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叶婉珍没想到,司徒瑾竟一点也不敢兴趣,这让叶婉珍很不爽。
叶婉珍端着茶碗悄悄打量司徒瑾,只见他低头坐在案桌前,正翻看什么,手指修长有力可见骨脉,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鼻梁高挺,睫毛浓密,浅麦色的肌肤如丝绸般细腻,一身皮甲制成的刚硬的战袍,肩膀上垂落几络柔软的碎长发,英俊中又透露着几分不羁。
☆、六十九
即使隔着老远,司徒瑾坐那里仍透着一股高大威猛和英气勃勃,这样出色的司徒瑾虽然比不上她心里那位月夜飞仙,但是也绝对是千里挑一的人物,这让叶婉珍心里非常不舒服,因为她想到了叶剪秋。
人类世界不管如何进化,总有人内心存在着一个丛林法则,同一个起跑线上的人,如果有人比你跑的快,比你更出色,那就会有一些人会非常不爽,比如叶婉珍。
她无法回避叶剪秋比她生活要强很多的现实,她知道叶剪秋现在越来越顺风顺水,无论是金钱还是感情,都是一帆风顺。更可气的是,连外貌也越来越出众,还有修养,学识,气度等等各个方面好像都在快速成长,这样她心里堵的厉害。
在西兔儿村的洞屋里,叶婉珍一直是最闪亮最受众星捧月的那一个,父母呵护,姐姐顺从,弟弟崇拜……谁也没想到,比叶大妞还窝囊的叶大小却突然变了成现在的模样!要强好胜的她简直有些妒嫉!但是她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在嫉妒叶剪秋,如果承认,就是认可对方真的比她强!
前几日在春风包子铺,叶剪秋的一席话更是让叶婉珍如鲠在喉。
本来叶婉珍看到叶剪秋带着父母双亲又是看病又是领着吃饭,她还是挺欣慰的,也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是想和叶剪秋好好相处,也许兄妹两个人可以互相比赛着进步,看看谁将来更出色!但是她却没想到,最后叶剪秋竟然说了那样的话!
野菜汤和荷包蛋?哼,无非是怪罪父母偏袒罢了!
自古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人之常情!十个手指伸出来还不一样长短,天下哪有公平之说!她叶婉珍就不相信,他叶剪秋若是有几个孩子,也会一样公平看待!
想她叶婉珍受了多大的委屈和牺牲啊!叶大山把两个闺女当外姓人撇的干干净净的,一心为儿子们打算,尤其是对大儿子更一颗心都捧出来了!一个当爹的对儿子俯低做小成这样,他叶剪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饭桌上叶大山说的那一席话,可是她叶婉珍和叶大山合算演练了很久才说出来的!没想到那叶剪秋根本不为之所动,他到底是有多硬心肠想和这个家生生撇开?
叶婉珍心里冷笑,他叶剪秋之所以如此清高孤傲,不过是仗着有人要罢了!
瞧瞧,瞧瞧,这就是人性的复杂,这也是小聪明和大智慧者的区别。
拥有大智慧的女人会不显露水的客观剖析事情的最根源,针对问题的根本下手,从而将矛盾化解于无形。她们会换位思考,眼光长远,有大局观。大智慧者从不喜欢报复不与人斗,喜欢报复喜欢与人斗者往好听点说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谋士。大智慧者不是不表现自己,只是觉得在不恰当的环境中没有必要显露自己罢了。
其实大智慧者也不是不为自己谋利益,只是她们懂得为自己谋利益是维持自己的生存,为自己创造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从而审时度势,用心把握。而且这种女人通常行事伴随着善良和慈悲,不会让他人感觉到不适,是一种超脱美丽的大境界,和这种女子相处,豁然开朗,身心愉悦。
而小聪明者目光短浅,只看眼前之利。
她会第一时间从别人身上迅速找出问题,纠缠细节,却忽略了自身的行为。用自己找出来的理由说服自己,无论别人对她的论点看法如何,她都将奉为自己的道理才是正义。不可否认,小聪明者的确机灵,心思活泛,而且这种人通常都有一张巧嘴。
为亲情而牺牲真理,甚至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是不对的,这是小聪明者让人讨厌的最重要原因。从不吃亏的小聪明者,无知而无畏,局限的眼光和内心显示出她可怜的弱智,没有一个健康阳光的身心支配着大脑,最终也交不到真正的朋友,路会越走越窄,成不了大事。
所以,有人表面上看起来很聪明,其实在做着蠢事。
比如现在。
叶婉珍开了口:“司徒大哥,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说吧,不必有顾虑。”
司徒瑾对叶婉珍印象不错,如果她有什么难处,他会替叶剪秋尽一份兄长之责。可惜,叶婉珍越作越死。
叶婉珍又低下了头,一脸通红地道:“爹娘听到我大哥说的大事儿后,高兴的一夜都没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特地向司徒大哥求证一下。”
“他什么大事?”
