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袖箭,箭身上绑着纸条。
南宫煊缓步走过去,顺手取过许明曦临走前留下的解□□粉,倒出一些撒在上头,而后才拔下袖箭,解下上头绑着的纸条,借着房中昏暗的光快速看了一遍。
想要三步杀解药,独自一人到北境望鹰坡见我。不许向任何人提及,否则约定作罢。一月为限,逾期不候。
纸条上只有这样简短的几句话,没头没尾,可南宫煊很确定这是谁写的。
刘敬文如何会知道李云恪中了三步杀之毒?他又哪里来的解药?莫不是他真有能耐搭上了北漠王那条大船,那此时身在战场上的李云恪会不会有危险?
心跳陡然快了起来,南宫煊几乎站不住。
他向后退了两步坐在床边,深吸了一口气,又将纸条细细看了一遍。
“南宫教主,您要紧么?”折回的秦少商在窗外问道。
南宫煊的视线正停在?7 岸雷砸蝗恕彼母鲎稚希剿纳艉笙乱馐兜赝牌鹬教酰拔颐皇隆!?br />秦少商抱歉道:“属下无能,未能追上来人。”
“你也是怕他用调虎离山之计才着急回来的吧?此事不怪你,歇了吧。”南宫煊猜测丢袖箭的必是刘敬文埋在自己身边的叛徒,他熟知紫暝教地形,来之前也定然想好了退路,秦少商追不上并不意外。
秦少商闻言却没走,又道:“那人来此不知是为……”
“没什么。”南宫煊打断他,“明日一早我想带信儿去青松客栈,打算在那里住一段时日,劳烦你早些叫人备好马车。”
秦少商不解他为何突然做这个决定,也明显感觉自己离开的片刻工夫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可南宫煊摆明了不想说,他便不好再多问。
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秦少商没有如他所说去休息,而是隐到暗处继续守着。
南宫煊长出一口气,将手中纸条凑到火上,看着它烧成灰烬,才带着满腹心事躺倒在了南宫信身旁。
第156章 中计
第二日起床,南宫煊哄着南宫信早早把饭吃完,带了几身衣衫和一些盘缠,叫上秦少商便要动身。
秦少商见他身上不便,便将南宫信接到自己怀里,道:“南宫教主,您这……还是留在山上好些吧?”
南宫煊低头看看自己遮不住的腹部,懊恼道:“我应该昨晚动身的。”
秦少商:“……”我不是那个意思。
“人我已经叫弟子支开了一部分,稍后我走密道直接到山脚,出口在这里。”南宫煊塞给秦少商一张紫暝教详图,“你带着信儿先下去,驾马车到那儿等我。”
秦少商欲哭无泪,“南宫教主……”
南宫煊握住儿子的手,叮嘱道:“爹有些事,你先跟着大秦爹去山下等着,爹很快就去找你,要乖知道么?”
“爹快些……”小家伙扁嘴,看样子要哭。
“好,你听话,不哭。”南宫煊亲亲他,又对秦少商道,“拜托了。”
秦少商见他十分坚决,只好道:“那好,不过您可得快着些,不然属下就带信儿进密道找您去了。”
南宫煊点头,转身朝长明堂走去。
可他才走出去没多远,便听到有人远远在后边唤他,心里不由一急。
经过了怀南宫信时受的苦,又因为如今怀的是双胎,南宫煊不敢再束腹,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自己奇怪的身形,特地将这条路上的弟子都支走了,不想却意外遇上了俞方行。
此时装没听到只怕会更加惹人怀疑,南宫煊慌乱地左右看了看,见前边有个亭子,便快步走过去,坐到亭中石桌后头去等着。
他穿得衣衫很宽松,有意遮挡之下,倒还能瞒得一二。
俞方行走进亭子,身后还跟着叶翩舟。
“教主先前不是说要闭关修炼不能出院子么,这是急着要去哪儿?”俞方行并未察觉出他哪里不对,只是见他在自己呼唤下脚步匆忙,有些不解。
南宫煊示意他二人坐,道:“练功练得闷,我出来转转。”
俞方行狐疑地在他对面坐了,“教主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什么事?”
