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文案:
It is strange, the utter in compatibility of death with life. Whilst there isdeath, life is not to be found. It is all death, one overwhelming flood. Andthen a new tide rises, and it is all life, a fountain of silvery blissfulness.
生命和死亡全部不相容。死时,生便不存在,皆是死亡,犹如一场势不可挡的洪水。继而,一股新的浪头涌起,便全是生命,便是银色的极乐的源泉。
——《鸟啼》劳伦斯
双向暗恋
白兔少女型粉切黑攻x男友力爆表富二代受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在电梯被困二十分钟里衍生出的爱情故事,关于宽恕和希望。
最重要的是,这是生活。
此文既无劈腿无打胎无强哔无失忆,也无外星人无神魔鬼怪无高中生拯救世界日漫套路= =
谨以此文,作为高中三年的纪念以及自己即将成年的生贺礼。此文慢热,但如果你看下去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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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陈一霖,苏峻平 ┃ 配角:罗青雨,谢老板,王文杰,肖伊苓 ┃ 其它:
☆、第一章
对大多数人而言,人生不是什么冒险,而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雷蒙德?卡佛
西郊的菜市场不大,本来是乡下小老太交换蔬菜的菜摊子,后来建了几栋高层,又添了所大学,很有些人烟气,这才摇身一变,成为正儿八经的“城西第二农贸市场”。
“城西第二农贸市场”成口字,三边都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铺子。左边是一溜串儿卖嫩黄瓜、小番茄之类水灵灵的蔬菜,右边是水产的、土鸡蛋的,再掺两家专卖花椒大料和猪肉。中间则杂的多,有一家米店,两间小面馆,烤鸭店,川味小吃,而那正中央——如众星拱月般坐落在正中央的,是家糕点店。
那家糕点店叫什么名字?向阳?朝阳?不知道,招牌的字已经褪色了,只晓得它家的糕点做的一等一的好,每天来排队的人都能拐出几个弯来。
那天正是下午四点,红日当头,店家十八岁的闺女胡盈盈刚歇了生意,正坐在板凳上嗑瓜子。她身旁有小吃店养的几只小畜生,嘎嘎的乱叫。
她见一堆灰头土脸的鸭头里,唯有一只大白鹅临危不乱,默默坐在地上,忽然来了兴趣,掏出一把瓜子递过去:“诺诺诺,吃不吃?吃不吃?”
大白鹅居高临下的瞥了她好一会儿,扭头回去了,就在胡盈盈收回手的当口,刷的一伸脖子,一口就啄上了她的手指!然后穷追不舍,大扁嘴巴像打点计时器似的,笃笃笃笃笃,胡盈盈吓得从板凳上滚下来瓜子撒了一地。
幸好它脚上拴着跟红绳,她心想,这都他奶奶的哪个小畜生,凶得都成精了,活该被吃掉!
她越想越气不过,伸出手去预备扇那不识好歹的小东西一巴掌,正好被老板娘逮了个正着。
“哎哎哎,干什么呢,你干什么呢你,怎么招你惹你了对我家的东西动手动脚的!”
老板娘一把抢过那只大白鹅,又白了胡盈盈一眼嘀咕道:“不干不净的。”
她这声嘀咕落了胡盈盈的耳,就像沸水里投了一颗石子,当场就炸开了锅:“我呸!不干不净?谁不干净!你倒是给我嘴巴放干净点,谁要偷你们家这二两鹅,还不够我们店塞牙缝的,你还真当我看得上啊!”
“这可不见得,有些人呀,就是西瓜要捡,芝麻也捡。”老板娘手指一横,“你自己看看,啊,看看你们家的竹扁担占了多少地方,晓得伐,这可是公共区域,我们家的被你挤的一丁点都不剩。还有事没事扯根破绳挂衣服,风一吹,哎呦,一股味儿!”
胡盈盈冷笑一声:“怎么?碍着你生意啦?我看没那几件围裙你们店了也没几个人影啊。”
“这白围裙一挂,吹起来像丧旗子一样谁会进来啊!”
