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绎知道郝武的来意,他径直说道,“有人失踪了?”
郝武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学校也有人失踪了,你来找我,只能为这事。”
郝武喝了口咖啡,“薄小哥果然料事如神啊。”
“说吧,具体情况,失踪的是什么群体的人。”薄绎没有理会他的恭维。
“不好说。”郝武露出思索的神态,“男女老少都有,各种职业的也都有。”
“已经报案的有几人?”
“二十三,可能还有没来得及报案或者不想报案的。”
“把他们的资料给我看看。”
郝武嘿嘿一笑,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边递给他边说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早有准备。”
薄绎接过文件开始浏览,每人的档案加照片总共四十六页,薄绎从翻开到合上就花了四十八秒,他将文件夹推到郝武面前。
郝武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看完了?”
薄绎淡淡回应道,“嗯,失踪者分为两类人,男人和女人。”
这很直观,不用他说,郝武也看得出来,但郝武知道他肯定不是在说废话。
果然,薄绎接着说道,“男人的那类大多都有犯案的前科,在他们的资料上都有记录,将他们筛选排除后,就剩下女人那类,她们失踪的原因我大概猜到了,生性多情。”
“扫一眼你就能看出来,太神了吧。”郝武每次都能发现薄绎的一个特殊能力,但他转念一想,问道,“但是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专情?”
“这事以后再告诉你,我应该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搞鬼了。”薄绎接着说道,“你先回去,可能还会有人报案,如果有行动,我会通知你。”
“好,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我一定尽力。”郝武心中对薄绎很感激,每次有解决不了的事他都会来找薄绎帮忙,虽然挺不好意思的,但是这也成为他的一个习惯了,还好薄绎也不会拒绝,要不然郝武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
……
郝武接到薄绎的电话就马上开车赶到了他所说的X省最大的广场,现在是晚上11点,已经过了人山人海的高峰时段,跟着音乐跳广场舞的大妈也早就回去睡觉了,但还有稀稀落落的几对情侣分散在各个角落,在卿卿我我。
郝武的警车和薄绎的银白色兰博基尼几乎是同时到达广场,车上除了薄绎和许优昙,还有姜尧。
“他是谁?来这干什么?”郝武看到姜尧有点惊讶,他还以为只有薄绎和许优昙。
薄绎道,“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女朋友也在失踪人口的行列,你先把广场清空,具体的等会再说。”
“好。”不仅是许优昙,郝武对薄绎也是言听计从,他走过去对那些人说要在广场上处理案件,请无关人员离开,并且拿出警员证加以佐证,那些人马上陆陆续续的走了。
郝武回到三人面前,“现在怎么做?”
“回车上,等。”
为了方便,四人都坐进了郝武的警车,薄绎和许优昙坐在后座,姜尧坐在副驾驶座,他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薄绎叫他来的目的是什么,这个时候他宁愿在睡觉。
许优昙对薄绎的作风也很了解了,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有自己的道理,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现在只要照他所说的的,静观其变就行了。
现在正慢慢步入秋季,晚上可以感到丝丝的冷意,还好车里比外面温暖些,夜色正浓,只剩几盏路灯和广场上的霓虹灯点缀着黑暗,车窗外的景物看起来即使没有白天那么清晰,但还是能看出大概。
郝武通过车前镜看到薄绎的目光正聚焦在离广场不远处的电线杆上,郝武的注意力也随着他的视线落在那边。目前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薄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他先倒了一点在手指上,轻轻涂抹在许优昙的眼睑上,再将瓶子递给坐在前面的俩人,“这是牛眼泪,涂在眼皮上便可见鬼。”
郝武马上就照做了,他涂完后将瓶子姜尧,但后者迟迟未接。
郝武疑惑的看着姜尧,“到你了。”
薄绎道,“怎么?你怕了,不是担心你女朋友吗?”