“昨日小曦也是急匆匆下了山,半路被我撞见,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去沧洵,具体又不肯多说。”俞方行面带忧色地看着他,“我本也想今日看过弟子练功便到教主那里去问一问的,不想就在这里遇上了。”
南宫煊几乎想告诉他自己要出门,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道:“小曦是去替我办件事,有人保护他,你不必担心。”
一旁的叶翩舟道:“教主,我知道王爷身边的人本事都不小,您信得过他们,可也别把紫暝教的这一群兄弟都当外人看啊。”
南宫煊皱起眉。
“我适才瞧见了,有人带着小信儿下山,是王爷的人吧?”叶翩舟道,“以教主对小信儿的疼爱,若非不得已,应是不会与他分开的。所以我猜,你让人带他走,是因为自己有要事要办对么?”
俞方行转头看他,“教主有要事办,为什么让人带信儿下山?难道……”
见他面色沉了下来,南宫煊无奈叹气,“我的确是有要事办,让人带信儿下山,一是为了不让那人拦我,二是……就是你们猜的那样。”
俞方行下唇微颤,“你果真怀疑……”
“我不是怀疑,我很确定,”南宫煊道,“不然当初从王府到骧州分坛那一路,以及我在骧州分坛的时候,就不会屡次被人袭击了。”
俞方行还是不信,“也可能是巧合……”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不是巧合。”南宫煊偏开头,“我早就知道身边至少有一个叛徒,可惜一直找不出是谁,自从刘敬文在断崖逃脱后,那人也没了动作,是以直至今日也没被我抓到把柄。”
俞方行猛地站起来,瞪着眼睛道:“这么大的事你从来不曾对我说,是不是也疑心我?”
“若真疑心你,我今日也不会说了。”南宫煊捏捏眉心,“还有翩舟,那个时候他人尚在西境,就更不可能是他了。”
“那……”
南宫煊抿了抿唇,道:“我不说,是不希望你也和我一样,要去疑心身边的每个人,这感觉并不那么好受。”
俞方行肩背垮下来,“可还是知道了。”
“既然这次被你们发现了,就顺便请你们帮我个忙。”南宫煊道,“少商带着信儿往后山密道出口那里去了,我本是要爽约的,可时间一久他必要回来找我,我想请你们帮我拖上他一阵子。”
叶翩舟道:“他要跟着你也是奉了王爷之命吧?教主要做什么,为什么非要骗过他?”
“自然是我不想让云恪知道的事。”南宫煊催促道,“我们说话已经误了不少时候,你们再不帮忙,我的要事可就得泡汤了。”
在他有意引导下,二人不免想到了他与李云恪之间的私密事,不由都尴尬了起来。
“你们告诉他,最迟两三日我便回来了,让他带信儿去洛淮城里好好玩一圈便是,不必找我。”南宫煊手掌在石桌上轻拍了一下,“怎么,还非等我以教主的身份下命令才行么?”
俞方行不愿再想李云恪和南宫煊在一起时怎样怎样,拉了叶翩舟便走,“这……这就去办。”
待他二人走远,南宫煊捶着发硬的腰站起来,想了想,眼中蓦地一亮,竟没继续奔长明堂去,而是改走了另一条平时无人走的险路下了山。
先前本还在考虑要不要对秦少商说明情况,又怕他知道后绝不会允许自己以有孕之身去探寻解药之事,从而耽搁了时日。被俞方行与叶翩舟打了岔,反倒让他自己有了主意,打算将南宫信暂丢给秦少君照看,自己就这样前往北境。
刘敬文说的可能不是真话,但至少并非毫无根据,许明曦那边迟迟制不出解药,是不是真能制得出来也无法确定。那么哪怕有一点能救李云恪的希望,也不该轻易放弃。
到北境也不一定真要独自去见他,可总得先去了再说,能拿到解药最好,就算拿不到,能得机会杀了他,那也不错。
南宫煊一路飞掠下山,直奔山下马厩,借着围栏遮掩身形,叫看马弟子牵出一匹好马来,上马便是疾奔。
他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腹,默默祈盼腹中孩儿能争气一些。
却说俞方行那边,眼看着快走到密道出口了,他脑中还是乱糟糟的一团。
叶翩舟折了根树枝,握在手中当鞭子甩着玩,见他一直蹙眉,便用树枝不轻不重在他头上拨了两下,道:“想什么呢?”
