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三生缘————沈旭冰
沈旭冰  发于:2008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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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展昭从白玉堂的怀中脱离出来,气息紊乱满脸发红的样子,丁月华不知为什么感觉有些压抑,或许是自己从来没有让展昭这样失常过,虽然两人早有婚约,但展昭谦谦君子,恪守男女之仪,丁月华虽是江湖儿女却也从来不敢与他有半分越界之举,眼下看到白玉堂竟然可以毫无顾忌的将他揽入怀中,不免一阵苦涩,却还是微笑着走了进来,展昭先说道:"月华?你,怎么来了?"
"我把你走之前托我哥抓的那个犯人送到开封府了。看到你们--"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看到白玉堂抱着他满街跑的事说出口,但这句话说了一半,却更容易让人产生遐想,话没说完,展昭的脸更红了,于是丁月华走上去,把公孙先生交给她的药递上前去:"你先喝药吧。"
她原想着自己这样走到床前,人之常情白玉堂也该起身离开,谁知这人竟伸了个懒腰,靠在了床柱上,一幅慵懒的表情饶有滋味的看着他们的表情。他既这样,展昭自然更是要避嫌,伸手去接过丁月华手中的药碗便说谢谢。丁月华看着他垂下眼睛看着碗中的汤药,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明明是展昭的未婚妻子,天经地义该留在这里照顾自己的未来夫君,为什么反倒觉得坐在床上的这两个人之间有种天衣无缝的和谐,自己反倒站在一旁,成了多余的一环。
她忍住了心中泛起的一丝悲哀,勉强笑着说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然后转身离开。
展昭在她出门前抬头看时,只看到阳光穿过她清瘦的身形照进屋来,但门关上,也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转头时,那白玉堂还一脸调侃的笑意看着他,展昭一不留神脸又红了,似乎是想逃开这样尴尬的场景,他顺口问道:"白兄既然来了开封府,那三宝--"
不等他说完,白玉堂已懒洋洋的道:"三宝已经归还,你不用担心了。还是担心自己的身体要紧吧。"
展昭也有些疑惑,盗取宫中三宝绝非小事,虽然在上陷空岛之前自己曾请命希望包大人在白玉堂归案后尽量从轻发落,但再轻也不至于毫发误伤还能这么逍遥自在的来调侃自己。其实他哪里知道陷空岛在沿海的生意之大,覆盖之广,已不是他这身在宫门,心在方外的人所能想象,加之与朝中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这件公案到头来不过是归还三宝然后不了了之。
白玉堂见他一脸疑惑的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认真而茫然的表情真像极了一只猫,之前还因为他御猫的封号而愤愤不平,现在却实在觉得这封号再合适他不过了,于是又调笑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还不喝药?还是--要我来喂吗?"
他这样说着,立刻作势要伸手来拿药碗,展昭也知这人玩笑起来不知轻重,急忙将药碗送到嘴边,咕咚几声连叫苦都来不及就全部咽了下去,这一喝完,才感觉到那药简直像是放了黄莲,苦不堪言,平日虽然也喝过不少不惯叫苦,但这个时候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甚至轻轻的吐了吐舌头。
放下碗,抬头正准备再问两句关于案情的事,却突兀的看到白玉堂的脸又一次在眼前放大。
不同于刚才的是,这次他的眼睛,完全没有调侃的笑意,甚至连一丝随便的心绪都没有,靠得那么近,展昭完全没有办法看出那双蒙了一层雾气的眼中究竟带着什么样的感情,就直觉的感到唇边一阵温热。
展昭瞪大了双眼。
两个人都没有了呼吸,所以感觉不到他究竟靠得有多近,但那种触觉,再是生嫩的人也明白,他甚至来不及推开他,自己双手撑在床上连连的推,一下撞上了床头。
再抬头看白玉堂时,他似乎也是在离开了自己之后才有了一丝清醒,所以眼睛也是大大的,展昭清楚地从里面看到了惊恐的自己,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能迟迟疑疑的道:"你--你--"
不等他责问或是说出什么来,白玉堂突然狡猾的一笑,道:"你喝药怎么跟我家养的猫儿一样,还要在嘴边留点?留着做夜宵的?"
