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渥丹拒绝,若华倒是也没多想,正好也走到正厅了,推开门看到斯年已坐在桌前。
“王爷。”渥丹看到斯年,赶紧低头行礼道。想到下午的事情,她还是心有余悸。
“下去吧。”
“是。”渥丹接过若华的外袍,赶紧就出去了。临走前还将正厅的门掩紧了。
若华感觉到渥丹和往日似是有些不大一样,好奇地往门口看了两眼,嘟囔道:
“今儿是怎么了。”
“带了些酒回来,”斯年拿过若华身前的盏杯,“虽有些烈,但确实是好酒。”
抬手间,若华眼间地看到斯年的手臂上似是缠了绷带,稍稍皱了下眉:
“你身上有伤还是不要饮酒的好。”
斯年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将斟满酒的盏杯举到与若华鼻尖齐平,勾起嘴角问:
“你这可是在关心我?”
若华脸一红,夺下杯子一饮而尽:
“喝就喝,反正疼的也不是我。”
斯年轻笑了一下,为自己也倒了一杯,拿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原本以为今日的菜会十分丰盛,但这么一看,只是简简单单的几样。若华伸筷子,加了一块炸酥肉,放到嘴中。
味道……似乎和以往不大一样?
若华又嚼了两口,这个酥肉炸得有些过了,口感有些硬,而且表皮的猪油味有些重,吃在嘴里有发腻的感觉。若是第一次或许还不觉得,但是他早就被王府里的厨子把嘴养叼了,这个酥肉和往常比实在是不那么好吃。
“怎么样?”斯年问道。
“唔……”若华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又夹了一筷子红烧茄子,这也是他以往最爱吃的菜之一。
往日里阿明做红烧茄子都是用油将斜切后的茄子滚一下,还要炖煮时还要写加些鱼汤。味道鲜咸也不失口感。今天这道茄子,虽然看起来似是和往常一样,但是吃到嘴里却有些咸了。
若华停了停筷子,而后看向斯年,有些疑惑地说:
“府上来了新厨子?”
斯年微微偏过头,抿了一口酒含糊的说:“算是吧……”
若华倒是也没太挑剔,毕竟是住在人家府中。而且虽说这新厨子做的不及阿明,但也不至于到难吃的地步。
斯年继续吃着菜,似是没有反感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
“北齐……”若华想问一问斯年此次带兵去边境之事,茂王虽无战场经验,但身边的军师定是不会少的,且虽说是北齐奇袭,但被逼得困于白岭也实在太过狼狈了。且斯年前去解围,看这架势似是也赢得丝毫不轻松,至少不是朝堂上轻描淡写的那几句话就能摆平的。但若华却不知从何问起比较好。
斯年知道若华的想问的事情,倒是也没多加遮掩,直接说道:
“此次北齐奇袭不是只他一方军队,还有其他几个小国参与进来。但其他几个国家也均着北齐服装。这次虽是击退了北齐,但还未查清究竟是哪几国参与了奇袭。”
“皇上知晓此事么?”今日在朝堂上斯年和煜月都未曾提过这件事。
“此事是我手下人发现的,茂王都尚且不知。”
“你莫不是……”斯年竟将这个事情瞒下来,难道这一趟之后斯年也动了夺那个位置的心思?
斯年看到若华欲言又止,喝了口酒,淡淡地说:“我说过,我此生都不会登上那个位置的。”
“那你为何不将此事告诉皇上?”
