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华飞白
华飞白  发于:2016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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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补阙像是病了?”又一位俊美少年郎经过他身侧,正是新安郡王李徽。
杨谦立即收敛了眼中的狠毒之色,轻咳两声:“大约是昨夜歇息得太晚了,略有些不适。”便是此刻,他也并未忘记暗示四皇子的诞生给杨家带来的变化。当然,他亦很清楚,眼下无论是三皇子或是四皇子,都无法动摇这位新安郡王在圣人眼中的地位。但到底不过是个侄儿罢了,再亲近又如何?过几年还能比得过亲生子么?
“大喜大悲皆伤身。”李徽淡淡地道,“杨补阙身体素来弱些,养生须得更经心些才好。”
这句话听着很平常,杨谦却不免多想了几分:“大喜”倒罢了,何谓“大悲”?!而且,他自幼身子骨强健,若不是王子献将他气得呕血不止,能变成如今的药罐子么?!这位新安郡王的口舌,果然与王子献一样毒辣!不愧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是夜,两个人影悄悄地自弘农郡公府而出,避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分别往别宫与安兴长公主府而去。当然,没有人知晓,当此二人与杨家安置在外的棋子私语时,他们的行踪已经完全落入了他人的掌控。
“去见杨太妃,果真是想与宫中勾连?”新安郡王府的某座密室之中,李徽沉吟片刻,“杨太妃的立场一向坚定,始终支持杨士敬与杨八娘。若是杨谦求她居中给杨八娘传信,或者保护杨八娘不受杨贤妃所害,她定然会答应。不过,她是否答应毫无意义,毕竟她正在持斋,不可能踏出别宫。所以,杨谦意在让她出面,劝安兴舍出她在宫中埋下的暗棋。”
“见杨太妃,不过是为说服安兴增添几分把握罢了。再去见安兴,应该便是利诱于她了。只要安兴不满足于被软禁,渴望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出公主府,借着四皇子成为太子之后为她辩护为名,说不得能打动她。”王子献接道,微微一笑,“我这位便宜表兄,偶尔也会有灵光一现的时候。”
“毕竟是昔日的甲第状头,自然也能想出些尚可的计策。”长宁公主道,“我倒想看看,除了杨家之外,成国公府什么时候会坐不住,再度遣人去询问燕太妃,让她来出谋划策。”
“燕湛今日表现得不错,对他莫要太过苛求。”李徽很公正地道,“当然,若是他哪一日心生动摇,我定然会头一个告诉你。”
“我省得,都交给阿兄了。”长宁公主抿唇而笑。
同一时刻,安兴长公主听罢杨家辗转传来的消息之后,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太子?四皇子刚出世,还不知能活多少时日,便敢用‘太子’之名来给我许诺?该说我这位表弟是蠢物,还是他将我当成了蠢物?!”
在她身边服侍的婢女们皆垂首不语。便听她沉吟片刻,又笑道:“不过,看表姊妹们斗来斗去也很是有趣。待到她们斗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回首一看——甚么齐王,甚么四皇子……啧,这真是一个毁掉杨家的绝佳时机啊……若是不毁掉他们,真是对不起阿兄呢……”
她发出长长的叹息,保养得当的长指甲浸在酒杯中,蘸满酒液,轻轻弹向空中:“阿兄,饮胜。”
☆、263.第二百六十三章 皇子夭折
无论是否有人暗中叹息,四皇子到底来得迟了一步,杨婕妤已经母凭子贵,成了太极宫中的红人。遍数整个后宫,也唯有杜皇后与她为圣人诞下了两个孩儿。偏偏杜皇后生的是两个公主,而她却是儿女双全,足可见运道极为不错。
只可惜,再好的运道,也抵不过她不受宠的事实。虽然有不少人在暗中议论,杨婕妤如今已经足可封妃,毕竟贵妃、德妃的位置都空着呢,杨贤妃与袁淑妃也不过因着当年是东宫良娣而一举封妃罢了。然而,在四皇子满月宴之时,杜皇后却只发出懿旨,将她封为九嫔之一的充容,仅仅位列目前依然无子的周充媛之前。
新晋为充容的杨八娘悄悄地掐了掐手心,满面含笑地起身接懿旨谢恩。当她的目光似有似无掠过圣人时,发现这位皇帝陛下正专心致志地逗弄着三皇子,对一旁宫婢怀中抱着的四皇子似是没有甚么兴趣。
