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跟您提到的关于追回的股份的事。”周尧微微俯身将江支彦面前的文件翻到第二页，“对了…”突然停顿几秒，江支彦疑惑的看着他。
“昨天在银行遇见方医生，听他说了一件事。”
听到方医生三个字江支彦下意识白了脸，方孟自从三年前叶书出事就没再理过他。
周尧接着道：“他问我叶先生的股份是不是该还了。”
两手合垅撑在桌子上，江支彦神色有些微诧异。
“我说，叶先生是没有股份的，老爷当初留下的股份一开始就被少爷以家主的名义收回了。”
“…他好像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才跟我说，叶先生当初听说您出事的时候…”
江支彦微微皱了下眉，他什么时候出事了？
周尧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换了个说法道：“也就是您让我们下注在李承公司的时候，江氏受了股权影响。”
“嗯。”江支彦面目冷淡的点点头。
“叶先生跟他讲，好像有老爷留给他的股份，他想要把股份全部给你。”
“想要帮你度过危机。”
江支彦冷淡的表情好像被人拿刀划了一条大口子，怎么说，周尧看到那个表情只觉得茫然。
可是他还是接着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叶先生再也没提过股份的事。”
疑问声落地良久，江支彦脸色越来越差。
“…少爷？”周尧轻声喊道。
——少爷。
那个人拥有那样悲伤哀戚的神色。
“少爷？”周尧又喊了一声。
江支彦这才换了个姿势坐正，太抬起头来看他，“当初…”
停顿了几秒，“你和叶书关系怎么样？”
闻言周尧做出细微不以察觉的皱眉，想了想，答道：“小时候很好，他进了监狱之后没联系，他出来之后正如您所见那样。”
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在桌子上磨蹭了一会儿，江支彦声音低低问道：“我欺负他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诧异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周尧冷静道：“我是少爷的人，少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江支彦摆摆手，朝他苦笑道：“……我要你的感觉。”
周尧沉默了几秒，冷淡道：“想杀了你。”
江支彦闻言微微垂眼，他想，这样啊。
见他没说话，周尧软下心来劝慰道：“少爷，你对他太不好了。”
“他不会回头的，你…”
“除非他亲口说他讨厌我。”江支彦生硬的打断他道，一只手下意识握紧，平放在桌上，因为绷紧又轻微颤抖。
“少爷…”周尧皱起眉，他想说你这是自欺欺人，可是江支彦现在的模样又让他生生止了接下来的话。
这男人现在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三年前实在找不到叶书的尸体之后，他整夜整夜的守在湖边，拿着叶书掉在湖边的戒指就这么面无表情的流眼泪。
后来大概是想起来老街，又拿着刀在那面墙前一点点将刻出来的字磨平。
“你帮我约一下徐玉，还有方孟。”清淡的嗓音拉回周尧的思绪，周尧轻一点头，“是。”
“然后，把这个月海上的货全部让给周家。”目光沉寂的看着桌上的文件，江支彦轻声道。
周尧虽然诧异了一下，还是敛了神色应声道：“是。”
等周尧出去之后，江支彦往后重重一靠，长叹一口气。
伸手将男人从桌子上推了下去，就这么伸手推了下去。
钝重的响声回荡在脑海里。
深吸一口气，江支彦拿起桌上的电话对着一门之隔外的助理道：“半小时之内，让人帮我换张桌子。”
“好的。”助理虽然疑惑，不过想到江支彦这三年各种奇怪的行为，还是迅速应了声。
听到助理的声音江支彦将电话挂断，有些茫然的靠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睛。
“幸福啊幸福！快乐啊快乐！”那个人软软糯糯的声音。
“白痴。”回应的凶巴巴的声音。
“支彦啊支彦！”突然拔高了的软软的他的嗓音。
“…干吗？”别扭的属于自己的嗓音。
“我把我的幸福和快乐全部送给你好不好？！”
好像有谁叹了口气。
江支彦睁开眼，看着白色墙壁轻轻吐字道：“不好。”
……
“不好。”叶书瞪着正拿着筷子夹菜的周至严肃道。
“去拍一下不挺好的？总是闷在家里。”周至对他的白眼见怪不怪，继续夹菜，心思全然放在吃上面。
叶书抿了抿嘴，眼神越来越冷淡。
刚刚周至让他去拍杂志，说什么散散心。
散心散到杂志上了？
“不去。”生硬的拒绝声。
周至夹菜的动作顿了下，抬起头来看对面那个长发松束男人，淡笑问道：“怎么生气了？”
“不去。”坚定的语气里带着些委屈。
周至轻轻笑道：“你天天待在家里煮饭多可惜。你看我，每次跟你说话都是在饭桌上。”
“你要是嫌我吃软饭我可以工作。”叶书撇了下嘴，思琢道。
“对啊，去拍杂志。”
“……”
周至咳嗽了两声，正了正神色，笑道：“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想让别人多见见你。”
叶书果断拒绝掉，“我不需要。”
说完起身准备收拾碗筷，周至伸手直接拦下他的手，笑眯眯道：“如果我说这是命令呢？”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4:35

第六章

命令？
