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不甘心地最后问:“那为什么要搞这个?”
许书砚像听到有人在问地球为什么要绕着太阳转一样,微讶地看过去,“因为AC的感觉很爽啊!”
谈话结束后,眼镜男选择退出。
麻烦。
更麻烦的是,熊晓义不知从哪里听说他在到处找人组队,过来建议:“散了吧,浪费时间。”
许书砚:“……”
熊晓义说着打开电脑,“我手头刚好有几个活,你也来试试,是个锻炼的好机会。我们先把Q.Q加了。”
今晚从熊晓义的办公室出来,许书砚憋了一肚子火。
竟然小看我?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参加这个比赛?”
“因为……”
因为这是N大。
想要结识更牛逼的人物,就要跳出原来的圈子,崭露头角,为人瞩目。遵从他们的规则一起玩,还要赢。然后再从他们之中,挑出适合向殷家发起冲击的伙伴。
都说了,向来只有我挑人。
当然,如果当初接受签约,入读T大,牛逼之人遍地开花,不用这么费劲。
殷渔肯定也会想到这个。
所以不能说。
许书砚笑着清清嗓子,“就当是我的心愿,乖。”
作者有话要说: (注:AC是指Accepted,本题所有测试点均通过)ACM比赛的专业性很强,算是个小众的比赛,所以后续不会过多展开,不会歪成竞技文,还是走感情线和剧情线。
☆、起点
殷渔琢磨一番,报了户外运动协会。
除去听许书砚的话,也赖室友喻明朗上天下地一通胡侃,他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后来想想,也行,与人结伴图个方便。
喻明朗来自邻省,和殷渔一般个头,但结实很多。
第一天搬进寝室就看见他穿着黑背心,弓背,手肘搭在阳台上抽烟。听到响动,他回头,在缭绕的烟雾中瞟来一眼。
殷渔也看到他,小平头,背心被上.身鼓起的肌肉撑得紧,深色皮肤。
瞧着是个不好惹的沉默硬汉,睡在殷渔的下铺。
寝室就他和殷渔抽烟。
担心被另外两个不抽烟的嫌弃,喻明朗还特意买了一把熏香回来,每次抽完都会点上一根。可惜熏香是教学楼楼层公厕同款,劣质檀香味,把寝室众人熏得午夜梦回时格外彷徨。
军训结束的那天晚上,熄灯后殷渔睡不着,下床摸烟意外发现落操场上了。
操。
“给。”喻明朗递来一根,殷渔眉毛扬了扬。
是软中华。
“软中华,硬玉溪,头发越短越牛逼。”喻明朗悄声说着,还甩了一下头,随后咧嘴笑,“从我爸那儿顺的,藏了小半个月都没舍得。”
哦。殷渔默默把“不好惹”画了叉。
两人走到阳台上敞开窗户,烟雾立即随风卷走。
“你皮肤不错啊,晒那么多天只黑一点点,用哪款防晒霜?起码两百块以上的吧?看你样子,家里不差钱。你爸干什么的?哪儿的人?独生子女?”
喻明朗一开腔,居委会大妈附体,恨不得靠一根烟把殷渔祖宗三代都扒出来。而殷渔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十句有九句瞎编,同时默默把“沉默硬汉”画了叉。
许书砚说过,别傻乎乎地随便把殷家家底交代出去。
许书砚。
好想他,殷渔抱紧了胳膊。
微凉夜风擦过他小臂时,凉意激起战栗,如同被人温柔抚摸。而沉寂夜色里,风声清晰,似有唇与他耳鬓厮磨。
“真的特别划算,来不来啊?啊?”喻明朗一胳膊肘撞来。
殷渔突然回过神,奔向厕所。
然而被喻明朗一把拉住,“问你呢?来吗?”
“你他妈松手我就来!”
