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次誉王本是势在必得,谁知太傅冒雪前来,几句话就说服了皇上,让誉王白白闹了个笑话。”
“不过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就是不变了,刚刚宫里还不是来人询问殿下归期嘛。”
“其实仔细算时日,殿下原本就是赶得上回京的。”
“我听说当时靖王殿下也在呢,也没帮说说话。”
“他在有什么用啊……”红衣的侍女冷哼了一声,“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小声些,殿下可不准咱们议论这个。”身边的侍女压低声音说道,“这次殿下在外赈灾,京中一切钱粮由靖王与户部协同调配……原以为他借着之前风寒未愈拖延时日,给咱们殿下暗中使绊子呢,谁知这两个月看下来他倒也十分得力尽心。”
“他那是做好差事讨好皇上呢,殿下好脾气,我可……谁在那里?!”两个侍女齐齐回过头去,看到门口的小世子才松了口气。
穿着一身红棉袄,被包裹的圆滚滚的小世子伸出手来,“点心。”
“是,是。”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这个小主子喜欢吃一品斋的点心,可王妃王爷都不让他多吃,他就悄悄托出府的侍女去买。
大家都惯纵他,故而总会悄悄给他买回一小包。
“小世子这么爱吃点心啊。这次还是一种点心一块,不准多吃哦。”两个人蹲下身笑着对小世子说,看他捧着点心一路跑走。
到了没人的地方,三岁的孩子停下了脚步,打开了那包点心,把里面那块榛子酥珍而重之地挑了出来,其他的随手扔进了已经结了冰的池塘上。
他抬起头看着王府那堵对他来说还太高太高的围墙,低头咬了一口榛子酥,细细品着内里的香甜。
他从来不爱吃甜食。
可他已经好久没见到那个人了。
……总要有点用来想念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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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最终还是没有赶上年终尾祭,一路人马原本已经出发,谁知到了半路竟然遇到另一个州县的灾民,原来那里的州府因为河道修管不理淹没了农田,怕上面查究下来,全县饿殍遍野也不敢上报灾情,祁王当即拿了涉事的官员,停住了人马,上书请求梁帝再拨钱款赈灾。
这一件事让本来就处于年关的朝廷越发忙乱,在京里负责筹备的靖王带着户部官吏几日不眠不休,又拟出一份清单来,前前后后忙碌了小半个月,于是这一年的尾祭便落在了的誉王头上。
梁帝不能对祁王发作,但心中火气未消,便下令原本要回京的宸妃正月不必回宫,理由是雪路难行圣上体恤,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迁怒。
静妃回奏,宸妃近日身子不好,自己也想陪伴宸妃左右,加上雪路难行,故而想等到来年春日再与宸妃一同回来向皇上请罪。
宫里越贵妃虽然因为静妃和宸妃没回来心情不错,但只要一想到尾祭的时候皇后那得意的嘴脸又恨得牙痒痒的。
献王在一旁跟着忿忿,“我原以为景桓能接受咱们的提议,暂时联手先斗倒祁王和靖王,谁知那小子不识抬举,又在年终尾祭上大出风头。”
“我与皇后在宫中斗得势如水火,就算景桓答应,皇后也不会答应。眼下朝中大臣四分,一分元老股肱之臣包括林燮仍然依附祁王。靖王这几年连消带打的去了几个,还有一个自己辞官的黎崇,这一部分人虽然不如从前那样多,但却仍然不可小觑,而且现在禁军还落在了林氏的手里。”
聂锋一直待在京中,林燮带走戍西的只是赤焰军的一部分,这年年初赤焰军又一次因为军饷不足裁军,聂锋手下的大部分被混编到了巡防营。
恰逢禁军统领因病请辞,祁王便奏请由聂锋出任禁军统领一职,一时为赤焰军鸣不平的朝臣们纷纷附议,梁帝不得已准奏。