叶书怔了一下，在脑子里反复咀嚼着两个字。
看着周至丝毫没有玩笑意味的神情，叶书这才露出微笑来，接话道：“好，拍。”
意料之中的神情，周尧站起身微微低头亲亲叶书的额头，“你乖一点。”
叶书垂下眼，放在腿上的手轻微发抖，他低下头，沉声道：“是。”
……
“往左走一些，再左…诶，好…来，笑…不要这么僵硬，微笑。”
银白的闪光灯投过来，叶书微微眯起眼，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隐隐遮住了情绪。
听着摄影师的声音，他微微勾起嘴角。
“过！…好，叶书你用食指中指将领带四分之三处拎起来。”
“好，不错…眼神稍微凛冽一些…诶，棒！”
“眼神稍微柔和一些，就像是在给恋人准备早餐一样。”拍到餐桌主题的时候叶书突然听到这句话。
身体像是无法行动了一般，僵住了。
“…嗯？有问题吗？”摄影师看着灯光下神情的人诧异的问道。
叶书将视线挪到他的脸上，抿嘴皱起眉，“我没有恋人。”语气冷淡甚至嘲讽。
“欸？周老大不是你的恋人啊？”年轻的摄影师表达惊讶的方式是瞪大眼睛，显得有些可爱，叶书渐渐放轻了语气，摇摇头，“不是。”
如果要安个关系什么的，大概是金主和被包养的人？
下意识想笑，叶书伸手松了松领带。
再抬头看的时候，就看见年轻摄影师愣愣的神情。
“嗯？”
“……你真是个好看的人。”像小粉丝一样痴痴的语气。
被夸奖的男人也不觉得开心，反而思考起来那句话。
给恋人准备早餐的目光。
大概，很柔和吧。
就像很多年前，他对那个人一门心思的时候，就是那种柔和？
虽然没见过自己那个眼神，不过…自己确实把所有的关心都放在里面了。
重新演示一遍就好了吧？
重新来一遍…
重新。
……
远在几十里外的大楼里，一个身着白色休闲服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目光盯着一旁的西装男人身上，时不时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怎么？心疼了？”
西装男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嗯。”
“那你当初还那么狠？”
“……”目光死死盯着屏幕，言语始终沉默。
“我以前有个恋人，我总觉得他不会走，怎么都不会走。”
“所以？”
“他死了。”伴随着一声轻笑。
窗外传来风呼过楼层的声音。
江支彦愣愣的看着身旁的男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死了。
所以你懂吗？
周尧扫了一眼电脑屏幕，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黯淡的情绪。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轻声的一个字一个字清晰道。
……
叶书拍的是一组时尚杂志的正中页大图，听说投资人是周至的朋友，美其名曰请叶先生来帮帮忙，绝口不提周至的命令。
叶书拍完照片蹲一旁和工作人员吃了盒饭，冷淡的扫了眼投资人，漠然道：“谢谢吴总赏识。”
说完跟摄影师打了个招呼转身进了休息室。
吴透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电话，语气唯唯诺诺道：“拍完了，叶先生心情好像很糟糕。”
电话里的人默了几秒，沉声道：“除了必要的嘱咐，不需要跟他说话。”
“…是。”
电话那头稍稍安静了几秒，像是在思考，良久才有声音传出来，“下次…让大家一起去酒店吃饭，耽误工作也没事。”
“是。”
挂了电话，吴透瞥了眼休息室窗台上的人影，微微眯起眼。
这个叶书，是以前的那个叶书吗？
“周至，海上的生意我全部给你，回头让你助理来我这边办下手续。”江支彦将手机丢到一边，对着一旁的男人冷静道。
男人闻言挑了下眉，温和的笑笑：“你还真没脑子啊。”
窗外的枫树落了遍地的红叶，江支彦看着往下飘落的叶子扯了扯嘴角，痴痴地笑了。
“你知道我最无力的时候是什么吗？”
周至嘴角依旧挂着笑容，只是微微垂下眼，“你说。”
“他说他爱我的时候。”
这话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事实上周至也轻声笑了笑，嘲讽般回道：“那他不爱你了，你可不就开心了。”
“股份不够，能力不够，被监视，不能表现出自己在乎什么，不能解释，百分之一…呵…就少了百分之一的股份，我连动辄李承的能力都没有。”平放在桌面的手缓缓收紧，甚至用力太过整只手都有些发抖，话语间里也杂着含糊的声音，“…就连那所谓的恨，现在看来也只是个笑话。”
“所以呢？”周至放下另一条腿站起身，看着江支彦的眼神有些冰冷，“放弃了？”
江支彦抬起头，看着他，半晌才摇摇头。
“你说，我要是把他锁在家里，他还会爱我吗？”像是很纠结般，思考了一会儿，江支彦朝周至问道。
换来的是周至对着胸膛的一脚，踹的江支彦往旁边一摔。
然后他就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怎么也爬不起来。
周至就站在一旁看着他，面色冷淡，声音极其冷漠道：“你再强迫他，我剁了你。”
江支彦偏头看着窗户，眨了下眼，他不觉得痛，他只是有点难受，有点想赖着，想那个人来拉他一把。
“我之所以给你机会，是因为他还忘不了你。”周至蹲下身，让江支彦与他对视，他才轻声道：“我和你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想他好，想他开心。”
