过那对簪子,还在。簪子虽不是必需,却亏得那精致的平安扣,寓意太好,自是不舍得丢。
“别太用力……衣物粘在伤口上了……我来用水沾了,慢点……”
“……还是要用些力……我原以为湿了水就能自然分开……”
“莫无……你能稍稍弯下一点么……要不你趴下来……”
“我右手使不上力……你拉着布条这头,我把伤口缠起来……”
“抬起来一点……或者,要不然侧过来……”
“算了……还是刚刚那个姿势……唔嗯……”
事实证明,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莫无的耐心其实不多。
拉着里衣碎布条的手被莫无握住,后脑被莫无另一手托住,稍一用力,两人彼此紧贴,乱七八糟的疗伤……终结了。
这个吻,稍稍有些狂野,唇齿相碰,啃吮在一起,舌尖相缠,纠葛在一处。
“弄疼你没?”缓缓放开甜软的唇,放那人喘息,温柔如低喃般的声音轻轻问道。
“……”冷青翼面上绯红,双唇微肿,喘息间,带着意乱情迷,“没……”
“现在不行。”莫无抬手按住冷青翼那已然不受控制狂跳的心口,“心疾……”
“嗯。”冷青翼微微垂下头,掩去些许失落,却看到莫无身上交错的布条,不觉又勾起唇角笑起,“你看,伤处那么多……我绑得这么丑……”
“别担心,无碍的。”莫无却没笑,小心避开彼此伤处,相拥在一起,“别总乱想。”
“……”冷青翼头抵着莫无胸口,不置可否。
看过,方知究竟伤得多重。
后背的两箭一如莫无所说,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可身前左肩左腹两处,却因当时莫无内力已竭,箭程又近,大约只来得及避开了要害,伤口很深,已是触及脏腑之内。加之后来一直没有好好处理,只是胡乱洒了止血的药粉,如今伤处外翻,皮肉鲜红之中发着黄白,已是发炎染脓,如此还说无碍,何人信服。
而这些,都还是看得见的。
“嗓子还疼么?”
“……疼。”
“肩膀呢?”
“也疼……”
“腹内,还有小腹?”
“……嗯。”
“你的嗓子伤了却为我费力说话,你的肩膀伤了怪我未能挡住箭羽,你的内伤是我与别人出去放你一人,而你小腹的刀口……”
“别说了……”
“皆是因我。”
“……怎能怪你……”
“那我一身伤,又怎好怪你?”
“……”
“……”
“莫无……你说的……全是歪理……”
世间一物降一物,每每败下阵来的冷青翼,这次也不例外。甜甜的苦涩交织在心底,话说到此处,似是无话可说。
这一场磨难,起因终究是他,灾厄的种子,终究是他。
“莫无……”
努力仰起头,支起身子,看着那双情真意切的眸子,冷青翼主动吻上微凉的唇,卖力挑逗,想把全部的自己献出去,填补所有的空虚不安,疼痛也好,伤病也罢,这一刻不想顾及。
“别这样……”莫无回吻着,索取着芬芳,已是极力忍耐,那人却在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青翼……别这样……”
“莫无……给我……”冷青翼咬着唇,双臂环着莫无颈项,急喘间,微微弓着身子,欲望已高。
“该死。”莫无咕哝一声低咒,彻底被怀里人的撩拨点燃,埋首拥吻已是不够,大掌探入那人衣物里,一路摩挲搓揉。
“嗯……”伤病交缠的滚烫身子,在莫无掌下微微颤抖,被碰触过的地方,火苗簇簇,仿若就要将他燃烧殆尽。
衣物不知何时散落,里裤也已褪下,他依旧在他怀里,半阖半睁的眸子,瞳光迷离,不知今夕何夕,娇柔之中,媚态百生,喘息极重,身子里叫嚣的空虚不满,已是到了极致。
“青翼……”
耳垂上的酥麻,伴随着那人的低喃,滚烫猛然闯进身体,先是撕裂般的疼痛,紧接着是无法言说的快感和满足,他和他这般得近,近得再不分彼此。
几番云雨,二人几乎同时抵达巅峰,欲望宣泄时,只觉灵魂也要离体。
“嗯……”软软的身子,再无半点力气,意识不清间,冷青翼面露不甘,“……我要……和你……看日出……”
“……”怀里胡乱逞强的人,终是精疲力竭地睡去,莫无低头轻吻那汗湿的额头,万般怜惜。
仔细处理二人身上的狼藉,看着那人右肩和小腹处纱布上的淡淡粉红,当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将冷青翼衣物穿好,莫无将身上缠了大半的布条处理完毕,自己穿了里衣棉袍,便又将那孱弱的身子抱起。
洞外已有些微微泛白,日出的时辰,近了。
抱人出洞,寻觅东方,最佳观景之处。
此处日出必为奇景,那人不说,他也会带他去看,不可错过。
一生,或许仅此一次。
奇景。
浮云翻滚于山头,烈风席卷于天地,身后的西面一片青黑,眼前的东方一片白芒。
月,失了光辉,黯淡无色于天际,就要消亡。
日,带着生机,蠢蠢欲动于天衢,就要明朗。
“莫无,快看!”
