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随即亲自创建了姽婳诗社,却喜姽婳二字风流,又自称姽婳丞相。圣上知自己这个女儿有大才,只是被这女儿身限制住了,也不去拦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胡闹。昭宁却如得了水的鱼,每月亲自下帖子请诸位数得着的京城贵女往公主府一聚,又作了姽婳词集,只在闺阁中流传摘抄这些出自女儿家的锦言妙句,丝毫不经外人之手。
黛玉听闻后,却也笑叹道:“好名。姽婳二字本风雅,被那丞相二字一压,竟愈发显得不落俗套了。”因也要起一个号方好,昭宁却笑道:“本宫看你天生便生的一段风流态度,更比别个清雅出尘。不如舍去那些居士之类的俗号,选用仙子二字方妙。”
黛玉笑着摇头,道:“臣女哪敢担公主如此盛赞。”一时又思忖了一会儿,忽的忆起不知哪夜梦回时想起的绛珠二字,愈品愈觉得有滋味,便道:“不如用绛珠可好?”
昭宁也连连叫好,将那绛珠仙子四字在唇间反复徘徊几遍,愈发觉得清雅不同。
自那之后,京城中的女儿家皆以能去此社为荣,各世家择儿媳也多了一个标准,却要看着女儿才气如何。定得要才气出众最好在公主面前露过脸的,方有那个气魄城府撑起一个家族,却将之前“女儿无才便是德”的言论打入了尘埃之中。
毕竟,眼下折腾这出的便是当今的金枝玉叶,那群迂腐的老臣就算是再不情愿,也没那个胆子去指着皇帝鼻子告诉他:你女儿无德!只怕圣上当即便会翻脸,治他一个忤逆之罪。因此只得自己私底下念叨几番,见无用,也就罢了。
二人自公主府赴宴回来,一路上尚对今日所得的十二首诗赞叹不绝。只是因着外面有小厮,丝毫不谈这些诗句内容,只说是第几首做的精,又是第几句写得妙。
方进贾府,便见那边儿诗情画意笑着迎出来,抿嘴道:“姑娘们快些进去换过衣服吧,夫人方才还说怎么还没来呢!”
二人皆是一怔,问道:“可是有何事?”
一语犹罢,便见明渠也袅袅走来了,匆忙便让自家主子回去梳洗。迎春追问了半天,明渠方笑道:“还能有谁?是张家表少爷来了,本是为了送端午的节礼的!”
黛玉一听,便知是迎春的未来夫婿到了,一时也不由得抿嘴,推她道:“你还不快去?”
羞的迎春啐了她一口,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匆忙换衣服去了。
贾琏自在户部,还未回来,因此只有贾琅陪同着张世忠说些话儿。冷眼打量这张世忠,生的倒也俊朗干净,只是当今许多男儿都喜涂脂抹粉,这张世忠脂粉不沾,身上纯然全为一股天然气息。
贾琅看着,心中却莫名的有点泛酸,强行抑制着,才没从言语中带出刺来。只是看这表哥,怎么看怎么觉着不爽,颇想捋袖子将人揍上一顿。
莫说是张世忠觉察到了,便连天上那群看热闹的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一时不由得迟疑道:
此话一出,唯有一直潜水的二郎神冒出了头,慢慢道:
这简直不能忍好吗!否则他当年也不会恨不得将刘彦昌直接宰了!
众神仙这才恍然。
他们这番话语贾琅通通未看见,他的目光只在张世忠身上来回打量,硬生生从鸡蛋里挑骨头,看出了一大堆不妥之处。直到坐在主位上的张氏都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问起张家近事,张世忠连擦汗的冲动都有了。
两家尚未正式下聘,又有亲戚关系,自然也无需过多避讳。迎春微红着脸款款而至,那眉眼都极温柔和平,让张世忠几乎一下子便恍了神。莫说贾琅不爽,便是张氏此刻也觉着心中不舒服,只匆匆见了一面便让迎春又下去了。
张世忠将节礼交予张氏,随后也便回府。张氏一开那箱子,不由得就笑了声,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还算是有心。”
贾琅凑过头去看,便在那里面看到了好几大包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梅花酥,正是迎春最爱吃的那一家。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暗自想:只凭几包点心,就想拐走我姐姐?
