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刘骜好奇地把珠玉接过来,不料四周灯盏突然全灭了,整个空间顿时漆黑一片,两人又慌忙喊人点火。
片刻后有人点燃了一盏灯,殿内渐渐明亮了起来。然而刘骜却发现手里的玉珠坠不见了,他错愕地四下找了一番,这才顿悟过来,“快来人啊!抓贼!”
侍卫们听令迅速组成队列,分头在庑殿内外搜寻起来。
此刻在那挂满红绸的喜房内,新娘正坐在床上静静等待着,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忽然她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了,便小声问道:“是夫君进来了吗?”
等了一会儿,对方才答道:“是我,夫人乖乖坐着等我,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新娘于是乖乖坐着不动,辰夜便在房间各处寻找起来,上次他没来得及仔细搜,也许随侯珠就被藏在这里。料到张放肯定不会老实去洞房,于是他就穿上红衣易容成张放,顺理成章地进了喜房。
辰夜仔细搜过每一个角落,就连地板都一一敲了一遍,无奈没有任何发现。他心中嘀咕道:“不对啊,既然张放那么喜欢随侯珠,怎么又不带在身上又不藏在住处?难道说,那颗真珠也被他送人了?”
“东西还没有找到吗?”新娘按捺不住好奇心,试图通过盖头的缝隙偷看辰夜。
“夫人再等等。”想必随侯珠不在这里,辰夜便打算从窗口翻出去,毕竟他伪装成了新郎官,这种时候从门口出去会很奇怪。
然而辰夜诧异地发现,窗户怎么都推不开,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堵住了。于是他换了另一扇窗户,可还是推不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辰夜不得不向门口走去,哪料身侧闪过一道寒光,他躲避不及,胳膊顿时被划开一道狭长的口子。
只见新娘子正站在跟前,手里握着一把森寒匕首,辰夜不解道:“你……夫人这是做什么?”
“谁是你夫人,我是来杀你的刺客!”新娘冷艳一笑,又举起匕首攻了过来。
辰夜慌忙闪躲,没想到小娘子身手还不赖,几次险些将他刺伤。他信手操起椅子抵挡,却被对方一脚给踹飞了开去。见状他又一把掀翻桌子,她身体一转便避了开去,急速上前他扑在了地上,那匕首就朝他胸口直刺而来!
“去死……”新娘的匕首刚碰到辰夜胸口忽然停住,她难以置信地低头一看,只见一枚针正刺在自己腹部。
辰夜趁机一把推开新娘站了起来,“竟敢冒充新娘,你好大的胆子!”
“张放你这个祸国殃民的罪人……我要……杀了你!”新娘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举着匕首试图继续攻击。
辰夜懒得搭理她,快步向门口走了过去,他可不想再给张放背黑锅。然而这时,他忽然闻到了一丝烧焦的味道,惊诧地回头一望,却见灯盏倒在地上将纱帘烧了起来。
“不好了!”辰夜正想找东西灭火,无奈新娘又扑了上来。他一把打掉了对方的匕首,可她却趁机扣住了他的伤口,指甲倏然掐进血肉里,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辰夜真是没想到,这小娘子中了毒针还能这么剽悍,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火势迅速蔓延,四周帘子都烧了起来,霎时间浓烟四起。
“你疯了吗?!快放开我,不然我们都得死!”辰夜揪着新娘的头发,而新娘则掐着他的脖子,两人龇牙咧嘴地怒怼着。
“我就不放,能杀死你这种罪人,那是我的荣耀!”新娘将辰夜掐得直翻白眼,只听辰夜挣扎道:“我不是张放,你搞错了啊!”
夜空中下起了小雪,宾客们聚在一起笙歌燕舞,还洋溢在婚礼的喜庆中。而侍卫们则在四处搜寻盗贼,这时忽然有人发现了异样,“那边着火了!快救火啊——”
张放和刘骜闻讯赶了过来,只见喜房那处屋顶上冒出滚滚浓烟,其间还隐隐泛着火光。张放不禁打了个寒战,“看来又有人想害我的命。”
“侯爷您出来啦!”管侍上前关切道,“小的之前看你进洞房了,还以为您……”
此刻风舜就混在侍卫队列中,听到管侍这话顿时停住了脚步,如果说张放没有进洞房,那么进洞房的人又会是谁呢?
