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樱放过了我们?”士郎困惑地自语, “不过,这种事……不必追究。”
“啊啊,逃过一劫便值得庆幸了吧。虽说完全看不出你我的组合‘优秀’在哪里……”英灵调侃的话语,随少年险些栽倒的一幕戛然而止。
小心翼翼地扶住身体摇晃的少年,英灵语气和缓:“先后面对Berserker与Saber,不可能毫无损伤。总之,先回去休息。这女孩子就由我来照顾。”
“我还不能回去,”士郎摇摇头,“我答应了父亲要去教会。”
英灵已将少女抱起,打算迈出脚步。士郎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却猛然顿住。
“打算以这种浑身破绽的状态前往敌人所在吗,Master?企图圣杯的神父,已经是你我的敌人了吧。”
“Archer?”士郎微微皱眉,“为什么突然说那种不知所谓的话。”
“还没有意识到吗?神父根本就是殷切期盼着圣杯的降临,不然没理由拯救间桐樱又隐瞒圣杯的事。”英灵冷笑起来,“不过你毫无所感也不奇怪。毕竟你只是没有自我的人偶,只是一味被神父牵着走。”
士郎脸色阴沉下来:“尚未脱离危机,我不想与你争吵。”
知晓眼下仍旧处在危险地带,少年与英灵不约而同地迈步,向森林边缘走去。然而,先前并肩作战的光景已如镜花水月般碎裂,相距仅有一步之遥的二人仿佛被厚重的寒冰隔离。
“以你而言,不可能对神父的异样毫无觉察吧。就算这样,也要执迷不悟地相信下去吗?”
“我对父亲永远报以信任。”士郎答得斩钉截铁。
英灵一脸厌恶地瞪向士郎,近乎杀意的冷光在眼眸深处飞快闪过。然而转瞬之间,英灵便恢复了平静,像放弃少年一般将头扭开。
“那就随你吧。即便你要顺应神父的心愿、与他一同迎来圣杯的诞生也无所谓。”怀中的少女有醒转的迹象,英灵不禁放轻声音,话语却更加不近人情,“既然你过着充满谎言的人生、被喂以毒药也甘之如饴,那便如此自欺欺人下去好了。总之,你就是这样愚不可及,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够了,”士郎怒目而视,眼底却依稀渗透出些微的恐惧,“你这家伙,少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锐利的眉骤然上挑,英灵钢灰色眼瞳中的坚定神采极端地扭曲了一瞬。
异象转瞬消弭,英灵再度扬起一贯的嘲讽性冷笑:“说的也是。‘言峰士郎’这个人与我毫无干系。你死在教会也好,临阵倒戈也好,都与我无关。”
在冰冷的沉默中,纤细的手指紧握成拳,复又缓缓松开。
“照顾好伊莉雅,我很快回去。”抛下这句话,士郎向教会所在迈出步伐。最初只是疾步而行,而后,终于奔跑起来。
父亲他……还在等待自己吧。
***
那孩子……也快赶回来了吧。
神父看着祭品,静候养子的回归。
黯淡无光的礼拜堂内,被无数次抽取生命的人形生物以极其扭曲的形态,在祭坛前瑟瑟发抖,早已磨灭的意识因察觉到死亡迫近而再度复苏。
虽说是不见天日的,英雄王的食物,但能苟延残喘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看着祭品微不足道的痛苦挣扎,神父逐渐露出愉快的笑意。
是垂死之人的惨状抑或少年信仰崩塌的瞬间更令人愉悦呢——思考着这一问题的神父终于站起身来,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教堂大门被撞开。
雪亮的利刃劈风而来,穿透礼拜堂长长的空间,将欲下杀手的神父逼退。
皱了皱眉,漆黑的神父转向大门。不曾收敛恶意的视线,与少年不敢置信的目光惊愕在空中交汇。
——那是,只可能出现在最丑陋的噩梦中的假象。
——眼前所见,绝对,不可能是现实。
然而,在目睹那个垂死之人面临性命危险的一刻,少年的魔力便自发性地凝聚成刃,在金属的鸣响声中疾速刺出。
宛如月色的白亮冷光融入血色痕迹,少年射出的黑键割伤了偶像的手背。
身周的世界……似乎,整个地,开始龟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最近都好沉默_(:зゝ∠)_是因为黑泥太多的缘故?