俞方行随手挥开他的树枝,“在想不过是带一句话的事,教主为什么让我们两个都来了。”
“别忘了还要拖上那人一拖,人家功夫好,自然要我们两个才顶用。”叶翩舟端详着他的侧颜,觉得这个忙帮得很值。
“平常的教主是不会那样讲话的,我还是……”
听他三句话不离南宫煊,叶翩舟不开心了,道:“过两日我就要去西境战场了,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我?”
俞方行一顿,朝他看过来,“我还要说你,非要和那些人搅和在一起么?”
叶翩舟将树枝甩出了啪的一声,道:“那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哪能说扔就扔下呢?”
俞方行极轻地哼了哼,“当初你扔下我倒是挺干脆。”
“……”叶翩舟差点被脚下石头绊个跟头,好不容易站稳,细品他这句话,又有点期待,“方行,你……”
俞方行翻了他一眼,“我什么?紫暝教这些人,就不是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期待又没了,叶翩舟手欠地将树枝折成好几段丢在地上,“我这不是后悔呢么。”
两人来到密道出口处,果见有马车等在那里,秦少商正抱着南宫信有些焦急地等在车旁。
“兄台为何在这里?”叶翩舟还记得南宫煊叫他帮忙拖住人的事,摆出要闲聊的架势,“你怎么抱着小信儿,这是要去哪儿?”
谁知秦少商根本没听他说什么,盯着他二人看了片刻,脸色突然变了,喝问道:“是南宫教主让你们来的?”
叶翩舟先是一怔,接着又道:“不是,我们只是偶然……”
秦少商将小家伙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去解车上马匹,道:“烦劳叶护法将信儿送到洛淮城青松客栈,请林夫人帮忙照看两日。”
“我说你这……”叶翩舟才想问是怎么回事,南宫信一嗓子已经哭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此事切莫再向旁人提及!”秦少商说完最后一句,催马狂奔了出去。
可未跑出几里,他又想起昨晚的事,那其中究竟有什么是自己不知的?南宫煊为何非要甩开自己,他要去哪里?虚虚实实,到底哪一次才是真正的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
秦少商低咒一声该死,猛然调转马头,重奔向密道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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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第157章 行踪
此时的密道出口处除了那驾被遗弃的马车外已经没了人,秦少商勒马静听,隐约听到了西边传来了打斗声,立即驱马赶了过去。
南宫煊既然能派俞方行与叶翩舟前来,便说明是信任他们二人的,那么秦少商也不会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他只希望这两个紫暝教的护法不会那么不顶用,被刘敬文的人算计了去。
他很快便看到了两方缠斗不休的人,一边正是俞方行与叶翩舟,另一方有十多个人,打头的是沈豪纪艳芳夫妇。
然而这都不是秦少商关心的,他只是焦急地寻找着南宫信的身影,可却哪里都没找到。
“翩舟,你先走!”俞方行左支右绌地想把叶翩舟护在身后。
叶翩舟左边半个臂膀已被血染透了,还逞强道:“不行,我可不能把你留给这种只会躲在密道里等着暗算旁人的卑鄙小人。”
沈豪啐了一口,“姓叶的,你运气倒是不错,我这出其不意的一叉也没能要了你的命。不过我要杀的是俞方行,是你自己多事来挡,可不能怪我。”
“豪哥何必同他废话,一并杀了便是。”纪艳芳道,“教主不是说了,既然叶翩舟自己回来找死,我们也不必同他客气。”
叶翩舟哼笑,“爷爷死了,到阴间也不会放过你们夫妇,对了,还有你们的小崽子。”
“少拿我的孩子……啊!”纪艳芳挥刀正要朝叶翩舟砍去,忽然臂上一痛,低头看去,竟见上臂被人划出了个一掌多长的血口子,疼得她大刀险些脱手。
沈豪一急,连忙过来相护,“既已得手,就不和他们斗了,你先走!”