叶婉珍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看了司徒瑾一眼道:“大哥说,他很快就要成为司徒大哥府里的男妾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司徒瑾愣了一下,但是他没有否认,仍缓缓点了点头。
叶婉珍松了口气,开心地道:“我真是为大哥高兴!听父亲说,大哥小时候可丑了,人们都说越丑越有福,老天爷偏爱苦孩子,看起来还真是这样呢!大哥小时候不仅又黑又瘦,还经常生病。那鼻涕流的比小弟叶拴还厉害,还经常流到嘴巴里吃呢!头顶总是长烂疮,娘就用黄色的药石面给他抹,由于总是不好,实在没办法就给他剃了个光头,可好笑了!大哥五岁才学会说话,当时大家都当他是哑巴,后来终于开了口,爹说这叫贵人话语迟!看起来还真是极准呢!”
说完,叶婉珍一脸天真而无害的表情,好像她真的为丑小鸭大哥高兴。
司徒瑾沉默。但是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晋伯却皱起了眉头,这真是亲妹妹么?这么爽快的直接揭自己大哥的老底,尤其是在她哥哥最喜欢的人面前?这算是童言无忌啊,还是单纯的有些过头?
“他现在身体很好。”
司徒瑾不知道接什么话茬合适。
叶婉珍开心的笑了起来:“是啊,所以大哥现在特别爱干净,非常担心像小时候那样再生病呢!尤其是再乎头发,整日担心头顶上还会流出脓水。”
司徒瑾的嘴角有些抽搐,晋伯则手托下巴饶有兴味地听。
叶婉珍仍高兴地添油加醋:“我和爹娘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呢!现在村里都传遍了,就连七里八乡的乡亲们都知道我大哥是司徒府里的新主子,每天都有人来我们家祝贺,爹娘高兴的连瓜子和茶水都置办了不少呢!这不,爹又托我从镇里买了糕点糖果,说是要招待多年没有来往过的远房的亲戚,家里连坐的地方都没了,人多的像过节般热闹!”
司徒瑾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如果两人情意相投,修成正果时,不是不可以告知天下,只是他们现在根本还没有到水到渠成的地步,两人之间连对方生辰年岁都不知晓,这么就心急的到处宣扬,让人觉得有种炫耀浮夸之感,实在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看着司徒瑾的表情不对,晋伯不禁暗自摇头,他开口道:“丫头,这事情真是你哥说的么?据我所知,他回老家的时候可是不多。”
叶婉珍眨了眨眼睛,天真地道:“二妹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了,可能就是那天,我们全家在春风包子铺吃饭的时候吧!爹娘带着老家的人一起去了,很多人在饭桌上聊天,我忙着照顾弟弟们吃饭,也没有听清楚剪秋哥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大家都很高兴,一直笑呵呵的……对了,当时还有杨捕头杨大哥也在,可能他知道的比较清楚。”
杨小迷当然在,但是人家并没有一起用餐,而且抬出捕头杨小迷,这整件事情的可信度就更高了。叶婉珍相信司徒瑾并不会因为这件私事亲自去找杨小迷求证,这样嘛,猜疑就出来了。
看着司徒瑾脸色越来越严肃,叶婉珍却越来越开心,她欣喜地笑:“真是万幸呢,不管这件事是谁传出来的,总之是真的就是了!哥哥有个好归宿,我这做妹妹的也就放心了。”
叶婉珍非常骄傲,她骄傲她的“聪明”让她再一次成功的实现了目标!
叶婉珍心里暗笑,两个人无论是从外形还是出身等各方面,条件相差都很大,只怕是那叶剪秋一厢情愿罢了!若是到最后人家不要他了,被打回原形想要再回西兔儿村,只怕得看本姑娘的脸色了!