但这文都还没开始虐呢……
☆、番外:感恩节的特别项目
教会内部的厨房被焦糖的甜香所充斥。镀以金属的冰冷料理台因为摆有绿色盆栽与插满雏菊的花瓶而增添暖色,立在料理台后方的红色英灵却一脸不快。
“不必为了与你毫无干系的节日大费周章吧,言峰神父。”
英灵吐出足以打破迄今为止宁谧气氛的话语。
少年正准备查看烤箱内部食物的现状,闻言不由得抿起双唇。
第五次圣杯战争结束后,士郎继承了养父言峰绮礼的遗志接管教会,成为新任神父。自那时起,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内,英灵便不住地以此称呼戏弄士郎。
“少那样称呼我了。”不知是第几次吐出相同的,毫无效用的命令,士郎解释,“我也知道感恩节与我没什么关系。只是,那位曾被父亲照料的、来自异乡的信徒,过去几年里一直以火鸡作为节日礼物,所以,这道料理便延续下来。尽管父亲已经不在……我也没有打破习惯的道理。”
少年将眼帘垂下,柔和的琥珀色眼瞳被笼上淡淡的阴影。英灵旁观至此,不禁眸光微闪。绕过料理台来到对方身边,英灵将手轻轻按在少年肩上:“Master……”
“不必安慰我。”少年扬起微微的笑容,“我只是有点怀念罢了。”
“啊啊,那就好。我可没有安慰你的意思。只是,比起这个,”英灵话锋一转,指向烤箱,“那个可观的份量,至少需要烤六小时以上吧。暂且不说你要在此浪费多少时间,一早就将配菜放进去,你是要将所有蔬菜烤成焦炭吗?”
先前的惆怅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少年扬起眉梢:“不是已经用锡纸锁住水分了吗?在烹饪这件事上,我可不需要你给予我任何指导。”
“真是固执。这样看来,就算烤焦你也不会悔改吧?调味汁也寡淡无味,看来你是要继续糟蹋食材的行为啊。”英灵就此作结,“虽说你的料理勉强还能入口,但在烤制食物这一项上,你还是多花些功夫进修才好。”
难以忍受厨艺被否认,士郎瞪向英灵的眼中涌上恼色。以指尖搜刮碗内余下的调味汁,少年怒气冲冲地将手指抵向英灵唇间:“少给我说那种狂妄的话了。而且,你自己尝一下,到底哪里寡淡了啊。”
嘴唇被少年柔软的指尖轻柔地摩擦,蜂蜜与香料调和而成的鲜味渗入口腔。来自对方的,恼怒又暧昧的行为,令英灵戏谑地挑眉。
对那种表情再熟悉不过,士郎怒气一滞,打算收回手来。然而,英灵却抢先一步,将修长的手指吞入口腔,舌尖将少年手指沾染的液体仔细舐净,又难以避免地,在对方的肌肤上留下自己的气息。
“……!”因为英灵毫无预兆的行为,士郎受惊不小,慌乱地将手指抽离。残留在皮肤上的湿意,令本打算斥责对方的士郎羞恼地挪开视线:“就、就算需要魔力……也别在厨房做这种事啊。”
“仅仅是再普通不过的接触,也能令你联想到那种事吗?真是善于遐想啊,Master。”对少年投来的愤怒目光视而不见,英灵无奈地耸肩,“的确,虽说因为饿肚子的缘故缺乏魔力,但只要恢复灵体状态便无所谓了。”
“……”士郎气恼地瞪视英灵。而后,无可奈何地妥协。
虽说并非有意,但晚饭推迟,的确是因为自己动手太晚而导致。
“那就……稍微给你补充一点好了。”
以轻不可察的声音说完,双颊泛红的少年轻轻吻上英灵的唇。
(事后)
“最终……还是烤焦了。”
抱子甘蓝青翠的叶片因过久的炙烤而变得焦黑,大体呈现为漂亮蜜色的烤鸡外表也染上点点碳色。
士郎阴沉地瞪视盘中的食物,最终泄愤一般地,将叉子狠狠刺下。
“没办法,毕竟你那厨艺完全不够看。”在某种意义上已然吃饱餍足的英灵则平和地进食,“不过,剔除焦掉的部分,至少肉质还算不错,内馅调味也恰到好处,总体而言,至少可以入口。也请你继续努力吧,Master。”
“你这家伙,果然是不能温柔以待啊。”士郎深呼吸了一次,继而发出命令,“总之,接下来直到年底,我都没有战斗的任务,也没有给你补充魔力的必要。你难以维持形体的话,便以灵体化的姿态存在好了。”
瞬间理解那是少年对未来一整月所设的禁令,英灵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流露笑意,如常进食。
类似的禁制,少年已经下过多次。
而且,无论何时,都是名存实亡。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五战后的番外,是GE的后续。完整版与先前的梦境章节会做成无料,与另一本言峰士郎的金士无料一起在CP19发放,摊位K22.有兴趣的可以领一本~!
