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臣扶良完本[古耽]—— by:沥沥在木
沥沥在木  发于:2016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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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傅望之将“祁辛”二字温柔道来,似乎一转眼,就能瞧见他眼底浓浓的爱慕与留恋。
“攸廿,作为知己,我衷心祝你,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说罢,傅望之背对着他推动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话音落地,攸廿呆立在原地,看琉璃河中菡萏满目,竟已全无生机。
☆、什邡遇伏
傅望之的决然令攸廿心灰意冷。接下来的几日,傅望之一直坐在营帐里,若是出来身边必然有祁辛陪同。
历经种种,军营里都心照不宣,而攸廿兀自垂眸,隔远望去,心底不知是苦还是忧。
在腿伤几近愈合的时候,傅望之已经可以推开轮椅独立行走。
皮肉之伤不及膏肓,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到伤势痊愈,周饶大军已经整顿完毕,准备即刻启程,而此时,军营前飞来了一只信鸽。
“禀报将军,周饶密函。”
营帐外有士兵来报,攸廿接了密函不敢有半点含糊,立即去了王上的营帐。
这个时辰,祁辛正手执青萝玉,朝着窗棂外的光束,瞧见傅望之昏昏欲睡的侧颜。
“王上,周饶密函。”攸廿半跪在地,傅望之忽然从一阵迷糊中惊醒。
祁辛见状收起手中的青萝玉,拆开了那封蜜蜡封口的信函。
攸廿起身,傅望之抬眸瞧着祁辛愈往下看眉头蹙得愈紧,不由得问道:“王上,可是周饶有变?”
他与祁辛出宫数日,周饶依旧风平浪静,只是,这静得有些死寂,反而是一种威胁。
攸廿听罢视线一直定在傅望之的身上,似乎那日的谈话令他不得不对眼前人心生警惕。
“莫安被杀了——”祁辛一双黑森森的眸子,让人难以逼视。
祁辛揉碎了手中的密函,傅望之与攸廿闻言心头一颤。
莫安是王上的替身,莫安一死,王宫里岂不大乱。
“梼杌刺客团控制了王宫,莫青携着丹阳潜逃……”祁辛说着眼底泛起波澜。
傅望之抬眸,现下的周饶被貌似平静的氛围笼罩,残忍的灾难,浮华的空虚,乘虚而入的操持,伴随着复仇和报复的喧嚣,都会在一己私欲中愈演愈烈。
“王上,此事刻不容缓,请速速启程。”
攸廿孤单地站在光影最远处的阴霾里,纪国卷土重来的祸患,盘根错节的情势,并不是倚靠深埋于王宫的探子密报就能扫荡得干净的。
傅望之想到了楚睿,苏嫔,还有苏秋——
这日晌午过后,周饶大军自琉璃河畔返程,浩浩荡荡,绕过了无启的边境,从翟魏边城的捷径到了什邡山。
昼夜不息地赶路,人疲了,马更是累得原地打转。
攸廿跨马往前探察了什邡山的地势,幽深的峡谷两侧荒草稀疏,仅有的一丝绿意还在悬崖峭壁的顶端。
虽无植被隐藏身形,但山壁两侧的险峻之势难免不会被人利用。
“吩咐下去,让全军打起精神,小心埋伏。绕过这片峡谷,便可安营扎寨。”
攸廿回头下了命令,祁辛骑马过来,竟感受到一缕极不寻常的气息,一扬手,全军呈防御阵型挺进。
傅望之环顾四周,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再转眸,什么也没有。
山谷上空一只山鹰划过,夕照刺眼的光线筛下一层细密的橘色,让傅望之勒马前行时用手挡在眼前。
“山鹰……”
傅望之陡然想起楚睿交给他的锦囊,他已然将锦囊抛进了琉璃河,怎还会引来山鹰?
山鹰一到,只能昭示着梼杌刺客团埋伏在山谷中等着他们,正欲请君入瓮。
横尘出鞘,大军小心翼翼地往峡谷深处走去。
一路而来,万分静谧。
等过了最易埋伏的地方,全军开始懈怠。
傅望之的目光移到了一处突兀的怪石上,只一瞬,山壁雷动,峭壁上竟有难以计数的滚石滚落下来。
“王上小心!”