"白玉堂你--"
不等他责备的话出口,白玉堂已经呼的一声站起来疾步窜了出去,出了门才听到他的声音透过窗户传来:"病猫,你还是睡着吧,看你那样子,连动手都动不了啦!"
喊完这句话,白玉堂就停下了,丁月华站在他面前,冷冷的看着他,而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即使在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笑意。
不能留下,因为不知道会作出什么来,白玉堂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对自己的把握是那么脆弱,刚刚,他甚至是不由自主地就吻上了那张唇。
"他是我的--我们订了亲。"
丁月华这样说的时候,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知道展昭的优秀,知道即使他决不会轻易背弃自己,但还是有着这样的准备,南侠展昭,御猫展昭,他是一动静天地,四方瞩目的英雄豪杰,有多少女人等着这个男子的垂青,而自己与他的故事,来得太自然,太容易,她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容易得到他,得到幸福,但怎么也想不到,第一次说出这话,却是对一个男子。
白玉堂淡淡一笑,自她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丁月华分明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味道,展昭的味道。


第 3 章

开封府沉寂了半个多月后,迎来的不止是皇上封赐与重赏,更重要的是--要办喜事了。
展昭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对着他温和的笑,一脸的喜色,仿佛比他这个准新郎倌还要高兴,开封府四大校尉这下也像是找到了力气发泄的地方,竟然比那些请来的工人还要忙得起劲,一个个窜上窜下竟像是放生的猴子一样。
前来送礼恭贺的人似乎也没有停过,自从襄阳王的阴谋败落后,朝廷抓紧对剩余残留实力的清剿,清者劳尽心力,浊者如芒在背,说来各各都不得安生,好不容易有一场喜事可以缓和一下整个京城紧绷的气氛,何况是此次破冲霄楼的第一大功臣展昭的喜事,更是让人精神振奋。
展昭自廊上穿过,看见包大人的房中又有一群客人走出,急忙闪身躲到石柱后面,这些人的热情,他是见识过了,尤其刚刚传出婚事的几天,开封府就差点被那些涌来的姑娘挤破门。
正听着那些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准备从石柱后面出来,却看见一个人走到面前来,竟是公孙先生,一脸温和的笑容道:"展护卫,怎么站在这里?"
展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能明说自己是怕了那些上门来恭贺的人,公孙先生倒是很能明白,只微笑着说你去后堂看看丁姑娘吧,展昭也深知公孙先生平素不是个拿人寻开心的人,便没有扭捏的姿态,只是展开手掌问他:"先生,可曾见过这块玉?"
公孙先生低头看是一块乳白色如泪滴般的玉静静的躺在展昭的掌心,面色剧变,立刻问他怎么会有这块玉:"这块玉可是--"话未说完,又立刻收住了口,转了话锋:"怎么会在你手里的?"
展昭在开封府多年,从未见过公孙先生这样的神情,心下生疑,却并未着慌,只说道:"自我清醒之后,这块玉就戴在身上,但我不曾记得如何得到的,想来先生应该知道。"
公孙先生再低头看那玉,眼中所浮现出的竟是无比心痛的神情,仿佛看着一件遗憾的发生却无法制止一般的无力,这样沉默了半晌,终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虽然知道,却无法亲口告诉你。"他抬头看着展昭清明的双眸,其实相比之下他更加喜欢现在的展昭,虽然没有了一段时间里的纵情欢笑,但至少这个时候,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平静着,打破他的保护世界,接下来将会是什么样的地狱,他无法去想象的,只能说:"你去后堂看丁姑娘吧。去找丁姑娘吧。"
这样喃喃的说着,竟就转身走了,仿佛有些失魂落魄,展昭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手中的白玉,再回想起那天,丁月华的手放下时,自己看到她泪流满面地样子--怎么再去面对她呢?
