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不说话,定定地看着玻璃房。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玻璃房里不太对劲。”
蓝田心一凛,凝视细看,果然见到这“黑卵石”里有光线流动。
在烟花的掩盖下,这微光本来是不容易看出来的,估计是老猫对玻璃屋的一切太过警觉,所以一下子就发现了里面细微的变化。
他们对看一眼,放轻脚步走过去。林果在后面推着轮椅,拉住蓝田道:“你带家伙了吗?”
“操,我来参加宴会的,怎么会带枪?看动静,应该只有一个人,我们仨小心点,应该应付得了。”
林果:“一会儿你在前头。”蓝田扬了扬手,示意他放心。林果双脚废了,胆子就变小了,但警觉心是好事儿,正好可以在关键时候拉一拉老猫。
他们低声商量了几句,决定速战速决,攻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那点光慢慢移到了门口,老猫看准时机,快速打开门口,拍开了电灯的按钮!
灯光一亮,那人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蓝田踹了一脚。嘭一声巨响,那人向后仰倒,连带矮几上的花盆一起摔到地上。花盆摔了个稀巴烂,泥土撒满了地板,那人的势头却止不住,又翻滚了几圈,才在林果的轮椅边停了下来。
他粗喘着气,惊恐地看着围看他的三个男人。
“嘿,马老板,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不看烟花,在人家女孩的闺房干什么?”
蓝田在鞋底触到对方那肉感、厚重的肚子时,就感到这不是一般人。等他收起微微发酸的腿,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偷偷摸摸在阿游房间里的,正是酒吧老板马西米。
他身形肥大,摔倒了就不容易爬起来,再加上身上疼痛,立马就失去了抵抗能力,瘫在地上不动了。
老猫冷冷问道:“你偷阿游的衣服干嘛?”
马西米脸涨的通红,把衣服扔掉:“我……我没偷……”
“又一个老色狼,”林果嘲道:“你倒是纯情,偷一件外面穿的。”
老猫一脚踩到他□□,马西米惨叫,全身的肉抖动起来了。“老马,你有什么毛病我不管,再靠近这玻璃屋,我把你那玩意儿切下来扔湖里!”老猫寒着脸道。
蓝田把衣服拿起来,见是一条白色背心裙。他把裙子抖搂抖搂,没发现里面藏着任何东西。
偷衣服虽然变态,但也不是什么大罪,通常罚款道歉了事。蓝田正想吓唬吓唬他两句时,突然闻到了一阵异味。
他展开衣服细看,发现上面有很小一片污渍。蓝田又抓住了马西米的手,闻了闻,冷道:“有血!”
老猫惊道:“谁的血!”
他们一起看向马西米。马西米脸由红变白,抖着唇道:“我不知道……”
老猫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阿游衣服上的血,怎么来的?!”
蓝田:“他手上沾了血,弄脏了衣服。”转头对马西米道:“你的手为什么有血?”
马西米眼珠子转了转,镇定了下来。他舔了舔嘴唇,油滑道:“蓝警官,苗少爷,我马西米这次是臭不要脸了,偷摸进来小姐的房间,是我的错,我跟你们郑重道个歉。不过啊,谁没个爱好呢,我这癖好是出格了点,但也没杀人放火不是?您几位爷高抬贵手,放了我吧,以后我保证不踏进苗家半步。”
老猫怒极了,又扇了他一个耳光,“我问你血从哪儿来?”
“这个我真不知道啊,”马西米咬咬牙,“你就算把我逮到局里,也是这句话!蓝警官,偷件衣服不至于上电椅吧!”
蓝田:“偷件衣服是不至于,但私闯民宅、破坏财物,也够你判刑了。”
林果:“以情,你不是说阿游的屋里有一千多万的珠宝吗,我看,这些珠宝多半是没了。”
老猫:“搜搜就知道。”说完,刷啦一下,把马西米的衣服扒了下来,露出圆圆的雪白肚皮。
马西米大骇:“少爷……你……你想干嘛?”