姜尧的语气中带着质疑,“我可不相信这些神啊,鬼啊的说法,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未必吧,你应该亲眼见识过了才对。”薄绎的语气丝毫没有起伏。
姜尧一惊,但还是假装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薄绎沉声道,“你女朋友失踪的那天晚上,你在跟踪她。”
姜尧掩饰的笑道,“怎么可能?大晚上不睡觉,我跟着她干嘛?”
“如果你问心无愧的话,就涂上,不敢的话,现在给我滚出车内。”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薄绎的眼睛。
姜尧又心虚又恼怒,打开车门就想下去。
薄绎不紧不慢的来了句,“但我不能保证外面是安全的。”
姜尧放在车门上的手又像触电般缩回来。
郝武是绝对相信薄绎的,他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姜尧,对于郝武警察的身份,他还是有所顾忌的,姜尧只好接过瓶子,将里面的液体涂在眼上。
就在姜尧的动作完成后,车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又嘶哑的声音,“十二,十三,十四,十四,十四……”
除了姜尧,另外三人的目光都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路灯不知何时变得或明或暗,随着阴森森的报数声一闪一闪,只见电线杆旁像播放电影般突然出现了一个佝偻矮小的身躯,他穿着一件硕大的黑袍子,手上举着一根又长又细又直的竹竿,往半空中一下一下的挥动,挥一下,便报一个数字,从1到14循环往复,但是每当数到14的时候,都会重复念叨几遍。
姜尧死死的捂住耳朵,想要隔绝如鬼魂催命般的声音,但他越想逃避,钻进他耳朵里的声音就越发的尖锐刺耳,他的身体在座椅上缩成一团,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三人的注意力还在窗外,这时他们注意到,除了清晰的报数声以外,还伴有一阵阵微弱的敲击声,薄绎低声说了句,“往电线上看。”
许优昙和郝武的视线齐齐定格在从电线杆延伸出来的电线上,只见一排排平行的电线上,挂着十几件轻飘飘的衣服,衣服的颜色和款式都是一模一样的素白宽衫,但是俩人很快就发现了诡异之处,每件衣服的最末端,居然还连着各式各样的鞋子,高跟鞋,运动鞋,拖鞋……
老人的竹竿正是打在鞋子上,发出“磕磕磕”的响声,衣服也随着鞋子的晃动在空中飘摇。
俩人的目光顺着衣服往上看,更诡异的是衣服的上端还有类似人头形状的影子,俩人不由得惊出冷汗,这到底是什么?
薄绎解释道,“这些就是失踪的人。”
郝武问道,“不是吧,它们看起来更像是衣服啊,你看它们轻飘飘的,怎么可能是人。”
“因为她们的实体快要消失了,正如你们所见,那些素白衣服是死人穿的殓服,由于头部和脚步没有碰到衣服,所以没有像身体消失的那么快,不过再晚点,她们可能就回不来了。”
“那怎么办?”郝武焦急的问道。
薄绎淡然道,“一时半会还不会有生命危险,再继续看下去,这只是一部分。”
俩人对薄绎的话深信不疑,便耐着心接着看。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远处黑黢黢的马路上突然白雾弥漫,接着又慢慢从中浮现出另一个白色的身影。
“十四,十四,十四……”老妇人嘴里也念着数字,边扫着地上一大团黑色的东西,边接近老人。
一白一黑的俩个身影面对面,同时用阴恻恻的声音说道,“没意思,居然是平手。”
☆、晾衣扫地4
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传来,“如果灰飞烟灭,是否就有意思了?”
俩鬼齐刷刷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薄绎正泰然自若的站在他们的面前。
黑鬼怒道,“原来是个毛头小子,看来胆子不小啊,敢来掺和我们的事。”
白鬼上下打量了薄绎后说道,“小伙子,你浑身正气凛然,老身就不动你了,赶紧走吧。”
薄绎道,“我看你们也不算恶鬼,你放了那些人,我可以放了你们。”
“嘿嘿嘿……”黑鬼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嗤嗤的笑起来,“口气不小啊。”
白鬼警惕的盯着薄绎,突然,她对黑鬼说道,“不对,这小子不一般,你闻见他身上的正气没,普通人不可能有这么浓郁的气息,而且他的周身银光萦绕,恐不是凡人。”
黑鬼也是一惊,瞪着薄绎道,“小子,你到底是何人,我们可没有得罪你,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薄绎道,“你们抓走这么多的人,还不算犯人吗?”
