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面无人色地担忧太大惊小怪，惹来容川嘲弄：“你别一惊一诧的，以我对三更的了解他不会太在意这些事的。”
“……是吗？”
谢正衍狐疑之余想起过去容川谈到三更弦断时的熟稔口吻，不禁疑上加疑：“你这么了解他？以前跟他有交情？”
容川答得很迂回：“他是圈子里有名的大聚聚，凡是有几年抓龄的都知道他的脾气，他也是风头浪尖上的常客了，一年少说被掐一百次，可是鲜少有动作。你不放心就先观察一下事态发展，如果三更那边没反应，就真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2区的掐架怎么办？”
“你还想管住那么多人的嘴啊？随他们掐好了，只要当事人不表态，那些人掐得没劲了自然会散场，这种事我以前见得多了，每次都一样。”
“……我还是很担心。”
“哈，你怎么这么胆小，还说想要大红大紫呢，等你真的红了，比这厉害一百倍的撕逼都有，就你这承受力，还不得闹得心肌梗塞？想当大大就要经得住腥风血雨，要知道网络暴力可比现实中的舆论攻击残酷多了。”
容川劝谢正衍保持镇定，安心吃完早饭，决定先带他去城区里随意兜兜风。
“今天时间不够，太远的景点都去不了，我们先去大雁塔，逛完再上老城墙瞧瞧，你不是崇拜李白杜甫吗？那些地方都是他们去过的。”
出门时他说谢正衍丢了手机不方便，拿出一个全新的香槟金的ipone6s给他，原来这款手机刚发售时爱新鲜的他两种颜色各买了一款，想轮换着用，结果没几天就嫌麻烦懒得换，金色的这只便一直闲置。自从有了知乎君的前车之鉴，谢正衍再不敢收贵重礼物，几番推辞后容川不得不强调这手机他原本就打算送给有需要的朋友，不然搁着也是浪费，明明可以物尽其用，何必再花钱去买新的。总之有礼有节地说服谢正衍收下了，又下楼跟他一起去绿地里找到摔碎的手机，取出完好的sim卡安装到新手机上，然后开始当天的行程。
第57章 开导
游完大雁塔，逛过古城墙，再去鼓楼小吃街吃晚饭，他们的西安半日游安排得紧凑愉快。容川拟定的旅游攻略是明天参观秦陵兵马俑；后天去大唐芙蓉园和碑林；第三天游览法门寺；第四天游华清池；第五天去西安历史博物馆。为方便起见，他说服谢正衍退掉酒店住到他家，这样既能免去每日开车接送带来的麻烦，又能把时间节省到游玩上。谢正衍半喜半羞接受了这一好建议，当晚便带上行李搬过去，但也不好意思白住，进门便问容川需不需要打扫卫生洗衣服。
容川打趣：“你要兼职当我家的小保姆？”
谢正衍挠头憨笑：“我跑来打扰，当然要帮主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啦，家务活儿我很拿手的，基本都会干，煮饭烧菜也没问题。”
他甚至提议往后几天早晚餐都在家里吃，这样方便又实惠，不然总让容川请客吃大餐，他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容川笑道：“我家里从不开火，油盐酱醋都没有，做饭反而麻烦。再说你来西安就得尝尝我们当地的美食，你烧的上海家常菜等我以后去上海再吃吧。”
谢正衍眼睛一亮：“你真愿意吃我烧的菜？”
容川被他瞳仁里的璀璨射线惊了一跳，莞尔：“你干嘛这么激动，迫不及待想露一手？”
“也……不是啦，就是读大学时系上组织野炊都是我负责掌勺，他们说我做菜的手艺还不赖……”
“哦？这么说哑笛小朋友不光是美少女战士，还是中华小当家了？哈哈哈~”
面对他随心所欲的调戏，谢正衍只觉开心，完全没有以往在网络上被揶揄时惯有的互怼情绪，暗地里也骂自己双标狗，自愿认领了重色轻友的tag.
