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呜！好多好多的发发！”周睿阳看着不远处的成片绿植惊叫出声，惹得叶书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背，视线也落在那处满是绿植的风景上，“嗯。”
周睿阳嗷呜了一声，扒了扒叶书的衣领，眨巴着眼睛问道：“这发发叫什么啊苏苏？”
叶书低着头看了一会儿，像是回忆什么似的小声嘀咕道：“冬天种什么玳玳花。”
“呆呆发？”周睿阳跟着重复了一遍。
叶书头疼这小孩儿发音，想着等周至回来了一定好好跟他商量一下这件事。
无奈的揉揉小孩儿的头发，叶书温柔道：“是玳玳花，虽然不是很好看的花，不过…”
“却代表着永恒的爱。”熊先生的声音突兀道。
叶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视线好像碰到什么，微微停滞了几秒。
是啊。
这样小小的花…
却代表着永恒的爱。
“…唔，苏苏。”小孩儿委屈的声音响起，叶书收回视线，低头询问道：“嗯？”
小孩儿眨了下眼，别扭道：“呆呆发…可以吃吗？”
“……”
叶书轻轻咳嗽了两声，摸摸小孩儿的头，“不能。”
小孩儿又吸吸鼻子，有些失望的说道：“还想给隔壁透透吃…完蛋了，透透以后会不要我了。”
“阳阳什么时候和沈透关系那么好了？”沈透是隔壁沈绪川的儿子，叶书平时带周睿阳出门总可以碰见那小孩儿。
挺清秀一小孩儿，只是向来也不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阳阳关系这么好了？
“他好看，我在追他啊。”周睿阳理所当然的答道。
叶书眉头一挑，感觉脑仁疼，“阳阳，小孩子不要瞎讲话。”
“不瞎！…阳阳不瞎！”小孩儿委屈的喊道。
叶书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回头对着熊先生笑了笑，满含歉意道：“童言无忌，见笑了。”
全程只说过一句话的熊先生闻言连忙摇摇头，“没有，他很可爱。”
“那我呢？”叶书下意识脱口而出。
熊先生愣了一下。
叶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心道自己今天玩脱了，大意了…
居然对一个陌生人说这种鬼话。
自我厌恶感刚涌上来，就听见熊先生的笑声，叶书松开眉头，看着面前的大熊笑得弯下腰去。
“…怎么了？”
“…肚子疼。”
“肚子？我开始打的那个地方吗？”
“不是，是…”
“是什么？”
“笑疼的。”
“……”
叶书抱着周睿阳就往来时的路走。
留下熊先生一个人在后面笑。
只是，笑声里带着的些微哽咽声。
“你啊。”
“……你很好。”
比全世界所有称得上好的人还要好。
“熊先生。”叶书抱着周睿阳停在一家酒店前面，回头唤了一声跟在身后的大熊。
大熊停下脚步，歪了下头，“嗯？”
叶书指了指自己的脸，也学着他的样子歪着头，“嗯…你吃饭也要这样吗？”
“……我看着你们吃就好。”大熊思索了几秒认真道。
叶书无言了一阵，抱着周睿阳直接走进酒店，在前台开了间包厢，让周睿阳点了几个菜，叶书要了碗粥，再给熊先生点了几盘偏清淡的菜。
“怎么不吃饭？”见叶书从一旁取了勺子准备喝粥，熊先生语气偏严肃问道。
叶书低头吹了吹白气，淡淡道：“以前有过一段时间没吃饭，肠胃糟蹋坏了，前几天贪凉喝了杯冰水，坏了几天肚子。”
“…为什么没吃饭？”语气又变得急切起来。
叶书喝了一口粥，看着他，“因为想死。”
藏在大熊衣服里的人此刻无比庆幸外面的人无法看到自己的表情。
叶书真是做什么都好。
就连说这种话都可以平平静静面带微笑的说。
“…怎么，怎么不爱惜自己。”好像失了力，熊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
叶书摇摇头，给周睿阳夹了个刚上的丸子，没太大情绪的看着周睿阳身后的白墙，突然皱了下眉头，好似不耐烦道：“这种东西自己控制得了谁还愿意被人伤害不成？”
“……抱歉。”
叶书想，如果这个人不把自己藏在大熊衣服里，表情该是什么样的呢？
“人生中的美好来自于相识，可是就连风景美好的一刻也停留在初见的惊艳，相爱相厌的人能产生什么？”
熊先生叹了口气，抬手把大熊头套摘了下来，脸色苍白的笑笑：“…喜欢。”
