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你看那里是什么?”终于有一个士兵发现不对劲了,道。
“好像……是个人。”
两个戎狄士兵立刻戒备起来:“走,过去看看。”
才走了两步,叶宋冷不防回过头,搁着根根麦子,眼神锐利如桀骜难训的雕,将箭弩搭在了胳膊上,咻咻两声,那两个戎狄士兵只来得及瞪大了双眼,人就倒了下去。
这箭弩的威力十分大,且又是这样的近距离。两支箭直接穿透了两个士兵的身体,血淋淋地插在了不远处的土地上。
叶宋要去把箭回收起来。否则一会儿只有弩没有箭,也无法再这般轻易地杀死一个人。
她走过两具尸体,来到插箭的地方,正准备弯身把箭拔起来时,冷不防侧边有人大喊:“那里!那个女人!”
叶宋循声看去,见麦地里还有一个士兵,想必正是昨晚对她紧追不舍的其中一个。不,不止他一个,随着他一声叫唤,往各个方向搜寻的士兵都聚集赶来。叶宋拔了箭就跑。
戎狄士兵很快形成半包围圈之势,一点点向叶宋靠近。他们在西漠生活了这么久,身强体健,即使在这麦地里也动作迅速,叶宋在体力上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一个戎狄士兵见叶宋已离得不远,操起手里的弓箭对准叶宋的后背便射去。叶宋还算警觉,关键时候侧身一躲,再回身也射了一支箭,正中那个戎狄兵。
第20章:你是我的女人!
不知不觉就跑到了坡顶,再往前便是迎风下坡了,那一面是黄沙坡崖。叶宋被一群戎狄士兵围了上来,困在坡崖的边缘。
戎狄士兵看她,就像是看一个猎物,狡笑道:“这下看你还往哪里跑。”
为首的一个戎狄大汉,抹了一把汗津津的络腮胡子,竟一手脱掉自己身上的士兵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随着他一步步靠前,身上的肌肉正抖动着,阳光下散发着油亮的光泽。叶宋眯了眯眼,把弩对准了他。
大汉见叶宋的弩上空空如也,一支箭也没有,更加地得意:“一个空壳,就想把我们吓唬着走吗,刚刚那已经是你最后一支箭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今天休想走,只不过如果你肯束手就擒的话,我们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他话一说完,叶宋飞快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根血淋淋的箭,搭在弩上,勾唇道:“到底是谁留谁的命,看清楚。”
那大汉没料到叶宋还有此后招,立刻就住了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包围圈上的其他士兵迟疑了下,见叶宋又只有一把弩,她一次也只能发一支箭,若是大家一齐攻击的话,她一定会手忙脚乱,那箭射偏了也是很有可能的。关键是,先把她一举擒住,缴了她手上那把比一般弓箭厉害好几倍且他们见也没见过的玩意儿,看她还能做什么挣抗。
就在大家一拥而上时,叶宋目标明确,又沉着镇定,一箭射穿了没穿衣服的大汉的胸口,随后再搭上最后一支箭,射杀了跑在最前面的戎狄士兵。叶宋毫不留恋地把箭弩抛下了黄沙土坡,就在大群戎狄士兵以为没有了后顾之忧时,一条银冷色的鞭子呼之而出,快如闪电,一鞭扫在戎狄士兵身上,把他们扫倒一片,那鞭子末梢勒住一个士兵的脖子,用力一扯,鲜血飞溅。
“可恶的女人!”