不好意思,我还没同意呢!
且不说他们这边如何,那边,史湘茗却是苦不堪言。自从那日他的画成精之后,他似乎便点亮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技能,碰到什么什么都能成精,而且全都是那个红衣美人的样子!
这几日他已经遇到了茶杯精、书精、树精、毛笔精......简直比聊斋还像聊斋。他甚至开始怀疑,莫不是穿越的金手指便在此处?
都成了精也就算了,毕竟美人着实令人赏心悦目,哪怕不说不动只是当个摆件都是极好的。关键是这些个美人全有一个爱好,那便是演鬼片!
日日演夜夜演,演的史湘茗小同学欲哭无泪,整个人都有些蔫吧了,往墙角一坐,开始默默地怀疑人生。
自己穿越这一遭......真的不是为了看鬼片来的吗?
他这些事,倒是让水溶无意中与贾琅提了几句。贾琅一听便愣了,诧异道:“怎么,阎王还在捉弄湘茗不成?”
这仙究竟是得多无聊,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水溶默默地点出另一个事实:“我从未见阎王对一个凡人如此上心。”
贾琅:......
如果这也算上心的话,那史湘茗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盘古开天地以来的第一人了。
“莫要再这样下去了,”贾琅蹙眉道,“湘茗本就胆子小,小心吓出病来便不好了。”
水溶颔首,似乎不经意般抚了抚自己的唇。
贾琅登时崩溃,暗道这神仙调戏人起来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一时看看这屋中没有人,也就顺遂了他的心愿,拼命踮起脚尖来想要凑上去。
凑了半天,发现自己够不到。
之前二人亲热时,皆是水溶半抱着他的,因而贾琅从未考虑过身高问题。眼下这个问题赤裸裸摆在了眼前......
贾琅很心塞。
水溶倒是极为善解人意,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放在那小椅子上,随即便径直低头将自己的唇覆下去。正欲好好品尝其中味道,却被贾琅一下子推开了,蹙眉叹道:“我怎么还未长高!”
到嘴的美食飞了的水溶:“......阿柒,你如今只有十三岁。”
贾琅摇头:“我不要站椅子。”这样完全没自尊可言。
水溶闻言倒是思索了一会儿,迟疑道:“不然我在你脚下降一朵浮云?”找个浮云托着你,你便无需担心此事了。
贾琅:......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一爪子挠了上去。
全程围观打酱油的神仙表示,他们笑的几乎要岔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庭小报:号外号外!那位与他家的童养媳亲吻不成,反需要找朵浮云来踮脚!
贾琅:......你找死。
不知道身高是禁忌,不能提吗不能提!
天庭小报:好说好说,我换一个便是。道家的童养媳生来便是一张有婴儿肥的脸——
贾琅咬牙:这个也不能提!!!
第46章
这日的贾琅在北静王府颇受了些刺激。一想到自己须得踩个凳子方能够到那人嘴唇, 他便觉着......
实在是让人挫败的很啊。
虽然知晓如今这身体只有十三岁, 且一向男子都是较晚才开始发育的, 但这实在是太伤人心了点,毕竟小贾琅,一直希望自己能长成一个身高八尺相貌堂堂, 体型彪壮提刀立马的真汉子。
只可惜,他却在这纤细少年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如何才能长高?
贾琅细细想了半日,觉得自己很需要补充些钙质,因而没事便让花红端碗牛乳过来, 险些将自己喂成一只圆鼓鼓的水母。
然而事与愿违, 他不仅没长高多少, 反而浑身都洋溢着一股浅淡的奶香味儿,惹得水溶再一次见他时便控制不住将人拉了过来, 在他脖颈处嗅闻个不住, 低声呢喃道:“阿柒, 好甜。”
闻起来......好像很可口的样子。
他舔舔自己艳红的薄唇, 刚准备张口咬上去,早有预感的少年便迅速躲开了。一面气喘吁吁地指责他:“我们才刚见面,是不是太快了些?”
