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略微无奈的皱起眉，周至伸手在江支彦眼前晃了晃，怨念道：“我这两万一瓶的酒，你就是不喝也不要糟蹋啊。”
江支彦闻言没说话，只是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丢出一张卡到周至面前。
周至低头扫了一眼被丢过来的黑卡，露出一抹微笑。
“叶儿啊。”语调悠扬中带着得瑟的喊道。
在厨房炒菜的叶书手一抖，倒了一整勺到菜里。
“……”
江支彦脸色也沉下去了，“你那什么鬼称呼。”
“爱称呀。”周至拿起筷子夹了些菜到碗里，然后又给江支彦倒了杯红酒，“小叶这个人，平日里人妻到不行，江总应该也知道吧？”
江支彦本来就心中郁结，听见这话就有些吃味，偏偏叶书就在他旁边，他总不能得瑟的跟周至说，叶书以前很宠我的，他以前对我很好的。
何况，这已经不是从前了。
周至看着江支彦头越来越低，最后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有些沮丧的模样，不由抬手扶了下额。
叶书啊叶书，都怪你，你看你把这小少爷，都宠上天了。
“江总好歹快奔三了，跟个小孩儿一样哭鼻子不大对吧？”周至同叶书岁数一样大，人到三十，看的事情多了也就少了点在意的事。
看着江支彦，就像看当年的自己，幼稚到不行。
偏偏那个人还给了最大度的宽容。
真是啊…
江支彦还趴在桌子上不起来。
叶书端菜过来就看见周至正抬手拿酒杯准备倒酒在江支彦脖子里，想都没想，叶书直接截下了周至的酒杯。
周至抬头扫了他一眼，撇了下嘴，笑道：“怎么，以为我想整他？”
江支彦也迅速反应过来起身，回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叶书，那个男人正拿着酒杯发愣。
“才没有。”深吸一口气，叶书将杯子重重放回桌子，另一只手将菜端上桌，瞪了周至一眼，声音放轻了嗔怒道：“下次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我原本还打算带阳阳去吃街角新开的那家乌冬面。”
周至见江支彦听见这话整个人抖了一下，略略蹙眉。
他也没想到叶书会这么做，有点小失算啊。
“以后有生意要做就别挑饭点，我最近拍照有点累，不想多煮一个人的饭，可以吗？”凑近周至，用极其小的声音说道。
周至应了一声“好”，叶书这才转身走回厨房。
期间看都没看江支彦一眼。
江支彦偏头看着厨房里男人的背影，缓缓闭上眼睛看着饭桌滑了下来。
真是难过的连话都没办法说出来。
那人极其小的声音，刚刚好他可以听到。
“江支彦。”周至站在江支彦身边，想要伸手去拍拍这人的肩膀，想想还是收回了手。
江支彦抬手遮住眼睛，缩在饭桌旁，止不住的发抖。
“他逗你玩的。”周至有些无奈的笑道：“你不知道，他生病之后就多了些恶趣味，他刚刚就是逗你玩儿的。”
安慰好像一点作用也没有。
明明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一样，难过就缩着，一言不发的发抖。
“……他生病……”断断续续的声音，“就连……他生病……都是我逼的……”
“就算对你是开玩笑…”好像有些轻微哽咽的声音。
周至就这么站直了低着头看这个黯淡无光的男人。
他听见男人低着嗓音说：“可是他对我，从来都不说假话。”
……
叶书将最后的汤端上饭桌，饭桌前只剩下周至一个人，他微微愣了一下，就见周至意味深长的眼神看过来。
慌乱的伸手拿纸巾擦了下桌子，叶书将围裙挂在一边，小声对周至说了一声“吃饭”然后转身去喊沙发上看电视的周睿阳。
让周睿阳坐好，叶书给他盛了一碗汤，“小心烫。”
弄好小孩子，刚准备弄自己的汤就看见某人伸过来的空碗。
“……”叶书无言接过空碗，盛了一碗汤递回去，朝某人小声嘟囔道：“你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周至怔了一下，笑吟吟道：“以前有个人可宠我了。”
“是吗？”叶书一边夹菜到周至碗里，一边回想着江支彦坐在地上微微发抖的背影，有些心不在焉道。
他上次都跟那个人说过了，好聚好散，有必要缠着周至吗？
不过…
那个背影让人看了怎么也不舒服。
心口闷闷的。
叶书摇摇头，叹了口气。
周至瞧他这反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头喝了口酒，他有些无奈的笑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叶书闻言皱了下眉，略微嫌弃道：“还不如吃饭。”
“咳…”低低咳嗽几声，周至差点被酒呛到，“咳咳…这不押韵啊。”
叶书“啧”了一声，抬手给周睿阳夹了些菜，一边回道：“不懂你们文化人在说什么。”
周至被这人恶趣味惹得发笑，笑笑便过了。
只是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好奇的问道：“对了，小书是博士后学历吧？”
叶书夹菜的手一顿，而后轻描淡写道：“大学没毕业。”
周至闻言皱起眉，有些疑惑道：“我记得…你入狱那会儿，应该是九月份。”
叶书轻轻“嗯”了一声，拿筷子的手有些不稳，不小心将筷子掉在地上，低头看了眼，叶书俯身去捡。
“小书？”周至看他脸色有些苍白，伸手拉了下叶书的手肘。
叶书猛地将手肘抽回去，然后站起身，也不回头，就这么绕路往楼上走。
江支彦一个人从周至家往自己家走，他来的时候跟了叶书一路，然后翻墙爬小门赶到叶书前面。
走的时候叶书看也没看他一眼。
拿出钥匙准备开院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看见来电显示是周至，江支彦皱着眉接道：“什么事？”
“小书为什么大学没毕业？”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稳重，可是让江支彦瞬间惨白了脸。