怀里的人如孩童般激动,直指着天边一束耀眼白光,四射而开,普照云海。苍茫乳白软纱之上,用密密麻麻的针脚勾勒出大片金黄。天地广阔至极,胸怀激荡,只觉万物渺小,悲苦不过一瞬,灰飞烟灭,随风飘扬。
唇角喜悦的笑,带着忘乎所以的神往,伸出了手,分明远在天边,却又似是就在眼前。
红日,带着不容抗拒之力,推开厚重的浮云,缓缓而升,金光更甚,整片云海,散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像是传说中五光十色的金缕玉衣,又仿似威武战神披挂的金丝铠甲。
“那边像浪花……”
“那边像木槿……”
“快看……还有那里,好像鱼儿……”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真美……”
怀里的人,欢快地笑着说着,他的大掌压着他的腹部,安抚着那些痉挛。
风还是大了些,这人如此迎风而坐,还是勉强了些。
“是啊,真美。”
日出的景观再美,美不过被晨光染上的面容。
怀中之人于他,比之天地,不逊分毫。
第一百二十八回:病骨支离
日出看完,二人复又回到洞中,摘了些酸涩野果充饥,便再熬不过疲乏,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杂乱枯草为垫,阴森骸骨在旁,野外洞穴,生死交叠,却半点不觉艰苦恐惧。
淡然舒展,相拥而眠,胸背紧贴,睡得酣甜,唇角依稀带笑,不知梦中为何。
如此,过了午时,待到冷青翼醒来,莫无已将骸骨埋了,石洞被稍微收拾了一下,看起来……像个简陋的家。
“莫无……”
不愿离开。
在云霄山顶,看日出日落,打猎为食,兽皮为衣,练武作诗,留下一世生平。平平淡淡,简简单单,与君相携到老,羽化而去时,心满意足,不留憾事……
可是不行。
心疾,又开始隐隐发作。红姑姑的心法不过辅助之效,眼下没有了药,光靠莫无息转心法消耗,自然不是长久之计。
“醒了?心疾如何?”
“……好像,不太好……”
不愿承认的事实也是事实。冷青翼带着苦涩惋惜的笑容,看着莫无面上的凝重,不得不面对心口针扎般的疼和每一次震动带来的头晕目眩、窒闷欲呕。
“我还……用不了息转心法。”
从未见过这人说话吞吐,如今这一句却说得无比艰涩。
冷青翼撇了撇嘴,掩下心底浮出的万千欣喜,笑弯了眸子,蜷起身子,要抱。
“用不了才好……省得……反过来……让我照顾你……”
窝在莫无怀里,便是他恣意妄为的天地,长卷的睫毛眨啊眨,眸子里微微狡黠。
“我们下山吧。”
“嗯……先梳了发吧……”
手指代替木梳,微微枯黯的黑发,在指缝中滑过,像是这一生的流金岁月。他摁着心口吃力地坐着,留了瘦削的背影给他,身子微颤,忍着常人无法忍耐的苦痛。却偏偏带着笑,弯弯的眸子,弯弯的唇角,就连那眼底的泪痣,也显得生动起来。
若不是那么苍白,该有多好。
小敏送这对簪子时,不过一个美好的祝愿,却不知于二人,何等珍贵。彼此相望,扣结对半为二,各自簪于发髻之中,相拥时相拼相接,但愿,永世安好。
“要走了?”梳好了发,冷青翼看着石洞的四周,依依不舍。
“嗯。”莫无见他身子越弯越低,便觉眉头越皱越紧,上前将他抱起,“走吧。”
几步走出石洞,上山乃极阴面,下山却是向阳,向阳有光。
“莫无……停一下……我难受……”
莫无脚步已是极轻,可震动还是带来了负荷,一次次努力吞咽,最后还是吐了。除了先前吃的一点点野果,也吐不出什么,小腹有伤口,胃腹又有内伤,一番呕吐让他脸色更差。
“我们休息一下再走。”
分明就没有走几步,却是不得不停下。
莫无待冷青翼稍好一些,选了块可以避风的大石后面坐下。阴阳相反,自有不同,春日已到,今日又是清朗天气,山风虽大些,但日光暖暖。温暖的光照亮了两人的脸,有些污迹,有些青茬。
冷青翼被莫无抱着,靠在莫无胸前,眯着眼,掩去不适,反是万般享受模样。
不说话,二人静静沐浴在日光之下,耳边风声呼呼,偶尔一两声鹰凖大鹏的啸叫,划破天际,无比嘹亮,满是恣意翱翔的生机勃勃。
“莫无……这里……真好……”
“我们至多再待一刻钟。”
“……真短……”
没有人的地方,才没有纷争,没有纷争的清净,只能这般短暂。
“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回来。”沉默一阵,莫无忽然补充一句。
“……嗯。”冷青翼垂首,唇角勾起,掩去眼底波澜,什么也没说,心口翻滚着绞痛,“等你好了”四个字恁地刺耳,
他想的,永远比莫无要多。
“你这样不要紧?”