被推开的世子遗憾地坐直身,神色颇有些不情愿。他的目光盯着那块裸露在外的白的耀眼的皮肤,完全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神。
那样灼热的目光让贾琅几乎又要烧起来,左右看看,一把抱起正专心致志给自己舔毛的小四,用那粉嫩嫩的爪子糊了水溶一脸。
“莫要闹了,”贾琅道,“我今年也要下秋闱试上一试,正是该用功的时候。之后怕是要闭门苦读,不能常来这里了。”
此事事关自己的贴身利益,水溶闻听登时正了神色,觉得整个人都灰暗下来了。
见贾琅似乎起身要走,他默默地伸手,紧紧拉住了贾琅的那一角银白色的蟒服衣角。
贾琅:“......松手。”
水溶:“不,我也可以教与你功课。我在天庭上待了千万年,别的不敢说,却也算是博览群书,教授这些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贾琅:“问题不在这里啊,你快些松手!”
水溶偏偏不松,连那两道青山似的眉也蹙了起来,神情委屈的很:“你也并非一定要闭关苦读,若是你怕拿不准,也可让阎王派个小鬼去提前探一探题目,他们有些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一干神仙疯狂点头,想想又觉着不大对。
他们可不是只有些时候有用,而是一直以来都非常有用好吗!
贾琅:“我已知道了,
所以你先松开——”
水溶见他仍执意要走,登时便指控道:“你这个负心汉!”模样活脱脱是个被遗弃的小媳妇,眼神里满满都是哀怨。
贾琅:“......我只是要去净房!”
水溶:......
“哦。”他默默地把紧紧抓着对方衣角的爪子收了回来。
贾琅心内也颇为无奈,将这北静王世子的名头往外一放,京城中哪个人不说这世子为人高傲,不喜与人攀谈,最是有一种缥缈出尘的仙家气派。
那些人,真应该来看看这人抓着自己衣角不松时的撒娇模样。
无论是和高傲还是和出尘,都实在是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啊!也不知究竟从哪里沾惹到的这种爱撒娇的习惯!
他将疑问投向诸位神仙,众神仙皆摇头。
观世音也默默道:
阎王似笑非笑:
贾琅:......
都未教过他,难不成是水溶原始属性中自带的?
可是一个会撒娇的神仙,怎么想似乎都略惊悚。
他自这日回去后,果真两耳不闻窗外事,?4 恍闹欢潦ハ褪槠鹄础V谏裣汕Х桨偌葡胛翱继猓ㄍǘ急凰芫恕?br /> “若是如此,此事又有何意义?”
话虽如此说,可是科举也实在是一条颇为艰难的路,不知有多少的寒门学子梦断于此,其中苦楚,实在难为外人所知。
贾琅也算是个记性好的,加之幼时便跟着有名的大儒学习,倒是做的一手好文章。此刻又捧着那四书五经苦苦研习,不过几日便瘦了些许下去,那原本带着婴儿肥的脸都清瘦了不少。不止张氏心疼,就连老君也颇有些怜惜他,拿那仙丹化了水,日日逼着他喝下去。
太上老君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方得的仙丹,自然不同凡响。贾琅用后只觉得神清气茂,又一头扎入了无边书海之中。
这期间,贾家却与张家文定了,将迎春的事情彻底定了下来。自此迎春专心在家绣嫁妆,黛玉在一旁时不时与她帮些忙,二姐妹都不怎么出门了。
她们二人既不出门,这园中便又觉得空旷了许多。况且此世贾元春未曾承恩,也没有花团锦簇的大观园,贾宝玉日日在这府中徘徊,只觉得寂寥凄清。虽有三妹妹宝姐姐相陪,终是千种不如意万种不遂心。因而倒时常跟了薛蟠去吃酒,自酒宴上又结识了个生的万分清秀的戏子,比蒋玉函更多了几分鲜艳妩媚,让人十分动心。
那戏子名陈字子惠,见宝玉温柔体贴,也颇动了几点心思。宝玉因赞道:“这惠官之名果然也是名不虚传,比别个更是出挑不同,生的好人才。”
薛蟠彼时怀中正抱着一名妓子,闻言笑道:“他的确生得好,只是我瞧着,尚且不如你那个兄弟。那份气度实在是别个比不得的。”