这一瞬间,自幼被韦夫人娇养长大的杨充容倏然醒悟过来:有了三皇子,圣人便不会因她生下四皇子便宠爱她。而有了杨贤妃占据着四妃之位,就算她再生下几个皇子也只能是九嫔,至多被提拔为九嫔之首的昭仪罢了。当她不着痕迹地望向笑吟吟的杜皇后,以及立在她身侧做小伏低的胡婕妤时,眸中迅速地掠过了几分冷意。
分明是四皇子的满月宴,已经半岁的三皇子却因圣人之故成为了众星捧月的中心。小家伙颇为伶俐,也极为爱笑,无论是在帝后怀里,或是被长宁公主抱着,都笑得眼儿弯弯。甚至,就算是新安郡王笨拙地搂着他时,他也同样快活得很。
“真是个不怕生的!”圣人指着突然变得像木头一样僵硬的侄儿和活蹦乱跳的儿子,大笑不止。杜皇后弯了弯唇角,目光似不经意地瞥过杨贤妃与袁淑妃,很清楚地瞧见了她们或妒恨或渴盼的眼神。
因着三皇子如此亲近人,以袁淑妃为首的众嫔妃都忍不住想抱一抱。胡婕妤闻言,脸色不由得微微变了变。然而,帝后在场,这些嫔妃品阶也比她更高,她又如何能拒绝呢?于是,袁淑妃终于抱住了梦寐以求的皇子,神情刹那间便软和了许多。杨贤妃也勉强地抱了抱,而后是张昭仪等人。
当宫婢将三皇子递到杨充容怀中时,不知为何,一直笑呵呵的小家伙却倏然哭闹起来。一时间,杨充容颇有些尴尬,稍微哄了哄,却仍是止不住小家伙的哭声。胡婕妤见状,忙将孩子接过去,哄了许久方哄得他平静下来。三皇子一哭,四皇子也跟着闹起来,而且怎么哄也哄不住,宴席间的说笑声顿时便小了许多。不多时,满月宴就这样匆匆地结束了。
离席的时候,新安郡王似有所感,回首看了一眼。默默地跟随在杨充容身后的那个宫婢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状,而且宫中早已经清理过许多回了,疑似安兴长公主的棋子都已经看管起来,绝不可能有机会成为亲信宫婢。更何况,小家伙们突然哭嚷起来是常事,应当是他多想了罢?
接下来几日,李徽格外关注太极宫中的消息,而长宁公主每日也不辞劳苦地来往宫中看望三皇子,姊弟间似乎也亲近了不少。连续数日都安安稳稳,他便渐渐地放下了心。然而,不等他彻底安心,一个月之后,三皇子便突然受凉病倒了。圣人与杜皇后立即命尚药局奉御替孩子诊治,但眼看着即将病愈的时候,病势却不知为何再度沉重起来。
不足岁的婴孩,如何能熬得过断断续续的病情折磨?眼见着三皇子日渐虚弱,圣人与杜皇后都心焦不已。而当这个消息传入前朝之后,群臣一片震动。谁不知这一位可是圣人属意的东宫太子?即便因年纪太过幼小,暂时尚未正式送到杜皇后膝下养育,圣人也早已明示了众臣。而今三皇子有夭折之相,那数来数去,宫中也只剩下一位四皇子了……
“那个宫婢,极有可能便是安兴安插的暗棋。”新安郡王府密室中,李徽脸色略有些苍白,眉头紧锁,“漏网之鱼……是我大意了,应该在发觉不对的时候,便告知叔母小心防备才是。若是三郎出了什么事……”
“一切罪责都在于罪魁祸首,与你何干。”王子献打断了他,“更何况,若是那个宫婢动了手,三皇子便不会在一个月之后才病倒。皇后殿下安排的人必定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些来来往往去探望三皇子的宫妃与她们身边的人。视三皇子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是杨氏姊妹,此事必定与她们脱不了干系。”
“我们如今只能在此处等着消息?”只要想到曾被他搂在怀中的小家伙极有可能夭折,李徽便觉得自己难以冷静下来。三皇子实在是个讨喜的小家伙,无论谁见过他,都很难不喜爱他。倘若叔母确实有意支持他成为太子,原本坚定不移的他与悦娘说不得便会渐渐软化……可如今……
“此事暂且不提。”王子献道,“最近你有些心神不宁,可能并未注意到部曲传来的消息。有人暗中陆续送来几封密信,信中既有逆王安插在京中的棋子名单,亦有安兴安置属下的庄园所藏之地,甚至有逆王传递消息的暗线。因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是何人送来的,我便只让正冲与槿娘悄悄去查验清楚。”
“结果如何?”李徽其实也并非多愁善感之辈,便顺着他的意思转移了注意力。
“九分真一分假。而这一分假,也不过是些许失误罢了,不算甚么。比之我们此前辛辛苦苦网罗的大鱼小鱼,这些消息补足了我们的缺漏。毕竟我们在长安经营的时间不够长,不足以将眼线早些布置妥当。而给我们送消息的人,或许已经在此地潜伏了数十载。”
“看似应该对我们并无恶意,却不知究竟是谁助了我们一臂之力?”
