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张竞川睡醒睁开眼睛一瞧,床另一侧的顾远航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他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走出房门四下张望,顾远航却已经离开了。
他穿回自己昨晚的衣服,将睡衣洗干净晾在阳台的衣架子上,那双拖鞋被立在衣架下的墙角处,这时正被初春的暖阳照射着。
张竞川摸了摸脑袋,顾远航已经走了,昨晚的那一幕仿佛是在梦中发生的,细细想来只叫人觉得十分不真切。
这之后,张竞川与顾远航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
一来,他想到那晚顾远航谈及程博宁时絮絮叨叨的神态,他虽没有亲眼所见,但也能够感受得出,这个程博宁对顾远航来说,并不是普通人这么简单,他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便不再主动联络顾远航;二来,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事要忙,他大哥张怀川过完春节在家又小住了几日,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时候,作为弟弟的他便担负起将人送出国的任务。另外,初春将至,工作室到了正忙的时候,他一周要跑两三个场地,身心俱疲,也无力去想声色犬马的事情。
忙完这一阵焦头烂额的日子,京城的天气渐渐显露出春日该有的暖色。道路两旁的树枝发了新芽,长出一朵朵红艳艳却叫不出名字的花,街上的行人也脱去的棉袄大衣,换上了轻便的线衫外套,阳光正好,春风拂面,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张竞川从飞机上下来,走到机场外,开了手机一瞧,居然有两个未接来电。他看了眼屏幕,上面跳跃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张竞川没有急着回拨,而是先驱车回了趟家,长途旅行带来的疲惫让他无心纵情欢乐。下午,他洗过澡倒在家里睡了一觉,精神恢复了一些,这才拿起手机给老钟回了的电话。
两人有段日子没见,却也没有生分。话筒那头,老钟开门见山地问他:“晚上有没有空,我叫了梁子和三瓜,正好有一个新朋友要来,有机会坐下来认识认识。”
老钟离开这个圈子已经很多年,自从结婚以后那些掩攒事他也是不碰了,张竞川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居然还有兴致和自己介绍“新朋友”。
他思虑片刻,末了才答道:“我晚点过来,吃吃喝喝你们不必等我。”
老钟见他给面子,乐呵呵地笑说:“你不来,这场子可聚不齐。”
张竞川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收了线,起身给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
按理来说和老钟这帮人聚会是不必这样刻意为之的,只是张竞川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向,忙到最后都忘了要将自己收拾得得体一些。
他是最好面子的,既然要见新朋友,自然不能以丑态露面。
五点一刻,张竞川收拾完毕准备出门,车子在立交桥上堵了半个钟头,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将近七点。
老钟一帮人早就到了,张竞川推门而入时,见到梁子和三瓜坐在位置上轻声说这话,似乎在议论着什么,而老钟则一语不发,将手里的杯子斟满酒,放置在桌前。
三人见他进门,均是一怔,而后老钟开口道:“你倒是磨叽,让我们好等。”
张竞川自知有错,坐下便笑着承认道:“不用你说,自罚三杯。”
他一边找酒杯,一边观察着包厢内,除了他们四个之外,别人他人。张竞川疑惑不解,转头问一旁的老钟:“你说的那位新朋友在哪儿呢?”