“此事还未查清,且尚不知我们这边是否有内奸,所以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我的人在加紧追查。”
听到斯年这样说,若华微微松了口气。若是斯年当真因为想登大位,而纵容边境打乱民不聊生,自己或许会很失望……
拔一崾刈≌馄恋兀彼鼓攴畔抡当醋湃艋拔业纳附园灿诖恕!?br /> 若华被斯年这郑重有如誓言一般的承诺震得一愣,不知怎么,斯年那认真的目光,盯得他心跳得有些快。
他举起杯喝了一口酒,想要说些别的转移这样的感觉:
“话说,这次既然如此危险,为何还要攻过白岭,重分边境。白岭气候恶劣地势险峻,即使要了那片地方也无太大益处不是么。”
斯年前倾了一下身子,举杯碰了碰若华还未放下的盏杯,微微笑着说:
“因为我想下次与你同去时,脚下站的是自己的家国山河。”
若华愣了一下,缩了下手,嘟囔着:
“去那荒夷之地做什么,天天风餐露宿的。”
但若华心中却是不断想起那日的梦境,想到像自己伸出手的斯年,和那落入星光斑斓的悬崖。
还有斯年那句“自己的家国山河”,确实让若华为之动容。有如猛兽征于浩远之广阔汹涌,却也如午后风过时玉兰闻香般静谧无言。一切皆生于土,落入心。这天下,尽是人间。
“怎么?不想去么?”
听到斯年的追问,若华不甘愿地说着:“去的话要带着阿明,那种地方的饭菜我可吃不惯。”
斯年笑出声,这人的不坦诚怎么也如此可爱。直到看到若华脸上有了些许羞恼,才收敛了笑声,似是哄孩子班柔声说:
“就咱俩去,若是吃不惯,我给你做可好?”
若华听到斯年这么说便调笑道:“我可不敢吃王爷做的饭。”且不说男子会做饭本就是少数,作为皇室中人,从小锦衣玉食怎么可能会做饭。怕是连火都不会生吧。
斯年伸手夹了一块酥肉,放到若华碗里。若华也没多想,伸筷子就放自己嘴里了。
若华还没咽下去,斯年开口道:“你现在吃的就是我炸的酥肉。”
“……”一口肉噎在喉咙。
咳了两声,若华满脸不敢相信地看向斯年:“这……都是你做的?”
“有什么问题么……”斯年挑眼。
问题大了……为什么一个锦衣玉食的王爷还会做饭啊!
“你还真是……兴趣广泛……”若华想了半天措辞,有些尴尬地说道。
“多会一些总归是好的。”斯年又给若华夹了一筷子菜。
若华打量了斯年一番,这人能文能武,现在居然连做饭都会了,笑道:“你当真不考虑那个位置么,你若是皇帝,宫中连厨子都可以省了。”
“我不会为帝的。”斯年喝了一口酒。
“你若是皇帝,这天下或许会更好。”这句话若华是真心所说的,以斯年的心境和才谋足以坐上那个大位。
这天下若不是他的,斯年是他最愿意承认的继大统者。
“我不会为帝。”斯年看着若华,认真地说道。
“为何?”若华当真不相信生在皇室之人会不曾动过那个心思,就连自己上一世那不争气的弟弟都曾有过为为帝的念头,何况斯年,“别和我说那些深明大义的话,谋大事者就应身处高位,你若真想护得这天下,坐上那个位置用自己的方式岂不是更好。”
若华知道,斯年不会主动去夺那个位置。作为他自己来讲,明明他最不应希望斯年也参与到这皇位争夺之中,这让只会让自己多一个劲敌。
——可是
若华看向斯年手上的伤口,他不想,不愿,看到这个人被如此对待……
他不想这个人在这片所忠守之地被所谓的大义囚困一生。
若是定要取舍,他宁愿斯年也争夺为帝,纵有一日兵戎相见,至少畅快此生得于心中所系。
二人相对而视,半晌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斯年拿起盏杯问:
“你当真想知道?”
“自然。”
斯年顿了一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落杯于桌上,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若华,字字清晰地说:
“延王楚斯年,好龙阳,此生绝无子嗣,不继大统。这,就是原因。”
☆、第55章 告白(倒v结束
若华愣了许久,而后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似乎有一件在自己心中躁动了很久的事情,就要呼之欲出。可偏偏,自己却又对即将而来的答案有些恐惧和不安。
“我及冠那年,便用这个理由让皇兄心安,”斯年开口说道,“皇兄不信我,我也并无他法。只有我后继无人,似才能让他的殚虑疑心少些。”
“那你……”所以其实只是借口么……斯年并非真的好龙阳?