“喜欢？”叶书下意识反问道，看着江支彦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模样他心头一滞，他没想到江支彦会摘下头套，他以为，像江支彦这种胆小鬼，除了做缩头乌龟便没别的招了。
江支彦伸手抹了把汗，虽然是冬天，不过大熊服实在是太厚了，行动起来不仅不方便，还发燥。
“…对不起。”他站起身，将大熊的头抱在怀里，然后没有头套的大熊服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有些呆，就连周睿阳都看着他小声嘟囔道：“江苏苏怎么会是熊熊……”
叶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后移开视线，继续给周睿阳夹菜。
“叶书…”江支彦见这人完全不理他，心里就像被酸水浸泡了许多年，酸进心底，有些委屈。
叶书闻言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江支彦往他那边走了两步，伸手想去摸叶书的头发，被一巴掌直接打在了手背上，然后重重甩开。
江支彦将头套放在椅子上，然后低着头拿另一只手去摸揉被打的手背，揉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笑眯眯对着叶书道：“小书，我惹你生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叶书微怔，视线还是看着他，依旧不说话。
江支彦一直笑着看着他，渐渐的，他垂下了嘴角，就像被老师罚站的小孩儿，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我错了…”他说。
叶书还是不说话，甚至偏过头去不看他。
“你原谅我好不好…”他试图稳住情绪道，见叶书还是不动，他又伸出手想要碰叶书，以为又要被打，结果叶书这次却没打他，反而让他抓住了手。
抓得死死的，叶书微微皱起眉，微微动了下手想要拿出来，就被江支彦拉了过去。
“…求你了。”江支彦双手紧握着他的手，一副要哭的笑脸。
叶书紧皱起眉，用力的想要抽回手。
这样的江支彦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
太奇怪了。
“叶书…”你看，这个人怎么快要死掉的样子，仿佛呼吸都困难。
“救救我…”
“求你了…”
求我？
叶书茫然的看着江支彦，见这人低下头去，他轻轻叹了口气：“当初在监狱我求你来看我一眼的时候，你怎么不救救我呢。”
“你怎么有脸来这儿求我救你？”
“我妈还躺在医院，你怎么好意思来求我原谅你？”
“要我脱衣服给你看吗？看看我身上有多少疤。”
手被松开，叶书抽回手，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他偏过头，也不愿去看江支彦的表情，他累了，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下去了。
“我害怕你啊！我他妈害怕你啊！你求我救你难道不可笑吗？！”像是实在憋不住，叶书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重重道：“江总，够了，我很怕疼，您别再折腾我了。”
该不该说你太狠了啊？
江支彦心底默默念叨，却还是扯出一抹笑来，凑近叶书身边，温柔道：“小书，你原谅我吧…我去坐牢，让人上我，都好，你原谅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好，你接着打我吧，好不好？”
叶书闻言憋了好久的眼泪还是没憋住，对着江支彦哑着嗓子道：“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你当初要是对我好点…”声音渐渐变低，叶书眼前一片模糊，“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啊。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8:13

第十一章

