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对他凶,是我自己不肯接受治疗。"坐起身,经天子拉着悦兰芳尚气得发抖的手"哥,这病几乎没人治好过的,所以我不想治,不想浪费医疗资源。"
"是吗?"用力回按着经天子的手,悦兰芳环顾四方,好一会儿才道"穿云豹的事情,东陵跟我说了。他人呢?没陪你来?"
"哥......"心头蓦地一沉,经天子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楞了许久才回道"他有重要的事。"
"什么事会重要到不能牵你进医院?"一把拿起经天子放在病床边的手机,悦兰芳做了个深呼吸"我打电话叫他来。"
"不行!"虽然是看不见,经天子却可以感受到此刻悦兰芳逼视的眼神--是要再不说实话,悦兰芳便随他自己所想去做了,而这可能性就很高,杀人放火都有其机率--
"哥,他不知道我病了......而且,他今天有个很重要的相亲。"
"很重要的相亲。"沉默了几秒,悦兰芳点点头"很重要的相亲。那你呢?"
"我?"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经天子楞了楞,半晌才道"我,我祝他幸福。"
"你祝他幸福?"坐在经天子身侧,悦兰芳盯着他瞧,却不意见到他锁骨上的吻痕;一蹙眉,手便覆了上去。
"怎么了?"先是一阵疑惑,待得经天子会意过来,便是满脸红晕"哥,我......很多吗?"
"不多。"偏过头,悦兰芳努力说服自己保持平静"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你明白的。"鼓了鼓腮帮子,经天子勉力笑道"明知故问,坏习惯不改。"
闻言,悦兰芳轻轻地瞥了经天子一眼--是啊,自己怎会不知他在想什么?还不就是病得重些,不想让人看见他虚弱的样子;再不然就还不想拖累人,不想要人跟着他一起苦;若有甚者,还不想人惦着他呢 !
"哥,你想多了。"不重不轻地在悦兰芳手上捏了一把,经天子敛敛眉"除了麻烦,现在的我不能带给他什么;他呢,也不是神,救不了我......呵,说不定也不想救。"
"你休息,我想出去一下。"再也听不下去,悦兰芳起身便走。
听着悦兰芳快步走出病房的脚步声,经天子叹了口气,擦去手臂上的水珠"笨蛋,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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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的冬天没有雪,总是可惜。"将自己的大衣披上少年的肩,青年搓了搓手笑道。
"没有雪就已经这么冷了,你还想看雪啊?"穿了一大堆衣服,少年有些笨重地转过身,鼻头冻得红通通地怨道。
"小时候,我妈总会带我回北海道看冬天的雪,一点都不冷,真的。"仰头看着略阴的天,青年叹口气"现在好忙,连个假期都难求,更别说是到北海道看雪了。"
"那,你不能陪你妈,她不就得自己回北海道?"少年微微缩了缩身子,好奇地问道。
"我妈早就回北海道,再也不来台湾了。"一把搂过少年,青年伸手摩娑着他有些冻住的脸颊"小天,人死了以后,就会回到自己原本生长的地方。"
"噢......抱歉,我不知道......"闻言,少年有些愕然,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要紧。"放下手,青年似是不以为意地笑笑"每年冬天,在札幌大通公园有个雪祭,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再去看一次。"
"那,阿豹哥哥,以后我们一起去,我也想看。"少年眨了眨眼,双眸泛出喜悦的光芒。
"好啊,以后看我们两个谁先结婚,就那一年去。"拉住少年的手,青年笑道"当作是单身生活结束的礼物好了。"
"不妥不妥,那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没结婚,不就去不成了?"瞪大双眼,少年认真地摇了摇头。
"都没结婚,那我跟你结婚不就得了?"语毕,不等少年反应过来,青年已经大踏步跑了起来"小天,冬天多跑步,比较不会冷啊!"
"什么?阿豹哥哥你刚说什么?!"纵然是冬季,少年仍然可以感受到此刻双颊的热度,一咬牙,带着重重的大衣,硬是追了下去"把你的大衣拿回去,重死了怎么跑~?!"
青年俏皮一笑,停步转身,恰好让飞奔而至的少年重重地撞进怀里"小天,才说要结婚,就这么着急要投怀送抱啊?"
"哼!"发现自己又上了当,嘟起嘴,少年把大衣丢在青年身上,转头就走。
"小天等等,我怕你又被人认成你那个花花公子哥哥!"笑嘻嘻地拽起大衣,青年举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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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天气:晴 心情:累
终于结束啦,当校际迎新舞会的负责人还真是累,忙得很。吾今天还邀了个女孩跳舞,虽不甚美亦不差矣,就不知为何没人邀她?看她一个人在那呆坐,吾当负责人的总得表现诚意,邀人跳支舞不过份吧? 二弟竟然说舞会无聊不去,真是不捧场,吾可是忙了很久耶......