“我确实未曾与男子有过亲密之举,龙阳之好当初也不过是个的借口。我本想着,如此一生,一人为家孑然而去也好。”
“我不好龙阳,也不恋女色。这时间纵有万千可取,却也未曾愿得,可是——”斯年忽然站起身子,将自己的盏杯斟满酒走到若华身侧,“我贪得于你。”
斯年俯下身子,贴近若华的脸。将杯盏的轻轻顶住若华的唇,柔声说道:
“我愿献一切于这天下,只愿这人间将你许于我。千骑扬沙也好,三月烟云也罢,羲和也不需再扬,有若华微芒便好。”
说完,斯年将盏杯倾侧,有些辛辣的烈酒贴着若华的嘴唇。
若华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张开嘴,就将酒喝了进去。
斯年的大掌贴在若华的后颈处,而后将自己的唇覆在了少年那柔软的嘴唇上,轻轻舔舐。烈酒在二人的唇上与津液交织,摩挲间尽是炙热。
他没有加深这个吻,也没有占有似的侵袭若华的口腔。只是厮磨缠绵地在少年的唇上留下自己的味道,轻咄着唇畔而后用舌尖描绘着那姣好的唇形。
像是一场无言的邀请,等待着对方难耐地索取。
从年后与林朗的那次谈话,若华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也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只是他一直逃避着这个事情,不愿面对。斯年不说,他就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其实真的丝毫不懂人与人之间相处情感之事,更别提情爱之事了。虽然他并不会对有龙阳之好的人有何太大的偏见,但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男子相伴一生。
但若是与斯年形同陌路或是以客而待,若华心中也是不甘愿的。
所以他就一直想将之前那般相处关系拖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可是现在,斯年将这层纸捅破了,但却未大肆侵袭他的自我领地。似是只是在等待他的选择,这反而让若华更加慌乱。
男子相爱本就与礼法不合,且他自己是想得于这天下的,又怎能……
若华脑中一团乱,愣愣地坐在那里。直到感觉自己的嘴唇被轻轻咬住,才回过神,斯年竟……竟然在与自己亲吻?
看到斯年的脸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唇上的触感又太过真实。回过神的若华一把推开了斯年,跌跌撞撞地就跑了出去。
留下斯年站在桌边,盯着少年消失的背影。
斯年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少年柔软的触感似乎在停留在那里,温热而滑腻。而后苦笑了一下——
果然还是太心急了么……
若华回到房中,心跳久久无法平复下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毫无规律地在身体里肆蹿,脑袋胸腔四肢都微微发麻。
斯年的那几句话在耳边回荡了一遍又一遍,根本消散不去。
若华有些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但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明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远离斯年,最好干脆搬出延王府回到向府中。可是他的内心似乎又并不想如此。
本以为会是一夜无眠,就这么烦扰到天亮。但是若华却意外地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他似是走在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怎么也逃不出去。走了很久,远远地有一点微芒的光,他走上前,却看到是斯年的掌中捧着点点微芒。
斯年看到他,将手掌中的光渡到他的手中,轻轻捏着他的指尖,轻轻喊着:
“若华,若华……”
声音缠绵而温腻,明明周遭一片漆黑了无尽头,明明两人只能守着这一点点的微光。可那一声声情浓到骨子里的呼唤,硬是让若华温暖得想要落泪。
怎么会有人如此温和地相待自己呢……
早上醒来,天色刚刚吐白。若华在床上辗转了两圈觉得睡不着了,干脆起床更衣洗漱。
他站到铜镜前,看着这张越发习惯地面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侧,觉得指尖有些湿润。竟是有了泪痕。
因为昨夜的梦么……?
