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坑锵坑锵
坑锵坑锵  发于:2017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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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青翼双眸一瞠,心口一紧,昏迷前的记忆,并未忘却,心中惦记之人如今在哪处,伤势如何,一概不知,心中本是七上八下,如今这些话语一出,宛如掀起惊天巨浪,落下层层冰霜,幸得之前服下药物奇效,否则定是要吐血于当场,心疾发作而亡。
“冷公子,你也看到了,这位赛先生,人称赛华佗,医术无双,妙手回春,却是诊金奇贵,冷公子,救,还是不救,单看一个决定!”塔达努步步紧逼,一点不给冷青翼喘息机会,对于那些虚弱痛苦也是熟视无睹,只因心中为着自家主子,也是万分焦急,加上多年征战,心眼也实,这话语间不禁显得咄咄逼人,气势汹汹。
“我要……我要见他……呃……”冷青翼不知借着药物效用,还是靠着什么支撑,竟是手脚头并用,努力翻了身子,想要下床,这一番挣扎,虚弱不堪的身子怎能吃得消,张开口,一股热流落在淡青色单子上,殷红散开。
“冷公子……”塔达努一惊,眉头打了个死结,“难道你怕我骗你不成?!”
“我要……见他……”冷青翼倔得很,看都不没看那床单上的血迹,继续挣扎不休。
“来人!”塔达努无奈,大喝道,“抱冷公子去隔壁间!”
桌上烛火摇曳,光影打在墙上,时长时短,暖炉点着,驱走了寒气。
莫无平躺在床上,安安静静,无知无觉,就连那鼻间的呼吸,似乎也眼见着就要散去。
“放我下来……你们出去……”倚靠着药物,冷青翼多少恢复了些力气,自别人怀里挣脱,扶着床栏,窝着身子,说的话语,却是不容拒绝。“一炷香……一炷香后,再进来。”
“好。”塔达努也不罗嗦,挥了挥手,闲杂人等统统退下,门应声而关,屋子里只剩两人。
“……”冷青翼缓了缓胃腹里尖锐的痛楚,拧着眉,咬着唇,颤抖的手,轻轻掀开莫无身上盖着的软衾,目光一散,双腿发软,跪跌下来,撑着冰冷的地面,低垂着头,一手狠狠摁进了叫嚣的胃腹,“呃,疼……”
泪水急涌而出,一颗颗落在地面,刻印成痕。
莫无,是因为太疼了,我才会哭的……
莫无,我不是因为你哭,你还没死,我哭什么……
床上的莫无,身上几乎缠满了白色的纱布,这些紧急处置并不仔细周到,纱布上到处印染着鲜红,那一处处的伤口,像是隔着纱布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除了这些看到的,还有看不到的,那些隐在身子里,折磨着脏腑经脉的伤……
他还记得昏迷前那丝丝缕缕的暖,他当然也不会忘记莫无无可救药的沉重内伤。
“……我这个不会武功的,都活着……你这个第一杀手,死什么死?”