“没事吧?喂!”门外的声音贴上来。
殷渔撑着门,只感到身下涨得难受。
几天后,喻明朗张罗着让殷渔一起去填张报名表。
晚上九点半,大学生活动中心附近的社团招新摊位仍是人头攒动。可许书砚连接传单的闲情都缺乏,绷着脸抬手挥开。
他被熊晓义耍了。
前天许书砚找他申请ACM的训练机房,请他做负责老师,他答应了,说是区区小事。可今天问了机房老师,得到熊主任从没提过的答复。
许书砚当即打电话去问。
熊晓义打着酒嗝,慢条斯理地说:“我考虑过了,你们搞这个对就业,对专业都没有帮助,实在是很不建议。年轻人有热情是好事,但好钢要用到刀刃上,老师是为你好。”
许书砚收起手机,嘴角挂着冷笑。
固定训练机房的问题必须要解决,队友也要继续找。
烦。
他心事重重地走着,漠然扫过眼前如织的人群,然后停下来。
挂着“N大户外运动协会”横幅的摊位边,殷渔穿黑色T恤和迷彩短裤,一双夹脚拖,弯腰在桌上写着什么。身边一个穿背心的壮男手搭在他背上,也弯腰看去。
许书砚烦乱的内心瞬间蹿起一把火,但只是抱起胳膊站在几米外的路这边,眯眼看着。
殷渔写好后直起身,听桌前的人交代什么。
壮男听了两句,视线转向殷渔的脖颈,不安分地四处游移。那种欣赏又爱慕,还忽上忽下像在判断什么的眼神,叫许书砚眉头拧结。
不过他没看多久,殷渔就回过头——旁边女生似乎发觉了一脸阴郁的许书砚,便拍拍他,示意他看。
白亮的路灯下,184的许书砚挺显眼。
殷渔的笑容一下绽开,连招呼也顾不上打,飞快跑过去。及至到了跟前,才发现许书砚依旧盯着对面的喻明朗。
“走。”他冷冷说一声,随即走开。
殷渔赶紧跟上去。
“你慢点。”许书砚长腿带风,殷渔跟着颇为费力,忍不住喊道,“现在就回去吗?我有点饿,要不你陪我吃宵夜?”
许书砚顿一下,转了个身。
路上他也不憋着了,直接问:“那个人是谁?穿背心的。”
“喻明朗?我室友。我和他都报了户外运动协会,他过去高中的师兄在那儿,说有熟人好照应。”
见许书砚不吭声,殷渔猛地意识到什么,哭笑不得地解释:“你别瞎想啊,他就是和我关系还行的室友,算个哥们。”
许书砚偏头乜他一眼,“他是个0。”
“0?什么0?”
“我说,”许书砚毫无预兆地一步跨到殷渔身前,差点没让他一头撞上,“这么久了,你自己也不上网查查吗?多大的人了,总不能什么都要别人教吧?”
“我……”殷渔知道说错话,音量顿时减小一半,不敢再看许书砚的眼睛,怯怯地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你别生气,我只是忘了,会去查。”
4 眼底是他的头顶,耳边短短的发茬。
许书砚其实没生他的气,见他示弱,便后悔不该凶他。正想低头吻下,又记起他们还在马路上,到处都是人,只好捏了捏他伸来的手,放软了声音,“走。”
十点多了餐厅依旧一派红火。
殷渔买了个草莓甜筒就坐下,许书砚倒是要了碗云吞面。
“还没吃饭?”殷渔想挨着许书砚坐,用眼神示意他匀个位子出来。
许书砚边挪边说:“吃的早,饿了。”
“是不是很累?”
许书砚像是没听懂,垂眸看着碗里漂浮的云吞,没作声。
殷渔咬一口冰淇淋,又说:“看着有心事。”
“我需要训练的机房,学校不让借,得另外找。不过这倒好说,关键是我们还差两个人。”
大一的找不到,就得往大二找。
但那几乎不可能,因为少了大一一整年的准备,以大二为起点简直难如登天。
殷渔右臂贴着他的左臂,用小指钩住他的小指,然后是无名指,中指……
“放心啦,肯定会找到的。”
许书砚视线终于转过来,玩味地看着他。
“不过你还是先告诉我,0是什么意思?”
