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点点头，“吃的合不拢嘴还不算紧？”
“……”叶书怎么都觉得这话怪怪的，却又不知道哪里怪。
出神琢磨了一下，结果被周至凑过来吧唧了一口嘴角。
这个人在自己耳边小声地说了句，“中秋坏乐，小书。”
叶书弯起嘴角笑了笑，“别学阳阳，不像样。”
“你开心吗？”周至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叶书点点头，“开心。”
“喜欢我吗？”周至又问。
叶书愣了几秒，“…抱歉，我不想再喜欢谁了。”
周至闻言也没多大反应，反而更温柔了些，“好。”
叶书后面有些心神不宁，他跟了周至三年，从一开始就说过俩人不谈感情，各取所需，现在周至问这个…
罢了，都说了不想喜欢谁了，那就不喜欢。
一直这样等到周至厌烦也没什么不好。
叶书将周睿阳喂好，又给周至盛了碗汤，“喝汤，待会我出门给你们买月饼吃。”
“啧，叶爸爸，你知道公司每年福利要发多少月饼吗？”周至在一旁说风凉话，就是不喝汤。
“喝汤。”叶书看着他笑眯眯道：“爸爸爱你。”
“……”周至不情愿的低头喝汤，“哪里学的怪话，真不可爱。”
“周爸爸你多大了？”
“……三…三十。”
“真老。”叶书嫌弃的说完两个字，转身拿着自己的空碗去厨房盛汤，听着周至在后面反驳的‘你也是三十的老男人’叶书嗯哼一声，“可是我比你美啊。”
周至：“……”
叶书刚拿起汤勺，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提示音，叶书一手拿着勺子，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轻点了几下，是一则短信。

短短的四个字加一个句号，来自陌生号码。
叶书看完有些怪怪的感觉，他在周至的公司上班也没多久，认识的人也不多，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和周至的关系…
发短信的不可能是想要巴结他的人。
可能只是发错了，叶书心想。
将手机放到一旁，盛好汤，叶书拿着汤碗回饭桌喝汤。
“对了，阳阳上学的事，我之前找了新街那个吴老师…”
“你觉得好就好。”
“……那阳阳不去读贵族学校也可以？”
“哪来的贵族平民之分，学得好才好。”
“…成。”
……
随便吃了点饼干应付晚饭，江支彦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发呆。
刚给那个人发了短信过去，江支彦低头看着已读两个字微微翘起嘴角。
常人做不到的事有很多，关于喜欢这个东西，大概是最无法做到放弃的。
叶书喜欢他的时候，嗯，叶书喜欢他的时候…
“支小彦。”
“支小彦，过来。”
“支彦。”
“我喜欢你。”
啪——
“不许喊我的名字。”
“实在太恶心了。”
下意识攥紧胸口的衣服，江支彦靠在沙发上有些失神的看着天花板上照下来的白色灯光。
长久以来的思念就像一条狭窄河流，有一天被人挖了一条豁口，直通大海。
然后，这满满的都是对那个人的思念。
江支彦将手机丢到一边，捂着肚子窝在沙发上就不动了。
没人同情他，每个看着他和叶书走到这一步的人都只会觉得他活该。
他错的离谱，对那个人坏的离谱。
“呵呵…”江支彦强压下心头的呕吐感，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三年了，三年的日日夜夜他都这么过来了。
还怕什么？
像是害怕强光似的，江支彦从沙发上爬起来，将灯全部关上，然后靠着墙坐在地上。
窗外有月光洒进来，江支彦就这么看着月光。
直到天将亮，他又上楼洗澡换身衣服。
他是江支彦，不能在外人面前颓废不醒的江支彦。
他只要在晚上做一小会儿支小彦就好了。
一小会儿，就不难过了。

一大早去新街找之前联系过的吴老师，叶书站在别人家大门前等人赴约，秋日的风吹来有些微凉意。
想起早上出门周至一直嘱咐多穿些衣服的模样，叶书笑意直达眼梢。
当初知道周至有个儿子他也没多惊讶，周至这个人相熟之后才会发现其实骨子里很大玩性。
痴情固然有，目的却极强。
周至虽然温柔，偏执却丝毫不小于道上那位以偏执出名的白总裁，这种人，不适合二次恋爱。
“叶先生。”身后的大门被打开，传来一个清亮的嗓音。
叶书回过头，看着年轻老师轻轻点头，“吴老师您好，上次跟您在电话里说的关于我家孩子在您这里学习的问题…”
凡事都有解决的途径，周至这些人用钱，叶书便麻烦一些，拿诚心去买人家的情谊，实在不行才会用到钱权。
待人和善大概是他留给所有认识他的人的第一印象。
商榷的无异议，叶书便说自己有事先告辞了。
他长相俊朗，加上周身又和气，年轻老师便心生好感，连连答应会好好照顾周睿阳。
叶书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这话微微挑了下眉。
之前和这老师联系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人是个不爱钱财的人，偏生学风又好。
他便登门来访。
越想叶书嘴角扬得越高，这三年，他学会了利用自己本身的条件去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是不是应该要感谢下江支彦？
感谢他造就了现在的他？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叶书将长发偏下来许多，他不是很喜欢别人看着他的脸，尤其是右脸有了疤痕之后。
这三年他没出过门，从遇见江支彦那天起他才渐渐将生活重心挪到外界，周至宠他，他便帮周至做事，这么说来，他过的还算幸福。
