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昊过了一会儿给我打电话,我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将耽美文库交给父亲,让他帮我带回家。
我取了钱包和手机,对父亲说,“我晚上回去的晚一点。”
“嗯…”父亲点点头,随后冒出一句,“找女朋友了?”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父亲,我想起之前的事情,于是借坡下驴,“嗯,有个喜欢的女生。”我刻意强调了女生两个字,怀着放烟雾弹的想法。
“还是好好学习,你现在是关键时期…找个女朋友,之后你要走了,你们怎么办?现在你想这些,不合适。”父亲说的很慢,和我想要表达的重点完全不同,但至少他没有对‘女生’两个字有过多的疑惑。
“行了,爸,”我转身往办公室门口走,“这种事儿,你也要管,不合适。”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窃喜。
我做贼心虚,即便知道父亲没有对这方面事情有怀疑,但还是忍不住感到轻松。
假期开始,我每天从家里背着电脑到老校区的自习室学英语。
父母在大学工作,和我一样都有寒暑假,我在屋里学习,母亲总是隔一会儿就会给我倒杯水或者端个水果,时常打断我。
假期的自习室只有少数提前准备考研的学生,坐在他们一旁学习,效率高很多。
蒋昊放假还是会来学校,据说是参加的竞赛没有全部完成,需要借用暑假时间。
对于蒋昊参加竞赛这些事情,我以前从没关心过。蒋昊对自己的生活以及未来早就有想法,思考的很完整。竞赛、GPA,甚至是论文,他在大学期间一个都没有耽误。
相比之下,我临到跟前才突击的做法对自己很不负责任。
蒋昊每天下午结束了教研室的工作之后,都会来自习室找我。他坐在我身边,随口跟我说说考试题目的类型。
“你上次托福到底多少分啊?”他看着我做错的题问,听不出是鄙视我还是好奇。
“干嘛?”我抬高声音回答。过了晚饭时间,自习室已经没人了,我转头看着他,眼神很轻浮。
“没什么,随口问问。”他说完,用笔将正确答案所在的段落勾起来,递到我面前,“这种选择题,四个选项肯定有一眼瞧着就是错的,剩下有迷惑性的主要还是看关键词。你别管答案读起来的意思对不对,关键词的重合程度才是做题关键。”
蒋昊说的一本正经,我却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
他在学习或者干正经事的时候,身上总有中说不出的专注,眼神执着。
“怎么了?”蒋昊看向我的眼睛,莫名其妙的问。
我摇摇头,“没什么…”
蒋昊皱眉,可能觉得我在取笑他。
空荡的自习室里都是我的笑声,他一直看着我,而我则忍不住凑过去吻他。即便是没人的自习室,我还是很小心,嘴唇接触之后,片刻便快速闪开。
蒋昊每天来自习室找我,这种简单的行为好想把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简单了。
我不去想任何让我困扰的事情,而他则变成了每天陪着我复习的那个人。
这种相处就像校园中最简单的情侣,依赖、陪伴…
只可惜,我们不是情侣。
蒋昊毕业之后也要出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在我决定出国之后,我曾经有过念头,或许我们可以去同一个地方,如果是那样,很多事情是不是就跟现在不一样了。
但…
莫说我与蒋昊之间成绩天壤之别,就连我们的想法和对出国这件事情的看法也相去甚远。
蒋昊不会为了我有改变,他痛苦、挣扎、崩溃的时候需要我,但面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时候,我绝对不是他需要的。
蒋昊每天陪我自习,很认真的跟我说英语考试,却从未提起自己出国最终的目的地,也从未问过我想要去哪里。就这一点来看,他的想法已经很明白了。
我需要等待的,也早已不是他走向我,而是我心中那些感情随着时间慢慢消逝。
自习室里,蒋昊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我的余光扫见,来电显示——袁瑞。蒋昊起身出去接电话,回来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安静的坐在我身边,随手翻看面前属于我的英语书。
我没有自己想想的惊讶,即便看到他们还有联系,我心里可以用‘没什么感觉’来形容。
关于蒋昊的这些事儿,我厌倦了,仅此而已。
我,再也找不回曾经看到来电显示便怒火中烧的感觉了。
即便怀念,我还是得往前走。
34
我报名了暑假最后一周周末的托福考试,同时报9月底的GRE考试。钱花了,我自认为还是很用心的。
放假一周多,蔡厦特训回来了。
他没有主动找我,还在生我的气,或者不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我。在确定他已经回来了几天之后,我主动联系了他,当时满肚子火气。
起因是我接到了陆正扬的电话。
我和陆正扬好几个月没有联系了,上次有接触还是蔡厦腿伤了的时候我请他帮忙。
那次陆正扬送我回家,路上的谈话很不愉快,我怼他的几句话语气很重。
自那之后,我们就没联系了。
我接起陆正扬的电话,心里还在盘算到底是什么事儿,他在电话那边就毫不客气的开口说,“孙益坤,你还是不是人,到底什么意思啊?”