晋伯道:“叶家二妹,你不是还要回家么?背这么多东西要走到什么时辰?”
他本来是打算派人骑马送叶家二妹一程,可是他却不打算这样做了,他不忍心累着马。
“哦,对呀,我只顾说哥哥的喜事,却忘了自己给老家捎东西了!”
叶婉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只留下一脸愠色的司徒瑾和暗暗好笑的晋伯。
气氛沉闷了片刻后,司徒瑾终于艰难地开了口:“能丑成那个样子,倒是不易!”
晋伯也接了一句:“是啊,没想到长大后出落的还不错,是不易。”
司徒瑾忽然大笑起来,拍着桌案简直乐不可支。
他的实在是无法想像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流着鼻涕光着脚丫子,顶着一头小黄面儿在沙窝窝里跑来跑去的场景,说不定那个小子还穿开裆裤呢!
晋伯也有些好笑,他终于看穿了这个丫头的伪装,这是来拆她大哥的台呢!真不知道叶剪秋什么时候狠狠得罪她了,看起来这丫头是个会纠缠的麻烦人物。
叶婉珍有些用力过猛了。
☆、七十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梦幻般的浓雾将天地相连。
扯不开,拉不碎的白雾将荒漠中的小树林包裹,这片杂树丛生的小树林被弥漫天地的雾气滋润的透透的,就连地上的沙土也湿润的仿佛能攥出水来。
雾气中的每棵树浑身上下湿淋淋粘嗒嗒的,安静的浓雾悄悄在叶片上汇成小水滴,叶片终于承载不了水分的重量,低下头将一滴滴的水珠滑落到下方牛皮帐篷上,发出轻轻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滴水声就如同春天的小雨,量小,水细,声轻,因而显得格外温柔。
牛皮帐篷还开着一个的小小的四方窗,牛皮卷帘被一根细绳穿着一枚铜钱系起,从里面隐约透着火光和哗哗的水声。
缕缕白丝绡的雾气,想偷偷从小小的窗口内溜进去一窥春光,结果小窗里却往外传出来一股股的热气,将伺机探头的雾气击散,消失于无形。
叶剪秋正在沐浴。
他站在浴桶里正往头发上浇水,显然这个浴桶太小了,准确的说更像一个超大号的水桶。但是他好在瘦小,蹲下去水也能到达胸口,还是可以洗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
这里是农场,条件艰苦,能洗上澡已经是很奢侈了。
农场靠着流沙河,滔滔不绝的河水让人眼馋。
为了解决用水,朝歌扛着铁锨来到了流沙河边。他身后远远的跟着一帮农民工,这些工人惧怕河里的黑虎鱼,均不敢上前,远远的就停下了脚步观望。
只有朝歌艺高人胆大,他独自一人走到河边下锨挖渠引水。果然,朝歌身后的水面无声无息的翻起了水花,一条黑影若隐若现。鱼未现,鳍先行,水面被一排黑色尖刀状的鱼鳍层层划开,非常引人注目。
人们在远处惊呼,焦急地大声提醒,但是朝歌不为所动仍低头干活,当众人心急火燎之时,这条如鳄鱼般丑陋的大鱼从水中一跃而起直扑朝歌,那锋利的牙齿阴森森的闪着寒光,在众人惊惶失措的呼喊声中,朝歌举起铁锨将这条黑虎鱼狠狠拍落到了水里,那黑虎鱼翻着花白的肚皮在河面上飘了很久……这可是一条成年的黑虎鱼呀,足足有几百斤重量!就那么被朝歌一下子给拍晕了!
朝歌一拍成名。
虽然他年少,但是现在农场里上上下下的对他均言听计从,包括那些从山上派下来的囚犯。这些囚犯发配者有之,流放者有之,贬谪者更是有之,且多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们面目凶恶,浑身自带煞气,披头散发戴着沉重的镣铐站成一排在树林里等候发落。
佃户村的王老汉更是战战兢兢,老天爷呀,他怎么敢指挥这些人干活哟,只怕往前面站站都要吓的尿裤子!没办法,一大家子眼睁睁看着他呢!最后王老汉喝了一斤白酒后才壮了胆,趁着脑子有些迷乎,他恭敬地上前行礼:“壮士,劳烦今日搬卸砖头,该垒墙,盖房,砌猪圈了……。”
最后几个字细如蚊讷。王老汉几十年都没有这么温柔的说过话了,最近的一次好像是洞房花烛时。
“嗯!”