周睿阳心大，从小他父亲和叶叔叔也没少吵过架。
只是，这次江叔叔抓着叶叔叔的手还低声哭泣的模样…
把丸子吃完，小孩儿从椅子上爬下来，然后走到江支彦跟前，两手一合抱住他的腿，放轻语气软软道：“江苏苏乖，不哭，阳阳给你抱抱…”
江支彦知道自己错了，听到叶书那样无奈的说那句话的时候，他难受的怎么也控制不了情绪。
他不敢再去抓叶书的手。
眼泪流个不停，他想告诉小孩儿，他也不想哭的。
只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叶书真想不通这个人怎么还有脸在他面前哭，心上又酸又疼，面上却作出不耐烦的模样，声音凉凉道：“索性一次性说清楚吧，免得…免得纠缠不清。”
江支彦闻言抬头看他，抖着声音道：“不…我不要…”
叶书听罢拿怪异的眼神看了他好久，突然笑了，“江总，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多影响威信啊。”
“我不管…我不要他们…我什么都不要……”江支彦站在原地抖个不停，话语间带着散不开的哭腔，“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说到后面大概是觉得委屈，也不憋着了，就站在叶书面前边掉眼泪边哭。
还越哭越大声。
“……”
叶书低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周睿阳，无奈的把小孩儿拉过来到自己身边，然后将桌子上的餐巾纸放到江支彦手里。
“真难看。”想了想，叶书忍不住感慨道：“江支彦你脸去哪儿了？”
“不要了……要脸也没用……”哭的满眼通红，江支彦抖着手拿纸巾擦脸，“我喜欢你啊…”
“当初…当初你跟我姐上床，这就算了，完了…完了还跑我房里来跟我说你爱我姐，她是你真爱……”
擦完脸江支彦轻轻抽气道：“你，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呢…小书，我那时候，就喜欢你喜欢到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了…”
“哦？那你这个喜欢真是厉害。”叶书听到前面几句还有些茫然，听到最后一句不由讽刺道。
江支彦眼神一黯，止住心底的酸涩，弯了弯嘴角，抖着声音笑道：“…嗯。对不起。”
叶书以为他还有什么要辩解，结果只是说了这个，颇诧异的眨了下眼，叶书深吸一口气，冷着声音道：“你哭也哭完了，脸也丢完了，可以谈正事了吗？”
江支彦整个人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
叶书看着比他还高的男人跟个小孩儿似的穿着大熊服，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给自己擦脸的时候也不知道轻重，两边脸颊被蹭的红红的。
叶书轻轻叹口气，“我累了，江支彦，我很累了。”
“嗯，我知道。”江支彦微微露出笑容，一副乖巧的模样。
“我也不是可以应对你洁癖的人，我这个人很脏，被很多人玩过。”叶书说的清淡，却也是在揭自己伤疤，一回想不由红了眼，便眼带嘲讽的看着江支彦笑道：“这个，你应该很清楚。”
江支彦伸手扶了下桌子，抬头朝他道：“你不脏。”
叶书冷冷反驳道：“是你说我脏。”
“我…”江支彦呆了几秒，低下头去，“我错了…”
“江家的任何东西我都不需要，你也不用给我钱。”叶书只要一想起那张支票就头疼，虽然也有自己工作的酬劳，但是…
“…那是你自己赚的。”江支彦喃喃道：“你不要这样…”
“我还不至于到拍几张照片要拿九千万的身价。”叶书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眼前有些模糊。
真是糟糕透了。
太难堪了。
“就当我以前宠着你的回礼，你不要再找我了。”没了心力再说下去，叶书抱着周睿阳就想走。
擦过江支彦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拽住胳膊，这人依旧红着眼，也不说话，就是死活不放手。