对着电话我反映了片刻,没理解他突然发什么狂犬病,“你有病啊…什么什么意思?”
“你要出国不告诉小蔡是什么意思?”陆正扬解释了一次,声音更厉害了,“有像你这么办事儿的人吗?!”要是在我面前,保不齐他得吃了我。
我上次和陆正扬发生口角就是因为我不想忍他了,这次更加不可能,“傻逼。”我冲着电话骂了一句,接着便直接撂了电话,不再理会。
陆正扬对他的朋友有情有义,这一点一如既往,贯彻始终。
无论是袁瑞还是蔡厦,他都毫无保留的袒护。就这态度来说,我不讨厌陆正扬这个人,但他做的7 事儿我挡我的路,我看着碍眼,自然懒得搭理。
我挂了陆正扬的电话,找了小蔡。
“你都跟陆正扬说什么了?”蔡厦接起电话我就问他,把陆正扬甩给我的脸色全部给了他。
“…”蔡厦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我,“扬哥给你打电话了?”
“他跟只疯狗一样,电话通了就开始咬人。”我站在自习室外面,学校里来来往往的研究生博士生成群结队的去吃午饭,我显得眨眼。
“我什么重要的都没说,”蔡厦没多作解释,也没像以前那样开口就跟我道歉,“信不信随你。”
听他的话,我火气一下又来了,“那他怎么知道我要出国的?”我质问,咄咄逼人,“他怎么说我出国没告诉你。”
蔡厦声音软了些,“这是我说的,但我也就说了事实。”
我揉揉太阳穴,很烦躁,完全不想再说这些,“你想说什么都行,但是麻烦你说完之后,看好陆正扬那条狗,别他妈让他动不动就张嘴。”
我话说的重了,挂了电话我就开始后悔。蔡厦没做错什么,即便是告诉陆正扬这件事,也没什么错。
回到自习室,又坐了几分钟,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我收拾了东西,将电脑放回家,给蒋昊发了短信,让他下午别来找我了。
从学校出来,我去找了蔡厦。
打了两个电话,他才接。这也是我一贯的态度,一个两个电话,如果不接,便不会有第三个。
细想起来,这个态度也只是对蔡厦,我从没跟蒋昊计较过这种事。
“你在哪儿?”我问蔡厦。
“…怎么了?”蔡厦有点害怕,不知道我想干嘛。
“想揍你,”我伸手拦了车,又问了他一次,“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上车了,到哪里找你?”
“在家。”
“家里有人吗?”
“有人。”
不知蔡厦说的是真是假,但我懒得再问,“二十分钟之后下楼。”
“不要…”蔡厦蹬鼻子上脸,但语气甜了不少。
“你试试。”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到蔡厦家门口时,他站在门口等我。
下了车,我对他使了个眼色,转身就往他家对面的快捷酒店走。
进了房间,我把他按在床上,开口就问,“你让陆正扬给我打电话的?”