迟迟没有回音，周至又问道：“你做了什么？”
过了很久，江支彦才僵着声音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他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说啊！”电话里传来砸东西的响声，周尧在那边吼道。
江支彦一身冷汗，下意识伸手去抓门的栏杆，用力太大导致整个手臂都在发颤。
“他状态不好，心情烦躁的时候会头疼。”周至见来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只是语气里带着些想掐死江支彦的严肃，“你告诉我原因，我好开解他。”
颤抖的动作一瞬间僵住了——
江支彦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别墅，有些颓然的笑了，声音既沙哑又带着些嘲弄道：“我把他关在屋子里，关到他入狱的前一个月。”
话音落地，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江支彦靠在院门上眼神落寞的看着夜晚的风景，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关了三个月，然后救他出来，让他依赖我，然后亲手送他进监狱。”
“…那三个月，你对他做过什么？”周至听完没有太惊讶，只是很平静的问道。
江支彦又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绑在床上，不能动。拿布条遮住眼睛，不能看。吃饭什么的有人打理，但是没人和他讲话。他就这么在里面待了三个月。”
周至听完冷漠的问道：“你就不怕遭天谴？”
江支彦哑着嗓子笑了笑，“怕呀，我怕他不喜欢我。”
“我就是怕他不喜欢我，所以我要让他没有安全感只能依赖我一个人。”
“江支彦你就是个疯子。”陈述的语气冷淡道。
江支彦被夜风吹得只觉得浑身发冷，这几日见多了叶书对周至的亲昵，他心里就跟调色盘一样，被调了五颜六色，伤人的话跟着冒了出来，“彼此彼此，周总也没好到哪里去吧？例如那位程先生。”
对话嘎然而止——
听着手机里的挂断声，江支彦缓缓闭上眼睛，觉得好笑就开始笑。
从无声的笑转变成小声地笑，然后是大笑。
不记得是谁来着，很多年前说过一个问题。
江支彦最擅长什么啊。
那时候不知道答案。
现在知道了，原来是恩将仇报。
江支彦心想，哑着嗓子笑可真难听。
恩将仇报这种事，做的可真难看。
……
关上浴室门，叶书走了两步抬腿迈进浴缸，然后在这白气缭绕的水中缓缓躺了下去。
水漫过眼睛，叶书闭上眼，面色在灯光下尽显惨白。
九年了。
身上的疤痕多的数不清，大大小小的病也落了一身。
要是还喜欢江支彦…
放在水底的手轻轻握拳，又缓慢松开。
一声叹息，叶书抬手扶了下额头靠在浴缸的边沿上。
那真是活该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6:27

第八章

“……”
叶书左手抬着右手撑着下巴微微倾了下头。
周至也学着他的样子手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
“你怎么看？”带着些微调笑的语调，周至的心情显然极好，就连双眸都盈满笑意。
叶书垂下眼，盯着办公桌上一本时尚杂志摊开的书页沉思了几秒，才小声开口问道：“你刚说这杂志卖出多少本？”
“第一天是这个数。”周至笑着比了一根手指出来。
叶书皱了下眉，惊讶道：“十本？”随后又小声嘟囔道：“怎么会这么差…难道现在大家对大叔都不怎么待见…”
“……”周至听他小声嘟囔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啊，还真是，什么大叔也说的出口。
伸手拉过叶书胸膛正前方的领带，将人带着俯身，然后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叶大叔，是一千万。”
叶书闻言一愣，“第一天？”
“对。”周至松开手，还替叶书整理了下衣服。
叶书恍惚了一阵。
只是帮忙拍了几张照而已，没想到却刷新了对方的杂志销量。
“这是对方给你的酬劳。”周至看他眼神沉寂下来，也不说笑了，拿出一张支票递了过去，“说下次还要请叶先生多多赏脸。”
叶书向来主张不拿家用以外的周至的钱，看着桌上的支票有些犹豫。
周至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站起身直接将支票塞进叶书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微笑道：“这不仅是人家给的，还是你劳动换来的，你有什么理由不收吗？”
闻言，叶书这才点头收下。
低头瞥了眼露出口袋外的一角——支票左下角的出票人：江支彦，江氏集团。
“你这是什么意思？”叶书抬头的表情像是面上蒙了一层霜，一双细狭的长眼微微挑起。
周至觉得这样的叶书真是好看极了，虽然是在发火，却像是带着光芒。
“啧，你别生气嘛，这不是给你留退路吗？”他笑眯眯的对叶书道。
换来叶书一声轻笑，“退路？你是玩腻了想把我丢给江支彦吧？看他折磨我你很开心？或者说…”叶书突然敛了笑，垂下眼，伸手拉了一把周至的袖子，“…我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好你说我就会改，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
“不是。”周至打断叶书的话，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叶书疑惑的眼神，他轻声笑了笑，“当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也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顿了几秒，像是更确定一般，他又重复道：“是我不好。”