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展昭走到后堂时,丁月华正打开门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屋内憋闷久了,再看她一袭红衣,竟是凤冠霞披都穿戴整齐了,展昭这才明白她是在这里试嫁衣,生性腼腆的他即使即将身为人夫也还是不会对付这样的场景,踌躇着就要转身走,却被看到他的月华叫住了--"昭哥!你等等。"
展昭便乖乖的停住了脚,依然是先把手掌捏成拳头再转身过来,丁月华已经到他了面前,仰着脸甜甜的笑着看着他,展昭突然想记忆中似乎月华从来没有这样乖巧的样子过。
他似乎受了些感染,也微笑了。
然后,就听见月华用很深的口气轻轻的说: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等你的。"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等你的--他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
"不论你明不明白。"
不论你明不明白--他还带着浅浅的笑。
......
"反正,我不会放弃的。"
反正,我不会放弃的--他的眼神很坚定。
......
展昭使劲的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一片红,却不是那么喜洋洋的艳红,反倒有些像--血,血一般的红,他有些分辨不清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哪一部分才是幻觉。
丁月华说完那些话,倒是觉得轻松了几分,于是又灿烂的笑起来,说:"我穿这样子,好看吗?"
"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子?"
"什么?"r
"你不是一向只穿白衣的吗?"

"但白爷爷现在没有衣服穿了,你给是不给?!"
展昭看着站在他的衣柜前双手叉腰一脸蛮横的白玉堂,不由在心中苦笑--自己真是把一个麻烦带回了开封府。早知道这人胡搅蛮缠难伺候,自从到了开封府就没有让府里安宁过,从饭菜的搭配到床板的软硬都被他一一挑刺,现在又抱怨没有衣服换洗,竟直接就到展昭的房中要找衣服换,不过问了一句,就换得他一脸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纠缠起来。
想起今天还要外出巡街,何况北村的几个老人,自己卧病这几日没有去探望,不知家中存粮吃完没有,只怕得将自己的俸禄送些去才好,于是也不打算与这人理论,只说你随便吧,便转身离开房间,出门时还顺手理了理身上这件红色的官服,确定未曾有异常,便匆匆出门了。
而白玉堂,看着展昭出门,心中想要跟上他,立刻打开衣柜,却见本来不怎么大的衣柜里空荡荡的只放置了一件蓝色的便装,顿时傻了眼,想要回头找碴也来不及了,只得拿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套上身,系好腰带便急急的追了出去。
冲出大门,才发现这猫儿实在逃得太快,不过眨眼功夫连影儿都不见了,白玉堂低头一想,也知道自从那天喝药自己一时冲动做出了那样的事,猫儿一直是有些躲着他的,不过面子上不好意思说破罢了。但是--如果真心不要相见,何必用躲?
白玉堂这样一想,又得意起来,呼呼的松了口气,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踱起了八字步,打算好好的休息休息。
不过--
"那个--展大人,这是--"
已经是第七次了,从开封府大门走到对街的凉茶铺,不过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却已经有六个小姑娘展大人长展大人短拿着吃食针线活跟在身后献殷勤了,开始两个白玉堂还能笑脸相迎,奇怪的是那些小姑娘一见不是那病猫立刻转身走开好像丝毫没发现眼前这位也是英俊潇洒一位公子哥,奇怪自己平时女人缘那么好的,怎么到了开封府就被自动毁容了还是怎么的?白玉堂将心中的火气压了又压,终于忍不住了,一脸泼悍的样子回头:"我跟那只病猫就那么像吗?!"