王子献默然片刻,想起送杜重风离开长安的时候所见的某个身影:“……我正在查。”饶是他也从未想过,杜重风居然会是世家余孽之后,与桓贺纠葛颇深。京兆杜氏当年分明并未卷入其中,那便说明他并非杜氏子弟。从他的年纪来判断,他只可能是杜氏女所生的遗腹子。否则,杜家人不会尽心尽力将他养大。不过,如今他已经远离了长安,对他们也并无恶意,即使查出了他的身世,也不过是寻得一个真相罢了。
当夜,长宁公主彻夜未归。枯等了一晚的李徽与王子献入宫参加常朝,却久久等不到圣人。朝议的时辰早已过去,圣人迟迟不至,且没有派出殿中监传达任何口谕,引得众臣纷纷议论起来。李徽心中不禁微微一沉,索性转身便离开了太极殿,在王子献的目光中,直奔安仁殿而去。
然而,安仁殿内此刻亦是一片寂静。杜皇后已经病倒了,尚药局奉御以及侍御医等都围在病榻边。长宁公主牵着永安公主,静寂无声地立在不远处。
见他来了,长宁公主轻轻地道:“三郎……在凌晨时分夭折了……阿娘伤痛不已,哭得昏了过去……阿爷也回了甘露殿,一直闭门不出……”
李徽怔了怔,久久不曾言语。
据他所知,这其实并非圣人失去的第一个孩儿。当年尚在东宫时,便有宫人所生的儿女夭折过。但三皇子不同寻常,他是圣人希望寄养在杜皇后身边的孩子,甚至隐隐被视作是未来的东宫太子。对圣人而言,这不啻于是他失去了自己中意的太子。而于杜皇后,或许便是天意了罢。
长宁公主很了解自家堂兄,他看似冷静,其实骨子里却有些像祖父,很看重血脉亲情。即使是一个与他并无甚么干系的婴孩,或许他也会怀着怜惜之情。而她却更加冷酷,在同情之余,反而替杜皇后觉得庆幸。
“阿兄,三郎夭折是意外。”至少,直至目前为止,宫中并未查出任何问题。
“许多事都只是看似像意外罢了。”李徽深深地叹了口气。
三皇子已然夭折,但杨充容所生的四皇子却依旧健康。于是乎,一夜之间,便依稀传出了圣人有意将四皇子养在杜皇后膝下的消息。不知多少人受到了触动,与杨士敬?4 缓弥饲也惶幔钋床恢痪跫浔阍俣瘸晌寺怕攀苋顺圃薜闹行娜宋铩?br /> 王子献淡漠地看着人群之中那位看似依旧风度翩翩的杨明笃,想起这些时日他始终不断地派人去见杨太妃与安兴长公主,直觉三皇子之事应当与他有关。无论最终是否能搜得足够的证据,因一己之私对一个无辜婴孩下毒手,此人已经是禽兽不如。
不过……再等一等,只需再等一等,他便能帮玄祺复仇了。
然而,王子献等得,李徽等得,有人却是等不及了。
某个夜里,一位穿着玄黑披风的人来到了弘农郡公府。满面含笑的杨谦亲自出来,将他迎了进去:“阁下来访,鄙府可真是蓬荜生辉。”
那人拱了拱手,笑道:“本以为与杨兄再无机会叙旧,如今却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拜访……唉,可见这便是天意。”
“不错,确实是天意。”杨谦意味深长地道,笑得格外开怀。
☆、264.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作不死
因帝后二人都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不少人虽然暗藏心思,却依旧不敢在明面上透露出来,更不必提公然于朝议之时进谏了。然而,私底下长安城内却再度暗潮汹涌,连宴饮当中许多贵妇也时时窃窃私语,几乎都在讨论四皇子代替三皇子交给杜皇后抚养一事。也不知是何人推波助澜,这些流言很快便传到了韦夫人跟前,她却仅仅只是保持沉默罢了。
无人敢向圣人进言,却并不意味着那些有心人不会另辟蹊径,前来劝说杜皇后。此时为先帝先后所做的道场已经结束,别宫中的三位太妃正准备前往行宫避暑。然而,杨太妃涉入事中,燕太妃又素来是个不甘寂寞的,于是二人便结伴来探望杜皇后。倒是王太妃,只是遣了位亲信婢女随着她们一同前来而已。