见他脸上飞满火烧云，容川提议吃点凉爽的东西，打开冰箱，只看到满满的冷饮和各种酒类，又默默关上。
“你胃不好，还是少吃冰的，我刚才看楼下水果超市的西瓜和葡萄很新鲜，下去买点回来。”
他说完便朝门外走，谢正衍赶忙追上，正要劝他别麻烦，忽遇他一个急转身，躲避不及，径直扑倒上去。碰撞太突然，容川也没稳住重心，好在身后就是大门，接住谢正衍的同时他的后背贴烧饼似的撞到门上，咚的一声。
谢正衍感知所及的满满都是容川的温度和体香，脑袋搁在他的颈窝里，身子也还来不及站直，正值恛惶无措之际，容川已经失声大笑。
“你还真是小脑不发达，动不动摔跤。”
他抓住谢正衍肩膀扶他站好，戏谑的眼神里掺杂一丝丝宠昵，在谢正衍心间点起一堆快乐的篝火，可又觉得对方的态度稍显古怪，似乎把他当成了一只笨手笨脚的宠物犬，才会无所顾虑的展示怜爱。
这感觉令他别捏，低眉斜视地抱怨：“谁让你突然转身，我怕撞到你的脸才没站稳。”
容川已经习惯他这种“撒娇”，仍旧一味地笑。
“我是想问问你吃芒果过不过敏？”
谢正衍摇头说不，他喜欢吃芒果，可是上海的芒果很贵，平时都舍不得买。
容川听他说不过敏，便说芒果是暖胃的，正适合他，高高兴兴下楼买水果去了。
谢正衍想先准备好装水果的盘子，走去厨房查看，岂料紫茗倾国那远程电灯泡又来分神。
“小笛，你还在追那个帖子没？后面出现了一个怪家伙，你快来陪我鉴定是哪路妖怪。”
三生有幸才换得与男神共处，谢正衍真不想再管二次元的糟心事，无奈紫茗倾国紧迫盯人，恶狗似的咬定他这只包子，十几张截图手榴弹一样连续掷过来，躲都躲不掉。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说哑笛无声像三更弦断，这个剧我仔细听了三遍，两个人声音区别明显，一下子就能分辨清楚。”
“三更弦断的音质清澈吐字清晰，哑笛无声的音质不如他干净，个别地方普通话也不够标准，存在专业与非转业的区别。”
“关于戏感，我也不认为哑笛无声比三更弦断好，好的演技可以是朴实无华的，重点是对人物的塑造还原，表演并不是越花哨越好，在我看来三更弦断一直发挥稳定，哑笛无声的表演还存在一定斧凿痕迹，经验方面仍有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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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以“单眼皮”做ＩＤ的层主自下午起便在那个掐架帖里不断留评，用醒目的道学家口吻力挺三更弦断，期间屡次以又踩又捧的方式论证三更弦断强于哑笛无声，虽说言辞文明态度理智，但瞧着比疯黑更雷人碍眼，其中几段话看得谢正衍火冒三丈。
“我听剧时能感觉到哑笛无声在很努力诠释角色的多重性，可惜用力过猛，有的地方放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三更弦断配的那个角色也很立体，相比之下，他的处理办法就聪明得多，围绕角色最显著的特征下手，抓大放小，收放自如，出来的效果也更理想。这里不是批评哑笛无声戏感不好，因为三更弦断是科班出身，有的配音技巧只能在专业课程里学到，他比哑笛无声强也是理所应当。”
“再次强调，我觉得两个人声音分别明显的主要原因不是音质而是发音习惯，哑笛无声没受过专业训练，声线不如三更弦断明亮，如果他想进步，建议做一些发音技巧的练习。首先体会胸腔共鸣，降低喉头的位置，最重要的是发音时注意气息畅通，声音集中，尽量让气音沿着口腔内部的中纵线穿透而出，这样才能使声音有力而通透。”
“ＣＶ来中抓玩无非是为自己的爱好找个发挥的平台，能多出作品，特别是自己喜欢的作品才是唯一动力，作为ＣＶ的支持者或者说粉丝应该从这个基点出发，多关注ＣＶ的作品，少参与类似争端。这么做只会把ＣＶ推到歪路子上去，分散他的精力，扭曲他的观念，对他的发展没有半点好处。除非一心只为追求所谓的出名、人气，否则我相信没有哪个CV乐意卷入这种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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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国、务、院里出来的？哪儿来的这么大脸指点江山？”