叶宋的铁鞭上沾满了鲜血,她眼神阴狠地瞪着每一个人,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在这紧要时刻,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亡。戎狄士兵有些被她的这股狠劲儿所震慑,可是好不容易困住了这个女人,岂能说放走就放走。有士兵转身就往回跑去寻求支援。其余的再度一拥而上,拼命想把她拿下,有的赤手抓住她的铁鞭,顺着铁鞭往前靠近。
叶宋双拳难敌四手,铁鞭被限制住了,她毫不犹豫地丢掉了铁鞭,随后和戎狄士兵赤手空拳地打起来。
对方那么多人,很快她就不敌,被戎狄士兵限制了手脚,随后被彻底压制。一个戎狄士兵上来就开始扒她的衣服。刚扯开了衣襟,叶宋发了狠了,一口唾沫糊掉他的眼睛,随后极力蹬起脚尖蹭起黄沙朝他撒去。
戎狄人对女人很野蛮,可叶宋野蛮起来也不是好惹的。
她双手不能动,还可以用嘴撕咬,还可以喷他们满嘴黄沙。结果惹得戎狄士兵大怒,把她摁进了黄沙里施暴。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道冷箭破空的声音,围在叶宋后面的士兵们一圈圈倒下,众人回头一看,一人弯弓搭箭,一手三支,百发百中无一虚发。
叶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眼里布了血丝,啐了一口血沙,眯着眼睛看去,阳光明亮得刺眼睛,她只恍然看见戎狄的士兵都向他冲了过去。他衣角在黄沙下翻飞,下手绝不留情,那么多戎狄士兵竟耐他不何。
叶宋本能地去摸地上的铁鞭,一个士兵见到了,心想着叶宋是他同伴,若能钳叶宋一定能够要挟他,于是麻利地跑过来。
他回头时,双目幽沉愤怒,叶宋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苏宸。
在那个戎狄小兵对叶宋出手时,他脚下蹬力飞奔过去,沙尘满天,在小兵碰到叶宋的前一刻,一掌把他击毙。随后倾身过来,揽住叶宋的身,连呼吸都沾满了血和汗的味道。
袤袤天地,只剩下对方可以相互依靠和帮忙。
叶宋靠近苏宸怀里,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借力,另一手挥起一鞭扫去,拼尽全力。扫倒一排士兵的同时,鞭子扫过黄沙地面,地面因为剧烈的打斗再加上地质疏松,本就难以承受,这一鞭子下去,脚下的黄沙地面裂开了,叶宋和苏宸站在外面,径直朝土坡下面倒去。苏宸搂住叶宋的腰,带着她飞身而起往后退,让那些戎狄士兵无从追起,两人直接跳下了高高陡峭的黄沙土坡。
这对于苏宸来说并不是难事,他双脚不断在坡壁上借力,土坡又有很多凹凸不平的地方,可以停驻一瞬,随后跳跳跃跃就到了下面。
等到安全落地,苏宸看着怀里的叶宋时,才发现她已经精疲力竭晕过去了。
叶宋觉得很干,浑身的水分都像是被蒸发掉了一样,是在***中醒来的。苏宸正和她躲在暂时阴暗的土沙凹陷处,外面一片热辣的阳光,随着日头的移动,很快他们也会被晒到。只是放眼之处茫茫沙野,根本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纵使苏宸心中百感交集,有喜悦有害怕,有愤怒也有心疼,如若不是他顺着叶宋的方向找来,或者他来得晚了一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无法想象。可到口,就只是一句压抑着满满情绪的问话:“你怎么样?”
叶宋动了动干燥的嘴唇,肩后长发被她抬手直接打了一个结捆起来,再若无其事地系好领口,声音低哑道:“没事,先想办法出了这里。”
日头越来越盛,他们遮阳的地方已经不能够遮挡火辣的日光了,日光照得眼前的视线都晃花,叶宋顿觉更加的渴了,且热。
苏宸站起身,对叶宋伸出手,道:“起来,我们走吧。”
叶宋自己撑着土壁站了起来,连话都不想再多说一句。
只是两人还没走多远,脚下有着轻微的颤音传来,继而是杂乱无章的马蹄声呼啸而近。苏宸转头看去,见是一大批骑兵正从这边追来。他当即拉起叶宋的手便奋力往前跑。
叶宋已无力气,一跤跌倒在地上,满身都是黄沙。苏宸弯下身,把她毫无犹豫地抱起来背在背上,与身后渐近的马蹄比速度。只是他两条腿怎比得上马的四条腿,且还背着叶宋。
叶宋趴在苏宸的肩上,歪着头看那高高的土坡,土坡壁上横出不少可以垫脚的沙石,便拍了拍苏宸的肩膀,淡淡道:“你能够从上面毫发无损地跳下来,如果在此地放下我,应是能够顺利地再爬上去吧。”
苏宸咬牙,额上青筋跳出,鼻尖的汗液滴在了黄沙里,道:“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半路引开敌人而把我抛弃,而我说过,这辈子都休想让我放开你,就是下地狱,我也拖你一起!”
“苏宸你怎么这么自私”,叶宋在他背后云淡风轻地笑道,“你作孽太多足够下地狱,而我凭什么要跟你一起去受罪?”