“呵呵……我知道相遇以来,你一直累得很,那……乘这次机会多睡睡也好……”
“之后,可能会很忙……你睡着,也用不着我,我不来看你,你大约也不会太怪我……”
“你顾好自己,其余的……都交给我……”
“呐,就这么说好了……莫无,我们说好了……”
冷青翼坐在地上,背靠着床,眯着眼,勾着唇,不知看向何方,喃喃自语,仿佛身后那最在意的人,默默听着,守着,一如往常。
一炷香的时间过得很快,门打开时,冷风灌进,冷青翼下意识地垂首缩了缩,再抬头时,虚弱还在,但一双眸子里,却透着尖锐的光芒。
莫无,其余的,都交给我。
第六十四回:百折不摧
屋子里,两人,冷青翼和塔达努,桌边对面而坐,桌上有茶,已冷。
“所有的事情,?3 闶钦庋?br /> 所有的前因后果,身份关系,塔达努从头至尾,一字不隐瞒得说了半个时辰。冷青翼一直静静听着,坐在竹制的椅子上,按着胃腹间,窝着身子,这般姿态,一动未动,半个时辰。
“冷公子?”见冷青翼没有反应,塔达努站起身,想要走近,冷青翼的身子却是微微动了动,头未抬起,只是低低地说了句:“让赛先生……进来……”
“……”塔达努知其身子状况,这般撑着已属不易,不作他想,吩咐了找来赛华佗。
“这茶不错,只可惜冷了。”老者入座,气定神闲,自斟一杯,悠悠然饮起。
“赛先生……生死不由命,先生主宰,可能做到?”冷青翼抬首相望,脸色灰败潮红,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眸光微散,却仍是撑着。
“能。”老者笑脸相向,一脸自信。
“无后遗之症,伤好则全……可能做到?”冷青翼轻笑,说话间粗喘不歇,语音发颤。
“……能。”老者微微思量,还是点头应道。
“……武功不减,独步之势不失……可能……做到……嗯……”冷青翼笑容更亮,身子却是窝得更深,最后一个字说完,隐忍不住一声低吟,整个人蜷成一团,兀自强忍。
“老朽尽力。”最后一问,即便赛华佗也未全然答应。
屋子里静了下来,塔达努和赛华佗看着冷青翼,看着他万般忍耐后,再次抬起了头。
“如此,需要多少……银两……”
“大约十万两……黄金。”
“需要几日……”
“十日。”
短短四句,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冷青翼咬了咬下唇,转眸看向了塔达努。
“十万两黄金……”冷青翼急喘几声,缓和剧痛,竟是扶着桌面,缓缓站起了身子,他比塔达努矮一些,如今又有些佝偻,气势本该不足,却被那坚定的眸子和忍下了所有虚弱苦楚的笑容,弥补了去,“再加上锦被干燥清爽,暖炉一刻不歇……有人服侍,每半个时辰轻揉手脚关节……每日擦身,换干净衣物……”
“你……”塔达努不可思议地看着明明连站都站不稳、却偏偏气势凌人,明明该处于弱势、却偏偏言辞灼灼的年轻男子。“十万两黄金岂是……”
“当然,不能让大人难做……在下保证,若大人应了在下这些……”艳红的血,顺着干裂的唇角,一路滑到下颚,却被抬起的衣袖毫不在乎地抹去,冷青翼看着塔达努,恣意而笑,“今夜在下便说服此间主人,莫要妄然冒险……五日内救回此间重要之人……十日……嗯唔……十日后给予良策……对抗……扰你族逆我朝之乱臣贼子……大人,如此可值当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哪里那般容易?!若你不过信口开河,我当如何?!”塔达努的眼睛瞪得越发的大,十日?怎可说得这般容易?!简直无稽之谈!
“若不信在下……又何必说了半个时辰的废话……”冷青翼掩下睫毛,唇角又有血线滑落,仍是毫不在意地用衣袖抹去,“在下若一日未能兑现……大人收回一切便是……”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塔达努看着冷青翼,赛华佗也看着。
眼前的年轻人,身形瘦削,饱受伤病折磨,却不轻哼、不示弱、不退缩,毅然而立,虽不挺直,却莫名高大,由不得人不信,由不得人拒绝。
“小兄弟,你可知自己状况?若不是老朽此前喂下的药物,你哪能死撑到此时,你那胃伤心疾,高热不退,本就是极需好好休息将养之病症,你却定下十日之期,劳心劳力,心力交瘁,伤重不治而亡,便是老朽救活隔壁间那人,又有何意义?”赛华佗依旧乐呵模样,又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精致瓷药瓶,“不过,老朽不问世间事,你既心甘情愿,则不必多说劝阻,这瓶子里有六粒你先前所服之药,醒时每个时辰一粒,若是不够,再向老朽取之,价不变,五十两银子一粒。”
一个时辰一粒,每日十二个时辰,十日便是六千两,绝非一个小数目。
“你!”塔达努看着赛华佗,怒气毫不遮掩,这般落井下石,哪有半点医者慈悲?!
“……”冷青翼看着白色瓷瓶笑了,淡然说道:“赛先生……可听过《千方金》?”