老猫看着林果:“没藏在衣兜,会不会是吞进肚子里了。”
马西米惨呼:“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啊。”
林果冷笑:“这肚子滴溜圆的,藏一斤钻石都绰绰有余了。”
“你们要滥用私刑吗?!”
林果不答话,直接从老猫兜里拿出了烟花,弯下腰,一使劲□□了马西米的耳朵里。马西米又痛又怕,叫道:“你他妈想干嘛?”
老猫点着了打火机,笑道:“放花儿啊。你要不交代那十斤钻石在哪里,等你耳朵里的烧完了,我就在你肚皮上放花儿。”
马西米哭道:“怎么变十斤钻石了……”
林果哈哈大笑:“这主意不错,他脂肪这么多,肯定能烧好久。”
蓝田看不下去了,“你们俩别那么过分,要出了人命,这么大一坨,要毁尸灭迹多费事。”
老猫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放进蓝田嘴里:“你出去抽根烟,这里我们来收拾。”
蓝田果然乖乖走去门口。马西米绝望地大喊大叫,“警官,警官!你不能让他们胡来啊,这还有王法吗……”
撕拉一声,蓝田听见烟花真的被点燃。他心里叹道:我错了,林果能拉住老猫才怪,两人凑在一起,简直就是干柴遇上烈火,十之□□要搞出大事。
却听到马西米在后面叫道:“我说我说!快把那玩意儿弄灭了,烫死我啦!”
蓝田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盯着马西米。
马西米五官都扭曲了,他深吸一口气,才说出话来。“警官啊,这就是个游戏而已,那女孩儿是自愿的!”
女孩儿?!三人面面相觑。
马西米:“我带你们去,看看就知道。”
他们从树林的一条小径,走回去苗家大宅。
蓝田三人喝了不少,都有点亢奋,脚步也轻快起来。马西米却拖拖拉拉的,苦着脸:“哎,这真的不是什么事儿,您三位还是放了我吧。”
林果拍了拍他肥硕的屁股,冷笑道:“手感不错啊,喂,你说要在你这儿装个烟花尾巴,一定美得很,要不要试试?”
马西米狠狠瞪了林果一眼,到底不敢造次,把他们带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
老猫脸色阴沉:“是阿游小时候住的房间。”
老猫童年时的卧室就在对面,现在两间房都空置了,没人居住。
马西米打开了门。
房间光线微弱,只有一盏古旧的台灯在亮着。三人看到了房间里的光景,都皱起了眉头。
一个女孩赤身裸体被绑在了床脚边。她的嘴巴被封住,眼睛含着泪水,身上有明显的血痕。
蓝田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冰凉。这女孩他见过,圣诞节那天,跟吴成刚一起吃饭。当时他以为这是吴成刚的女儿,但现在看来……
敢在苗家做这样的事儿,也只有吴成刚了。他把女孩儿绑在这里干什么,那还要问吗?
只是游戏而已啊——马西米说。
这就是吴成刚的癖好!蓝田觉得一阵反胃,浑身难受。
这时,马西米突然把老猫推开,拔腿逃走。老猫伸手要拉住他,但马西米潜力爆发,居然说服了全身的肥肉一起夺命狂奔,顷刻间就拐出了走廊。
三人眼睁睁看着他逃走了,谁也没心思去追。在他们眼前,有个更大的难题。
林果转着轮椅,凑到女孩跟前,揭开她嘴上的棉布。女孩惊恐极了,瞪着大眼睛,说不出话。
蓝田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女孩身上,问道:“你受伤了吗?”
女孩低下头,羞愧难当。蓝田不知道要怎么问了,这种情况,应该由女警出面,避免引起误解和伤害。
老猫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他冷声道:“是吴成刚把你关在这里的?”
女孩低头不答。她的反应,就等同于承认了。三个人脸上都是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尤其是老猫,不但是恶心,而且还有深深的愤怒。
蓝田柔声对女孩道:“别怕,我现在帮你解开绳子。”
蓝田的手刚抓住麻绳,他们就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房间。这时候,苗家的佣人都在大厅、花园和厨房忙碌着,之前他们坐电梯上来时,一个人都没碰见。
三人一起转头看向门口。
几秒之后,吴成刚站在了房门外。他看着三人,最后目光放在蓝田的手上,冷冰冰道:“蓝警官,你在做什么?”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是锐利的:“这是我的私人财产,请问你有搜查令吗?警方就能擅自跑到别人的产业里,拿走别人的私有物?”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马上写完啊。要是有很多很多自由的时间来写文,该多好。
周末囤文,停两天,周一见咯。
☆、玩偶
私有物?!