张放诧异地看向管侍,“你说什么,我进去洞房了?”
“难道是……”风舜望向那刺目的火光,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第61章 咯
夜空里飘着细碎的雪花,屋宇上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而起。侍卫们纷纷提来水桶救火,风舜抢来其中一桶水,自头顶浇下淋湿全身,然后一头扎进了火海中。
辰夜和新娘还在火海中扭打,辰夜几乎快被她掐断气了,而新娘亦是被他揪着头发,疼得龇牙咧嘴眼睛都睁不开。
“我真的不是张放啊……”辰夜脸色憋得酱紫,浓烟呛得他几欲窒息,这时他索性放弃反抗,一把将自己的假脸皮撕了下来。
新娘忽然停止了掐人的动作,傻愣愣地盯着辰夜的脸,辰夜趁机奋力将她推了开去。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顾目四望却已是一片茫茫火海,不知出路在何方。
慌乱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呐喊:“辰夜——”
辰夜蓦然回首,只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穿越火海而来,不由得粲然一笑。
两人隔着火海对望着,风舜看见辰夜一身红衣,绝美的笑颜在火光下格外动人。于是这一刻,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决定等这次功成身退就向辰夜求婚,到那时再看心上人一拢红衣,与自己举酒交杯洞房花烛。
就在这时,头顶哐啷一响,一块燃烧的横梁突然砸了下来。
“小心!”风舜飞身将辰夜扑倒在地,偌大的横梁砸在他背上,闷响一声碎成了两半。
辰夜忙问风舜有没有事,风舜咬牙抬起脸来,一股血腥涌上喉头,他却强迫自己咽回腹中。
“我没事,别担心。”风舜一把将辰夜横抱起来,向着那隐约的出口疾步走去。
屋顶不断有火屑掉下来,风舜抱着辰夜一路左闪右避,忽然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的脚,低头一看正是那新娘子。
“救我……”新娘哀求道,她的腿被火块砸伤了,只能勉强在地上爬行。
“别理她,我们走。”辰夜说着咳嗽了两声,不料风舜却将自己?3 “见死不救就等于在杀人。”风舜说着腾出一只手拉住辰夜,继续在火海里艰难穿行起来。辰夜心知风舜天性仁义,无法对人命置之不理,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喜房外侍卫们还忙着灭火,张放和刘骜都在门口看着,四周也围了许多凑热闹的宾客。火海中渐渐有人走了出来,好不容易才呼吸到新鲜空气,辰夜不由得大喘粗气,风舜也将新娘放下来休息。
就在这时,一队侍卫迅速将三人包围了。张放一眼就认出了辰夜,再看他一身鲜艳红衣,不禁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是你冒充我进的洞房?”
张放说着又打量起那新娘子,虽然她脸上沾着几块黑灰,但仍可以看出她容貌秀丽,根本就不是皇后家的丑侄女。
“你们三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一个是冒充的新郎官,一个是冒充的新娘,还有一个是冒充的侍卫,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疑啊。
“莫不是之前偷宝珠的盗贼?”刘骜狐疑道。
辰夜忙拉了拉风舜的衣袖,小声问道:“东西被你拿走了吗?”
风舜一把甩开了辰夜的手,故意装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然后摸了摸自己粘的假胡子。因为他曾在皇宫里见过刘骜,当时刘骜还夸他年轻有为,但愿不会被刘骜认出来吧。
这时只听张放冷冷道:“我看八成就是了,还不速速将贼人拿下!”
“慢着!”风舜举起一张银色令牌,“我是廷尉府的官吏,得到消息称有人欲行刺富平侯,为免打草惊蛇,总督特派我潜入这里抓捕逆贼,如有打扰之处实在抱歉。”
说罢,风舜假装用力地踹了辰夜一脚,辰夜瞬间会过意来,配合的惨叫一声卧倒在地。那新娘见状也赶紧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求饶。
“哦?”刘骜半信半疑,命人把风舜的令牌呈上来看看,但那块令牌的确是真的,而且是级别最高的那种。一般而言,若非亲信,总督是不会将此令牌给人的。
“也就是说,这二人都是来行刺我的?”张放有点懵,如果这辰夜是刺客,那他为什么要假扮新郎进洞房?