话音刚落,包厢大门被人推开,老钟抬起头,与此同时嘴角噙着笑意,带着一丝雀跃和欣喜,站起身道:“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蠢作者的不自知,昨天连更两章,
本来存稿就不多了,呜呜呜……/(ㄒoㄒ)/~~
☆、(二二)
张竞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包厢门口的确站了一个人。
纪书晨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衫,手肘处搭着刚脱下的呢子大衣,面容清隽,眼神澄澈。
看到张竞川的出现,纪书晨没有一丝讶然。
老钟上前拢住他的肩膀,为张竞川做介绍,“这是纪书晨,T大高材生,也是纪总的亲弟弟。”老钟笑眯眯地把人领到跟前,“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起过的大摄影师,我哥们儿,张竞川。”
纪书晨听完老钟的话,伸出手示意,“你好,久仰大名。”
张竞川顺着他的话,轻轻地握着他的手。
两人坐定,老钟对一旁的张竞川开口道:“老张啊,这个小纪……一直很仰慕你的才华,上次问起来,才知道你和我是旧识,今天呢我就牵个线,给你们介绍认识一下。”
张竞川笑着点点头,“有劳你费心了。”话毕,转过身看着纪书晨,意味不明道:“不过T大的高材生……看着也不简单啊。”
梁子这时开口解释道:“那是当然,听说今年研究生刚毕业,可比咱哥几个有出息多了。”
纪书晨听了这话,不禁脸上一热,谦虚道:“哪里,在我哥眼里这都不算什么。”
老钟挥了挥手:“诶……你别拿纪总那一套要求自己,要我说……现在的年轻人,做事能有你这样的态度已经很少见了。”说完,哈哈大笑,举杯示意大家:“来来来,大家喝酒,别光顾着说话。”
一番客气过后,张竞川借由方便起身出门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刚出门,纪书晨也坐不住了,立马跟上去。
梁子奇怪道:“这老张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啊,臭着一张脸……”他推了推身旁三瓜的肩膀,“诶……你不会又找他借钱没还吧?”
三瓜不耐烦搭理他,“去,我就借了那么一次,早还了……别扯我!”
老钟坐在位置上不发一语,看到纪书晨起身离开,心底闪过一丝疑惑。
张竞川在洗手间抽了两支烟,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抽完最后一口,把烟头扔进洗手池,准备离开。
他踱步走到门口,卫生间的门却被人从外推入,张竞川低头让了让位置,抬起头时却看到纪书晨的脸恰好出现在自己眼前。
两人有一瞬的沉默,末了纪书晨微微开口道:“竞川哥……”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怯意。
张竞川没有出声,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下。
纪书晨神色一变,显然他也听到了这声嗤笑。他上前半个身子倚在张竞川身上,语带委屈,低喃道:“竞川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可以和你解释的……”
张竞川别过脸看着他,眼神带着考究的意味。
纪书晨有点怕他这样的眼神,嘟囔了一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出去再说。”张竞川扔下一句话,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包厢,梁子三瓜见他神色依旧不善,都噤声了。老钟则问他,“上个洗手间,去了这么久?”他抽抽鼻子,“又抽烟了?”
张竞川默认,老钟又道:“你也少抽点,你这肺迟早要被你抽烂了!”
两人还欲言语,不多时纪书晨回来了,老钟见外人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时,几个人起身准备离开。
到了门口,张竞川去开车,老钟吩咐他一定要将纪书晨安全送达,自己则和梁子三瓜开一辆车走了。
纪书晨听了老钟的话,有些狐假虎威的窃喜,坐上车系着安全带,笑眯眯地对张竞川道,“时间还早,我们去吃点夜宵吧?”
张竞川一愣,神色不耐,“你刚才没吃饱?”
“是啊是啊。”他又故作可怜状,“刚才光顾着看你了嘛……”
张竞川不欲与他多言,车子驶进夜市区,带着他随便逛了两圈。
纪书晨没有撒谎,刚才那顿饭他的确没吃多少,一边要顾着老钟和他谈话,一边又要小心翼翼地观察张竞川的脸色,生怕自己一句话惹他不开心,他哪里吃得下饭。
现在好了,老钟一行人走了,这里只剩下他和张竞川两个人,他终于可以和他一边吃饭一边和聊天了。
纪书晨走进一间大排档,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再回头看张竞川,神色犹豫,“竞川哥……来啊,坐。”
张竞川刚一坐定,便忍不住好奇心开口问他,“你和老钟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纪书晨拿眼神瞅他,“我和钟哥认识没多久,其实是我哥和他有深交。”
张竞川想了想,问:“你哥?就是之前老钟说的纪总?”