“0是……比如你。”
谁知事情几天后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熊晓义除了带研究生,也教本届计算机系的C语言,是许书砚的老师。他们说好,许书砚不用上课,平时分只扣一半。空出的时间都拿去干活,只要能如期完成熊晓义布置的任务,ACM的训练他不阻拦。
说白了,他是以“阻拦”为条件,让许书砚给他卖苦力。
熊晓义在外面跟人合伙开了个软件外包公司,承接若干项目,要许书砚一个月内务必上手。
老实说,这对他并不难。
所谓外包,无非在别人搭好的框架上写代码,纯属搬砖。
苏糖挺为他抱不平,“平时分扣掉一半,你奖学金怎么办?绩点怎么办?”
许书砚笑笑。他答应了,还抽时间去了趟他手下的实验室。去的时候十个人坐在机房里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没人注意他。
空气中有淡淡的焦味。
举目望去,一个男生在里间的休息区角落焊电路板。
许书砚微讶,走到他身边。
他抬头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一张脸,戴着眼镜,穿一件格子衬衫,要是混在人群中眨眼就找不到。
许书砚随口问:“你写的?”
“算是吧。”
“写的什么?”
“算法。”见许书砚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看,他停下手里的活,“飞思卡尔智能车竞赛,校内赛快开始了,这是别人的,我帮着看看。”
许书砚拿起他的板子看布线和引脚,“他们几个人?”
“三个。”
“你怎么不参加?”
“我转到计算机了,重读大一。”男生看他一眼,“以前是自动化的。”
目光往上移,许书砚看到他的校园卡,孟想。
好名字。
他蹲下来,抬头打量孟想,“为什么转?”
孟想略一皱眉,“我喜欢写程序,而且只喜欢写程序。”
许书砚痛快地笑起来。
就是你了。
后来孟想回忆这一段连自己都吃惊,许书砚的声音和目光像是凝着某种魔力,他这样平日沉闷惯了的人竟然轻易有问必答。
甚至在他抛来组队的邀请后,犹豫片刻就答应,还把第四个人也带过来。
三人队伍,第四个人只是替补,被称作大师兄的孙靖乐得蹭吃蹭喝,当天晚上就把一众人等拖去了火锅城。
孙靖虽然占了姓氏的便宜叫大师兄,但一眼看到他,想起的是二师兄。
锅底端上后,他就不错眼地盯着,一边摸肚皮一边说:“你们别看我是大二的老鸟,想当初我也搞过高中信息学竞赛。”
许书砚眼睛眯了眯。
“虽然省赛就倒下了……哈哈,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过我们队居然有女生啊。”孙靖朝苏糖笑。
苏糖短发过耳,连眼皮都懒得抬,毫不客气地呛了声:“不好意思学长,我有男朋友了。”
闷在一旁的孟想也吭了声:“嗯,我也有女朋友。”
许书砚触到孙靖可怜巴巴看来的目光,抿了口茶,“我对你没兴趣。”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纷纷大笑,缓和了初次见面的拘谨。不过提到日常训练的机房时,大家又都收了声。
殷渔这时才到。
他穿了件蓝白相间的条纹T恤和浅灰色的亚麻长裤,像是刚洗了澡,近了能闻到清爽的沐浴露香味。
四人围坐圆桌前,许书砚招呼服务员搬来一把椅子,和殷渔挨着坐。
那三人有所探寻的目光在他俩身上转来转去。
孙靖憋不住,率先发问:“许队长,也不介绍一下,这是你的……”
“表弟,殷渔。”许书砚给殷渔拆开面前的塑封餐具,又倒了杯橙汁,神态自若得让其他人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孙靖一脸的不相信,挤眉弄眼地笑着:“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许书砚停下动作,脸转向他,扯了扯嘴角,“所想即所见,我也没辙。”
说罢续过先前的话茬,“训练的问题我想过了,去我那里。把客厅改成机房,过夜的话,主卧我们仨挤挤,次卧留给苏……”