这话倒说的宝玉一愣,转眼想思索一番方才轻笑一声,道:“我道薛大哥哥说的是谁,原来是琅弟弟!琅弟弟的确是生得好,只是不喜欢出来,让薛大哥惦记了。”
薛蟠愁眉苦脸,长叹一口气:“我倒是一心想结识琅兄弟,只是不知何处得罪了他,他竟不肯卖我一个面子。”
宝玉笑道:“你不知道,琅弟弟最是一个风雅之人,向来不喜欢吃酒嬉闹之事的。他一向与北静王府往来甚多,那北静王世子又多多照顾于他,在家时间甚少,因而我竟也难得见他一见呢。”说着也不由得摇头叹息,想着何时与贾琅一同乐乐才是。
陈子惠见他二人情状,却笑着在桌子下将宝玉的手轻轻一掐,宝玉这才反应过来,忙将这话头掩过了。几人又复吃些酒,又命人上了一桌新的酒席来。席上传令作诗,又就着那几个美人儿的手喝了几杯,实在是人生快事。
谁知那薛蟠口上不言,心中却着实有几分打上了贾琅的主意。贾琅毕竟年岁不大,又不常出来,只怕对这风月一事一知半解,最好上手不过了。美色当头,便连上遭儿平白无故遭那雷劈了一劈的事都忘了,他又吃了几樽酒,眼下便不管不顾,全心全意盘算着怎么把贾琅弄到手。几个小厮与他悄悄儿地附耳说些话,同他出些主意,都是怎样将那三爷诱拐过来的。
他这边儿想着,那边儿神仙们便知晓了。见这人居然还敢再打主意,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阎王爷素来都不是那种宽容大度的主,眼下早已将贾琅划入了天堂童养媳的范围内,见状便径直用仙音往贾政脑中传了声,让他往那醉春楼去瞧一瞧。
贾政彼时正与几个清客在房中讨论些朝政,忽的涌起一个念头,竟脱口而出:“我今儿非要往醉春楼去一遭儿不可。”
这话一出,几个清客面面相觑,皆满脸诧异。中有一个硬着头皮,委婉劝道:“老爷,倒也不是有别话,只是这话......您也不好就这样光明正大说出来啊......”
那醉春楼可是青楼呀!
贾政这才回过味来,一时一张老脸也是脸色骤变,羞愧不已。但仍坚持道:“我并非要去逛,我只是非要往那里去一遭儿罢了。”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涌上这个念头,然而此念头如此强烈,让他完全无法控制,一连声让人牵了马,准备往那儿去了。
众清客见状,皆是又诧异又好笑,又觉得稀奇。他们素来都不曾见过这老古董老顽固逛青楼的,因而皆好奇地跟了过去,往那醉春楼去不提。
且说宝玉这边,却醉的不轻,浑浑噩噩与那陈子惠躺在了一张床上。陈子惠本就是风尘之人,本就喜爱宝玉体贴小意,因此一点儿也不曾客气,直接就将自己的身躯覆了上去。二人正值难舍难分之际,忽然便听闻楼下一阵喧闹,却是贾政认出了宝玉的马,气得整个人直发抖,也不多说话,直接便带人闯了上去。
几个小二皆未能拦住他,陪酒的姑娘也被吓得不轻,忙跑了。贾政却站在原地,气得不轻,大叫道:“我那逆子呢?”
逆子正在房中翻云覆雨,全然不曾听到。
贾政开始一间间搜房,最终先从那一间上房里搜出了薛蟠,薛蟠正与两个小幺子在一处,也正行那不轨之事。见姨夫忽然闯了进来亦是被吓得不轻,登时便软了,颤颤抖抖从床上爬下来:“姨夫......”
贾政懒得搭理他,只喘着粗气问:“那孽子在何处?”
薛蟠忙翻身起来,匆忙披了衣服,顺带偷偷遣了个小厮先去通风报信。只可惜被贾政一眼瞥见了,厉声道:“不许去!”
见姨夫如此,薛蟠只得在前面带路,心中暗暗道:宝兄弟,你可千万别干什么无法见人之事啊!
然后他就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天不遂人愿。
贾政,找了一个非常恰好且关键的时间点闯了进去,把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刚刚好。
这些事情,贾琅却是毫无所觉的。他专心在书房中过他自己的日子,夜夜点灯苦读,口中吟诵不绝。又时不时将自己的功课交出来,让人拿去与张先生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