“呸呸呸!什么丧旗子,我瞧你年纪一把嘴巴也不小,真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说,脏——”
胡盈盈两手叉腰,骂战正酣,忽然被掐住嗓子似的住了口,面上微微一红,眼睛不规矩地往角落里望去。
有一个年轻人走出来。
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像一束光一样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那人正是苏峻平。
“盈盈,有段时间没见,你放假回来了呀。还有点绿豆糕吗?”
胡盈盈绞了绞衣服下摆,说:“真对不住,今天卖的特快,半天不到就没了。要是……下次我给你留一份。”
苏峻平道了声谢谢,又冲老板娘点头微笑,两个女人间的气氛被他一搅和,再吵不下去了。
苏峻平当然没注意到这些,他刚加班完,饿的头晕眼花,结果点心也卖完了,他叹了口气,心说回家啃袋方便面吃吧。
这么想着进了小区,刚跨进大门就见电梯门缓缓关上,里头隐约有个人影,苏峻平连忙大喊一声:“等下,等我一下!”
里头的人听了话,倒是真把门停了下来,苏峻平冲进来只觉没有食物支撑的头脑昏昏沉沉,脚步发虚,他低头喘气说了声谢谢,甫一抬头,只觉咣当一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这不是……陈一霖么。
一时之间不期而遇狭路相逢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再他脑子里飞快的滚了一圈,直想到仇人的时候才一激灵,见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眼角一路勾到鬓角。
还是和以前一样,苏峻平心想,几年不见,越发的……那什么了。
陈一霖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到几楼去?”
苏峻平这才发现他还没按楼层按钮,他心底鄙视了一下自己,匆忙地去摁了楼层。
电梯缓缓的升上去了,苏峻平靠在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我听文兄说你打算读研?真厉害。”
“还好,现在读研的那么多。”
“那也还是厉害。像我这种人,唉。反正没文凭,日子艰难。”
“哪有,挺好的,人各有志而已。”
……
苏峻平觉得这话说不下去了。
他偷偷打量着陈一霖,殊不知陈一霖也偷偷看着他。只是那目光更为隐蔽。
陈一霖拿着手机,微微侧面,黑色屏幕里落着苏峻平的身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他的呼吸瞬间重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只是把头垂下,额前的碎发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打开手机,翻开草稿箱:
“小峻,好久不见。这几年过得怎样?不管怎样身体健康都是最好的。我前段时间听王文杰说你去交易所那块工作……”
往下翻,密密麻麻的有好几页。
他深呼吸一口气,过了好久才把气吐出来说:“小峻——”
话音刚落就听哐当一声巨响。
苏峻平被吓了一大跳:“哎呦我去!怎么了!”
陈一霖摁了摁开门按钮说:“好像电梯停住了。”
苏峻平当时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舌尖上那句百转千回的草你妈在他看了陈一霖一眼后,奇迹般的压了下去。
人形灭火器趁着这个当儿,已经摁了求救按钮。
“就这样?!人呢?”苏峻平问。
“就这样,没有回复的,他会找人来修的。”
陈一霖想了想,像是安慰他,说:“不要紧的。”
这四个字裹挟着一股硬邦邦的气势,像冰渣似的,苏峻平只觉更加尴尬,恨不得撞墙昏过去才好。
他头靠墙了会儿,听见手机在响,一看是聊天室的动静。
Omont:你现在在干什么?
苏峻平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回到:
蛋挞:在玩电梯囚禁play
Omont:……你被困在电梯里了?
蛋挞:恩
Omont:那还不赶快报警!
蛋挞:已经摁了求救按钮了,现在等着呢。先不说这个,今天我碰到一个同学
然后呢?
很要好的同学,但是最后分道扬镳了?