“千方金?!”赛华佗拍案而起,满脸惊讶,掩也掩不住的喜悦。
“在下可默写部分于赛先生……便抵了这六千两药钱可好?”冷青翼思及景阳常日里为他找来的各种珍贵书籍,未想这般用上了,“在下想来,先生应是不会拒绝。”
“……”赛华佗掩下情绪,默默算计,咧嘴而笑,点头称道:“好,就这么说了。”
******
阿罕推门而入时,正看到冷青翼执笔模样。桌面上铺了许多地形图纸,摆了几本名册。冷青翼一手压在胃腹间,一手握着毛笔圈圈画画,脸上半点不见人色,黑发黏在额际颊边,烛光下好不憔悴。
“……你来了……”听闻推门声,冷青翼抬头望去,记忆中有着一面之缘的人。依旧黑色短发,细碎刘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可如今再不似初见时张狂,双眼血丝,唇瓣干裂,蔫然无力,挫败难掩。
“……对不住。”阿罕走到桌边,一眼便见着冷青翼衣袖上暗红的颜色,“阿罕未想到塔达努会这般咄咄逼人,冷兄弟大可不必如此,阿罕是绝不会放着莫兄不管的……”
“塔达努将军也不是恶意……十万两黄金于现在内忧外困的你们而言,也不是那般容易……”冷青翼丝毫不以为意,说到此处已然松开了按着胃腹的手,微微挺直,看着阿罕轻笑,“再说,小怡于我,也是重要的……”
“对不住……”阿罕宛若斗败的公鸡,坐落桌边,头垂落,手握拳,满心自责。
你带她走,护她周全,我信你。
他当然还记得,当日莫无自作主张,一句沉重托付,也记得那日冷青翼信任目光,任由小怡随着他们走了,可是……
瓷器磨着桌面的声音,阿罕微微抬头,不解地看着被冷青翼推到面前的茶盏,一杯温热清茶,微微冒着热气,熏得人眼眶发热。
“阿罕……”冷青翼微微叹息,“倘若,这还是当日那杯毒茶,你可敢再喝?”
“……”阿罕浑身一震,看着那杯中淡黄色液体映着烛光荡漾,当真仿若回到了那一日,眼前风韵犹存的女子,带着掩不住的悲伤和嘲讽,一杯毒茶,是试探他,也是试探她自己。
“你若还敢喝,就不会这般裹足不前,万般沮丧,畏手畏脚,茫然分不清方向……你若还敢喝,便断然不会懦弱,不会低头,不会退缩,流血拼命也绝不会回头……你若还敢喝,便还是我初见时的阿罕,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生死无惧,只为了将红姑姑带到殿下身边,什么都管不了的阿罕!”冷青翼一番话语落下,来自塞北大漠的汉子,当真红了眼眶。
“冷兄弟!”阿罕一声大吼,拿起桌上的茶,仰首饮下,茶苦,却苦不过心头,这几日,度日如年,惶惶不知,神魂颠倒,无人责怪于他,他却连自刎的念头都生出了,如今想来真正不该,万般不该!
“很好……”冷青翼笑了笑,身子一颤,脸上又黯淡几分,却是垂下眸子,掩饰干净。
恰巧敲门声起,门外传来塔达努声音:“冷公子,主子有请。”
“知道了。”冷青翼像是缓了过来,应声答道,再看向阿罕:“听说你把阿离带走了,带去了哪里?”