10/14 天气:没注意 心情:惭愧+火大
二弟受伤了,都是吾惹的祸。天晓得舞会上那女孩是「名花有贵主」的,那也便罢,要找人来算帐还找错人,早知那群人都不长眼,吾真不该要二弟在外面等吾。不过真正令人恼火的,还是那个只会做笔录 的警察,二弟明明就才刚清醒,他就急着要做笔录,赶也赶不走,气死吾!
10/16 天气:忘了不行啊? 心情:十分火大
有病,有病!那个警察真的有病!说什么二弟伤还没好全,竟然要天天陪他上下学?!这也就罢了,还讥吾是个不会保护弟弟、还兼任花花公子的兄长,可恶!等二弟伤好,吾一定要他立即给吾滚蛋!
10/21 天气:阴 心情:烦
越想越不对,那个警察真的已经陪二弟走了好几天,奇怪......不对啊,警察有这么闲吗?而且,吾老是觉得那个警察的名字颇耳熟,会不会是认识的?算了,明天打个电话给外公问问。
10/22 天气:阴 心情:很差
穿云豹,穿云豹,穿云豹!!!就是他,就是他害死母亲的!
外公要吾别管经家跟穿云豹之间的恩怨,他说悦家已经赔了一条生命,可是吾不放心二弟。不行,穿云豹一定是报仇来的,吾得想办法让他没机会接近二弟。
10/25 天气:晴 心情:很差
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穿云豹那个家伙才会从二弟身边消失?二弟的伤明明已经好了,他还死皮赖脸地不走,偏偏二弟似乎又颇喜欢他。怎么办?二弟一向认定自己所想的,现在吾说什么,他恐怕也听不 进;不能带走二弟,那......那只好找妈帮忙,看能不能把穿云豹调走......
11/30 天气:阴 心情:极差
妈说要调人走需要一段时间,天啊,到底要拖多久,都已经一个月了耶!而且最近二弟老是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他大概也知道吾不喜欢穿云豹,所以跟穿云豹出去玩都不跟吾说,吾又不想婆婆妈妈地管他一 堆。烦哪,怎么男大也不中留,竟然被一个混蛋警察拐走了?
12/30 天气:晴 心情:怪
明天穿云豹终于要调走了,真是谢天谢地。不过......二弟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难道穿云豹真有这么好吗?二弟不知道穿云豹调走的事情是吾弄的,还要吾明天陪他去送行,唉......心里有点怪怪的,明明是 松了口气,却又被愧疚压得沉甸甸地。二弟方才好象埋被子哭去了,要是知道一切都是吾害的,大概会一辈子不理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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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晨,你真的今天就要回台湾?等我今天的会开完,明儿个一起回去不好么?"一身黑西装的高大青年,担心地看着面前牵着一个男孩的孕妇。
"不了,禹轩,我想跟小豹这孩子回去,放他一个人走,我颇不放心;而且,你依旧是人家狙击的目标,还是先让警方保护你,等今天下午新的保镳来了以后再回台湾。"孕妇伸手摸摸男孩的头,男孩只是 抱着手上的骨灰坛发楞,连理也不理。
"唉,若不是他父亲,现在你腹中这两个孩子早没了,妳陪他回去也好。"青年叹口气,抬头看看机场的大钟"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去吧,明天我就回去。"
"嗯。"点了点头,孕妇牵起男孩的手便要走,却又听见青年的叫唤--
"翊晨。"
"什么事?"带些狐疑地回过头,对上丈夫略显担心的眼神,孕妇笑开了来"傻瓜,我知道要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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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做什么?!"
路光明吃惊地看着身边两位高大的警察,不可置信"警察玩绑票?"
"我很抱歉。"欠了欠身,穿云豹深深地叹了口气"路小姐,我、我只能说我很抱歉。"
"说清楚,我不要听道歉。"一蹙眉,路光明想走,却挣不开两位警察的箝制。
"路小姐,今天是某八卦周刊的出刊日,在方才我们吃饭的时间,媒体上已经沸沸扬扬,所以待会我有个记者会。"微顿了顿,穿云豹做了个深呼吸"路小姐,在记者会上,我会说......我已经有个未婚妻, 叫路光明,我根本没有同性恋倾向。"
"什么?"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路光明楞了半晌,才愕然道"你被八卦周刊拍到了某些画面,所以,你是假藉相亲之名行绑架之实,打算利用我来掩饰你的同性恋倾向?"
"不,不是!"用力摇着头,穿云豹向后退了两步"路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等我有机会,再与你说清楚!"
"不要,你现在就说。"睁大了双眼,路光明瞪着穿云豹"同性恋有什么好掩饰的,有规定同性恋不能当副署长吗?还是你想保持你黄金单身汉的美名,那你又为何让人有拍到画面的机会?穿云豹,你知道 这样做,会多伤对方的心吗?"