“…所以呢？你不能给吗？”江支彦笑着问他。
周至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也笑道：“我不能，因为他不喜欢我。”
江支彦平日里只有打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打他的份，周至下手不轻，这一巴掌下去打的江支彦整边脸立马肿了起来，左眼又有生理眼泪往下淌。
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江支彦微微喘息，抓着周至的裤脚轻轻道：“你再来。”
“你打过他多少巴掌？”周至没动手，只是歪着头朝江支彦问道。
江支彦难受的缩成一团，嘴里含糊不清道：“…你打我，打回来。”
“来，你再告诉我，你还拿什么欺负过他？”周至伸手帮江支彦整理了下衣领，修长的手指擦过脖子微微有些停留。
江支彦心道你别说了我好疼啊。
说不出来话他就揪着自己的大腿。
周至看他缩成一团，头都埋进手臂里，神色有些疲惫。
“江支彦啊。”
“他为了你，如今只剩下条命了，就连这命，都是捡来的。”
“这样就疼得死去活来了？”周至嘲讽的笑笑，“你干脆去死吧。”
“死了的话…他会回来吗？”江支彦埋着头轻声笑笑，又重复了一遍，“他会回来吗？”
他…都说过不回来了。
“高高在上的是你，低到尘埃的是你，伤害他的是你，喜欢他的是你，如今，你还想做放弃他的人？”周至掐住江支彦的脖子强迫他抬起头，冷冷笑道：“人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面对现实，江总现在的模样可是我见过对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话音刚落，江支彦抬手一巴掌打开他的手，然后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静默半晌才撑着地面坐起身。一双轻挑眉眼微微上扬的看着周至，而后语调平平道：“谢谢。”
周至这才收了冷笑，换了副温和的笑容，伸手拍拍江支彦的肩膀，悠然道：“你就这么点表示？”
江支彦瞥他一眼，皱着眉思索了一阵，低声道：“…回头，等他回来了，请你吃饭。”
周至：“……”
……
叶书拍了一天照，跟大家相处的都不错，原本绷着的情绪渐渐也有些放松。毕竟，自从八年前开始，他感受到的恶意比善意要多太多。
请摄影小哥去离家不远处的居酒屋喝了点清酒，告别后又刚好遇见送周睿阳回家的年轻老师，随意客套几句，叶书送走老师，这才抱着周睿阳回家。
小孩儿乖乖的趴在他肩上，小声地跟他讲在学校里的事。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5:29
叶书听的认真，时不时和周睿阳开开玩笑，一双笑眼满是温柔。
“阳阳觉得上学开心吗？”推开门，叶书帮周睿阳脱掉鞋子，自己也将鞋子放到玄关处的鞋柜上。
周睿阳鼓鼓嘴，嘟囔道：“开心啊，就是…就是…”
“嗯？”叶书将小孩儿的耽美文库取下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就是，老有人问，苏苏你的电话……嗦，嗦要娶苏苏回家…”
周睿阳气鼓鼓的说道，还有些委屈的环住叶书的脖子。
“……”叶书听完简直哑口无言，看着周睿阳的样子又有些哭笑不得，只好伸手到小孩儿后背轻轻拍着安抚。
客厅里传来对话声，叶书抱着周睿阳往屋子里走，一个听起来是周至的声音，另一个——
“……”叶书放松的神情瞬间绷紧，一对秀眉紧紧皱在一起。
江支彦也没想到他的厌恶会表现的这么明显，稍微愣了下才稳住情绪，整理了下衣服，他站起身朝叶书伸出手，“叶先生。”
叶书抱着周睿阳后退了一些，看着江支彦，又看看周至笑眯眯的样子，叶书冷冷道：“江总好，江总既然有事来找周总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去做饭。”
“叶…”被叶书的背影生生打断的话。
江支彦有些丧气的坐回沙发，一旁的周至还是笑眯眯的，“啧啧啧，这么冷淡的小书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江支彦没心情跟他辩，拍干净自己身上的灰尘有些厌恶的皱起眉，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你家小门就不能弄干净点。”
“谁让你非要临时插一脚。”周至毫无同情心的嘲笑道：“以前对他不好，现在各种装可怜，哦～好厉害。”
“……”江支彦拿起桌上的一杯热水有些生气的抿了两口。
“…晚上就留这儿吃饭吧？”周至心情好，看着江支彦吃瘪的样子他就想笑。
江支彦闻言怔了下，远远瞥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人的身影，有些犹豫的问道：“他……不会生气吗？”
“你都跟了他一路了，他不都没生气。”
“我又没被他发现，后面进来不也是爬墙走小门进来的吗？”
“你真棒。”
“……”
“……”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5:44

第七章

暖色灯光照在系着围裙的男人身上，江支彦偶尔瞥一眼男人，在男人注意到之前又慌忙收回视线。
周至在一旁看着他笑得格外灿烂，结然后给江支彦倒了杯红酒，被那人一口灌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