吼完了才发现闯祸了,眼前这小姑娘脸色立刻从六月转到十二月,大眼睛也立刻水灵灵起来,眼看就要哭出来了,白玉堂最怕应付这样的场景,只要脚底抹油,瞬间便窜出好远,准备溜之大吉。
幸而耳朵尖,远远的听到那卖凉茶的老大爷对那姑娘道:"翠儿,展大人刚刚往北边儿去了,只怕又是去北村给高大爷他们几户人送银两去的。他今天穿的是那身红色的官服,别认错了。"
北村?白玉堂一听说,便跟得了宝似的,立刻撒腿飞奔而去。
他却没有看到,身后的开封府,丁月华依立门边,一双明亮的眼眸这个时候却在阳光下暗淡下来,只淡淡地看着他几乎雀跃而去的背影。
或许,身为男子,反倒可以洒脱些--哪怕不为他人所接受,至少可以全意追求。

"走狗就是走狗,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条花狗儿。"
又是一声刺耳的走狗,展昭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实在不愿再做这样的无谓之争,便转身要走,谁知这群半路拦住自己一阵破口大骂的人还是丝毫不肯放松,其中一个更闪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展大人,你可还认得我们?"
自然认得,大风堂的二当家。在入公门之前展昭虽不曾亲见,却也耳闻大风堂的几位当家侠义无双,经常劫富济贫,因为他们,当年黄河决堤大风堂所在的县城内竟没有一个灾民饿死,展昭心中一直敬仰无比。也是大风堂,半年前竟将主意打到了官银上,展昭心中作难,却也无计可施将大风堂几位当家全部捉拿归案,大当家自然伏法死在狗头铡下。
无奈的点点头,也不出声,倒是面前的几个人狂放的笑了起来:"难得,堂堂南侠展昭还认得我们这几个阶下囚,难得我们还能入您大人的狗眼啊!"
从前交过手,所以这些人也深知展昭武功之高绝非他们所能及,于是也不动手,只是言语上侮辱人,看展昭脸色突然煞白也知道这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折磨,于是个个污言秽语的骂个不停。
身入官场,要能学会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才是本事,然而这本事的代价往往是五内俱焚,展昭只感到背后一阵发凉,竟有些快要昏厥过去的迹象,急忙闪身要走,而那几人看到他这样,也疾步跟上,丝毫不肯放松,正在这时,一道白影唰的一声横到了他们中央。
定睛一看,竟然是白玉堂的那把雪影剑。
转头看时,白玉堂已经离在展昭身旁,一脸肃然,眼眸虽还平静,却也看得出点点杀机--大风堂的几个人一见这仗势,先是一愣,但立刻认出他就是陷空岛五义的白玉堂,便有人冷笑着问什么时候猫鼠一窝亲了?
"怎么,猫都要缩爪子了,老鼠倒要出来出头了?"
"白兄!"
展昭一听他这话便知是犯了白玉堂的忌讳,急忙要出声阻止,却已听一声龙吟,雪影出鞘,展昭眼力虽好,也只是看到凭空闪过了一道白光,雪影已收,那说话人的嘴却从左到右裂开到了耳根,这人似乎还没感觉,直到身边的人惊叫起来,才感到唇边一阵灼热,立刻痛得放声大嚎起来。
余下几人见这阵势,那还敢多说什么,都围上前去查看伤势,展昭也直觉的想要过去,却感到手腕处一阵痛,竟是白玉堂紧紧地捏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将他硬生生的扯走了。

相识了一段时日至今,白玉堂都是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时候居多,几乎从未见过他这般肃杀的模样,展昭倒是有些愧疚在心里,却谁知到了一处酒楼,这家伙又"原形毕露",张牙舞爪的招呼着要酒保拿最好的酒菜来伺候,粗声粗气吼得比小二叫菜的声音还大,展昭被他硬拉着入座了,什么也不说,只深深的叹了口气。
若是在之前,这一声叹息恐怕又要招来白玉堂的一阵调笑,但此番白玉堂虽然闹得欢,对他展昭反倒是规矩得紧,除了拉扯时将他的手腕硬生生的捏出了几道瘀痕。
要的酒菜已经吩咐下去了,小二先送上来了一壶茶水润唇舌的,白玉堂倒了一杯放在展昭面前,也不招呼,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喝起来,展昭默默地看着那杯清澈的茶水半晌,耳边嘈杂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反倒是之前别人说过的话一句一句清晰的响了起来:
"御猫?我看不过一条走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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