风舜这便拱手作揖道:“是,这两个人犯我都得带回去审问。”
“这女人你可以带走,但这少年必须留给我们亲自审问。”张放别有用意地瞧着辰夜,此刻辰夜心中真是一万只草泥马,他替张放背了两次锅,这货竟然还死拉着他不放!
“可是总督大人吩咐过,抓到人犯必须都带回廷尉府,他老人家要亲自审问……”风舜硬着头皮道,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恩师拖下水了。
“那我就问着你,到底是廷尉总督的面子大,还是我们皇上的面子大?”张放说着和刘骜对视一眼,刘骜也自负地摸了摸胡须。
辰夜便冲风舜使了个眼色,让他顺着张放的意思来,不然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哪料风舜果断道:“我等必然听皇上的,但此事乃小人职责所在,还请皇上和侯爷准许小人留下来一起审讯人犯。”
张放想了想便答应了,然后命人将人犯带下去,风舜自然也跟着过去了。
尔后宾客们纷纷离开了,侍卫们还忙着灭火,由于雪越下越大,火势这才得到了控制。人们在花轿里找到了昏迷的真新娘,而张放则下令府内所有人保密,不得将失火和新娘被调包的事泄露出去。
夜越来越深了,屋宇上已经积了一层白雪。在平侯府一间简陋的房间里,辰夜和那假新娘正面对面坐在一起,而风舜则和几名侍卫在门外看守。
那新娘盯辰夜盯了好一会儿,“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要你管呢,蠢丫头。”辰夜翻白眼。
“说谁蠢呢!你个人皮精!”
风舜正抱着手臂倚在门外,估计张放还要处理许多事,今晚肯定没时间来审问,所以天亮前应该是逃跑的最佳时机。但问题是负责看守的侍卫有六个,要把他们同时放倒,还不引起其他人注意可不容易。
“你现在要是跟我道个歉,说不定我还能救你出去。”新娘得意地抱起手臂道。
辰夜贱贱的笑了一下,“哦,对不起,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救我出去?”
新娘汗颜的擦了把汗,这人说道歉就道歉,真是好没原则呢……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粉包,神秘兮兮道:“只要把这玩意儿扔到火盆里,就会散发出一种幽淡的香气,寻常人闻一会儿就会睡着。我们可以把那个侍卫哥哥喊过来,让他帮忙把东西扔进去,我们再屏气就可以啦!”
“真的假的?”辰夜半信半疑。
新娘没好气道:“我自己都被关在这儿呢,还骗你做什么?”
辰夜便把小粉包接了过来,他眼珠一转,突然脑袋一仰嘴巴一歪,倒地翻来覆去的折腾起来。新娘看他突然抽疯,都惊呆了不知道该说啥。
“夜!你怎么了?”风舜急切地敲门道,然而辰夜也不答应,只是在里面哀嚎。风舜又急忙转向其他侍卫,叫他们快把锁打开,但侍卫们均是爱理不理的。
“这里面可是重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谁担当的起,还不快给我开门!”风舜厉声斥责,侍卫们这才懒散的将锁打开了,风舜立即冲进去将辰夜抱了起来,却见辰夜对自己吐舌做了个鬼脸。
“你啊你……是不是欠收拾?”风舜捏了捏辰夜的鼻尖,心想回去得好好教训这小子。
辰夜一边装模作样的喊疼,一边把粉包塞到风舜手里,凑到他耳边道:“把这玩意儿丢到火盆里烧,然后你就憋一会儿气。”
这时侍卫在门外问道:“他怎么样了?”