“那孩子的眼睛……”阿罕微微思量,还是决定全盘相告,“红瞳是我王族象征,越红则血脉越深,却从未见过一红一黑瞳色……而且,那孩子的年纪,与……暖暖相仿。”
“暖暖?!”冷青翼一惊,万般没有想到,“你是说红姑姑和殿下的……”
“不,还不确定……”阿罕摇了摇头,“暖暖是一双深红眸子,并没有黑眸,我让小天护着她,也未告知殿下,我怕不是,反而难受……”
“……”冷青翼先是愣然,随即会心而笑,“阿罕,你可信天意?那孩子是谁,已不重要……我还有一问,莫无……你救起莫无时,他可有说什么……”
“没有……殿下派我去探你俩虚实,我赶至开门时,你俩已落入陷阱,却也破了开门信义之局,小天依照规矩,关了洞口那些机关,落下绳索,拉将上来的是你……我听那孩童喊着莫无哥哥,又见拉上来的你,方知闯阵的是你们,赶紧再放绳索,洞下却毫无反应,心知不妥,便下了洞,莫兄已然失了知觉沉于潭水之中,好在沉得不深,被我救得……”阿罕说时平铺直叙,听者却知,若是差之毫厘,大约此时已是永生之憾。
“……是么……倒是命大……”冷青翼压下心口后生的恐惧,手在桌下暗自成拳,指尖深深刺入掌心而不自知,克制不让身子颤抖,看了眼污渍斑斑的白色棉袍,笑道:“请阿罕兄给我件干净袍子,我去见你们的殿下……”
“殿下……我劝他多时,可是……”阿罕想起之前密室,他百般相劝都是无果,不禁叹气连连。
“我知道,塔达努将军都和我说过了……”冷青翼的笑,印染着火光,便像充满了希望。“我试试,说不定运气好……”
“好,我去吩咐拿衣物给你。”阿罕起身,担忧地看了眼冷青翼,“你这般,身子……”
“无碍,去吧。”冷青翼淡然微冷,拒绝一切关心模样。
阿罕无奈出门,却比起来时的颓然,显是多了几分活力。
门关上,冷青翼复又弯下身子,头抵着桌面,强忍着那胃里难熬的剧痛。脑中莫无沉下寒潭的景象不停反复,若不是阿罕……若是再晚上半刻……若是……
眸子里的坚强冷硬破碎成片,阖上眼睑,只觉得累,累得想睡。
第六十五回:卓然不群
月近整圆,本应光泽如华,却遮掩于乌云之后,夜间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落在幽静的谷中,显得格外喧闹,气温降了,本就是冷,更何况身侧还少了一人。
“冷兄弟……”
院落中,两人持伞而行,油布纸伞,灰黄颜色,雨水顺着伞骨伞面,落在身侧脚旁,在积水中荡漾出一圈圈涟漪,布靴已湿,沾着溅起的水花泥点,铁链拖着地面,哗啦作响,与那雨声交织在一起,无比苍凉。
呼呵间,一团团白色的气,自伞下飘散而出,没入黑夜里,消失不见。伞沿遮了面,看不清冷青翼的神情,踉跄的身子,走起每一步都显得万分辛苦,却不让扶。
拒绝所有关心,孤立一切援手,将自己逼入绝境,唯有这般,他方能挺立而站,迈步前行,唯有这般,他方能舍了所有脆弱无助,软弱无能,面对接下来的孤军奋战。
他的心里,想着莫无。
莫无未死,会好起来,与初遇时,并无二般。
所以,这一切忍耐和坚持,有了凭依。
阿罕在身侧,说着什么,他有些听不清,他得专心地走每一步,调整每一次呼吸,安抚每一刻心跳……这些都得靠他自己,甚至他还必须让那个即将面见之人,也相信于他,依靠于他,这般,莫无才能安好……
自己还有些用处,这一点让他开心。
“冷兄弟,你怎地抖得这般厉害?!”
“……”阿罕的声音终是大了些,冷青翼这才发现,浑身打着颤,从指尖蔓延开来的冰寒,在四肢百骸间游走,像是所有的温度都随着一口口呼呵出来的白气,离开身体,“只是……有,有点冷……”
不该冷的。阿罕给他穿了十分厚实的裘袄,而这谷里的温度也并不算太低,大约是因为高热……病了,自然会觉得冷,冷便会下意识地想到暖,那股萦绕心间、再难割舍的暖。
“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阿罕毫不掩饰眼中的焦急与不安,几次伸出欲扶的手都缩了回来,他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感觉,只觉得眼前这人自己站着,虽是不稳,却能站着,一旦他出手扶了,便会如坍塌般,轰然倒下。
“是么……”脚步虽慢,却不停,两人不再说话,一路艰难,终是到了殿下的竹屋前。
“冷兄弟……到了。”阿罕看着竹屋里的烛火,心中想着最在意的人,皆因他的无能……
“阿罕……你同小怡一般……唤我小冷吧……”冷青翼停下脚步,按着胃腹间急喘了几口气,“阿罕……你快变回原来的自己……红姑姑和小怡……在等着……”
语音落,冷青翼登上几级竹梯,叩门经允而入,伞立于门边,门开门关,恭然有礼。
阿罕呆立于雨中,手中伞落在一边,任冰冷的雨水砸在隐于衣物下的各处未愈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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