纪书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纪琮。”
张竞川倒是知道这号人物,听说纪琮是京城有名的电子大亨,老纪总退居二线之后,纪氏家族的生意就全交由这个大儿子管理了。而且他如果没记错的话,纪琮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名叫林晚晚,也就是许良烨前几日刚刚完婚的妻子。
之前许良烨这么好意的将纪书晨介绍给自己是为什么,这下他算是全明白了。
纪书晨见他不发一语,以为他是生气了,轻声询问,“竞川哥……你怎么了?”
张竞川回过神,问他,“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你是纪琮的弟弟,还有……你怎么会和许良烨……”走到一起的。
后面的话他没问,毕竟现在许良烨成了他的姐夫,当着人的面说坏话总归欠妥。
纪书晨听他说话说了一半,面带不解,疑惑道:“竞川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侍者将他们点好的烧烤端上桌,张竞川低头看了两眼,吩咐他,“你饿了,赶紧吃,吃完我送你回家。”
纪书晨拿起一串鸡翅咬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张竞川没听清,“嗯?”
他重复道:“我今天不想回家,难得你能陪我。”
张竞川没让他继续使小性子,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行了,别闹……吃完就回去。”
纪书晨很会看眼色,见他真的没兴致,便也作罢,低落地应了一声“哦。”
吃完夜宵,张竞川负责把他送回家。
纪书晨读书的时候常年寄宿在学校,而现在已经毕业了,家里人便要求他搬回纪家老宅。
张竞川的车子行驶在南山公路上,公路蜿蜒盘桓,有好几处拐弯张竞川差点握不住方向盘撞上山石,好不容易将纪书晨送到家,车内的时间显示已经十点一刻了。
张竞川解了车锁,对副驾上的人说,“到了,该下车了。”
纪书晨似乎有话要说,脸上是欲言又止的神情。
张竞川看向他,一半面孔被灯光照耀,一半面孔隐在黑暗中。
纪书晨开口问他,“竞川哥……以后我们能经常这样出来吃饭吗?”
张竞川点点头,“既然你是老钟介绍的朋友,自然也算是我的朋友。”他笑了笑,语气缓和,“以后真想一起出来吃饭,别忘了喊上三瓜梁子他们一起。”
纪书晨并不想把外人叫过来,可是眼下张竞川能够松口,他已经很知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嗯,我知道我知道的。”
两人说完话,纪书晨开门下了车,张竞川与他挥手告别。
车子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倒挡,掉了个头,重新驶出纪宅。
山上夜色浓重,张竞川将车子挂倒挡的空隙里,微微抬起眸子观察了一下这间屹立在山间的纪家大别墅。
别墅二楼南面的房间亮着灯,透过重重叠叠的树林,张竞川依稀能够看到落地窗前站了一个人。
无奈夜色隐去了男人的面孔,他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就是老钟口中说的那位纪总。
那日和纪书晨见面后,张竞川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前段时间忙得脚不着地,他给自己放了两天假。他准备到邻市的知名景点露营放松一下,听说当地的特产远近闻名,张竞川这些天便开始筹备起行程来。
思及至此,他又不由地想起了顾远航,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难道还在忙着照顾程博宁?
张竞川拿起手机拨通了顾远航的电话。
现在是白天,顾远航没有上班,因此电话很快便被他接起,“喂……竞川哥?”
张竞川清了两声,问他:“小远,在忙什么呢……怎么好些日子没联系了。”
顾远航答:“忙着工作,忙着赚钱!嘿嘿……”
张竞川听出他话语中的欣喜,便顺着他的话问:“你的博宁哥身体还好吗?你还在忙着照顾他?”
顾远航解释道:“博宁哥恢复地不错,下周就出院啦!”