☆、十四日目(中)
士郎缓缓踏入黯淡无光的教堂。
神圣肃穆的礼拜堂变得沉闷抑郁,厚重的墙壁在昏暗中纷纷逼仄而来。
“父亲。”士郎以一贯的恭敬语气轻轻唤道,“您……有事对我说吗?”
干哑的喉咙仿佛被穿刺撕裂,每每吐出字眼,便无声泣血般地尖锐疼痛。
忽视了以扭曲姿态艰难爬向祭坛后方的祭品,神父目光在少年面无表情的脸庞掠过,继而露出微笑:“士郎,无论如何,你都会贯彻我的意志,对吧。”
神父的笑容溢满了前所未有的真挚色彩,士郎却恍如撞见禁忌般低下头去,挣扎着死咬下唇。然而,尽管隐约意识到某些假象必将被自己所打碎,士郎却还是固执地传达想法:“我要……做正确的事,要解救无辜者于灾厄。”恍惚间忆起先前与Archer的争论,士郎微微定下心神,“如果您做出错事的话,即便您是我最为敬爱之人,我也一定会出手阻止。”
“你有这样的决心,我很欣慰。”神父点了点头,向士郎的方向缓缓而行。
在得到肯定的瞬间反射性地露出微笑,士郎将教会大门闭合,走向神父。
“那么,”将方才所见暂时忽略,士郎问出他所在意之事,“父亲其实已知道樱体内有圣杯这件事了吧?为何不在萌芽之时将危险抹杀……”
“这是理所当然。被间桐樱孕育的黑色圣杯渴望着降生,身为神父的我,自然要向新生儿致以祝福。罪恶也好,痛苦也好,那都是在其降临之后才能裁决之事。然而若是剥夺其诞生的机会,如此残忍的行径便与犯罪无异。”
某一瞬间,长久以来听对方布道讲经的少年有点恍惚。然而当年犹如地狱的血色画面浮入脑海,那一丝细微的动摇随即化为乌有:“然而,那个力量被污染的圣杯只可能带来诅咒。如果可以,我会寻求不必杀死樱的办法,但无论如何,我要击杀黑影。那个圣杯,也必须在灾厄降临之前毁掉。”
“的确是出于正义的决定。但违背神职人员原则的你,已然歪曲了。”
“那便如此好了。我尊敬着您,但也绝对不会为魔王的诞生献上祝福。”
“果然。你从始至终都打着毁灭圣杯的主意吧,士郎。”
“正是。”面对神父冷寂的神情,士郎愧疚地低下头去,“抱歉,我向您隐瞒了真实想法。只是我选择的路太过惊世骇俗,我不想令您为我费心。”
来到士郎一步之遥的神父垂下视线。看着面前的,自己最为虔诚的信徒,神父将手搭上养子轻颤的肩膀:“一直以来,你都是温柔得过分的孩子啊。”
“因为……你们是最重要的人。只要令家人露出微笑,我便格外满足。”
“不过,”神父毫不留情地给予养子重击,“现在的我,是你的敌人。”
悲叹的笑容在士郎脸上浮现,然而很快便转为肃然:“没错。我绝不愿在战争中伤害您,但如果您执意追求圣杯诞生,我便唯有出手阻止。”
凝视首次强硬针对自己的少年,神父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你下定决心,便无人可以阻挡。所以,”他微笑着迫近对方,“必须在此刻将绝望给予你。”
士郎琥珀色的双眼再度震惊地瞪大。
自方才起便颇具安慰意味地搭在少年肩上的手猛然下压,钳住肩膀。以能够摧折骨骼与内脏的力道,神父倏地出拳,击向少年肋下。
骨骼开裂的细小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回荡,继而被鞋底与木质地板摩擦的尖锐声响所覆盖。纵然神父可观的力道扭曲了肩颈的肌肉、肩胛骨亦在重压之下增添裂痕,少年还是凭借身体的战斗本能跃向远处,避开致命一击。
12
与拳法登峰造极的父亲近战无异于自杀,至少也要用黑键对抗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那是早已习惯凶险战争的少年瞬间得出的结论。