他就像个鼓鼓囊囊的火山急于寻找一个爆发口,“分道扬镳”四个字却像一桶冷水浇下,心头被冻出冻疮来又痒又疼。
于是在对面来不及回复的时候他又打下一行字:
蛋挞:你想听当年的故事吗。
那是六年前的时候。
☆、第二章
那是六年前的夏天。
刚升高二。
体育课。
苏峻平被强占了半节课背英语课文,像挤牙膏似的挤得他满头大汗,比打了场球赛还累。一背完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体育馆去。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能塞牙缝。苏峻平跑上二楼一看,大门锁着,得走底楼的小偏门才能进去。
“他妈的个大傻逼!”
苏峻平踹了玻璃门一脚,又冲到底楼绕过地底的停车场,抬脚欲走楼梯,忽的听见一声闷响,正是篮球落地的声音。
那本是羽毛球室的地方,他好奇瞥了一眼,就看见一个高瘦得过分的背影,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人转头回看了他一眼。
苏峻平一下子就被那双刀子似的眼震住了,眼线极深,像一道狭长而逼仄的刀锋,渗着光,唯有被汗浸湿的眉软淡化了他眉宇间的戾气。
这人苏峻平认识,陈一霖,高一时候的班长,高二分班了还是。
高一一年他们加起来的话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在苏峻平的印象里就是一个成绩特好的书呆子,说话做事总有那么点温吞的傻气。
苏峻平似乎没想到是陈一霖有这样的眼神,一愣,还是陈一霖收了目光,冲他笑笑:“一起打球吗?”
“不,我上去打,”苏峻平忽然笑了起来,“班长想不到你打球这么帅!要不要一起上去,一个人打多没意思啊。”
“不用,我就在这里好了。”
苏峻平看劝说无效,爬上楼梯,只可惜楼上人员已满,他只能干瞪着眼做替补。
这时候正巧王文杰被换下来,一见苏峻平立马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肩说:“哎兄弟你太萎了,这么久才过来。”
“不不不,文兄,这个叫那什么……女娲补天精卫填海还是愚公移山……难度系数max,我出生的时候背诵这个选项就是灰的!是灰的好吗!”
王文杰,人送外号“文兄”,据说来历是此兄在高一时高呼:“诸君我喜欢奶/子!”正巧被教导主任听见,从此红遍学校的大江南北。文兄即文胸,可雅可俗,实在是一个妙极了的称呼。
“愚公最后还是移掉了山的,你加油,说不定哪天感动老天了哟!”
“我上面没人这事还是不要想了,”苏峻平快速的制止了这个话题,“马上篮球赛就开始了,我们班和谁对你知道吗?”
文兄皱了皱眉,神秘兮兮地看了眼周围,然后把头凑过去低声说:“好像是和三班。”
苏峻平“哎呀”了一声:“真的假的?”
“骗你我有好处吗?无聊!我听高三那批体育生说的,应该不会错。”
苏峻平哼了哼没说话,王文杰小道消息极多,可惜大多都是捕风捉影,以前就有过无数次的“今天看电影啦”、“这次放假放三天啦”、“明天数学考试啦”等等前科。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只乌鸦嘴感动了上天,他十句有九句靠不住的话里,这次正好撞上了那百分之十。
还真是三班!
接到通知的时候男生一片“愁云惨淡万里凝”,苏峻平的后桌姑娘肖伊苓一脸的莫名其妙:“三班不是文科班吗?难道很厉害吗?”
文兄悲伤地点了点头:“他们班男的大多是体育生。”
苏峻平补充道:“而且特别喜欢犯规。”
“对!简直就像比赛谁犯规的多一样。”
“那……”肖伊苓一下子从比赛的狂喜中清醒过来,“也就是说我们初赛就要输咯?”
文兄:“……大概是的。”
“不,等等,”苏峻平瞧见陈一霖经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班长!有没有兴趣来打比赛?!”