“不要紧……”
莫无小心放冷青翼靠着大石,虽说只有一刻钟,他也想要打座入定,调息周天,心心念念内力恢复了,可以为冷青翼遏制心疾。
冷青翼在一旁安安静静陪着,靠着石壁,偏侧着头,看着那人俊逸脸上稍嫌冷硬的五官,越发喜爱,这般贪恋,如何舍得下。
看着看着,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又不知何时醒来,然后又昏去,又醒来……
心疾时好时坏,折腾得他再无半分力气,窝在莫无怀里,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努力笑着,说着:“别担心……”
下山的路,是漫长的斜坡,虽陡却再不是峭壁。向阳一面,日光雨水充足,野草枯树开始发出嫩绿的枝芽,星星点点,是另一番触动人心的景象。
冷青翼揪着心口的手越发得紧,喘息间看着那些远远近近的生机,散乱的眸子里,闪着微弱的光,吃力地仰头,看着莫无坚毅的下颚,对比着自己的软弱。
这条路如果可以不要走完,如果可以,就这样,被一直抱着,抱到彼岸……该有多好。
在山下,等着他们的,是……是什么……
长长的睫毛掩下,掩去眼角微微的湿润,紧紧偎依着那滚热的胸膛,想要温暖,想要力量,想要活下去的念想……
“莫无……”
“嗯。”
“百里坡……春日望青……”
“今年若来不及,明年去。”
“……好。”
……
“……明年的灯会……我要去……”
“好。”
……
“桂花糕……我还可以做给你……”
“……”
……
“你答应了……帮赛先生采药……我要陪你去……”
“青翼……”
……
“还有……什么……”
“别乱想了。”
……
不够,远远还不够。
心不够强,路不够长,天不从人愿,下山的路……分明走走停停,却还是很快走到了底。
走过细长的山涧,再向前不太远,豁然开朗!
风吹沙尘起,一望无边际,延绵何所遗,苍茫何所弃。
风卷着沙尘,迷了眼睛,莫无将冷青翼护在怀里,掩着口鼻。山体还在身侧,侧目望去,不远处依稀可见依山而建的城墙,灰白的砖堆砌成边界,一路向西南延伸,会有城门。
边城城门。
门前有路,世人皆知,那是通往塞外的唯一一条路。
眼前一片,虽说宽广,却不能随意踏足,飞沙走石,蛇蝎蝼蚁,识不破陷阱,辨不明方向,进得的,出不得。
“别担心。”
“……”
“或许景阳在那里,但他出不得城门。”
“……”
“此处两族交界,若是引兵出城,有违帝王承诺。”
“……”
“若是找来江湖人士,多少避讳陆家。”
“……”
莫无一边走,一边安慰,怀里的人不知昏着还是醒着,只是沉默着,未答。
苍白的唇角微微勾着弧度,相处的岁月太久,景阳会做的事情,他不用多想,也是心知肚明。
沿着城墙走了近半个时辰,终是见到不得不路过的边城城门。
附着着山体的城门,高耸壮观,风吹日晒,门上红漆斑驳,砖瓦泛白,却依旧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如今城门敞着,一人立于门内,不知站了多久,衣阙翻飞,神色怡然,负手而立,仰首相望。
“小翼。”笑脸相迎,像是不过一个短暂的分离,景阳于此处等待已久,风尘满面,也有倦乏,仿似也有不离不弃的深情。
若是没有那些吊在高高城楼之上、随风摇摆、与他一起等待的那些人的话。
被吊着的,一共五人,活人,还不是死人。五个人,十双眼睛都看着他们,太高太远,看不清那些眼里都盛着什么,那些心里在想着什么。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