“那为什么还要帮江支彦？！为什么要帮他折辱我？！”叶书伸手撑了下办公桌，面上的怒火在心里都烧成了绝望，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江支彦，害怕回到过去的日子，那时候啊，太悲哀了。
看着叶书渐渐灰暗的眼神，周至还是微笑道：“你要知道，我不能护你一辈子周全。”
“我不需要！”叶书眼眶发红的看着他吼道。
周至朝他眨了下眼，笑得温和道：“我需要。”
叶书一时接不上话，哑口无言的看着他。
周至拍拍他的肩膀，摇头道：“他会游泳了，还有一所新房子，对了，新房子的装修和你们之前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叶书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冷硬道：“和我无关。”
“三年前他不会游泳，三年后他很会游泳。”
“他也不敢住以前的房子了。”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叶书从周至的话语里听出了悲哀的语调，一时着急吼道：“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周至被他吼得火气也上来了，“他根本不会再伤害你了！”
“跟你有关系吗？！”叶书冷眼看着他，声音就像冬日里的寒冰。
周至一怔，嗤笑出声，“没关系。”
叶书听着那笑声，身子抖了抖，抬手遮住眼睛无奈的笑了笑，“他不会再伤害我了？哈哈哈……哈……”
笑声过后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
直到叶书再次开口，声音微微颤抖道：“可是我怕啊。”
周至顿了下，抬手揉揉叶书的头发，跟哄小孩儿似的，轻声安慰道：“怕他做什么？周老大还在呢。”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6:48
“你都不要我了。”叶书红着眼睛看着他，语调低微自嘲道。
周至沉默了一会儿，从他头发上拿来自己的手，故作无谓的模样笑了笑，“他要你啊。”
“我不要他。”叶书略略蹙眉道。
“叶书，违背自己的意愿，你开心吗？”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他！”
“那你床头柜子里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
叶书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戒指啊。
一颗被磨掉钻石的戒指。
能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管我！”胸腔满满都是悲愤，叶书瞪了周至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哪怕是背对着周至，他的声音还是带着愤怒的颤音：“你要跟他过你自己去过，我不回去，要不你就弄死我，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直到叶书的背影消失在眼中，周至才往椅子上一靠，有些失神的看着门口。
“程睿。”轻小的呢喃声自喉间响起，周至脸色苍白的露出一抹苦笑，“程睿，你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吧？”
“…悔改什么的，都不愿意相信了啊。”
“还是，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了…”
江支彦应该还算幸福吧？
至少，叶书还惦记着他。
……
小路被红枫叶铺了一地，叶书顺着这小路慢慢往前走，踩在颇软的树叶上他微微有些失神。
第一次来周至公司的时候也是秋天，那时候也是落了一地的红枫叶。
早晨出门穿的风衣有些单薄，站在路旁的叶书抬手遮住嘴轻轻咳嗽了几声。
刚刚跟周至的争吵其实没必要，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包养被包养的关系，至于和江支彦…
那更没关系了。
自嘲般翘起嘴角，叶书伸手拢了拢衣领准备接着往前走，结果被一小股力拽住了衣袖，叶书猛地回过头去。
入眼的是一位到他大腿处的小孩儿，正可怜兮兮的伸出小手抓住他的衣袖，“八八…”
叶书懵了一下，连忙蹲下身去，解释道：“我不是你爸爸。”
“呜。”小孩儿拿空出的一只手擦擦鼻子，完了全抹在了叶书衣服上，低声说道：“八八我饼饼了。”
“宝宝生病了？”叶书伸左手去探小孩儿的额头，用右手将小孩儿抱了起来。小孩儿点点头，脸红通通的，没什么精神道：“八八…麻麻想你…”说完将头趴在叶书肩膀上，叶书脸上一热，有些手足无措道：“我们先去看病。”
“蓝后去看麻麻？”小孩儿问道。
叶书下意识应了，“好。”
“那我饼饼好了。”小孩儿一个鲤鱼打挺抱住了叶书的脖子吧唧了一大口，兴奋道：“去看麻麻吧！”
叶书：“……”
“麻麻在那边的大酥底下！”
“……”
“麻麻想你了。”小孩儿见叶书迟迟不说话，瘪瘪嘴就准备哭，“八八不要我们了…呜。”
小孩儿真是世界上最磨人的生物啊。
叶书抱着小孩儿愣是没辙，只好顺着小孩儿指的路走，至于这小孩儿是哪儿来的，他还不觉得自己能生出这么大个孩子，也不觉得周至生的崽能喊他爸，想想估计是小孩儿认错了家长，加上之前乱七八糟的心情也被这小孩儿折腾的只剩一种茫然的感觉了，叶书既好笑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