“我没,”他推开我,很不高兴,“你凭什么指责我?”
我抓着他的胳膊又把他拉回来,“你是不高兴我这几天都没找你?”
“…”蔡厦不吭声了。
跟我想的八九不离十,陆正扬的性格就那样子,蔡厦随便说几句,他肯定会有点动作。蔡厦这小心思无非是觉得我应该对之前的事情心怀愧疚,对他更好点。
在我心里,愧疚感一直存在,出国这事儿,蒋昊的事儿。
但蔡厦的花花肠子动到我的身上,还是让我很生气。没什么立场跟他甩脸色,毕竟我错在先,但我也绝对不接受下一次,“兜那么大的圈子,有意义吗?”说着,我一巴掌打在蔡厦的屁股上,非常用力。即便隔着裤子,我手心也火辣辣的疼。
“你干嘛?!”蔡厦惊诧的看着我,生怕我真的跟他动手。他是体育生,但胳膊腿生的纤细,力量不错,可真要是打架,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以后少跟我来这套。”
折腾到晚饭之后,我和蔡厦才从快捷酒店离开。
我们呆了几个小时的那间屋子,地上扔了两个用过的套子,床单也凌乱不堪。
走之前,查房的清洁员看了我一眼,那会儿蔡厦已经提前下楼去馆子里给我们俩点晚饭了。我回视清洁阿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吃饭的时候,蔡厦问我最近在做什么。
我想了想,说实话,“准备英语,暑假结束的时候有考试。”
“…”蔡厦看了我一眼,又说,“在家吗?”
“自习室,我在家学不进去。”
蔡厦点点头,也不好再多说。
他几次想要开口让我别出国,我能感觉到,但他都没将这话说出来,我也就当做不知道。
吃了饭之后,蔡厦说要回家,我恩了一声,跟着他往他家楼下走,准备将他送到小区门口。
蔡厦转身看着我,“坤哥,过一段时间我奶奶可能要出院了,之后你就没法来我家里了,最近有机会,你能过来住吗?”
我不止一次在小蔡家里过夜,之前也没拒绝过这个要求。
平时上学期间,我不告诉父母直接回来,多数都是蔡厦找我。但现在是暑假期间,没有宿舍可以住,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不回家。
我想拒绝,但看着蔡厦的神情,不好再伤他,“之后有机会再说吧,看具体情况。”
蔡厦上楼,我拿出手机看时间,这才瞧见下午发给蒋昊的短信有了回复:[知道了。]简短的三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我很累,站在蔡厦家楼下看着蒋昊的短信,让我越发疲惫。
最初和蔡厦在一起之后,接触的那些同志圈,三三两两抱团,关系混乱。
那时的我以为自己骨子里有点‘异性恋’追求稳定的意味,毕竟我对不清不楚的滥交丝毫没有兴趣。
但身处当下,我也变成了曾经不感兴趣中的一部分,究竟是当时对自己的认识有偏差,还是我容易随波逐流毫无坚持可言。
35
跑去找蔡厦、宠着蔡厦…这些事情并不能改善我跟他之间的关系。
蔡厦心里埋怨我要出国的事情,不曾改变。
从开始嫌弃我没有告诉他,到了后来觉得这件事本身来说,我也丝毫没有考虑他。
蔡厦脾气越来越大,黏我也是越来越紧。
他的想法都对,所以我最开始还耐着性子好好跟他说。快到8月的时候,随着考试进入最后30天的倒计时,我开始烦躁起来,自然没什么性质再哄着他。
蒋昊一直陪我自习,总是在快要吃完饭的时候来找我,一起去吃饭,回来之后再看看书。
中间有一两次我妈来自习室找我,凑巧见到过蒋昊。那会儿我很正经的跟蒋昊在讨论,母亲看见了,回去告诉父亲,老爷子还让我没事儿跟蒋昊一起回家吃晚饭。
我不再避讳跟蒋昊在学校中接触,但很守规矩,就连坐在没人的自习室里,也不会再有任何不合时宜的行为。
我心里总是担心,保不齐什么时候我爸妈就冒了出来。
7月的最后一天,天气很热,我坐在自习室里,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困的不行了。
电话突然响了,是蔡厦。我走到自习室外面,接了起来,“怎么了?”