三人看着衣不蔽体的女孩儿,都觉得被凉水浇了一身似的,皮肤冰冷,心里的火却腾腾地燃烧起来。
吴成刚踱到女孩的跟前,蹲了下来,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是我买回来的,国家规定私人财产是应该受到保护的,对吧,蓝警官?”
蓝田冷冷道:“我不知道人口买卖什么时候合法了。”女孩瘦弱,模样也很稚嫩,一看就是未成年,蓝田接着道:“就算她是收了你钱的xing工作者,但跟未·成年人发生xing行为,等同于强bao 罪。”
吴成刚笑了起来,把蓝田的外套掀开,道:“我可没动过她,你可以来检验一下!”
女孩全身都是血痕,吓得缩着脖子。蓝田看着实在不忍心,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亵渎、虐待也是xing 行为,你他妈赶紧找个好律师吧,现在跟我去警局交代案情!”
吴成刚微蹙眉头,站起来道:“这里没有犯罪!小云,告诉几位叔叔,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小云脸色灰白,但立即回答:“我自己割的。”
“操!”蓝田和林果同时骂了出来。要是女孩儿不承认受到伤害,他们确实拿吴成刚没办法。
吴成刚笑了笑,对蓝田和林果道:“今儿人太多,有招呼不周的,多多包涵。”又用长辈的语气对老猫道:“以情,外面正热闹呢,带你的朋友下去玩儿吧。”
老猫紧紧抿着嘴,不回答。吴成刚拍拍他的肩膀,又问:“好不?”
老猫瞪着他,过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窗帘:“好,您放心。”
吴成刚这才满意了,叫来一个保镖,给女孩罩上衣服,把她带走。
他们一走,房间里就静默了。
林果把绳子捡了起来,用力一拉,绳子发出了闷闷的“哺”一声。“我以前就觉得他不是东西,但没想到他这么禽兽。”
蓝田见老猫脸色难看得吓人,搂着他肩膀道:“没事吧你?”
老猫盯着地上:“他派老马去偷阿游的衣服,是要干什么?”
林果冷笑:“角色扮演啊,苗公子不好这些旁门左道,不知道市里有多少专门玩这种游戏的。”他哼了一声:“要是你情我愿,怎么疯都没关系,各得其乐罢了。但那小女孩儿像是自愿吗?”
老猫大力踢了一下床脚:“他把那女孩当阿游,妈的,他盯上阿游了!”
蓝田:“那晚树林里的是他?”
老猫紧握着拳,摇摇头,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林果:“管他是不是,这人弄死了也不冤。”
老猫深吸一口气:“怎么弄?现在马陶山里里外外都被他控制了,吴成刚滴水不漏的一个人,别说弄死他,你要拔掉他一根头发都难。”
蓝田微一沉吟:“未成年人的法律保护还是挺健全的,像吴成刚这种性变态,一定有前科,只要找到证据,就可以把他定罪。”
老猫摇头,冷笑道:“你找到证据,定了罪又怎样?”他看着林果:“杀了人,还不是一样说出来就出来?吴成刚树大根深,万一不能把他一棍打死,他回来后阿游一样危险。”
老猫说的对,蓝田想,高层相互庇护、收受贿赂、人情牵连,像吴成刚这么有财有势的,性犯罪确实连他的皮毛都伤不了。
林果皱眉:“正着来不行,邪着来也不行,那还能怎样?苗以情,你碰到这吴成刚,真够怂的!”
老猫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果厌恶地扔掉了绳子,嘴角一牵:“我说得不对?”