"不是这样,路小姐,你误会了。"穿云豹还待再解释,却见路光明突地恍然大悟--
"是经主任,是经主任吧?"
见穿云豹答不出话,路光明心下明了,摇了摇头"你不能这样做,你绝对不能这样对他,你不能。"
"路小姐,我很抱歉。"怎么说还是同一句,穿云豹背过身,下了命令"把路小姐带走,在婚礼之前,不得放出。"
"别哭了。"不知所措地抱着啜泣不止的悦兰芳,除了极为笨拙的安慰,东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吾实在是......"缓缓地滑下东陵的身子,悦兰芳蹲了下来"......有够没用的。"
"兰芳......"也随着悦兰芳蹲下身,东陵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兰芳已经很久没用儒家口音了......自法国回来以后,他向来都是标准口音,只有在心慌意乱或极为沮丧之际,才会蹦出儒家口音来,这... ...
"东陵,二弟的病会不会好?"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悦兰芳看起来像只没睡饱的小白兔。
"这......基本上来说,好的机率是不大。"东陵心底着实害怕这种问题,更何况发问的还是自己的情人。
"那他可以活多久?"悦兰芳自己也知道,这问题实是不理智的--但,现在这状况,要人怎样理智得起来?
"兰芳,你明知道这问题我无法回答。"伸手拨了拨悦兰芳的浏海,东陵续道"这要看每个病人的状况,要看他生存的意志,要看他对于疗程的反应,要看......"
"够了!"用力挥开东陵的手,悦兰芳别过头去"你敷衍我,你用当医生的方式敷衍我!东陵,我不是别人,我不是一般的病人家属,你竟然也这样敷衍我!"
"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大手覆上悦兰芳的肩,东陵急得不知怎么办好。
"好,那我问你,没有生存意志,不接受疗程,状况不佳,他可以活多久?"回过头,悦兰芳的眼神变得慑人。
"......不到一个月。"考虑了几秒,东陵还是照实回答。
"很好,如果真这样的话,穿云豹也活不到一个月。"咬住下唇,悦兰芳布满血丝的双眸甚是吓人。
心下一沉,东陵不觉有些后悔告诉悦兰芳有关穿云豹与经天子的事"兰芳,或许我搞错了,或许他们并不是......"
"他们是。"站起身,悦兰芳冷然道"他碰过二弟了。"
"那......"东陵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远远而来的七海游霞打断--
"院长,我们到处都联络不到副院长。"
"光明?她平时不都待在医学中心的么,去哪了,怎会联络不到?"迅速地跳起身,东陵疑惑地问道。
"副院长她早上便离开医学院,说是去相亲,下午便回来。"七海游霞提手看了看表"现在都傍晚了,副院长没回来,平时永不关机的手机也关了。"
"见鬼了,她跟谁相亲去?"路光明向来准时守约,像这样找不到人可还是第一次,东陵不由得有些担心。
歪着头,七海游霞想了想"嗯,好象是警政署副署长......叫什么穿云豹来着的。"
"穿云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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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晨、翊晨,你听得见我跟你说话吗?"产房里,换上手术服的青年,把脸贴在产台上的产妇耳边,急道。
"经医师,别靠太近,产妇状况不太好,你这样会妨碍到我们。"一位护士挥了挥手,示意青年离产台远点。
"医师,我要产妇,不要婴儿。"青年转头,望着手术灯下那位戴了口罩、看不见表情的妇产科医师"医师,我要产妇,不要婴儿,你听见了没有?!"
"你的小孩是双胞胎,是男孩。"声音从口罩下传了过来,冰冷得好似机器发音。
"是十胞胎男孩我都不管,我要产妇,不要婴儿!"青年使出全身的劲用力吼着,身边众多的医护人员却好似置若罔闻--
『产妇昏厥无法用力,哪个R(住院医师)去帮忙推一下。』
『剪刀给我。』
『医师,产妇家属说要产妇,不要婴儿。』
『产妇刚送来的时候,拜托我一定要留婴儿,你打算听谁的?』
『可是......』
『我刚让产妇签了切结书,不用理家属。』
『医师,母子均安的机率有多少?』
『我不知道,待会就知道了。』
"出来了,出来了。还一个,来接过去。"过小的婴儿滑落在不知是谁的手上,青年还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又听见那方传来的声音"婴儿太小,送新生儿科那边,快点。"
"翊晨、翊晨。"青年伸手抓住产妇的手,轻轻地摇了摇"翊晨,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产妇缓缓地睁开眼,转向青年的位置,虚弱地笑了笑"生下来了?"
"辛苦妳了。"低下身,青年在产妇的脸上印下轻轻一吻"以后不让你生了,竟然告诉医生不用管你,要留婴儿,不乖。"