“我……”
“不管你有没有兴趣反正你一定要打的,你可是班长啊,班长是什么?班长是为班级服务的嘛。再说去打对你又没坏处,你知不知道你投篮的样子多帅!哎呦我操简直帅呆了你知道吗!超级帅!肯定迷倒一大片小姑娘……”
文兄和后桌姑娘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而打断他的却是陈一霖迟疑的声音:“这个等一下再说,我是来……收数学作业的。”
苏峻平:“……”
对了,陈一霖不但是班长,还是数学课代表。
最后苏峻平以数学作业本之身要挟,强逼着班长大人入了队。
虽然也有人表示过怀疑,毕竟班里体育课时暗中分为两组,一组是苏峻平他们经常和别班打全场的,另一组就是背地里叫做“老弱病残组”的,而陈一霖好像就在那组里头,可是在见识到了班长的三分球之后立马跪倒在了他的校裤之下。
比赛在隔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
多年后苏峻平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那天太阳大的像傻逼一样,人多的也像傻逼一样——其实这看谁谁傻逼的技能完全是他的迁怒。
在陈一霖的记忆里,那是非常美好的一天,美好的天空都冒着粉红泡泡,树枝上还站着只喜鹊——这完全是他的意淫。
把这俩神经综合一样才能还原当时的场景——
太阳不算大,就是有些闷热。三班个个人高马大的在热身,还清一色的黑色运动服,看上去威风凛凛,反观十一班,苏峻平他们班就不行了,姹紫嫣红,还有兄弟一时没有运动鞋,穿着板鞋凑数的。
肖伊苓不禁捂住了脸:“太萎了,太萎了!”十一班的姑娘点点头,表示集体同意。
三班十七分的时候十一班还是个位数,文兄正带着球,一个急刹车,大喊一声:“班长!”抬起手腕轻轻一推,三班忙伸长手臂,却见他指尖一勾,那球就咕噜一下从下方像条鱼似的滑了出去。
“操他妈的假动作呢!”
文兄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三班,可惜文兄瘦胳膊细腿的,拦了几秒钟就被人摆脱了,还受了一记肘击,肋骨隐隐作痛。
不愧是体育生,这力气,文兄心想。
接住球的陈一霖瞬间成为众矢之的,黑色的人墙一拥而上,挤得他隐隐喘不过气,他摆脱了几双争夺的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球他管不了多久,得马上丢出去,而他又恰巧擅长三分,可以一试。
这么想的同时他已经跳起来抬起了手臂,正等球脱手,忽觉右腿一沉,他一个趔趄还不等站稳立马背上一沉,头“咣当”一下撞在地上。
“班长!”
陈一霖有那么几秒是晕的,什么都没听见,等他慢慢回神想要起来,却觉得脑子嗡嗡地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他慢慢睁开眼,却发现右眼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同时耳边女生的尖叫炸开。
“血!血!”
“有人流血啦!”
“好可怕!快来人!救护车呢!”
陈一霖抿着唇没说话,三班不知真意假意的同他一齐摔倒,而不巧的是陈一霖右脸着地,更倒霉的是体育馆太小,高二篮球赛是在室外的水泥地上打的。
忽然有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腕太温暖,陈一霖不禁一哆嗦。
不曾想他这一哆嗦那人攥得更紧了,苏峻平靠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地说:“班长,头还好吗?晕吗?”
“还行,没事。”
“你先坐着别动,他们去叫救护车了。”
陈一霖噗嗤一声笑出来:“救护车?多大点事啊,在校医务室看看得了。”
陈一霖忽然大笑起来,在那瞬间不属于少年的成熟老气如潮水般褪去,像是冻土解封,开出一株鲜嫩柔软的芽。
苏峻平扁了扁嘴,心道这小子笑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没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为了以防万一做了套脑部检查,陈一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昏昏欲睡,一边等着片子的结果,一边模模糊糊的想大晚上算是废了,回去还得补作业。
他这么迷迷糊糊的时候,不知道他们班已经闹翻了天。
十一班把陈一霖送上车,人心早已涣散,和三班打了不过一刻钟就黯淡退场。
苏峻平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把脸,面色阴沉的把矿泉水倒在头上说:“三班那一帮子傻逼,真当我们眼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