纪艳芳还要叫他一起,却见眼前剑光一闪,打伤自己的黑衣男子持剑又来,剑势凶猛至极。她怕片刻的迟疑会累得沈豪受伤,便不多言,趁着沈豪举叉挡下这一剑,转身便逃。
可才跑出七八步,便听得身后沈豪一声痛呼,脚底下不由一软,忍不住想回头看过去。
“走!”沈豪却暴喝一声。
纪艳芳紧紧咬住牙关,上了手下人备好的马匹,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翩舟终于不支,按着受伤的肩膀,靠在了来搀扶的俞方行身上,对还剑入鞘的秦少商道:“抱歉,有负所托。”
秦少商一脚踹断了沈豪的腿,又在他要痛呼出声时直接将人打晕,问道:“信儿呢?”
俞方行白着脸道:“周焦……你离开后周焦突然带人从紧闭的密道里跑出来,抢了信儿便走。那时沈豪举叉刺向我,翩舟将我撞开了,我一时分神……”
“留着这混账,说不定有用。”秦少商又跃上马背,“还请二位快些到前头通知弟子,堵住这附近所有道路,务必要拦住那群人。”
叶翩舟道:“你要去追?他们那么多人,也不知都去了哪里,你一个人怎么追?”
“自不是我一个人。”秦少商没时间多说,最后留了这句,便又策马奔了出去。
“没想到我们中间真出了叛徒,难怪先前被擒住的沈豪纪艳芳那么轻易便脱了身,可不正因为是由周焦看着的么!那家伙还假意被迷倒,分明是算准了许明曦救得了他。”叶翩舟咳了两声,缓慢坐了下来,“你快去找弟子,我在这里看着这混账。”
俞方行不放心地看着他,“你撑得住么?”
“小伤,流了点血而已,有什么撑不住的?”叶翩舟催促,“快去,信儿那么小,落在他们手上不知要经历什么,别再耽搁了。”
俞方行点点头,“那好,我很快回来。”
等他走远,叶翩舟才低低闷哼一声,伸脚在沈豪的断腿上又补了一下,“贱人,你居然在你的破叉上涂毒……”
秦少商离了修罗山,一路狂奔进洛淮城,到青松客栈见到林锦,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叮嘱他一定要将消息迅速传开,让附近庄中兄弟都出去找人。
情况紧急,林锦连正坐月子的乔珊珊都顾不上了,当即忙了起来。
秦少商也不歇着,换了匹好马,动身直奔北境。
连着七日七夜,加起来不过休息了几个时辰,跑垮了几匹马,连他自己也快撑不住了,才终于见到了李云恪。
“主子……”在韩洛和秦少君的搀扶下进了帐,秦少商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开口勉强吐出这两个字,竟呛出一口血来。
李云恪被他吓住了,赶忙也过来扶,“这是怎么了?”
秦少君担心得双眼通红,“哥,出什么事了?”
韩洛半跪下来,自秦少商背后送了些真气进去。
秦少商喘着粗气道:“属下罪该万死,弄丢了少主人。”
李云恪心里咯噔一声,手颤了颤,才将他拉起来扶到行军床上去,“别急,慢慢说。”
秦少商咳了咳,“南宫教主将少主托付给属下,瞒着属下不知去了何处,属下追他时将少主人交给了叶护法与俞护法,后头才想到可能是中计了。待回头去寻,叶护法已被人暗算受伤,少主……被周焦抢走了……”
说了这么长一串,他有些不支,又咳了起来。
秦少君给他顺气,小心翼翼喂他喝了一口水,“周焦竟然是那个叛徒!”
“南宫教主走便走了,你为何要追得那么急?”韩洛直觉这中间还有什么事。
秦少商看向李云恪,“主子,南宫教主他……他又有了身孕,身形瞒不住了。”
连着两件事砸来,李云恪脑袋里嗡嗡响,几乎不会思考了。
“属下无能,”秦少商挣扎着跪了下来,“只等将消息带到,便求能以死谢罪。”
李云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来,摆摆手道:“此事不怪你,你先将伤养好了,回头还得帮我找到煊儿,抢回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