“没事。”风舜出去后,便趁侍卫们不注意,把小粉包扔进了火盆里。果然侍卫们开始呵欠连连,不一会儿就东倒西歪地趴了下来,随后三人顺利逃了出来。
然而平侯府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夜巡的侍卫。眼看天色渐渐转亮,只怕再拖下去就走不了,这时候新娘机灵道:“你们跟我过来罢,我知道有条密道能出去。”
两人便跟着她来到了一处假山后,然后钻进了一条隐秘的石道里,出来后是一片幽深的竹林。
此时天已经亮了,还在飘着小雪。辰夜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想着张放这会儿得气死,他就觉得开心极了。然而风舜却开心不起来,自己把恩师狠狠坑了一顿,真是大逆不道啊……
“对了蠢丫头,谢谢你!”
“我才不蠢呢,不过也谢谢你们,后会有期咯!”新娘显然是做刺客出身的,也没跟二人透露什么,道了声珍重就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长安城下了一夜雪,放眼望去银装素裹。
辰夜和风舜找地方把衣服换了,然后打扮成了寻常百姓的样子。他们打算今日就离开长安,可到了城门口却发现道路被封锁了,所有人都得排队搜身才能出去。辰夜随手拉了个路人询问,才得知是富平侯丢了东西,正在全城通缉贼人。
“这死张放就是不放过我,为了一个珠子他至于么?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你尧哥哥还被人关着呢,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别担心,我哥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我们先避两天风头再出城。”风舜说着拉住辰夜,打算往偏僻的地方去。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行驶到了城门口,领头的是一名年轻的玄衣男子。他有着罕见的雪色长发,皮肤也白得晶莹剔透,脸蛋生得格外俊俏。
辰夜瞧那白发男子有点眼熟,便问风舜道:“那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风舜点头道:“就在两个月前,我们刚离开哀牢族的时候,那白发男子曾向我们问过路,当时我还跟你说他是个武官,现在看来的确是了。”
这么一说辰夜也记起来了,当时他觉得那人白得很诡异,还猜对方得了白化病呢。不过也真是巧,竟在长安这样的地方又遇到了。
白发男子骑着马停在城楼下,守门人见状立即叩首道:“恭迎羽生大人,我等这就放行!”
原来那人名叫羽生,辰夜暗自记下了。
队列得令继续行进,后方还跟着一辆金黑色的马车。辰夜估摸了下马车的大小,顿时灵机一动道:“我有办法出城了!”
这时风舜才恍然记起来,之前在边境酒肆里遇到过歹徒,好像也是这个羽生出面杀的人,那剑太快他至今印象尤深!他正要跟辰夜说这事儿,却见辰夜鬼鬼祟祟地跟到了队列后面。
接下来,辰夜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事。
第62章 咯
天空里雪花翻飞,马车辚辚行进着,一名白发男子在前方领路,两旁则是四名黑衣随从。
此刻,辰夜和风舜就扒在马车底部,就在这辆车通过城门的时候,二人就悄悄尾随在队列后,趁机钻进了马车底下,然后顺利地通过了城门。
风舜觉得这样太乱来了,他怎么就脑袋一热,跟着辰夜干了这种蠢事。也不知道车里面坐的是个什么人物,要是被发现他俩得吃不了兜着走。
马车在雪道上行驶了一会儿,辰夜的表情越来越吃力,明显是抓太久胳膊抽筋了。风舜见了便腾出一只手,揽着辰夜的肩膀抓住另一头的木栏,这样就能帮辰夜省一些力。
“嘻嘻,就知道你好。”辰夜小声道,说着就在风舜侧脸上亲了一口。风舜愣了一愣,又趁辰夜不注意亲了回去,然后两人都脸红了。
片刻后马车终于穿进了郊外,路上的野草差不多一尺来高,两人这才松手落在了草地里。他们从草丛里探出头来,只见马车在不远处拐了个弯,风雪掀起了车前的帘子,其上似乎写着一个“陈”字。
风舜忽然记起初来长安时,听人说夜郎王欲图造反,汉帝急召牂柯太守回都。所以他就在猜测,那车里坐的人不会就是太守陈立吧?
“我就说了没事的。”辰夜爬起来拍了拍屁股,风舜也起身抖了抖手臂,忽然他像察觉到了什么,触电般回头盯着一棵雪松树。
辰夜顺着风舜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白发男子正倚在树下,他身着寒铁衣腰悬长剑,身材修长略显几分纤瘦。
“又见面了,咱们真是有缘呢。”羽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嘴角咧开一个迷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