那轻声的呼唤,就连醒来都觉得似乎还在耳中回荡,胸口也在微微发涨。若华觉得自己的脸侧有些烫,于是赶紧蘸水擦了擦,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梦中的场景。
用过早膳,若华有些忐忑地走到王府门口。往日都是他同斯年一起乘马车去宫中,若是见到斯年,自己应说些什么呢?想到昨日那个吻,若华就不由得脸一红。他们二人现下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然而走到门口,若华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驾车的侍卫告诉他,斯年今日早些时候骑马入宫了。
听到侍卫的话,若华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不必担心两人尴尬无言了。但不知为何,若华的心中还有那么一丝失落。
虽然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若华走进大殿时看到斯年已经站在了那里,单是看到那个背影,都觉得似是有些难言的感觉。
斯年似是注意到他来了,微微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明明平日里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是今日那转身一瞥却让若华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说不出的心悸。
那一日上朝皇上说了什么,或是别的大臣又有什么谏言,若华通通都没听进去。虽然他尽量让自己忽略斯年的存在,但是哪怕斯年只是动了下肩膀,若华都觉得在意的不得了。
这种被牵制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明明自己并未打算回应斯年,但是似乎这奇怪而矛盾的感觉根本无法消失掉。
下朝后,斯年和若华一起回到礼部。
二人刚刚踏入礼部的门,斯年就开口道:
“昨日……”其实他原本想再过些时候与若华说的,他知道虽上一世他身为夏擎已是及冠,但其实他并不大懂情爱与心悦这等事情。
可昨日,许是酒有些烈了吧,加之若华不断地询问,他就将那些话就都说出来了。看若华昨日的反应,应是惊吓多于反感的。
该说是幸好么,自己似乎并没有惹得少年生厌。只是有些吓到他了……
话已说出,也确实都是他心中所想,并无再收回的道理。只是还是安抚一下少年吧,也正好给他些时间想一想。
斯年本想开口道个歉的,然而刚说了两个字就被若华打断了。
“我要离开都城一段时间。”
若华说完,有些不敢直视斯年的表情。昨日这人刚刚将心意吐露,今天自己和他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会不会逃避的太明显了。
斯年听到若华只是说这个,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也知道齐光有意让若华接任科考督查一职,正好借这个事情让若华出去走一走也好。
他知道若华心中有所别扭,也并未想过眼前这人能坦荡直接的接受自己的情感并付以回报。留给他些时间也是好的。
于是斯年说:
“齐光与我说了,你若是想去,便去吧。”
若华抬起头,他没想到斯年竟是这样就同意了,也是有些讶异……
“你似乎还未去过除了都城和庭州其他的地方吧?去各地巡查倒也是个好机会,”斯年抬手摸了摸若华的头,“齐光会安排你南下,那边天暖,几个科考的县府也是富庶之地,倒也不会太过辛苦。且四月间正是景色安逸漂亮的时候,烟七前两年在那边呆过,算得上熟悉,我派他跟你去可好。”
若华很少听到斯年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和自己说些玩乐之事……
“巡查的事情我也会派人多加留意的,你不用担心。”
原来是安排好了……也是,斯年还是更偏向齐光的,这次的事情他们二人应也是早有谋策,自己只不过是刚好身份比较合适,便被推上这个督查的位置了。
斯年看到若华微微出神就猜到他应是又多想了,于是贴近了一步,将少年微微揽入自己怀里:“若是想回来了,就早些回来,我在府中等你。”
听到斯年的话,若华一愣……莫不是斯年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心烦意乱所以才让自己南下的?
“我等你。”斯年又说了一遍,他相信怀中之人会想清楚的,也会回来的。
若华鼻子微微泛酸,并没有推开斯年,这个拥抱总是让他格外的踏实,似乎什么都不用再想……反正自己也要离开一些时日了,就再稍稍贪得一些这样的感觉,应该,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