“阿杜也莫要太过伤怀了,只是你与这孩子无缘罢了,阿弥陀佛。”杨太妃握着杜皇后的柔夷,仔细打量着她惨白的脸色,心中浮动着杨士敬曾与她说过的话以及杨谦托人给她传的口信,目光不由得闪了闪。“好生替三郎做个道场,让他早日投胎转世,也是咱们长辈能替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杜皇后轻轻一叹,微微颔首:“太妃说得是……他年岁那般小,身无罪业,想必便是转世亦能投胎到富贵人家,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若是有缘,说不得还会回到太极宫中来……也算是全了我们的母子之缘……”
旁边的燕太妃听了,眼皮轻轻一跳,立即接道:“阿杜舍不得三郎,痛惜他小小年纪便夭折,我们都深有同感。唉,当年尚且年轻的时候,谁没有夭折过孩儿呢?依我看,阿杜还是看开些好——又或者,再养一个孩子在膝下,当作抚慰?”
“是啊,再养一个孩儿,享尽天伦之乐,便不会总是思念着三郎了。逝者已去,咱们生者总该想开一些才是。”杨太妃也道,就只差明明白白地说:我们杨家女生的四郎便给交给皇后抚养,为皇后尽孝了。
杜皇后垂眸沉默起来,久久不曾言语。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不需刻意点明便知彼此之意,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能够解读出无数意思来。她当然不可能顷刻间便作出反应,答应杨太妃与燕太妃的劝说。
孰料,永安公主却是忍不住道:“阿娘有阿姊和儿便够了。儿一定会好好孝顺阿娘,给阿娘解闷的。”即便被杜皇后与长宁公主保护得极好,她也已经并非完全懵懂无知的幼儿了。自从阿姊出降之后,小家伙一夜之间似乎成熟长大了许多,而且,她转过年虚岁也六岁了,模模糊糊已经对宫中的风云变幻产生了想法。
杨太妃一怔,燕太妃则有些讪讪地,转身笑道:“婉娘,你与阿姊都是小娘子,你阿娘膝下还是须得有个小郎君伴身才好。否则,你与阿姊都出降之后,你阿娘独自留在宫中多寂寞啊。”她见小家伙年纪小,也不过是随意哄一哄她罢了,并不十分当真。
然而,永安公主却蹙起眉,撅着嘴道:“阿娘还有阿爷陪着呢,怎么会独自留在宫中?而且,我和阿姊不一样,我才不会出降!!”她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又道:“就算是小郎君,也会像大兄和二兄那样早早地搬出宫去,更不能陪着阿娘解闷!”讨人厌的齐王和蜀王都住在王府里,杨贤妃与张昭仪时常在杜皇后面前“思念”儿子。那些句子说了无数遍,她早就记住了!
一时间,燕太妃竟是哑口无言。长宁公主轻轻一笑,将妹妹搂入怀中,而立在她身边的驸马燕湛则不着痕迹地拧紧眉,与燕太妃交换了一个眼色。他自以为没有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动作,却不知始终不曾出言的新安郡王李徽一直注意着他,见状漆黑的眼眸微微一冷。
许是为了顾全长辈的颜面,杜皇后轻咳了两声,有些虚弱地笑了笑:“容我再想一想罢。四郎到底年纪太小,我也不忍心让他离开杨充容身边……”此话,却无疑透出了六七分暗许之意了。
杨太妃与燕太妃难掩喜意,皆连声保证她们会劝解杨充容,又信誓旦旦地说她们认为四郎交给杜皇后教养才最为妥当,日后杜皇后可将他当成亲生子等等。杜皇后笑而不语,垂眼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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