“因为你是我女人!我去哪里你就必须跟我去哪里!”
“我不是你的女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可能是。我一辈子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叶宋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苏宸低吼,加快了步伐。
身后传来一道霸气的女声:“不许放箭,给本将军抓活的!”
与此同时,不光后方有马蹄,前方也传来了马蹄声。热辣的视野里,出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看似他们已经走投无路。
苏宸道:“就是抢我也要把你抢到手!管你愿不愿意,只要我认定了你是我的女人你就是!你要敢跑,我就像打断沛青的腿一样打断你的!”
叶宋指了指前方的马群,笑出了声,道:“那是北夏的战旗。”
苏宸定睛一看,绝处逢生,再拼尽最后一口气往前跑去。
身后女将军策马狂赶,眼看就在三丈开外了,一柄红缨长枪从对面直射过来,气势浑然磅礴,身后将士急呼:“大将军!”
女将军立刻扬马而起,马匹的两只前蹄在半空中呼啸,那红缨长枪好准不准地恰恰钉在马的面前,不足一尺!
身后的戎狄士兵赶上来时,对方也已经追了上来,成功地接济了苏宸和叶宋。
叶宋和苏宸均被扶上马,一言不发。可是两人的狼狈之态,却很能激起身后几百轻骑的斗志。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下子两兵交接,谁若先转身逃走,谁就会露出破绽。
这边领军的是叶修本人。方才他的长枪已经射了出去,为苏宸和叶宋夺得先机,现在手上已无可以趁手的武器。叶宋把自己的铁鞭递给叶修,叶修接过,看了一眼,上面有斑驳的血痕,眉头皱得更深,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肃杀气。
女将军声音刻意压低,有些粗沉道:“对方可是北夏大将叶修?”
叶修不语,直接一马当先,奔了出去。
对面的戎狄女将军毫不客气地伸手握住身前的那杆长枪,亦是奔出迎敌。首将过招,两方人马按兵不动。
第21章: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红缨枪和铁鞭在空中碰撞,铿锵有声。叶修招法精准力道柔韧,那鞭子在他手上犹如活物,如灵蛇一般,只顾往女将军身上招呼。此远攻使得叶修略占优势,女将军只能守不能攻,但她也不是一个马虎的角色,功夫也很好,手里长枪不断阻挡铁鞭的攻击,十分出色。
随后铁鞭缠住了长枪,叶修用力往回收时,女将军手握长枪,微蓝色的眼瞳漂亮得如同沙漠里的一片青碧绿洲,长枪在她手上快速转动,与铁鞭摩擦出激烈的火花。
双方越打越近,女将军看清了叶修的脸,动作稍稍变得有些迟缓,也有些凌乱。可叶修淡定如初,既然女将军没把自己当女人还要领军上战场打仗,他根本也没把这位女将军当女人,只把她当成敌将。自己的妹妹在这里惨遭毒手,他岂会手下留情。
女将军很快就显了败势,对面的戎狄士兵有些乱了阵脚。
身边季和道:“只要将军一出手,任她是戎狄第一将军,也照样会成为手下败将。”
叶宋懒得抬起头去看,只摆摆手,做了一个手势道:“打铁要趁热,现在就下令出击,歼了他们的轻骑。”
季和道:“可是二小姐,战场不成文规矩,两方将领交战时不得交战。”
“我呸”,叶宋道,“生死边缘还讲狗屁规矩,战场上只有出其不意和兵不厌诈。上!”
于是季和听从叶宋命令,扬起战旗,吼了一声“杀”,随后整支队伍突然朝对面冲去,却却是打得对方一个出其不意。届时戎狄的士兵们都在观看两将对战,更担心女将军会落败,怎有心思迎敌,况且压根没想到北夏的轻骑就这么冲过来了。
戎狄的士兵们手忙脚乱地迎敌,女将军更加因此而分心,几次都险险被打落马去。最后叶修一鞭挑散了女将军的头发,青丝飞扬,女将军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叶修一眼,叶修再一鞭直锁女将军喉咙。女将军仰身往下躲过一击,不屑地大声道:“没想到北夏自称仪邦,却用这等阴险狡诈之策!”
叶修凝声道:“那要看对付什么样的人。对付尔等阴险狡诈之辈,只能用如此阴险狡诈之法。”
女将军趁跟叶修近距离打时,扬手撒了一把沙进叶修的眼睛里,趁机扭转马头就跑:“撤!”