黑鬼道,“他们罪有应得。”
“凡事都讲求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们自会遭到应得的惩罚,而无需你们插手阳间之事,你们此举会破坏人世间的平衡,到头来,反倒是你们遭殃了。”
俩鬼惊觉薄绎的话有道理,俩人齐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薄绎道,“将他们放了,烧掉扫帚,竹竿和殓服即可。”
俩鬼将扫帚竹竿护在怀里,不舍道,“这可使不得,它们可是我们的宝贝。”
薄绎道,“他们之所以会像现在这样,是因为这三样东西将他们的血肉吸收了,只有毁掉,才能恢复,你们看着办吧,做错事总要有惩罚的,你们是愿意魂飞魄散还是烧掉怀里的破烂?”
俩鬼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抉择,黑鬼用手中的竹竿将电线上的人全部挑下来,放在地上,然后将竹竿扔到地上,白鬼也扫帚抛落在地。
薄绎微敛星目,双手结印,几缕幽蓝色的业火同时在扫帚,竹竿,殓服上燃烧起来,几秒便消失殆尽。
那些人丝毫没有受到业火的影响,随着身上的殓服的消失,她们的身体也渐渐实体化,而地上的一大团黑影也渐渐变为一个个实实在在的人。
俩鬼纵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实力和道理都不在他们那边。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以后不要再做违背世间发展规律的事了。”
俩鬼连连点头称是,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薄绎过去敲了敲郝武的车窗,待郝武将车窗摇下来后说道,“明早太阳出来后,他们就能清醒并恢复,到时候通知家属领人。”
“嗯,这次又麻烦你了。”郝武还以为此事会很棘手,没想到薄绎三言两语直接解决了。
“没事。”薄绎打开车门,坐到许优昙旁边后接着说道,“那一群失踪的男人里,可能有不少你们警方还没抓获或是在逃的罪犯,回去好好查查。”
郝武一愣,疑惑道,“为什么?”
薄绎对他们说了此事的原委。
穿白袍的那个老妇人俗称“扫尸鬼”,这类鬼物多以清道妇的形象出现在不太平的地方,她们将专做坏事的恶人用怨气凝结的扫帚反复清扫罪孽,直到他们的身体与灵魂剥离,就像清洁工在清理垃圾般,她认为这种人就是垃圾,所以要将他们扫走。
而穿黑袍的则被称作“晾尸鬼”,他的目标是那些招蜂引蝶的不忠女人,他认为要将这类女人的行为昭告天下,所以要像晾衣服般将她们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表达的意思是要让大家看清楚她们的真实面目。
扫尸鬼针对的是男性,而晾尸鬼则针对女性,俩种鬼基本上是相同的,他们都因为被类似以上作风的人害死,而化为小鬼,所以就将他们作为报复的对象。
而姜尧的女朋友肖菁菁,可能同时交往多个男人,或者是在校外有不正当的交易,所以才经常夜不归宿,姜尧早就心生怀疑,所以在肖菁菁失踪的那天晚上,他便跟踪她,亲眼看到她跟别人约会后,又尾随她来到广场,想质问她,结果却碰上晾尸鬼,姜尧不在晾尸鬼的目标之内,所以逃过一劫,但肖菁菁却被抓走了。
姜尧不担心肖菁菁是因为他已经对她死心了,并且有人替他报复她也让姜尧那颗怒火中烧的心稍微平衡点,所以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听完事情的始末后,许优昙指着刚缓过神的姜尧道,“那他怎么办?”
薄绎道,“让郝警官送他回去。”
郝武哀嚎道,“为什么是我?”