“不行!”落座后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殷渔突然抢白,所有人看向他,见他瞪着许书砚,“你们另外找地方。”
苏糖为难地说:“我不想搬太远。”
殷渔说:“那就再找教师宿舍,或者就学校门外的那几栋公寓。”
“哈哈,那公寓一个月可要好几千。”孙靖嚼着肉,边笑边摇头,看向殷渔的目光多了几分“到底还是太年轻”的意味。
然而殷渔的下一句差点让他一口肉堵在喉咙,
“多少都行,我有钱。”
☆、留宿(小修)
“总之机房的事情我尽快解决,不用操心。”许书砚手指敲着桌面,把大家的注意引过来,“你们都有C和C++基础,可以开始去各大OJ上刷题了。但记得好好搞数学,ACM越到后期对数学的要求越高,有些题目直接让你求积分,求期望。而且好的数学思维,对解题的思路有很大帮助,大家都上上心。”
“好!”另外三人不怵数学,兴奋地小声议论。
许书砚漫不经心地给殷渔涮毛肚,等他们议论完又说:“记得看数据结构和算法导论,摆正心态,我们就是个二流队。”
他拨弄两下,夹到殷渔碗里,筷头却停在碗沿,“说不定,只能算三流。”
吃完火锅已是八点多,来的人都带了耽美文库,告别后直奔教室自习。
许书砚则去实验室为熊晓义赶工,以求不耽误之后的训练。
殷渔心里空落落的。
坐在一起吃饭的几个人,数他最闲。
要不去图书馆自习?
他一边走一边给殷野打电话,拜托他寻一处学校附近的房子。
回寝室看见喻明朗独自坐在电脑前,见他推门,飞快盖上笔记本,神色慌张。
“你在干嘛?”殷渔看他鬼鬼祟祟的,顺口问。
“没……”喻明朗支吾着,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搬来一张椅子,叫他过去坐。
“上次把叫你走的那人是谁?”
“我……同学。”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恶意啊。”
“你误会了吧……”
“真的和你没关系?”喻明朗咄咄逼人地贴过来。
殷渔横他一眼,撂下一声“神经”就去阳台收衣服。
喻明朗翘着二郎腿,悠然地晃荡,“他可真漂亮,好久没看到这款的极品了。要是和你没关系,我下手啦?”
殷渔瞬间定住。
随即把手里的衣物往下铺一抛,几步往回冲。喻明朗才刚拿起手机,脖子就猝不及防地被殷渔扼住。
他越箍越紧,目光恶狠狠地剜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敢动他,我弄死你。”
喻明朗吓了一跳,没料到他真动手,还下了狠劲。只感到呼吸不畅,忙不迭挣扎投降,“错错……我错了……”
殷渔这才松了手。
喻明朗一阵猛咳,忿忿地说:“我早看出你们有问题了!早点说啊!谁稀罕别人家的!我自己的还顾不过来呢!”说着打开笔记本。
屏幕下方的Q.Q对话框闪个不停,点开都是一色套路般的对话:
——你好
——好
——情况
——(一串数字)
——行,在哪?
——发张照片看看好吗?
喻明朗还在回复,殷渔的脑袋冷不防靠过来,指着那串数字问:“这是什么?”
“情况呗。”
“什么情况?”
喻明朗斜着眼睛看他,“年龄身高体重角色。”
“你这是在……”
“我只是个有正常需要的正常男人,很难懂吗?你别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会鄙视你。”
喻明朗读书晚,高三还复读一年,眼下已满20岁。他摸出一根烟点上,感叹道:“像你这样有固定对象的要好好珍惜,挺不容易的。”
殷渔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听他这样说,先鄙视自己一番,然后和他东拉西扯地聊起来。
学校宿舍楼十一点熄灯锁门。
许书砚十点半从实验室出来,琢磨着该买辆自行车,转而又想到要拟张计划表。队名还没定,找房子这事也够喝一壶。
愁。
随后眼风扫到等在路边的殷渔。
“你宿舍马上关门了。”许书砚冲他喊一声。
殷渔左肩挎着包,笑着走来,“我今天晚上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