然而,纵然面对来袭的铁拳只能退避,拳脚相接时关节因强烈的撞击而钝化,士郎仍旧犹疑着,没有拔出黑键。
蓄力的一拳堪堪掠过脸颊,灵巧躲避的少年自语:“为何会……如此。”
“虽说拳法的练习没有懈怠,但还是差些火候。”发出无情连击的神父像往日一样吐出指点的话语,“不拔剑的话,你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话音落下之际,神父再度发力,将少年击飞出去。
纵然技巧相当,士郎却完全无法与养父压倒性的力量抗衡。狠狠跌在地板上的身体被疼痛侵袭,也令他暂时脱离了神父高强度的连击。
“说起来,因为返回的时间有所偏差,没能让你看到有趣的剧目啊。”
在遍布周身的疼痛中站起,士郎因神父的话一滞,神情亦微有波动。
这种时候专注战斗就好,为无关之人分心,只会陷己身于险境。
理智如此明了,士郎却还是问出了口:“那是……什么意思?”
“无聊之时以英雄王的食物取乐而已。”神父无所谓地摊手,“总归生命力已被抽取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就此死掉反而是种解脱吧。不过,士郎你为何如此惊讶?你那位不听管教的从者,应该已经发现端倪。”
士郎沉默以对,捂住手臂伤处的手却不觉间用力,指尖深深陷入血肉。
“对了,先前不想加重你无谓的负罪感,所以没有说明。但是,”神父露出近乎扭曲的恶意微笑,“火灾中幸存的孤儿,除了你以外,都成了那副模样。”
“!”听闻真相的一刻,比起被隐瞒的愤怒,士郎首先被罪恶感所攫住。
仅此一人从炎炎炼狱中存活,仅此一人免除消形蚀骨的悲惨命运;
即便早有踏入赎罪之地狱的觉悟,也不可避免地厌恶这样的自己。
已知眼下的地狱不会轻易终结,士郎在深呼吸后缓缓扬起脸。
看清少年脸色的一刻,神父笑容一敛,轻快的步伐也忽地顿住。
“我明白了。”这样说着,士郎左脚猛地向后拉了一步,双手拔出剑柄。
尽管爱着拯救自己又给予教导的家人,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如果怀着袒护家人、逃脱罪责的心情抉择,如此行径,自己都无法宽恕。
这样想着,双手各执三柄黑键的少年微微伏身,准备全力以赴地战斗。
见此,企盼养子崩溃画面的神父因为失算,眼中浮现气恼的神色。
坚信至今的信仰破裂,家人的罪行浮出水面,少年的心不可能不动摇。
被穿凿的灵魂外壳出现破碎的纹路,龟裂的痕迹势不可挡地蜿蜒扩散。然而少年分明坠入痛苦的尽头,也要继续与绝望抗争。
凶暴的杀意涌上,神父拔出黑键,摆出与少年别无二致的备战姿态。
在极为短暂却令空气亦为之凝滞的寂然后——
纯黑的身影不约而同地划出凌厉的轨迹,银亮剑锋指向彼此的要害。
心脏因与家人厮杀的痛楚而微微痉挛,疲惫的身躯却全然未受影响。掷出的黑键有效封住养父的攻势,斩击而出的利刃却在迎来旗鼓相当反击之时生生改变轨道,避开锋芒,割裂对方坚韧的法衣。
力量与经验无法与养父比拟,少年执剑的一刻,战况却发生激变。
少年宛如化为利剑,对近乎无懈可击的神父斩出的剑影,每每都冷酷而精确地指向薄弱之处。仅仅是割破对方衣料便能感受到血肉之躯被锋刃穿刺的苦痛,士郎却咬紧牙关,拼死也要亲手终结眼下的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