攸廿走在最前,自是最先发觉异常的人。
祁辛勒马避开了一处又一处的滚石,再退后,随行大军已然死伤过半。
令傅望之惊疑的是,滚石全然朝着大军后尾滚落,根本没有刻意伤及大军前跨马前行的三人。
“这滚石落得好生蹊跷,他们的目的,是封了全军的后路。”
傅望之迎着光束向后探去,片刻功夫,山谷入口竟已经被滚石死死封住。
“这是想让我们作困兽之斗。”
攸廿命躲过一劫的士兵整队往前,祁辛的目光有些冷了。
隐在暗处的敌人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封了入口,他们只得一路往前,什邡山里定然还有更加骇人的埋伏阵。
黄昏时刻,大军惊魂未定,人马劳顿,实属“天时地利人和”皆失的窘困之境。
山鹰掠过,云雾乍起——傅望之抬眸,对上攸廿的目光顿觉视线模糊。
“不好,这雾有毒。”
大军中已经有人摔下马去,知晓毒雾的三人即刻捂住口鼻,须臾之间,这雾又散了。
傅望之下马,身体略微疲软,攸廿见状走近扶着他的手臂,“望之,这毒雾虽说不甚霸道,但绝不能掉以轻心。”
傅望之点头,再回头看身后的军队,却见大军又削减了一半。
“这迷雾阵说散就散,看样子是不打算‘剿灭’我们了。”
祁辛翻身下马,径直越过攸廿走到傅望之跟前,说话间声音有些压抑,不知是被暗处的敌人惹火了,还是瞧见了眼前两人互相扶持的场面。
傅望之抬眸,“天快黑了,今夜我们得诸事小心。”
攸廿站到一边没有说话。
明月如波,吹皱了一池湖水。
堆高的火焰璀璨夺目,傅望之静静地打量着湖畔,似有任何风吹草动,护在身侧的两人便会伺机而动。
山风袭来阵阵凉意,大军屈身于湖畔,攸廿正派人巡岗以便商议对策。彼时,祁辛起身上前,在傅望之身侧,与之比肩。
傅望之垂眸,瞥见祁辛手里的青萝玉绽出微弱的青光,上下指引南北,北轻南重,似有某种提示。
“这山谷中夜里迷雾环绕,不是方才毒雾,亦混淆视听。北侧照例是悬崖峭壁,而南侧则多了一条河流。这湖泊,应当是活的。不是死水,必定有出路。”
大军已然经不住太久凉风,持续了数个时辰的伏击已然打压了全军的士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傅望之侧眸,“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漯红浮渠
夜,已经很深了。
山风吹着湖畔的树林沙沙作响。
青萝玉的提示令三人心生一计,待到什邡山雾气腾腾,便派遣擅凫水的士兵潜入湖中,摸索湖底的生机。
士兵越往下,碧蓝的湖水就越沉,待到拨开湖底的水藻丛,湖底忽然出现了一道漩涡,漩涡卷起湖底的沙砾,中央却有一道类似水闸的铜轮。
士兵浮上湖面,将湖底的情况禀报了攸廿,攸廿又命令两人下水推动铜轮,此时,青萝玉的光束透过层层的雾气指向南面疏导河流的山涧。
湖底三人聚力方才令锈迹斑斑的铜轮缓缓开启,傅望之眺望山谷,谷中雾气浓郁,恰好挡住了他们的踪迹。
这让暗中埋伏的敌人暂时无法探寻到他们。
“将军快看,湖水下陷了……”
攸廿与祁辛对视一眼,傅望之注意到南面的山涧处似有水流逆行的动静。
“出口在那里。”
傅望之手指远处,祁辛立即紧跟他的脚步,而攸廿也下令全军严阵以待,往南面的山涧过去。
一路向南侧而去,其间有河流的分支纵横交错,溪流漫过脚踝,涉水半个时辰,最终,他们停在了山涧的一头,凝望那岩石覆盖的山壁,山壁与河流相接的地方,便有一扇岩石门开了大半,走远了看,只觉黑漆漆一片,和着夜色,与山壁浑然一体。
这倒是极其隐蔽。”祁辛往前,走在了他的身前,“也不知道这山洞里有什么猫腻,跟紧我,别走散了。”
祁辛扬手,傅望之见他一副打头阵,身先士卒的模样,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毕竟,祁辛是周饶的君王,不必万事亲躬,更毋须以身犯险。