“坤哥,我在你们学校。”我看了看时间,才4点钟,我前几天才与他见过面,之前这一个月要见面也都是晚上我学完习去找他。
现在这个钟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要是离开了自习室,今天肯定就没法再看书了。
气不打一处来,我语气也变得不好,“你跑我们学校来干嘛?”
“来找你啊。”蔡厦不理会我的话,“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
“我复习考试呢,出不去。”
“…”蔡厦叹气,也在忍我,“那我陪你上自习吧。”
听完这话,我头疼欲裂。
蔡厦要是跟我坐在自习室,保不齐得折腾出点什么动静,我不想冒险,何况再过一会儿蒋昊就要从教研室过来了。三缺一,再凑一个就一桌麻将了!
“行了,你在边上我还能自习吗?”我压低声音走回自习室,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收拾桌上的书和电脑,“你现在在哪儿,我回家把东西放下,然后去找你,20分钟吧。”
“我陪你去,”蔡厦依依不饶,还是不肯放过我,“我还不知道你家住哪里。”
“…”这话说的我心里发颤,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能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我想多了,但我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坤哥?你怎么没声儿了?”
我走出自习室,哄骗打发,“刚刚收拾东西呢。”
蔡厦听完,又重复了一遍,“那你现在在哪儿…”
我听着很烦,心里断言绝对不可能让蔡厦跟着我走到家门口,“你别折腾了,跑来跑去,给我发个定位,我完了去找你。”说完,我没等他回话,挂了电话。
我爸见我今天回来的早,唠叨了我两句,“怎么不学了?”
“晚上有点事儿。”我搪塞着,扔下东西就转身往门口走。
我爸继续说:“早点回来。”
早不了…我心里怨怼,但嘴上不吭声。倒是坐在一旁的母亲替我开了口,她对父亲说,“你让他去玩吧,好久没出去玩了,也不能整天学习。”
父亲和母亲喋喋不休起来,我回头说了一句再见,便转身离开。
根据定位找到蔡厦,我没打算和他生气,这段时间因为出国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不愉快,我心里也累得很。
看见蔡厦站在路边玩手机,我这才想起来之前打算离开自习室的时候给蒋昊发个短信,但因为蔡厦的电话,一来二去的忘记了。
走到蔡厦面前,他看着我笑,我也不好在拿出手机给蒋昊发短信。
心里盘算时间,平日蒋昊也就是这个时候从教研室去自习室找我。
带着蔡厦往学校大门口走,我还没找到机会给蒋昊发短信,迎面就看见他朝着我走了过来。
他从学校正门来,在这个时间…
四目相对,我和蒋昊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诧异,却是完全不同的内容。
蒋昊看到了我身边的蔡厦,停住了脚步。而我…我下意识移开视线,闪避不及。
“坤哥,你晚上想吃什么。”蔡厦走在路上,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大众点评,全然没有意识到我的无措。
“你决定吧。”我跟着他往前走,回他的话,不去看蒋昊。
“行,那就这个吧。”他抬起胳膊将手机递到我眼前,问我的意见。
我结果手机,表情自然,“嗯,那就团这个。”说完,我用自己的账号付了款。
走过蒋昊身边,自始至终,我不曾再看他一眼。
我知道他看着我,但我却无力迎上他的目光。
蒋昊为了我每天从家里过来,就像当时在新校区多留一晚上一样。他始终还是当年的他,无论遇上什么样的事情,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他对待别人也都尽心尽力。
我心中动容,无尽感触,甚至感动…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这一点再清晰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