路过老街的时候，也是下意识瞥了眼那面墙，那行字已经被磨平了，叶书抿了下嘴，实在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苟延残喘换来的…还不如针锋相对是吗？
叶书面对着墙面站着，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
就像四年前他看着他一样。
坐在车里的江支彦看着微微抬起头的叶书。
只是，江支彦的目光却无论如何也不舍得移开。
手扶着方向盘江支彦目光贪婪的看着叶书，从叶书和那个年轻老师告别之后他就一直跟着他，看着叶书在人前笑颜如花人后面无表情的模样，江支彦心微微揪起。
他以前很爱笑的。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客套的假笑。
叶书动了动身子，转过身来，目光直盯着黑色商务车，微微蹙眉。
这车子倒是包装的彻底，外面透过玻璃也看不见里面，而且刻意将四周的车窗拿黑布遮挡了起来。
江支彦看过去的视线突然撞到叶书的视线愣了一下，然后屏住了呼吸。
叶书又若无其事的偏过头去，径直从车子旁走了过去。
握紧的拳头重重捶在大腿上，江支彦扯出一抹笑，目光瞥到车内镜里的人显得有些苍白，江支彦眼神愈发黯然。
周至对叶书有多好？
他只是随便打听了一下便心生绝望。
周至给了叶书钱权，给了叶书爱情，给了叶书一个家。
他又凭什么让叶书回来，凭什么让叶书喜欢他？
……
“一碗原汤乌冬面。”叶书挑了个偏僻点的位置坐下来，见服务生递来菜单他摆摆手直接道。
服务生点点头给叶书倒了杯开水，“先生稍等。”
叶书拿起杯子稍稍吹开白气，眯着眼抿了一口。
水刚喝两口就听见一旁叽叽喳喳的声音，叶书放下水杯回头看了眼，视线落处是两名女生，看校服应该是高中生。
见叶书回头看她俩，两个女生拉着手激动的想要站起来。
叶书疑惑的挑了下眉，问道：“你们需要帮助吗？”
快速摇摇头，连忙道：“不不不。”
叶书微点头，又听到女生的刻意压低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又来了一个帅比！！”
叶书右眼皮一跳，转头看向门口。
脸色当场变了变，见门口的男人像是很震惊的看过来叶书缓了缓神色，将视线放到桌子上。
男人愣了一下，径直走到叶书对面坐下，沉默着等服务生上了一杯开水，点了一碗原汤乌冬面，才开口朝叶书道：“你最近还好吗？”
叶书的乌冬面刚上不久，白气氤氲开来，遮住叶书的视线，听见这话叶书轻声道，“阖家欢乐。”
江支彦手一抖，险些打翻了水杯，他笑笑，温柔道：“那很好啊。”
“嗯。”叶书拿过筷子卷起一小堆面条吃了两口，不由吐了口气，眯眼道：“真好，味道还是原来的。”
江支彦连忙接话道：“他们还出了新品种，有机会你可以尝尝。”
“是吗？”叶书夹起白菜咬了一口，惬意道：“回头等阳阳上学，我不忙了就来这凑合凑合。”
服务生端面上桌，江支彦接过也不顾烫直接喝了两口汤。
再抬着头的话，会被人发现他的不甘。
叶书说乌冬面是原来的味道。
江支彦这三年里算是这店里的常客了，这次来也只是因为跟丢了叶书想来缓解下情绪，结果这人也在这儿，而且，现在还跟他坐在一块儿。
“哎呀，这不上好的纯情害羞受和温柔呆萌攻吗？！！”
“嘘，你声音小点…你看呆萌攻笑眯眯喝汤的样子，啊，好萌！”
“那只受害羞个什么啊，一直低着头，要我是他必须扑倒攻身上撒娇好不好？！！唉，恨铁不成钢啊…”
耳边一直传来少女特有的轻细嗓音，叶书微微侧耳去听清内容，跟着周含他没少学东西。
听到一半叶书轻声笑了笑，伸手将江支彦面前的醋瓶拿过来倒了一些在碗里，“江总，不知你看过唐人的《放妻书》么？”
江支彦听到叶书对他说话愣了一下，确定了是对他说话，而不是随意的答话，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听过的。”
叶书拿汤匙在碗里盛了一些汤抿了一口，声音平淡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出自《放妻书》，意为好聚好散。
江支彦闻言没说话，扯出一抹笑来，低头接着喝汤。
“江支彦啊。”叶书的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冷淡道：“可怜是装不出来的，需要装出来的那是真可怜。”
“我们有当初，有现在。”叶书放下筷子，站起身，手撑着桌子微微俯身在江支彦耳边温柔道：“但是一定不会有未来。”
原本因为两人的互动而有些兴奋的女生突然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细小的，不易发觉的声音。
江支彦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叶书背过的一只手上正握着椅子，见江支彦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叶书将手里的椅子扔回地上。
仿佛克制了很久，脸色差到极点，冷冷看了眼江支彦，叶书转身直接走了。
江支彦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失神的用右手抓着左手，江支彦低着头想起三年前他让叶书去找周含的事。
韩朗说，叶书那天受的伤是周含拿椅子砸的。
那他刚刚是…下不下去手吗？
怎么会下不下去手呢？
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难过，江支彦低头将一碗面吃完，付了钱，回到车上。