上午谢正衍受容川劝诫，本已心正气和，此刻生生教这喋喋不休的装逼抨击逼得真气逆行走火入魔，对三更弦断熄灭的仇恨死灰复燃，且呈燎原之势。
紫茗倾国加劲儿猛扇风，骂道：“就是啊，我也这么想，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傻逼，拽得跟九袋长老一样，说话不如狗叫，口臭赛过猪屁！”
“你觉得TA是什么成分？真是三更的脑残粉？”
“还不确定，帖子里精分太多，好些还不是我们的人，三更婊树敌多，想干掉他的人不计其数，所以我还不能确定这是敌是友。”
“友什么啊，TA这样光明正大的踩我，就算不是三更粉，也是我跟三更的双担黑。最好别让我知道真身，否则我诅咒TA一辈子！”
“恩恩，我知道，我会尽快帮你查清楚的，这人画风这么明显，只要在圈里混，肯定藏不住。要真是三更家的脑残粉，我第一个帮你掐死TA！”
这恶心的插曲大大败坏谢正衍的好兴致，等容川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回来，他迎迓时的笑容也不纯粹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厨房，容川把水果都搁在流理台上，先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澳洲芒，可握着水果刀来回比划半天也迟迟下不去手，谢正衍看他略带苦恼地冲自己笑。
“家事小能手，现在是你登场的时候了。”
谢正衍有些惊讶：“你不会切水果？”
惯常说胡话的男人终于老实了，微微瘪一瘪嘴：“我这方面很低能，对厨房里的活儿一窍不通。”
容川在谢正衍心目中一直强大到无所不能，偶然间主动示弱，给人的感觉意外可爱。他赶忙洗洗手，接过刀子和芒果，先在紧贴果核的部位下刀将果实分成三份，去核后在果肉上沿纵线横线各划几刀，用手把中间轻轻一顶，芒果就像开花一样分成若干小块，每一块的大小都正好够人一口一个。
见容川像观看精彩特技似的赞不绝口，他觉得很搞笑：“你别大惊小怪，这是最简单的切芒果的方法，微博上到处在转。”
容川随口说：“我不知道啊，哪个男人会看这类微博。”
见谢正衍脸色下沉，立马改口嬉笑：“我不是讽刺你，现在像你这样会下厨的男人最抢手了，我这种好吃赖做的家伙迟早会被社会淘汰。”
谢正衍朝他皱皱鼻子，语气依然乖巧。
“那个西瓜也要切吗？麻烦递给我。”
“好嘞！”
容川麻利的将二十斤重的大西瓜搬到他跟前，从刀架上取下一把大号的菜刀递给他。谢正衍说这瓜太大，不如榨汁来喝，他又利索地打开出橱柜翻出闲置的专业榨汁机。谢正衍见他这厨房不沾人间烟火，各类用具却是一应俱全，便问：“你家里又不开火，买这么多料理机做什么？”
容川说都是搬家时亲戚朋友送的，好几样弄丢了说明书，他完全不知道使用方法，全都放着当摆设。谢正衍没想到他这么个聪明人会是自理能力低下的生活白痴，想开玩笑逗逗他，可惜胆子不够大，只得轻言细语笑道：“你还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那平时一个人住，想吃水果了该怎么办？”
容川微微耸肩：“去买现成的咯，或者叫阿姨弄给我吃。”
“阿姨？”
“我请了个家政助理，她每天下午来家里打扫卫生，我有时买了水果，留张字条她就会帮我收拾好放冰箱里等我晚上回来吃。”
“怪不得，我就说书桌好像被人整理过，还以为是错觉呢。不过你经常不在家，柜子又都没上锁，请外人来打扫安全吗？”
“安全，那阿姨在我家干了十几年，跟自家人一样，我独立以后我妈就把她让出来专门照顾我，她家住在西安市区，只干我这边的活儿每天都能回她自己的家，彼此都方便。”
“你老家不在市区？”
“我家的房子在骊山脚下，紧挨着华清池，实在太远了，我也是受不了这点才搬出来的。”
“……原来你家真住山区，但肯定不是臭水沟边的烂窝棚吧。”
“哈哈哈，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我都忘了说过这种话了。”