戎狄的骑兵大势已去,三下五除二就被北夏的骑兵歼去大半,余下少众,追随着女将军绝尘而去。
季和追上来问:“将军,要不要乘胜追击?”
叶修摇了摇头,挤了挤被沙钻进的双眼,眼皮都被磨红,却还淡定道:“阿宋和王爷已经找到了,穷寇莫追,我们对这一带的地形很不熟,小心中埋伏。收兵回去。”
“是!”
回去以后,叶宋在军营里昏睡了两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都得到处理。苏宸手臂上的箭上要严重一些,血沙都凝固成一团,军医治疗时不得已又要扯破伤口,翻出新的皮肉,把箭头取出来时新鲜的血液溅了军医满手。
北夏将士需得重新整顿,布置对策。
经过这次被戎狄突袭,叶宋和苏宸带去的两万将士逃出来的只剩下一万有余。剩下的近一万将士要么当了俘虏要么逃散了不知去处。
清点之下,少了刘刖。
叶修派人出去找过多次,也终于打探到了刘刖的下落。他落在了戎狄人的手上,目前不知是死是活。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负责出去打探消息的是白玉,他聪明,又善于乔装,对付一般的戎狄小兵简直是易如反掌。且这家伙易容术厉害,混进戎狄的士兵群里,无人能够发现。
他去了几趟回来,就把戎狄女大将军的底细摸得个清清楚楚。
他道:“戎狄第一大将军是戎狄的长公主,名百里明姝,是戎狄大汗的同胞姐姐。听说她是戎狄的第一猛将,没有任何一个戎狄男人能够打得过她。戎狄可汗曾给她招过亲,可是她一个都看不上,但凡上台挑战的人都被她轻而易举给摔下了台去,勇猛非凡。”
季林便唾了一口,道:“妈的这种女人太可怕了,哪个男人敢娶?就是送给老子老子也不要!肯定是那娘们儿私生活不和谐,才一门心思扑在打仗上!”
季和嘿然笑道:“可那百里明姝再厉害,也打不过我们将军。你们没有亲眼所见,她要不是跑得快,只怕就成了我们将军的手下败将。”
叶修淡然抿唇道:“不可轻敌。”
刘刖被抓以后,一直关在牢里,和北夏的其他俘虏一起。只不过戎狄人知道他可能在军中有些地位,多少让他吃了点苦头。把他带出去审问时,他若不说出北夏的军事机密,戎狄人就会粗鲁的赏他一顿鞭子。
刘刖是个文人,他只是军中谋士,比不上季林那样的武将皮糙肉厚,被打晕过数次。
平时嘴巴贱、在大家伙儿面前总是滔滔不绝条条是道的他,没有人能够说得过他。可此刻,他却箴口不言,就是金铁银钩也无法撬开他的嘴使他松动一个字。
正逢女将军百里明姝带人回来,此次和叶修正面对抗,使得她损失了不少轻骑,心里正窝着一股火。一下马便直接朝大牢里过来,看见刘刖正被绑在十字桩架上,一个戎狄士兵拿了鞭子不断地抽刘刖。
刘刖被剥掉了军装,只剩一身白色里衣,里衣上尽是血污,早已经昏死了过去。
百里明姝周身凝结着一股迫人的寒意。那戎狄小兵回头看见大将军,立刻回禀道:“启禀大将军,这北夏人实在是嘴硬,不肯说一个字!”
百里明姝双眸像是冰潭里萃凝而成的两颗冰魄宝石,直勾勾地盯着那小兵。片刻后抬脚就猛一脚把小兵踹到墙边去,磕了满头血。她道:“混账东西!本将军让你用刑了吗!他是敌军将军身边的谋士,他要是不肯说你打死他也没用!”
小兵战战兢兢道:“属下知错,请大将军责罚!”
百里明姝又踹了他一脚:“滚去请军医来!”
刘刖晕死了又挣扎着清醒,便看见自己被军医从十字木桩上撤了下来,旁边站着的是一身戎装的戎狄女将军。他隐约间听到了方才百里明姝所说的话,被抬出去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她,笑了一句:“看来将军是个明白人。”
戎狄的军医努力救治刘刖,给他全身包扎,浑身上下就只有那张脸是完好的,一道鞭痕蔓延在了他的脖子上,下巴还有些红,但不影响他干净斯文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