“一部分由靖王提拔起来的朝臣跟随靖王,这些人虽然家世名声不高,但都是些能办事的人。”
景宣点头道,“祁王前些日子忽然又多要了那么多银两,原以为景琰要筹措个两三个月,谁知他带着手底下的人半月不到就筹措齐备了,不仅卖了祁王一个人情,更在父皇和朝臣面前好好露了回脸。”
“这第三份啊,便是那些看出祁王渐失圣心,却因为无能谄媚无法依附上靖王的人,还有那些不齿靖王背弃祁王的朝臣,追随了誉王。”
景宣嗤笑一声,“景琰那小子倒是傲得很,他最得宠的那段时日许多人赶着给他送礼,大部分都被他连人带礼的请了出来。”
“靖王虽然和他祁王兄离了心,厌恶小人的性子却是一脉相承。可这些人善于逢迎,在皇上面前很吃得开。”越贵妃说,“这样的人虽然无能,却绝不是废棋,往往越是这样的人,越能得到好的差事,那些苦的累的他们不愿意争的,就交给那些有能力的人去做——景桓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所以他现在也争到了一席之地。”
“景桓效仿景琰,在朝上也有针对时弊的陈词,朝下广结贤臣,倒有很多不喜景琰的或者不容于他的朝臣被拉拢过去,加上这次年终尾祭……如今是风头正盛啊。”
“这四分,就是坚持不党附的纯臣。”
“可这些人都是些自命清高的,儿臣也争取不来啊。”
“谁要你争取他们了。”
“那,那还有谁啊。”
“云南,穆王府。”
“你说……穆青?”
越贵妃摇摇头,“之前我也动过要把穆青接来抚养的念头,可估计是霓凰郡主走之前求过太皇太后,这几年来太皇太后根本不放穆青她身边,皇上也没办法。”
“那母妃说的是……”
“霓凰郡主正当嫁龄,若她能嫁给咱们这边的人,你不就等于有了云南穆府的支持了么。”
“可,可霓凰郡主不是和林殊那小子有婚约了吗!”
“在事实面前,婚约都不做数。”越贵妃勾起嘴角一点胭脂色,笑灿如花,“除夕夜我便想方设法设一个局来,倒时郡主名节有损,不嫁也要嫁。”
“可,可。”景宣还有些犹豫,“如此一来,林家岂不是要恨死我们了吗!为了一个穆王府,失了林家的心,孰轻孰重啊母妃。”
“那又如何?没这出事,林家也不会是咱们的人。赤焰军主帅林燮与祁王一派,他儿子林殊与靖王是自小长大的交情,如何算也到不了你头上。”越贵妃说完,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又笑着牵过他的手拍了拍,“放心吧,只要不嫁给林殊,你父皇一定喜欢霓凰这桩婚事。靖王和祁王有一点是比不过你的,那就是,他们的母妃都不在身边儿,你可是有我呢。”
“我听陛下说,她正月要回来一趟接走幼弟回云南,这一走就是天高路远了,以后再想找她可就难了,所以要动手啊,就要尽快。”
———待续———
周玄清只有模糊的记忆,记得景琰是当了皇帝的。他可能把这些记忆当成了梦中的预兆,也有可能信了几分。至于黎崇,他是确信自己在朝中无法给祁王更多庇护,反而只会让梁帝猜忌,加上周玄清的劝说才退隐的。
[琅琊榜]一世真【十三】(殊琰)
这一日合宫宴饮,正午刚过,一众亲贵带着自己的子弟便陆续进到宫中。
豫津特别喜欢逗弄穆青,觉得他粉粉团团又特别不禁逗,简直可爱极了,现在穆青见他就跑,比兔子都快。
跑着跑着就见到了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孩子靠在梅树下发呆,想起祁王请安的时候身边跟的小团子便是他,便开心的跑过去跟他搭话。
庭生虽然不太爱搭理自己,但穆青还是锲而不舍的说了很久,还把珍藏了许久的好吃的拿出来分给他,终于让他答应肯陪自己玩了。
穆青正和小世子玩在一处,就见一个不那么眼熟的宫女来请他,说越贵妃娘娘得了云南特产的点心,想到穆青爱吃,就派她来带穆青去越贵妃所在的昭仁宫。
那宫女见穆青捧了一大堆好吃的,嘴上也吃得都是糖霜,就笑着掏出手帕在他手上嘴上轻轻擦拭。
穆青听说今天长姐要来看他本来就十分兴奋,又听说有家乡的吃食,顿时顾不得刚认识的朋友,把自己刚才偷拿的好吃的一股脑的塞在庭生怀里,欢欢喜喜的就跟着那宫女去了。