在这样的氛围里,攸廿也不敢忤逆王上,只得跟在傅望之身后,调动着走在最后的军队。
铜轮在湖底历经长年累月的冲刷,铜锈钝化了掩埋在湖底的锁链,以致于山壁上的岩石门不能全开,但万幸的是,也好歹开了大半。
祁辛走在最前头,傅望之侧身通过,踩着溪流中的石块,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
岩石门只容许单人侧身而过,所以全军的马匹和马车都不得已被抛在了山涧另一头的河流边。
山洞里幽深曲折,顶上的蛛网挂着被风化的蚁虫,被攸廿抬起的火把一照,略微熏黑的水雾就扑在身前。
走过了一段宽敞的山洞,前路愈来愈窄,傅望之环顾四处的山壁,山壁上凿裂的痕迹有深有浅,走得越深,壁上的凿痕就越不规律,看上去像是匆忙之间开凿出来的,至于目的,能将山洞开在此处,想必不是逃亡也是给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
“这面山壁有裂缝。”
傅望之停下脚步多瞥了两眼,祁辛闻言也转过身来,这时,水雾飘浮于眼前,似乎裹挟着令人躁动不安的气息。
祁辛压下胸中翻涌的狂躁,那潜伏在血脉中的“千鸩”又开始扰乱他的神志。
祁辛扶着山壁蹙眉喘息,傅望之见状旋即走上前来担忧道:“祁辛,你还好么?”
祁辛的身体几近战栗,傅望之扶着他的肩膀,伸手去探他的手腕。
祁辛自知近日定会发病癫狂,他一直十分小心,却没料到会在这个当口发生。
“攸廿在哪儿!找……找攸廿……”祁辛额角的冷汗滴落,他紧紧地扼住傅望之的手臂,又害怕自己会伤了眼前之人,竭力控制手上的力道。
傅望之见他如此难受,没有片刻犹豫便转身看向身后,却发觉身后的雾气里除了蛛网和应声掠过的蝙蝠,什么也看不见。
“攸廿?!”傅望之惊诧连连,明明方才他就跟在自己的身后,可现下,就连整个军队都消失不见了。
“这山洞里……定有……障眼的岔道,攸廿,肯定……走到了不同的地方。”
祁辛忍耐着体内真气乱窜,心神难守的痛楚,隔远了看,双瞳赤红骇人。
祁辛说得很对,方才是他太过大意,只注意眼前却忽视了身后。
若山洞里岔道无数,难免会遇到故布疑阵的洞口,或者是将人困死的阵法。
“当下,我们得期待眼前的洞口并非埋骨的死穴了。”
傅望之眼看着祁辛强忍体内“千鸩”作祟而苍白了脸,亦不知晓失了攸廿手里的丹药抑制,祁辛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只得苦笑着调侃几句,妄图分散祁辛的注意力,减轻他的痛楚。
“无论如何,总得进去一探究竟。”
傅望之扶起还欲挣扎的祁辛,必须在祁辛丧失神志之前找到出路。
隔着水雾,脚边是溅起的水珠,没有火折子,他们辨不清洞口的方位,只能顺着溪流的流向往前一步,再一步。
“祁辛,你还撑得住么?”傅望之环住他的腰不让他掉入水中,但祁辛终究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卸在了他的身上,令他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
“望之,你放开我,我能走。”祁辛见状目光凌厉,眼底却生出几分不能自己的无奈。
傅望之不放,祁辛挣扎无果。
四目相对的瞬间,黑眸已乱。
“我们到洞口了。”
祁辛还在隐忍,傅望之倒是松了一口气。
“小心!”
刚踏进洞口却见他们被山壁的裂缝圈了起来,再略微抬脚,竟好比如履薄冰,身体悬空,须臾之间就落入了山洞下的深湖。
漯红渠自什邡山而出,绕过柔利边城,悠长悠长,趟进了京畿重地——湘川城。
官道上有车辇穿行——八匹骏马,骏马上竟有嫣然回眸的美人香肩半|裸,煞是媚眼如丝,令人久久驻足观望。
“快走!快走!……你们这些奴才,还在磨蹭些什么!”