也不知道是谁冷冷地应了一句,王老汉立刻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是承包制,王老汉没用一个外人,家里老人妇女小孩全部都来到了农场,连狗和牲畜全都牵来了,总之,能干活的不能干活的都过来了,白天王家人在地里干活,晚上一大家子都住在农场的大帐篷里。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积极性真的是提高了。
而朝歌引来流沙河水后,则领着一帮人一口气在地里挖了三个排列在一起的大沙坑。
沙坑很快就挖好了,朝歌不知道从哪里又找来了缝制好的宽大厚实的牛皮,分别垫在三个沙坑底部,然后引水入坑。
第一个坑入水后,静止的河水很快就沉淀下来,上下两界沙水分明,但是杂质很多,落叶,枯草,鱼骨碎鳞,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污物。
于是朝歌拿出一条长长的粗皮管子,将皮管子一头用圆柱形的瓷状物塞进去,将管口撑的像鱼儿张着的大嘴。当然,这个圆柱体的瓷状物是一个白瓷杯制成的,去掉底部,磨掉把手,就成了两头通透的圆桶,这个东西塞到软软的皮管口,可以避免管口变形。
皮管口被撑开后,又找来细纱绷布包住管口,捆紧做成过滤网。
朝歌将捆绑过滤网的皮管放进第一个水池,就跳到二号沙坑。
他拉起皮管子的尾端,对准管口鼓着腮帮子开始运用内力往外吸水,吸出第一口水后,朝歌不敢放松,更是加大力气往外吸。很快,水流加速了,更多的水源源不断的顺着管子流淌,他这才小心地放开皮管子,飞快地从坑底跳出来。
二号坑很快就积满了水。
虽然第二个水坑里的水看起来已经很干净了,但是无奈的朝歌还得再拿一条同样炮制好的皮管子,开始将二号坑里的水再吸到三号坑里再次过滤一遍。
等到三号坑终于装满了干净的清水后,工作才算完成。他兴奋地去向叶剪秋表功,叶剪秋也非常高兴,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你快烧水去,我要洗澡!”
朝歌双眼冒火,鼻孔喷气,状如牛魔王。敢情他费了老鼻子劲弄干净的一池水不是用来做饭的,也不是用来浇地的!而是先给这个小祖宗洗澡用的!
尽管朝歌恨不得伸出手一把掐断叶剪秋那细细的脖子,但是他强咬银牙板着脸去给叶剪秋烧水去了。
不就是毁个菜园子嘛!就像欠了一辈子似的!朝歌觉得上辈子他肯定偷吃过叶剪秋家三亩西红柿,这辈子讨债鬼追来了!掏把力气对朝歌来说不算什么,他最头疼那动不动就掉金豆豆的人!
自打叶剪秋来到农场,就向朝歌提出了很多条件。他要干五天休息两天,还要什么工资,还要每天洗澡,还要单人宿舍,还要住在风景优美小鸟啾啾的小树林里,还要一个通风良好,属于自己的一个卫生间……
矫情!为什么在大哥面前的叶剪秋温顺能干,任劳任怨的像头黄牛,可他朝歌面前的叶剪秋却这么矫情?
没有理会肺都要气炸的朝歌,叶剪秋仍低头扳着手指还在想着什么。朝歌终于忍不住“腾”的伸手抓住他的……肩膀。
叶剪秋吃惊的抬起了头,朝歌强挤一丝笑容道:“农忙时咱们都不休息,农闲时可以放长假;等农场赚钱了最后结算工钱,定不会少你一文;吃喝住行农场全包;这里的马随便骑,衣服随便穿;伙食上我吃什么你吃什么,决不搞特殊;洗澡可以有;单身宿舍可以有;个人卫生间也可以有……”
叶剪秋看着朝歌那张几乎狰狞的笑脸,想了想,也对。
农忙的时候是没有时间休息,等农闲的时候可以度个长假。工钱嘛等农场赚钱了才说也不迟,说不定分红不少,他可是大股东,入的可是技术股!农场全包吃喝住行,看起来倒也不错,只要不和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囚犯们挤在一起就可以。毕竟可以洗澡,可以住单间,可以有独立的卫生间,安居才能乐业,这还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