老猫拉开窗帘,凝望黑暗的大海。烟花已经燃烧殆尽,天空呈深红色,星星再也看不见。
“你说得不对,”老猫沉声道:“他既然惦记着阿游,我就不能放过他。要做,就要让他死得彻底,死到十八层地狱里,永不超生。”
新年后的第四天,蓝田开车回到了马陶山。但他没有上苗家,到了山底,就拐进了热闹的小镇里。
小镇上依然残留着过节的气氛,装饰得五彩缤纷。在中心广场上立了现代艺术雕像,虽然形态有点抽象,但蓝田看得出来是一只貔貅。
蓝田穿过广场,拐进一条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家卖玩偶的小店。小巷僻静,这躲在巷尾的店更是清冷极了。蓝田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四处打量。只见店里色调柔和,布置得非常温馨,木架子、木桌子摆满了洋娃娃。这些洋娃娃做工精细,穿着各种各样的服装和配饰,但神情都是同样的呆滞,被这么多空洞的眼睛盯住,让人极不舒服。
店里只有一人在工作,蓝田问道:“你是李银霞?”听到了声音,她转过头来,眨眨眼道:“您找我有事?”她见多识广,一眼就知道蓝田不是来买玩偶的。
蓝田见她在工作台上作业,上面摆满了玩偶的肢体、头颅和碎布片。蓝田问道:“你是小云的妈妈?”
李银霞脸色僵了僵,“您是哪一位?”
蓝田拿出了证件,“我是来调查马陶山修道院命案的。我们见过一面,圣诞节在西城的夏宫餐厅,你和吴成刚、小云一起吃饭。”
李银霞嘴角微微一动。她姿态娴雅,就算是紧张的时候,表情也很收敛。放下手里的工具,她站了起来,把长发别到了耳后,“原来是警官,我给您倒杯咖啡吧。”
她端上咖啡,在蓝田对面坐下,“那么,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蓝田不跟她兜圈:“前几天的晚上,我见到了小云,她的状况很不好。想必,你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吧,但作为监护人,你也有义务保证她的安全。”
李银霞轻笑:“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两天她很健康,也很安全。”
蓝田冷冷看着她。李银霞又道:“这孩子比较淘气,有时会玩一些危险的游戏,把自己弄伤了。不过这只是游戏而已,我们都小心保护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只是游戏而已——蓝田一听这话就心头火起,“你知道组织未成年人.卖yin是重罪吧!单是小云一个,就够你在牢里过半辈子了。”他把一叠照片扔到她面前,道:“何况还有这么些?!”
李银霞身体向后缩了缩,垂头看着桌上的娃娃残肢,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蓝田的大手掌把照片一抹,十几张女孩的照片就摊开了。女孩都非常年轻,脸上化着淡妆,看起来清纯而端庄。
“这是从你们内部网找到的。都是你的'孩子'吧?”
过了一会儿,李银霞才抬头看向蓝田:“这是我组织的一个收养计划。图片里的孤儿流落在城市里没人管,而马陶山又有很多想要助养孩子的善心人,我见到有这方面的需求,就在中间搭个线。整个收养过程都有正规手续的,你要了解详情,可以跟我的律师联系。”
蓝田冷笑:“好,你把收养人的名单给我,我们警方会一个个去拜访,看孩子们过得好不好。”
李银霞抿了抿嘴角:“我有跟福利部门报备,定时专家会去收养家庭拜访,你不妨找专家了解情况。”
“第三方说的话,警方不能随便采信,还是要眼见为实啊。怎么,你不敢让我去见这些孩子?”
李银霞不说话。
蓝田抽出一张照片,拍在了李银霞跟前。“也是,想见也不一定见得着。这孩子的尸体都化成灰了,火化后放在了郊外的庙里,到现在都没有亲人来认领。我们还以为她家在哪个山沟里,讯息不通呢,现在想来,应该是你早就做好安抚的工作了吧。”
照片里的女孩,正是马陶山修道院里发现的第一具尸体。蓝田从小云身上,追查到了李银霞的卖yin网络,从她的□□名单里,竟意外地找到了第一个被杀害的女孩子。虽然尸身被□□得不成样子,但还是能认出跟照片里朝气蓬勃的女孩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