车辇上重重的轻纱垂落四角,碗口大的纯白花团怒放着,像是妖妖娆娆的芙蓉花。
怒喝声是从车辇后座上传来的,路人定睛一看,车辇后栓着五名衣衫褴褛的奴隶,一路跟跑,有的直接被带刺的长鞭抽得体无完肤,却不敢落下半步。
车辇上的帷幕里有衣着鲜亮的背影。车辇前的横桥上,有围作一团的路人手指着漯红渠的水面。
那厢,是停下的车辇被撩开一角,正看向渠水中飘浮着的两具“尸体”。
☆、美人驰名
傅望之再度清醒的时候,就躺在床榻上。
镂窗底下筛出的阳光透着幽幽的冷香,让他以为这是哪个妙龄女子的闺房。
他探着床沿起身,环顾四周,是陌生且奢华的殿宇。
“祁辛?……”
傅望之正欲下床,却看见床榻下放着一双锦鞋,纹饰繁复精致,但并不是他的。
他忽然垂眸看向身上穿戴的衣物,这些,亦全然不是他的。
他与祁辛掉入了深湖,忽而翻涌的漩涡直接将他们卷入了一片水域之中,或许是湖底,或许是水渠,在晦暗无光的水里,他只能抓紧祁辛的手臂,确保两人不会被激流冲散。
而今,看样子他们是被人救下了,但祁辛呢,祁辛在哪儿。
傅望之满目忧虑,这时候,房门开了。
天青色裳裙的婢女踏进门槛,目光落到床榻前站立的人身上,略微敛身道:“公子,我家主子有请,请随奴婢去正殿。”
傅望之怔了一下,跟在婢女的身后,沿路寻问她家主人是谁,这是何处,有没有看见同他一起被救的人,但是婢女只是一味抬头往前走,一句话也肯不说。
傅望之蹙眉,对于婢女如此冷淡的态度感到一丝古怪,可转过回廊,守在正殿前的婢女们又笑意盈盈,令他辨不清正殿主人的意图。
“主子,那位公子到了。”
正殿里有卑微的奴仆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地抖着双肩,膝盖边是一行温热的血渍,就在半盏茶功夫之前,殿外的侍卫拖走了一个死透了的奴隶。
黑眸注视过来,背屏后的男子正展开画卷,用笔墨缓缓地添了一笔。
“宣他进来。”
男子低沉的嗓音甚是清越,比寒泉更幽,比霜雪更柔。
正殿外,跪地躬身的奴仆推开了殿门。
傅望之隔着刺眼的光束眺望过去,这时,立于两侧的美貌婢女皆敛身退下,正殿里只剩下他和背屏后的身影。
背屏后的颀长身影站了起来,掸落肩头的胭脂俗香,手执画卷便踱步而出。
黑眸挑高的银线仿佛蕴含着烟光冰凌,一袭黛青色开襟直袍,松松垮垮的桃花内衫,还有一双修长、白皙,恍若霜雪凝出的皓腕。
那一刹那,傅望之以为见到了风骨绝傲的倾城佳人。
然,眼前的这人是个男子,身份高贵却偏偏不尊礼数。
傅望之万万没料想到,面前的“救命恩人”会直接伸手扼住他的下颔,眼底是意犹未尽的审视。
“不错不错,是副好皮囊。”
身前的男子靠近他,鼻间轻嗅,似乎能感受到来人身上的淡淡墨香。
凛冽的威胁——
傅望之竟然挣脱不了下颔处的那只手,只得蹙眉盯着他,看着男子刻意抬高他的脖颈,用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他的脸庞。
男子近乎露骨地赞叹道:“啧啧,真是个皮相绝色的美人儿。”
傅望之捕捉到男子眼底隐隐的欲|念,心中警铃大作,正欲暗蓄内力,却见那男子松开手,展开方才的那幅画卷,说道:“纪国扶良,世间少有的美人儿。”
男子的黑眸瞥向他,略带侵略,宛若深渊。
傅望之惊诧望去,那画卷上折花品茗的少年,正是十五岁的自己,那年,他与楚睿一同拜师,定下了赏春之约。
“你……这是……”
傅望之忆起往昔,但他确信纪国贵族中没有这号人物。
“美人儿不用猜了。”
男子挑眉看他,视线再转向画卷上的少年,此时,傅望之瞧见了少年手腕上的“奴”字,那若隐若现的墨迹,显然是墨笔新添上去的。
傅望之难以置信。
男子却像是发觉了他的异样,情不自禁的喜悦神色里透着莫名的痴狂。
“果然,藏品就是比不得真人。自纪国沦亡,我以为美人儿已经香消玉殒了,没想到,上天垂怜,美人儿居然到了柔利,变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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