他们讲话时谢正衍已将西瓜对半剖开，用十字刀法将瓜瓤分成绿豆糕形状的小方块，这时他忽然生出一点亲近的小心机，拈起一块，神情天真地试探：“你来尝尝甜不甜。”
谁知容川注意力都在聊天上，竟直接低头张口接住那块西瓜，谢正衍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染了满脸西瓜的鲜红，幸好容川谈兴正浓，没在意他的反应，赞了声“很甜”以后接着推荐他去看华清池的大型山水歌舞剧《长恨歌》，说那是景点申报专利的招牌节目，文化底蕴很足，肯定对他这个文艺小青年胃口。
谢正衍窘得说不出话，埋头摆弄榨汁机，恨不得再弄十七八个西瓜来切，不然空闲下来真不知还有什么办法掩饰羞惭。空气陷入沉静，容川便觉出异样，观察着他闪躲的眼睛，问他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啊，我再看这个榨汁机该怎么用。”
“小样儿，还给我装，你的不高兴明明都写到脸上啦。”
容川像剥糖纸一般轻易撕去谢正衍的伪装，轻笑责备：“你是不是又去追踪网上的掐架了？明知会生气还一直追着看，不是存心找虐么？”
谢正衍此刻的纷繁情绪里确实包含了对二次元冲突的憎恶，索性拿出来做挡箭牌，小声嘟囔：“我觉得这次事情真的闹大了，三更的脑残粉全出动了，把我贬得一钱不值，真叫人有够恼火的。”
“哦？他们都说什么了？”
“你看看就知道了。”
他一半愤懑一半诉苦的点开帖子让容川看那个“单眼皮”的留言，容川边看边笑：“这不就是传统的挑掐模板嘛，披了个正义路人的皮，其实全是老套路。这些人都以掐架为娱乐，你跟他们较真是较不赢的。”
谢正衍心里明白，可怨气拽着他的扁桃体，怎么都咽不下去，郁闷道：“我不较真，难道三更弦断就不会么？我估计他这会儿不知怎么恨我呢。”
容川何等精明，当场揪出他埋在话底的那层意思，笑问：“你以前称呼三更都叫他‘三更大大’，最近却直呼他的ID，是不是跟他闹矛盾了？”
“没有。”
“真的？”
“真的。”
“呵呵，都不敢抬眼看我一下还指望糊弄我呢，忘记我是詹姆斯邦德的嫡系传人了？发生什么事了？快说来听听。”
容川最拿手的逼供方式就是温柔诱哄，用来对付谢正衍无不手到擒来，于是三更弦断在谢家龙虾店无理取闹的恶形恶状以谢正衍的舌头为中转传输到他耳中，却没引发任何惊奇或气愤的反响。容川第一时间回馈的是不可抑止的笑声。
“三更还是老样子啊，哈哈哈，这真是他的作风。”
谢正衍不懂他为什么一副情理之中的样子，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他很熟悉三更弦断的行事为人，不禁又生起一点怀疑。
“三更他一直都这么妄自尊大吗？你是不是也亲身领教过？”
如他预料，容川再次回避问题，给出的答案十分狡猾。
“个人有个人的习惯嘛，也许他觉得吃饭要折扣会有成就感，并不是存心占便宜刁难你。”
谢正衍闻言仿佛一根冰棱捅进心窝，实在接受不了他帮仇家找借口，但又不敢为此顶撞他以显得自己心胸狭窄，默默榨好西瓜汁，接满一杯放到他跟前，收拾好厨具，回去厅堂拿出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容川跟出来，指着厨房里的果汁问：“你不喝吗？”
“不想喝。”
“那芒果呢？”
“不想吃。”
知道他在闹情绪，男人走到近处，坐在一旁看着他不声不响地翻这找那，柔声问：“你生气了？”
谢正衍飞快说：“没有”，之所以这么直截了当是因为除了这两个字他别无选择，然而背心持续升温，他知道那里正贴着容川的目光，烦乱便如同一张柔软的网漫无边际地笼住他，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左突右撞也挣不出一个缺口。
这困兽般的窘迫促使他加倍自厌，很多时候他都希望活得潇洒豁达，可贫穷的精神世界把他圈禁在小家子气里，言不由衷，庸人自扰。
小心眼历来不受待见，他既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也就不想在人前持续暴露丑态，拿好衣服起身往浴室躲藏，容川忽然出其不意抓住他的右手臂，轻轻一带便将他整个人拉到沙发上，谢正衍惊惶地瞪大双眼，心跳犹如万马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