张竞川心下了然,敢情他乐不可支是因为这个?他正色道:“那你呢?现在在忙什么?我刚起床,还没吃饭呢。”
顾远航问他,“你怎么还没吃饭?现在都十点多了。”
张竞川答,“等着你来给我送饭啊……你可是说过的……”
顾远航想起正月那一次去他家的时候,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当下便答:“好,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张竞川似乎也被他的喜悦传染了,一连报出好几个菜名,收线之前又不忘道:“买完菜你直接来我家,我等着呢。”
顾远航不疑有他,“嗯,好的!”
放下电话,张竞川连忙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早,换了身行头,末了还不忘喷个香水,试图彰显他无处不在的男人味。
过了半个钟头,门铃响起。
张竞川打开房门一看,顾远航拎着好几袋的蔬菜鱼肉站在门外,“来了,赶紧进来。”
顾远航二话没说,换了鞋子忙跑进厨房,张竞川关了门随后跟上前去。
他问他:“今天来得倒是快,诶……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哪?”
顾远航点头如捣蒜,“是啊,怕不够吃啊。”他指了指其中一个袋子,“你看,我还特地买了虾仁,上次你说你想吃炸虾仁,今天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张竞川心里一动,越发地觉得喜欢眼前这小子了。
“要我帮忙吗?”他不好意思让顾远航一个人忙,自己在一边光看。
顾远航知道他不善厨艺,笑话他:“你站这儿我就干不了活了,还是歇会儿吧。”
张竞川摸了摸脸颊,想解释却发现很无力,最后甩了甩脑袋,决定还是出门偷懒,反倒乐得清静。
张竞川在客厅里找了个合适位置窝在沙发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够看到厨房里顾远航忙碌的背影。
天气已经渐渐升温,今天顾远航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衬衫,袖口挽起到手肘处,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和麦色的肌肤;衬衫被完好地收进牛仔裤里,牛仔裤上的皮带将顾远航的腰身修饰地愈发挺拔。
张竞川目不转睛地静静观摩着,像是在品评一件艺术品。
他望得出神,没注意顾远航倏然转过脑袋,看了看他,脸上展露出笑意。
张竞川微微一怔,扔了手里的遥控器起身踱步到厨房门口,“傻乐什么呢?”
顾远航嘴角的笑意漾了开来,见了他,眯着眼睛语带促狭,“我有一个好消息要说。”
☆、(二三)
张竞川以为他又要说什么程博宁的好事,兴趣缺缺地问了句,“哦,有什么好事?”
顾远航却故作神秘,向他挥手示意,“你先回去,待会儿吃饭我再告诉你。”
张竞川心底“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身又坐了回去。
不多时,顾远航的饭菜准备做好了,喊他过来吃饭。
张竞川这个时候才觉得真的饿了,饭桌上准备了四菜一汤,色香俱全,让人看了忍不住食指大动。
趁着顾远航去拿筷子的功夫,张竞川偷偷地伸手拿起一只虾仁扔进嘴里。
好吃!
他不由地啧啧赞叹,“这东西味道不错啊……你怎么捣鼓出来的。”
顾远航放下筷子轻拍一下他的手,佯怒道:“竞川哥……你还没洗手呢!”
张竞川讪讪地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彻底,再回到餐桌前。
顾远航已经把餐盘和碗筷摆在他面前,张竞川拿起筷子夹了一箸,“没想到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他夸赞道:“比起去年在你家吃的,这顿饭简直可以算得上大厨手艺了。”
顾远航听了他的话有些得意,笑得十分谦和,“你喜欢吃就好。”
张竞川复又一想,估计这手艺也是被程博宁也调/教出来的,想到这里,他不免感到十分失落。
这时,坐在对面的人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白纸,展现在他面前,“竞川哥,你看这是什么?”
张竞川心不在焉地看了两眼,不以为然,“哦……申请书,报名表?”他满脸疑惑,“谁要去读书?”
顾远航没说话,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他,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