却没注意旁边的祁王世子看着宫女的手帕上的图案,眼睛暗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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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未开始前,皇帝便和一众儿子在偏殿里闲话。
祁王至今未归,王妃带着世子去太皇太后所在的暖阁请安之后,便由着嬷嬷带着庭生到皇子们所在的偏殿去了。
庭生到了偏殿,一众皇子都到齐了,见到这个孩子,免不得都凑上去。
庭生一一见了礼,到了景琰那里,竟然顿了一下。
献王和誉王都一阵闷笑,誉王搂着庭生亲昵的说道,“这是你七皇叔。”
景琰半蹲下身,看着那个被养得玉琢雪砌一样的孩子,忍住喉头的哽咽笑着说,“还记得我吗。”
庭生摇摇头,往景桓后面躲了一下,景琰伸过去的手落了空,悬在了半空。
景桓得意的暗笑了一下,口上却说,“乖,不可对你七皇叔无礼。”
“是我平时也不来看他,他不记得我也是自然的。”
献王阴阳怪气了一句,“是啊,景琰你近两年忙得很,咱们几个兄弟的府邸都不常来走动了。”
“……”庭生扁了扁嘴,转身跑到了正在喝酒的梁帝跟前。
梁帝见他脸都憋红了,忙笑着抱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谁给你受委屈了?爷爷帮你出气。”
再一看一边略显尴尬的景琰,便了然了。
没想到私底下景琰与景禹一家生分到了这个地步,心中倒是更放心了一些。
口中却道,“你七皇叔是太凶了,爷爷帮你罚他。”说着走过去作势在景琰背上拍了两下,惹来众人一阵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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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这边请。”宫女一路引着霓凰去往昭仁宫,嘴里说道,“娘娘新得了些云南的糕点,想起穆小王爷久未归乡一定想念家乡口味,便邀他到了昭仁宫去,眼下娘娘去赴宴了,却要劳烦郡主跑这一趟来接小王爷。”
“不妨,是青儿不懂事,搅扰娘娘了。”
“娘娘吩咐,夜深露重,郡主不必急着离开,可以在昭仁宫休息喝杯水酒暖暖身子。”
“霓凰一身重孝,不宜久留。”
“郡主,实不相瞒,娘娘说稍后会从晚宴上抽身出来与郡主见一面,说是在云南有一件事想请您相助。”
霓凰沉吟了片刻,“……既如此,那搅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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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凰重孝在身,不能参加晚宴,而且现在南楚战事刚刚平息,她定然不会在京城久待。若想将她留住,只有趁着她今夜入宫看望穆青时下手。
宫女说服霓凰留在昭仁宫之后就退了出来,正走到御花园时,见到桥上站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定睛一看,原来是祁王的世子。
她为越贵妃找来了情丝绕,又将穆青抱去了昭仁宫,只等着霓凰去昭仁宫看望亲弟的时候喝下情思绕,再把那早就安排好的外臣引进宫来便能大功告成。
眼下已经没自己的事,可以与姐妹们好好过个年了。她心中正是轻松,见到了圆滚可爱的庭生心里十分喜欢,左右看看无人,便忍不住抱了起来。
“您怎么独自一人在这么冷的地方啊?”
“和嬷嬷走散了,姐姐是织染处的宫人吧?”
宫女一惊,自己虽然平时少在皇宫出现,但宫内侍女何止百人,连侍卫都认得不全,怎么一个孩子却将自己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