俩人异口同声,“因为你是警察。”
☆、许家生活1
薄绎言出必行,他答应许优昙在事情解决后陪他回家,所以在失踪案解决后就立马向学校请了假,俩人现在已经在回去的火车上。
火车要三天才能达到,趁着空闲,许优昙大概给薄绎讲了他家的情况。
许优昙的家在乡下,他的父母不喜欢城市的繁华和浮夸,所以一家三口一直住在郊外的一个叫“般若”的村庄里。
许家夫妇与村里人的关系止于平淡,与邻里相亲几乎没有来往,而且家里从不见亲戚朋友来拜访,生活上自给自足,衣食无忧,许优昙从来没有见父母出去工作过,可是想要什么却可以说得上是应有尽有。
在这种环境下,许优昙才养成反感别人接近与触碰的性格,在上大学之前,许优昙没有朋友,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爱与人交流和交往,就算上了大学,许优昙认识的朋友也只局限于501的三个室友和薄绎。
许优昙印象里的母亲总是一身红衣,美丽,温柔,恬静,婉约;而父亲则是一身白衣,英俊,高大,慈祥,笑容温润如玉,许优昙的外貌集合了父母的长处,长相非常出众。
薄绎望着面无表情在叙述的许优昙,心狠狠地抽疼,许优昙的回忆里除了父母,就只剩孤单和寂寞。
但其中明显有问题,许家父母为什么不与他人来往?为什么不用工作就可以衣食无忧?还有他们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薄绎注视着许优昙,坚定道,“我以后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
许优昙望着车窗外不断变幻的风景,有些触景生情般说道,“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薄绎伸手覆盖住许优昙放在桌面上的手,“我说的,就必定会成真。”
许优昙看着面前的薄绎,有些不解他为何会喜欢自己,目前自己对他毫无用处不是吗?就算没有优昙婆罗,薄绎也已经完美了。
“薄绎,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跟你说,我上的大学是我父母让我报的,而且我母亲似乎认识你,因为我在电话里提过你,但她丝毫不惊讶,还让我好好待在你身边。”
薄绎淡笑道,“那你真的要听你父母的话了,好好待在我身边,永远不要离开。”
他明显是在掩饰,许优昙讲的重点是在前面,而薄绎却特意将前面的内容过滤掉了,虽然这种被隐瞒的感觉不太好,但许优昙依旧选择相信。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俩人到达车站后,辗转搭乘了三趟客车,最终在黄昏的时候,坐上开往般若村的最后一趟车。
车上的人寥寥无几,一对中年夫妻,两个农民工,一个妇女,加上司机和俩人,一共就八人。
天色渐渐暗沉,车内很安静,可以依稀听见汽车引擎的嗡鸣声。
薄绎和许优昙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许优昙突然猛的抓住薄绎的袖子,低声对他说道,“不对,这不是回村的路,去村里的路是条蜿蜒崎岖的山路,路面并不平坦,可是我们坐在车里这么久,居然没有转弯,车身也没有颠簸,这是不可能的。”
薄绎也轻声说道,“你看看司机有什么问题。”
许优昙一看,差点没吓到,只见司机的背上爬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小孩子,从车镜里可以看到,小孩子的双腿牢牢箍在司机的脖子上,双手紧紧捂住司机的眼睛,尖锐的指甲似乎已经陷进他的眼眶,但他还浑然不觉,双手依旧机械的操作在方向盘上。
更令人感到诡异的是小孩的脸居然是长在后面的,血红的双眼里投射出阴毒的目光,本该是嘴巴的部分却是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一条猩红的舌头伸的老长,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倒刺。
许优昙赶紧移开视线,不敢再看第二眼。
薄绎将一枚刻着“卒”字的桃木棋子凌空射向小鬼,那小鬼凄厉的哀嚎一声,顿时变成一道轻烟消散不见。
车内的人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好像根本看不到,但车身开始左右晃动,看来又走回正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