叶书眉头一皱，“松手，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我都说了我不管…我只要你…我不管…你不要走…”江支彦想都不敢想今天让叶书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跟他说上话。
“你幼不幼稚？”叶书被他拽的生疼，蹙着眉冷冷道：“做这种事不觉得恶心吗？”
“…觉得。”江支彦咬咬牙，自嘲笑道：“但是值得。”
“我不喜欢你了，你懂不懂？”叶书也没想到这人可以这么厚脸皮，无奈的看着他，冷静的陈述道。
江支彦双眼更红了，他还是笑着，“我知道你爱我。”
“……不可理喻！”叶书皱紧了眉，用力的把手往回抽，“你松手！”
“你别走…你不走我就松手…”江支彦小心的圈着叶书的手，特别小声地说道。
叶书浑身一颤，这个人，看着这个人…
真有一种看自己的模样。
“支彦。”叶书轻声喊道。
江支彦一愣，然后咧开嘴，笑着应道：“在呢。”
“我真是恨透你了。”
“嗯，好。”
“多少年了？”叶书缓了缓语气问道。
江支彦思索了几秒，答道：“九年。”
“我真是恨不得弄死你。”叶书看着他，总算掩去满脸阴霾，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就像以前那般温柔的看着江支彦。
他说，“你放手吧，我不爱你了。”
……
周睿阳不知道两个大人因为什么争吵，只是叶苏苏抱着他走了很远的路之后突然让他站在一旁，自己蹲在地上哭的说不出来话。
不知道怎么安慰叶苏苏的小孩儿往去酒店的路跑了几步，想要找江苏苏来。
结果看见一只大熊往相反的方向走。
那个背影，怎么说呢。
就像什么都没有的小怪兽一样。
沈透跟他讲过，小怪兽总是被奥特曼打，小怪兽很伤心，奥特曼以前是喜欢小怪兽的，可是小怪兽坏，做错了事，奥特曼就不喜欢他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8:31

第十二章

微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周睿阳蹦哒着抱住叶书。
难得不冷的冬天，小孩儿抱着微微颤抖的叶书，将头靠在他背上小声安慰道：“苏苏，苏苏。”
“苏苏不哭，苏苏好看。”
叶书泪眼朦胧的低着头，声音沙哑道：“阳阳…”
“苏苏，有人欺负苏苏就喊阳阳，哈！打死他！”小孩儿抱着叶书的背拱了拱，又蹭了蹭，不由嘟囔道：“俗苏…我好喜欢你啊…”
“都跑调了…”叶书抹了把脸，起身抱起小孩儿，哽咽道：“是叔叔没用，没人欺负叔叔…”顿了几秒，又重复道：“…是叔叔没用。”
周睿阳闻言直勾勾的看着叶书，他不懂叶苏苏为什么没用，哪里没用，反正他才不理会呢！他的叶苏苏那么好，谁都不可以欺负他的叶苏苏！
叶书抬手摸了摸小孩儿的后脑勺，温柔的叹了口气，“阳阳啊。”
……
江支彦漫无目的一直往前走，走的久了，觉得满心倦怠。
抱着大熊头坐在路边发呆，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辆。
想起小时候的叶书，小小的手心握紧他的手，左右张望着小心翼翼的过马路，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着被牵住手的他，用格外认真的神情对他说道：“支彦，我去哪你去哪，知道吗？”


沮丧的抓了把头发，江支彦将脸埋进大熊服里。
他现在也不怕人笑话，只要叶书能回来，哭还是下跪，他都不在乎，只要，叶书能回来。
叶书怎么可能不爱他，明明当初那样待他好。
明明说过会喜欢支小彦很久很久。

叶书说的话不断在脑海里徘徊，江支彦刚有些神采的眼神瞬间黯了下去。
叶书走了之后，他花了大量资源去调查叶书在监狱里的生活。
对啊，他怎么有脸让那个受尽折磨的人来爱他。
如果他是叶书，怕是撕了这些欺凌过他的人都不止。
叶书也不过是纵身一跃，摆脱了过往的人生罢了，他哪来的资格去打扰这个人。
“可是…”伸手揉了揉心脏的位置，江支彦皱着眉缓过一阵尖锐的痛，声音压的极低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
“师傅，日后我若是不再来，你且保重身体。”青翠竹林內一间宽大寺庙，庙院前站着一西装男人正微微笑着朝一位大师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