莫大的愧疚感从心底往上爬，顺着血脉，顺着喉咙爬上来。
叶书连打他都舍不得，他当初却下那种狠手。
就像海水包围了周身，江支彦有些喘不过气，他错了，错的连回头路都找不到。
那个总是抱着他说喜欢的男人不要他了。
是他害的，是他害的那个男人变成这样。
可是，他后悔了啊。
后悔了啊。
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4:11

第五章

天色渐渐沉了下去，叶书的目光瞥了下四周。
入夜了，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
胃里有些翻腾，停住步子，叶书轻轻咳了两声，伸手捂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
他的胃一直不好，平日里既沾不得凉，也吃不得辣，周至虽然给他吃一些零嘴，却也极度克制着他的饮食。
周至常说，见过作死的人，没见过你这么作死的。
性子变得越来越古怪，脾气也越来越不好，总是莫名生气。
刚被周至带回去那会儿，经常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床边发呆，或者走到厨房去拿冰水喝，喝完胃疼的脸色发青还要喝。
周至实在没办法，送他去医院，他一直强调说他没病，周至问他，“没病你这样是做什么？”
他垂了下眼，好像在思考，半晌才回道：“难受。”
“你跟人比惨啊？这么对自己？”那时候的周老大可凶了，掐着他的脖子问他是不是想死。
他说，当然不想死。
怎么会有人想死呢。
如果不是被逼到实在活不下去的地步，谁他妈会想死呢。
周尧闻言没说话，只是自那之后就开始把他当个人来护着。
也是从那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还会有温柔的人存在。
除了自己的妈妈，和那个…十六岁的江支彦。
周至大概是他这么多年来遇见的最温柔的人。
可惜了。
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叹了一口气。
叶书突然惊恍，想到思绪飘远了便微微敛眉，摇摇头，拿开捂肚子的手，接着往周家走。
隐约觉得身后有目光注视的感觉，叶书放慢了步子往前走。
他一个大男人，披头散发走在街上，不排除有回头率的可能。
如果是陌生人自然没什么关系，如果是仇人…他仇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两三个，如果真栽他们手里了，那也就罢了。
……
和路人的碰撞，惹得男人紧皱着眉头，却还躲躲闪闪的举着手机对着不远处的人。
看见那人有些迷糊的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想，这人的小习惯还是没改掉。
看着他捂着肚子快要倒下去的样子，又很想冲上前去，只是，去了大概也只会招人烦。
等到那人回了家，他才有些愣神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久了才往回走。
叶书现在很幸福，他确实没必要这么纠缠不清，就跟叶书说的那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多好。
就是，就是有一点舍不得。
脑子里总想着那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如果只是出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
他多想跟叶书说，你回来吧，我错了，你回来吧。
算了。
眼神渐渐黯淡，江支彦伸手推开大门，再回过身关上门，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又去厨房煮东西，煮好之后又想起今天的花还没浇水…
男人拿着小铲子生气的铲了一抔土倒在他鞋旁边的场景突然闪过。
垂在腿边的手手微微颤抖，江支彦愣愣的看着窗外，喉咙里传来低哑的喘息声。
那个男人对他说你放我一条死路吧，那个男人求他放过他，那个男人抬着头眼神空洞的问他名字的笔画，那个男人蹲在路边低着头拍裤子上的灰尘，那个男人…
当初明明那么明显的显露自己的爱。
怎么就被自己忽略过去了呢。
江支彦抬手扶住额头，眼前有些发黑。
想起一句好笑的话，他江大少爷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就缺爱。
因为父母离异，所以就连家长会都是他自己去开，整间都是家长的教室里，只有他一个小孩子坐在位置上一脸严肃的记下老师说的话。
哪怕父母都还在的时候，他也没得到过什么爱。
他们永远都是各忙各的。
后来，听说父亲找到喜欢的人，他还高兴了很久。
因为总算可以看到他父亲喜欢一个人，疼爱一个人的模样。
他一直觉得三岁就遇见的哥哥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好呢，后来听刘阿姨讲，小书是叶璇的孩子。
叶璇是父亲喜欢的那个人。
原来如此啊。
可是因为这个人，他的母亲疯掉了。
听起来多么可笑，一直冷淡的关系因为一方想要结束所以突然热忱起来了。
热忱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
“少爷。”周尧轻叹的声音过后空气安静了几秒，江支彦才抬头看着他，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